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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拂柳【柒】,1

小说:风拂柳风拂柳 2025-09-01 10:59 5hhhhh 9710 ℃

【By:周衡】

【第七章】

花旗悬闹市,齐唱太平歌。

六街明光亮,满鉴晶莹星。

月如瑶池宴间翠银盘,散生幽幽柔光。

灯似仙女织成铺地锦,敛出奕奕宝气。

这灯映着那月,增出十倍光辉。

那月照向这灯,添得百分灿烂。

观不尽铁锁星桥,看不绝灯花火树。

万千家灯火楼台,十数里云烟世界。

光闪闪玉驾奔来,惊隆隆香车辇过。

对对游人戏花彩,群群侣客箫鼓喧。

但说那片片萤煌灯火中,熙熙连珠光焰里,却有一对璧人正朗容行于桥头,笑视着这华韵明霞,耕云钓月般太平盛景。

男子面容朗俊,气质逸俗,身披着青樾乌色锻绣锦袍,内搭月魄白色卷蔽长褂,颈前天珠衬饰,衫中佩带婆娑,下裳宽束素裤连结勾玉,脚踏雕纹宝靴踏地生风。

姑娘面若桃花,柳体纤薄,外穿着月贝白色截袖短褂,内搭碧螺青色长袖罩袍,领口橘线装点,腰间锦带绕缠,下身米颜布裙随风而曳,足上素色莲鞋点踱生姿。

虽是仪容如月,体态婀娜,可却不知为何,瞧着那步履竟有些许蹒跚。

“喂!你等等我呀!我还很疼呐!!!”

听她发起牢骚,燕归本不想理睬,可回头瞧见她正一瘸一拐的朝着自己吃力赶来,不禁莞尔一笑放缓脚步,又对着那丫头轻声言道:

“叫你在家里安心养伤!非不听!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偏偏就要出来凑热闹!”

这小丫头正是李画芊,听闻燕归此言,只见她执拗赶上前来,撅着小嘴气鼓扯住他的衣袖,嘴里还不服气的辩解道:

“我整天都趴在家里!再不出来透透气!都要闷死了!倒是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见她语气嗔怪,燕归便不接话茬,任由她扯着自己在这灯市花街中缓踱观景。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话音刚落,见燕归看向自己,二人四目相对,这边姑娘月眼弯弯,眸含春水,那边卿士剑眉星目,瞳点墨玉,本应是才子佳人,可却不知为何,两人只是潦草一瞧,便各自逃开目光。

“嗯…你…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我… 我只是有些好奇… 你每日住在客栈… 闲暇不是饮茶便是… 便是闲逛… 总该有个营生的… ”

应是那方才一视略有暧昧,这二人不仅瞧着各有局促,就连言语中也带上了几分支吾。

觉出气氛有恙,燕归便偏头看向那桥边花灯,半晌后方才含笑答道:

“我是个…嗯…秀才来的,去顺天府赶考恰好途径了此地,没有亲朋在此,当然要住在客栈里啊。”

听闻此言,画芊将小脑袋扭到一边,只是那撅着嘴巴的精灵模样瞧着倒很是不屑:

“嘁~又骗人~你才没有秀才的那股酸腐气~不想说便不说嘛~干嘛总是骗我~”

“酸腐气?就凭这个?你就断言… ”

“诶?有糖葫芦诶!!”

燕归话还没讲完,便被画芊满脸欣喜的拽着衣袖跑到摊旁,对着那草扎抬手一指,接着笑面言道:

“掌柜!我要一个这个!没错没错!就是那个!枣子的那个!你呢?要不要也吃一个?”

见燕归摇头,画芊也不推辞,回过头去接过那糖葫芦忙不迭的便咬了一口,可能是果子略有酸涩的缘故,直吃的小丫头好一阵蹙眉:

“唔~好酸~不过好好吃!喏~给你咬一口!”

说罢便将糖葫芦凑到燕归嘴边,燕归这边见她吃的喷香,倒也有些好奇滋味,刚要抻头浅尝,却听见摊贩在一旁轻声提醒银钱一事。

画芊闻言恍然,慌忙缩回小手将那串糖葫芦叼在口中,接着便开始摸索起了周身口袋:

“诶?我的…我的荷包呢?奇怪…放到哪里去了?”

燕归见她摸的手忙脚乱,一边苦笑摇头,一边则从自己口袋中摸出些银钱来交到那摊贩手中,然后便扯着她的胳膊将她带离了此处。

二人来到一旁,他见画芊虽是尴尬挠着后脑,可却还不忘满脸期待的将那手中糖葫芦递向自己,不禁哑然失笑。

画芊见他发笑,却又不知他笑些什么,于是也跟着嘿嘿的憨笑了起来。

“你~真搞不懂…你一个捕快… 就像这样… 这样一天到晚丢三落四贪吃贪玩的!宋大人怎么会放心将公事交给你做?”

听闻此言,画芊全做他是在嘲讽自己,便蹙着柳眉襟起秀鼻,俏脸上写满不服气的对着燕归争辩道:

“我怎么了!不过就是将荷包忘在家里了嘛!再说了…平日里我很讨喜的!同僚们都说我沏的茶很好喝呢!”

“沏…沏茶??”

“对啊~可能是因为我年纪轻~又是个女孩子~所以同僚们都很照顾我~抓人讯探这种危险的公事他们都不叫我做的~我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帮他们沏沏茶…切切瓜啊~”

“可你是个捕快…总归…”

“知道啦知道啦!我有看书的… ”

这边话语尚未讲完,却闻身后响起一阵洪钟之音:

“燕公子还真是俊朗!这人群之中!本官可是一眼便将你寻到了!”

回头望去,见来人正是宋大人和师爷,二人身后还跟着几名持刀官差紧步相护,几人互致揖礼又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兀地瞥见小画芊正牢牢扯着燕归衣袖,瞧着举止甚是亲密,心中不免暗自牢骚:

“这俩人?该不会是…自己前几天可是刚刚打了小画芊的板子…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燕归身份还未明朗…这小丫头…该不会告我的状吧… ”

想罢,宋大人满脸笑吟的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画芊的额头柔声询道:

“小孙女儿?这几日伤养的怎么样啊?”

此言一出,画芊那边却叫他问的一愣,她松开一只紧拽着衣袖的小手愣愣的指着自己,眨巴着大眼睛对着宋大人呆头呆脑的疑惑道:

“小…小孙女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你爷爷在我手下做了十几年的仵作,与我是情同手足!他在衙内虽是唤我做大人!可我们衙外却是兄弟相称!你既是他的孙女儿,那可不就是我的孙女儿吗?”

这般亲昵话语除了小丫头仍是摸不到头脑外,其余几人皆是相视一笑,心中也各有所想。

“诶?小孙女儿?你张姐姐呢?怎么不见她?”

“嗯…我…回大人的话…张姐姐她去医馆找明汐姐姐了,我们约了…在万明寺汇合…”

小画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听着那怯生语气,明显是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新身份。

宋大人见状又伸出手来揉了揉画芊的后脑,模样瞧着倒是慈祥的很:

“你这孩子!那么客气做什么!从今往后!只要不在衙门之中!你便唤我做爷爷!”

说罢也不给她机会多言,宋大人便话锋一转朝着画芊继续说道:

“万明寺?!哎呀!我还正愁着我安歌小县无有好景带燕公子参观!竟将这个地方给忘了!这可真是上了年纪…脑子不中用咯~”

这边话音刚落,师爷便一把甩开折扇接过话茬道:

“公子有所不知!这万明寺虽有寺庙之名!可却并无神佛仙家相供!想当年太祖皇帝奉天承运…打下我朝万里锦绣河山!成就千古霸业!而后为了祭奠英魂!选出七十二县三十六郡!设立共计一百零八座英灵殿!这万明寺便是其中之一……”

且说这:

纤云弄巧,飞花浮沉。

琼香缭绕,瑞霭缤纷。

紫霓墩前,对对游人虔祈福。

描金案上,星星香火飘缕烟。

瑶台张灯铺彩结,宝地福树散氤氲。

凤回仙驭雾开扇,更澜月坠星河转。

“喏!燕公子~这上面供奉着的!便是我县的老祖宗!在太祖皇帝一穷二白之时便跟随他南征北战!最中间这位!鄱阳湖一战中更是立下汗马功劳!后更是被太祖皇帝追谥【定江伯】!子孙后代不仅见官免礼!且五服之内皆食朝廷俸禄!”

燕归听闻师爷此言,便虔心瞧向那台上塑像,这像精工细琢,面刻生动,眼见便知这匠人付了不少心血,可说来也怪,这石雕虽无一有出众之貌,却尽显庄严之气,加上这周边香客络绎,燕归心中也不免升起阵阵澎湃之感:

人中之杰山中至巅,日月重开大统天,自家无片瓦,身无完衣,到驾封九五,揽尽八方春色,荡九夷八蛮,搅得周天寒彻,他以杀止杀于乱世,自十八层地狱始,脚踏十五万尸骸,硬生生的杀上了三十三重青天,废丞相惩贪官,兴科举,开创十年洪武之治,巍守三十年不征之国。

燕归思绪至此,心中激荡,且瞧他庄严肃穆步到像前,先在摊贩处寻了几支涎香点燃插入炉中,刚准备行叩首大礼,却见小画芊已经先行一步,正双手合十乖巧的跪在那蒲团当中,燕归见状不禁莞尔一笑,正欲在旁侧再找个地方屈膝相跪,却忽闻身后传来“咻!”的一阵破风声响,这殿中人来人往虽不算安静,可那风声却是凌厉肃杀,传在耳中也是格外清晰。

燕归辨出这是飞镖声响,慌忙甩出一脚先将那小丫头踢到一旁,接着便以手撑地侧身紧避,这一踢一避虽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那镖却仍是贴着他睫前擦过,镖上寒气星星入眼,阵阵凉意也跟着浸入骨髓。

随着“铮!”的一声脆响,这镖也定格在了身后香炉之上,直打的片片草灰漫天,点点火花四射,待到草灰散去,再看那镖已是半截都嵌入了铜炉之中。

“哎呦!!谁!谁撞我!!!”

画芊这边正在诚心祈祷,突然便被人一脚踢倒在地上,心中自然不悦,撑起身子刚要质问,却见有一个黑衣人正挺身站在不远处,手里持着一对蝴蝶双刃,刀锋相贴散出阵阵低吟浅啸。

“刺客!刺客!快!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听见师爷高声叫嚷,一时间寺中百姓也纷纷如鸟兽般四散奔逃,那两名随行官差身手确是麻利,师爷话音尚未落地,二人便一把抽出腰间佩刀,直朝着那黑衣刺客箭步而去。

三人短兵相接,两名官差身姿一前一后,刀锋一高一低,一边势大力沉朝着左肩斜劈而下,另一边则是刁钻古怪直取右踝,二人出刀虽是凌厉,可那黑衣刺客却更是迅猛,且瞧他抽身后撤抬腿下劈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一脚便将这二人手中钢刀牢牢叠踏在地,接着翻腕开指花转手中蝶刀,直奔一吏脖颈斩去,刀背虽然无锋,可颈也甚是纤细,那官差虽身强力壮,可遭上这般一击,登时也如一滩烂泥般松散倒地。

见余下那吏正咬牙抽刀,这刺客便顺势抬脚将刀释出,官差手上突然失力,身子也自然向后猛的一个趔趄,还不待他站稳身形,那黑衣人便并步上前疾冲而出,飞起一记重脚结实踹在他心口之上,这一脚如风似电,且瞧那官差一声闷哼,身子便如同沙袋一般兀地腾空而起,“噗通”一声重重摔落在燕归身旁,这一击虽未将他踢的晕死,却也表情痛苦的蜷身缩成一团,眼见是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这衙门里的官差虽然算不得什么高手,却也个个生的虎背熊腰肩阔身横,周身都有把子好力气,可眼见这二人仅一个照面,便被这刺客给轻松放翻,师爷可是彻底乱了阵脚,他呆愣愣的杵在原地,一对绿豆眼直勾勾的瞅着宋大人脸色,足下八字脚抬起放下辗转挪腾数次,来来回回举棋不定,毕竟这大人还没表态,他一时也不知到底是该留还是该跑。

正犹豫间,那刺客已是双臂十字插花交搭胸前,指间横转双刃尽展蝶锋,俨然是一派割喉之势,只见他后足猛然一蹬地面,周身便如那离弦利箭一般朝着几人方向疾冲而来。

宋大人身上倒是有些血性,虽然心中难免慌乱,可却是双拳紧攥,俨然是做好了以死相搏的准备,不过这刺客的目标却仿佛是另有其人一般,从头至尾也并未扫视宋大人一眼。

燕归眼见杀手横刀奔袭而来,脸上非但瞧不出有半点的惊惶之色,更仿佛一泓无波潭水一般伫身立于原地,两人四目相对,一边漫渗阴鹜冰冷之气,另一边则毕透凶狠肃杀之光。

刹那光景间,杀手便已距他几步之遥,且说燕归嘴角微提,鼻中轻迸一声冷哼,脚尖舒缓点地正欲迎敌,却有一个黑影突然冲出,兀地挡在他身前。

“不要!!!”

燕归定睛一看,直接便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被他一脚踢开的画芊!

见来人是她,不知为何,那刺客竟也是脚下猛然急刹,手上慌忙翻腕将刀刃驱至下方。

这一举动瞧在燕归眼中,虽觉有些反常,却也无暇相顾,但见他伸出手来一把扽住画芊的衣衫,接着朝旁侧猛的一掷,便将这小丫头丢到了一边。

“诶?!哎呀!!!”

寺中地面所见之处尽是青石铺就,再加上这一下摔的结实,二人听见画芊呼痛,便不约而同的朝她瞧去,见这丫头半躺在地上,一只手轻抚着外胯,除了表情略带痛苦之外,倒也不似有什么大碍。

燕归正要开口询问,那刺客已是脚下箭步上前,手中短刃飞旋,两口钢刀直奔着心口搠来,他慌忙侧身而避,刺客见一击不中,又转腕横臂而扫,一柄蝶刀贴胸而过,虽只划破衣衫,并未触及皮肉,却还是看的众人心口悬然揪起,头皮酥然发麻。

二人一进一退,一攻一守,如此缠斗数合,那刺客应是烦躁久攻不克,再加上忧心衙门援军将驰,不仅招数愈发变得狠辣,就连刀法也逐渐转为了大开大合之风。

眼见这刺客双手交叉劈剜出刀,直奔着自己胸口纵扎而来,燕归双眸陡然精光一迸,身形轻巧后跃疾闪避开,接着便提膝抬腿朝着对方胸膛猛然蹬出一脚,那方才一刀虽蕴有开山之力,可却不仅未伤到燕归分毫,还使得自己中路大开,他虽知眼前这脚含着风雷之劲,却已是避挡无门,只得硬着头皮生生接下。

只听“咚!”的一声沉响,这一击结结实实的踹在胸前,且瞧那刺客口中一声闷哼,接着便向后踉跄出数步之遥,还是以刀驻地,尚且将身形稳住。

燕归虽是面无表情,心中却暗自惊诧,方才那声闷哼虽然低弱,可却还是透着几分尖细,再加上这当胸一脚的柔软触感… 难不成?这刺客是个女子?

他虽是惊诧,可也并未给那刺客留下喘息之机,眼见他冲踏上前,宋大人也抬腿将那方才散落在地上的官刀踢在手中,对着他他猛然一掷,口中高声嚷出一句:

“公子接刀!!!”

燕归询声回头,待瞧清那刀落势后弹身一跃,右腿上挂着劲风纵踢而出,刺客慌忙以臂相挡,虽是接下,却也是足上一阵趔趄,身姿倒仰歪斜。

燕归见状收膝合腿,探手接过那飞来钢刃,腰身反折舒展,铁腕内扣贯力,猛然向下纵劈而去,眼见这招之气势好似狂风卷地折百草,这刀之刁钻如同龙马泼墨绘千山,那刺客断然不敢冒险相接。

且瞧他屈膝下弯,同时双臂骤然急抖,仓促以掌中双刀震戳刺地,周身借出这击反劲猛的向旁侧滚身而避,众人只觉眼前有一串火花高迸而出,耳中传一阵铮声绕梁而响,再低头看时,这二人皆已是立身而起阴目而视,只剩下那石板上的一道峻黑刀痕记载着方才那阵打斗。

这刺客应是有令在身,不等燕归说话,便又手上架刀足下踏地,如豺豹下山一般朝他飞奔而来,见他此举,燕归那边也轻抚罩袍手擎钢刀冷面相迎,刹那工夫,这二人便又战在一处。

顷刻间,这万明寺内:

团团簇练飘似雪,铮铮寒铁气如云。

刀光月光映火光,剑声鸦声衬风声。

看这边有飞雁展翅斗彩翎。

观那边见蝴蝶翻舞伴飞花。

八条臂腿盘横相击,留残影浮沉,

三刃精钢连环相碰,余回响绕梁。

缠斗十余合间,虽是胜负难分,高下难断,可一招一式一破一拆间,二人四目相对,燕归瞧见那刺客眉眼,恍惚中竟觉得有些许熟悉之感。

困顿间,又是两刀相对,激起火星迭然四射,二人也双双震退到一旁。

见短时内伯仲难分,燕归心中也断了生擒念想,且瞧他飞身上前,旋刃转体纵劈而下,这一斩气势恢宏,眼见手上那把雁翎钢刀反着晃眼寒光,刃口挂着刺耳风声,直挺挺朝着那杀手天灵力剁而去。

这一击虽来势凶狠,可那刺客却也不甘示弱,他沉肩扎稳弓马,抬手叉刀上架,三刀相击,众人只觉耳中一阵“铮!”声做响,再放眼瞧时,这刺客虽是半跪之姿,可手上那对蝴蝶双刃却已是将雁翎牢牢衔死,正揪心间,却见燕归脸上现出莞尔。

众人还来不及纳闷,燕归那边已是抖肩震力,撒手将那紧握钢刀猛然释出,接着周身凌空一转,左手化掌直奔那刺客面门而去。

见他钢刀脱手,刺客眉眼浮笑,转瞬间悟出燕归真意,虽是电光火石,却也为时已晚,且瞧那刺客转头闪身后仰而躲,接着桥腰抬腿猛然蹬出一脚,众人眼见燕归毫无避意,不免发出阵阵惊呼。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燕归也如同那激流落叶一般横飞出数丈之远,虽是面色苍白贯摔在地,可瞧那手中,却是紧紧攥着一帆乌布,俨然是那刺客的遮面黑纱!

见燕归横飞倒地,众人心中挂念,正欲上前将其搀起,可借着寺中荧煌灯火瞧清那刺客面容后,却是个个都诧的瞠目结舌,呆若木鸡般直愣伫在原地。

“张弗雨?!!”

“啊?张捕头?!”

“张…张姐姐?!!”

听见众人惊呼入耳,张弗雨虽是低声一叹,可眉间杀手却并未消退,不等燕归开口问询,便已是手上双刃回旋,足下飞蹬踏地,又朝他奔袭而来。

燕归见她来势迅猛,刚要挣扎着起身相迎,却见一个娇小身影从旁侧快步冲来,直直挡在自己面前。

众人定睛一看,这身影却不是别人,正是画芊,小丫头一张甜花俏脸被疑惑与惆怅尽数爬满,又从那对剪水双瞳中透射而出,脉脉盯视着张弗雨。

“让开。”

“危险!快给我让开!!!”

见这二人一嚷一嗫,同时叫自己让开,小画芊非但不避,脸上竟还多出了几分倔强,但见她银牙轻咬下唇,月眼中隐含晶涟,小脑袋前后转动而视,浑若那桥边水车一般,一时也不知该停在哪方。

“我不!张姐姐不会伤害我的!!!”

眼见张弗雨停下脚步,小画芊那眼中水涟也随之扑簌,点点晶珠顺着香肌潸然而下,寺中灯火香烛之光折射扶摇,与那面上玲珑泪光混合共映,更衬得这小丫头是梳云掠月,愈发楚楚可人。

张弗雨心中本就有愧,这般又见画芊落泪,自是不愿与眼前这对烟波美眸直视,且瞧她拂手垂刀,转颈低颚,偏头避开眼神,方才冷冷丢出一句:

“给我让开!!!”

“张姐姐我不信!我不信你会刺杀宋大人!你不是一直都对我说他除了性急!其余都是个好官吗?是谁?是谁逼迫你!威胁你的!你快说呀!!”

宋大人眼见张弗雨闻言双手微颤,心知此应为动摇之举,便也清起那洪钟之嗓,正言劝阻了起来:

“张弗雨!本官也甚是不解!于公!我自认为官清廉!于私!本官又待你不薄!你究竟是为何!要来刺杀本官!!!”

张弗雨闻言轻瞥而视,虽是一瞥,可却全无讥讽蔑视之意,目中所存的,尽是些凄冷与释怀之感:

“宋大人…你爱民惜才…弗雨敬你是个良官…可弗雨…呵…并无他路可选…”

“无路可选?笑话!本官现在就给你指条明路!你既职任捕头!这刺杀朝廷命官是何等大罪!想来应是心知肚明!你若现在放下兵戎!言出原委!本官念你旧日有功!倒可免你死罪!你若不从!今日我即便死在寺中!你也是插翅难逃!!”

眼见张弗雨怅然失魂,宋大人又言可免她死罪,小画芊也不顾周身疼痛,快步踢踏上前便要夺刀,燕归见势恐她被伤,也缩腰蜷身,使单臂纳足浑劲猛然击地而起,伸手将画芊拂至旁侧,接着足下生风若豺,身上提腿展胸,对着张弗雨飞身而袭。

张弗雨先见画芊拂泪奔来,心中难免触动,她本欲伸手相擒,可又恐手中刀剑无眼伤了丫头,便只得滑步而退,正退间却见燕归从身后猛然冲出,虽是瞧清攻势,可再欲格挡做避,皆已是徒劳晚矣,直叫他结实一脚鞭在肩颈之上,这一击不仅踢紊了丹田气息,也踢乱了足下步伐,她左右脚一阵相绊后撤,最后“咕咚”一声结实坐在了地上。

“张姐姐!!!”

见燕归还要上前,画芊口中惊呼一声便伸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袖,口中还连连哀求着不要。

正犹豫间,却闻寺门官道上传来阵阵杂乱步声,响彻连连催促语句,亮起星点火把明光,想来应是衙门官兵驰到。

燕归见张弗雨撑身而立,瞧着是要做遁逃架势,便想甩手拂开画芊前去阻拦,可怎料这小丫头不仅眼神可怜,一对粉拳也是攥的死死,全然没有半分松缓之意,他心中焦灼,便对着画芊急切说道:

“快放开我!张捕头还没说清来龙去脉!要是就这样跑了!反倒将这刺杀的名头坐实!到时候谁也救不了她!”

画芊闻言眼中一阵黯然,口中“我…我…”的嗫嚅了半晌也没说出下文,不过应是觉得燕归说的有几分道理,原本紧扯着衣袖的手却是舒缓了不少,燕归见状麻利抽出身子后,便朝着她疾步追赶而去。

张弗雨前有援军驰到,后有追兵不舍,虽是困兽之局,却仍有破阵之法,这边援军势众,倒也多为乌合,那边追兵虽孤,但却甚是难缠,两弊相衡,且瞧她叉手摸袖,再回身时,掌心中已然是多了一支火铳。

燕归定睛一看,只这一眼却令他瞳孔骤然紧缩,周身汗毛直竖,那铳不仅造型奇特,周身满镌鸢状线条,且通体皆由精铁铸就,铳下还歪曲悬着一挂图腾,这俨然是一支帖木儿铳!

这物既能唤做帖木儿,自是由那西疆帖木儿汗国所产,不仅指触即发,且腹身镌有镖线,因其精准度与破坏力都要远高于大明捻隧铳的缘故,故朝堂上下又将其唤作“奔雷铳”。

燕归虽是周身寒彻,脸上瞠目结舌,却并非因惧所致,而是因惊使然,为何她手中会有奔雷铳?!而且这铳下所悬着的破碎日月印,分明是那净明神教的无上图腾!

想到这儿,他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惊悸骇然,恍然呆滞间,燕归只闻耳边传来一声摄魂爆响,犹如雷公忿怒撼天地,电母生嗔震鬼神,眼前也窜起一杆耀目焰光,浑若黄巾翻舞火云刀,星君狂掣金鳞蛇。

这奔雷之威燕归心中了然,眼见火铳击发,他兀地合上双眼翻身而避,可也不知是张弗雨杀心渐退还是对那火铳并不熟络,这一击竟歪的离谱,爆射在了那雕阑飞檐上,直激起片片琉瓦碎屑,惊的群群渡鸦乱飞。

再回头去看时,张弗雨早已是闪至桥头,止纵身一跃便潜入了那浩渺烟波之中,待到衙役上前,那水面之上除了尚有涟漪残余,人早已是不见了踪影。

眼见画芊怔然呆立,翠柚月眼空洞无神,娇花粉面雨恨云愁,燕归心中不免一阵刺痛,只见他缓步轻踱上前,伸手抚住香肩,画芊兀地回头而视,两人四目相对,这丫头呜咽几声后,便一头将小脑袋埋进了燕归胸膛之中高声抽泣了起来。

见她哭的梨花一枝春带雨,金线难收面上珠,燕归一边轻手揉抚着画芊后脑,一边则开口低声煦然相劝,可却是收效甚微,这小丫头不仅越哭越凶,一对糯臂粉拳还在燕归身上胡乱捶打个不停,直搞的他一阵头大。

正束手无策间,却见宋大人拱手走到了近前:

“今日啊!多亏公子身手不凡!要不然呐…只怕老夫现在早已是那河沟里的一具尸体咯~”

还不等燕归客套,画芊便连忙伸手扯住宋大人的衣袖,又胡乱的抹了几把脸上泪痕,嘴里带着几分哭腔的辩解央求道:

“宋大人…张姐姐…她…她一定是被奸人威胁的…你会原谅她的对不对… ”

听她提起这茬,宋大人将手背到身后,脸孔也兀地板起对她肃穆言道:

“小孙女儿不必再为她求情!是不是受人威胁!爷爷自会查个水落石出!!我在此做了几十年!胆敢刺杀朝廷命官的!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可…可是大人… ”

画芊还没说完,宋大人却瞧见师爷正满脸媚笑着颠步凑前,便对着他鄙夷一嗤,接着开口侃道:

“呦?师爷?您这是?打哪来啊?”

师爷自知大人是在讽刺自己方才那鼠辈之举,却也全然不放心上,他哈哈一笑打个圆场,便靠身凑到了宋大人身旁:

“大人说笑了!说笑了!不过…说到张弗雨…下官还倒真是有些想法…”

宋大人知道师爷虽是鼠胆媚上,可脑子里却也真不是草包充成,他既敢出言相荐,想来也定然不会是些酸臭点子,便以轻咳示意,令他但说无妨。

“刺杀朝廷命官…定是死罪无疑…而且事已至此…跑路也定是板上钉钉…可是这出门在外…总是需要…”

说着师爷便轻捻起两根手指,一脸谄相的瞧向宋大人。

“你是说…盘缠??”

“哎呦!大人您这脑子!下官要说的正是盘缠!张弗雨在衙中拿那几个俸禄您再清楚不过!她一个外县人!本地上无宗族下无亲室!要想…”

这激昂话语刚讲了半截,却见宋大人抄手勒止,师爷便连忙识趣的闭起嘴巴来。

虽是勒止,不过细品师爷所言也确有几分道理,张弗雨身犯弥天大罪,若想保住性命,便只剩亡命天涯这一路可走,可她轻装行刺,身上又必定不会携带银钱…那这盘缠…

画芊眼见师爷上前献计,又不知道他动了什么歪脑筋,便只得苦着小脸站在一旁,兀地抬起头来,却见宋大人正满脸坏笑的瞧向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令小丫头心中更是没底,她摸索着扯住燕归衣袖,眼睛怯生生瞄向宋大人,口中警惕喃道:

“干…干嘛看我… ”

宋大人却哈哈一笑,脸上也换了副慈祥模样:

“小孙女儿~依我看!你便先同燕公子在县衙中暂住几日吧!最近这县衙中是非不断!爷爷还真是有点担心你呢!”

“啊???我… ”

画芊闻言虽连连摆手,宋大人却视若无睹,也不给她辩解机会,便挥掌将几名衙役唤到近前:

“麻脸!传我命令!即刻书拟通缉令!封锁全部城门!所有人分三役一队!五人一支!由你带队!在县中昼夜巡视!切记要严格盘查当铺钱庄等地!万万不可懈怠!”

“贾三!你火速选几个精壮能干的衙役!即刻启程济之医馆!张弗雨的武功你们心里清楚!若无十足把握!万万不可贸然出手!”

眼见众役得令离开,宋大人心中自有他的思量,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张弗雨故籍外县,并无宗族远亲可以依靠,再加上那副孤僻性子,能与她以挚友相称者也是寥寥,除了画芊之外,便只剩下那位医馆里的郎中了,若能斩断此脉,再将当铺钱庄悉数布控,又何愁张弗雨不束手就擒?毕竟这钱可是英雄胆,任凭你是哪路好汉,手中没有这玩意儿…那也难逃举步维艰。

燕归悟到他心中所想,虽觉不太严谨,倒也闭口无言,恍惚间感觉有人他的衣袖,他转头看去,却见画芊正撅着小嘴满脸渴望的瞧着自己,应是盼着开口说情,正为难间,宋大人瞧出燕归窘迫,便在一旁哈哈笑着打起了圆场:

“燕公子?小孙女儿?依老夫看…这是非之地…还是不要多逗留的好~我们还是回衙门吧!老夫那儿有些珍藏的茶叶!今日也一并拿出来!权当是给你们二位做压惊用了!”

……有诗言:

灯火万家清澜道。

疏明淡柳走月云。

天接云涛连晓雾。

星河欲转千帆舞。

淡寡薄霜满重楼。

有人欢喜有人愁。

安歌后衙中,几人环案而坐,身前茶台上稳置三泓茶盏,细嗅那沁人香气,想来应是岩柑无疑。

屋中虽是茶香袅袅,可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闷,众人虽各有心思,却皆是低着头细盯杯盏,却不曾有人先发一言。

画芊杖伤未愈,因屁股尚挨不得凳子心中本就烦躁,再加上几人脸上都是副淡描模样,焦灼虽是更甚,可碍于场合,却也不敢牢骚,便只好站在燕归身后,偷偷伸出小拳头轻戳着燕归上肋。

就这么戳了半晌,见燕归虽有察觉,却仍是只顾低头把玩手里那盏破茶杯,对自己丝毫不理,便索性俯下身来,将小脑袋凑到燕归耳畔,强压着心中怒火,对他低声奶凶道:

“喂!你倒是说话呀!”

燕归被这娇憨语调弄的忍俊不禁,抬头又撞见姑娘一副气鼓模样,他一边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为几人斟好茶水,一边随口说道:

“说话?我说什么?”

画芊见他竟然毫不遮掩,就这样将方才耳语凿凿言出,更是气的莲足直跺,小脸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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