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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拂柳【玖】,1

小说:风拂柳风拂柳 2025-09-01 10:59 5hhhhh 9360 ℃

【By:周衡】

【第九章】

翠树满庭衰挂,有润鸟轻啼。

碧水生雾漫天,沁韵荡星弦。

枝叶欲静有风动,流鱼妄西水却东。

公子痴心问明月,明月无言照榕榕。

禅花逐水秋难挽,幽梦凭栏意未穷。

古寺钟声惊宿鸟,荒郊磷火乱孤蓬。

相忧无尽愁肠断,长夜漫漫恨几重。

偏堂客房前,两名衙役正慵懒栽立,抬眼暼见燕归缓步踱来,当下便猛地打起精神,双双抱拳向燕归恭敬施了一礼:

“燕公子!按您的意思!小的们…寸步未离!”

燕归莞尔一笑,接着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递到近前:

“有劳二位兄台了… ”

“欸!!!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这…我们分内之事…公子怎么好使得呢?”

见那役连连摆手,燕归则伸手轻拍其肩,浅声安道:

“兄台莫要推辞,就权当是我代你家宋大人…犒劳你们的…快!拿着换些酒菜,明日与衙中兄弟们分食了。”

“可这…燕公… ”

见又是婉拒之言,燕归索性摆手打断:

“在下近日劳顿,还请兄台莫要再言了。”

说着便将那银塞入了衙役手中,那役见他诚心,倒也不好再做推辞,一阵憨痴尬笑后,方才想起谢言:

“那… 那胡二…就替兄弟们先行谢过公子了!大头!还傻杵着干嘛!快给公子开门!”

“哦!!对对对!!!公子!请!!!”

那另一名衙役生的大眼硕头,体型呆壮,瞧着便是一副楞脑模样,此番受了兄弟醒斥,方才缓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去拆那档门木闩。

这役本就木讷,在加上胡二身旁催促,手上更是难免焦急,一连几下方才将闩抬起。

燕归对二人颔首致礼,而后轻踏入室,还不待他搭好内闩,一阵焦问之声已是先行入耳:

“怎么样了!!!”

不肖多问,来人正是画芊,小丫头一席素色睡袍,露出半截馨臂,她一手搭撑木桌,一手轻扶后腰,想来应是屁股还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瞧着颇为蹒跚。

“什么怎么样了?”

言辞交汇间,画芊已挪至咫尺,见燕归装傻充楞,小丫头上前一把便将他衣角攥在手中,对其气鼓质问道:

“你不要装傻呀!明汐姐姐怎么样了!宋大人有没有为难她!她有没有吃苦头!还有!张姐姐呢!!!”

“放心吧… 没什么大碍… ”燕归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坐上椅子:“苦头嘛…倒也没吃什么。”

“我才不信你!!!”画芊本就满心忧虑焦急,又听到燕归这副淡漠语气,心中脾气不免更盛几分:

“她在哪里!是不是被关进大牢里了!我要去看她!!”说完,小丫头便朝着房门艰难挪拐而去。

燕归心疑未解,又怎会由她性子,兀地挺身轻衔姑娘手腕,且稍一用力,便将小画芊拉的一个趔趄。

“哎呀~你又!!!!”

“你不准去…我有事情要… ”

“还问什么!你们都把明汐姐姐抓起来了!!” 画芊柳眉倒竖,一张白润小脸儿也涨的通红。

“李画芊。你若真想救你二位姐姐。便乖乖听我的话。如若不想。那便由你性子。”

听闻此冷峻言辞,画芊别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一眼瞧见燕归森寒面色与幽深星眸,姑娘方才那般凌人气势骤时便减了几分。

画芊冷哼一声,瞧着倒似心有不甘,接着便猛地甩开燕归手臂,如若赌气般一瘸一拐地踱到桌旁:

“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说着,姑娘双手环胸,微撅着嘴将头转到一旁,以眼角余光悄悄瞟向燕归。

“好。我问你。你要好生回答。张弗雨和倪明汐。她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燕归音调骤然升高,画芊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惊的身形一滞,目光也跟着一阵慌乱瞬闪,瞧那模样,倒是有些心虚:

“她们… 她们就是… 朋友嘛… 你那么大声干嘛… 我能瞒你什么嘛… 你真是… 奇怪… ”

“呵… 不说是吧?那好… ” 燕归面带冷笑,语罢便转身走向墙边。

见他俯身于墙角翻找,画芊心底犹被猫爪轻挠,好奇与不安皆在胸前翻涌而起,索性以手撑案,轻轻踮起脚尖,努力伸长脖颈向着这边张望起来:

“我没有不说啊… 喂!你… 你在找什么?”

俄顷,燕归挺直身躯,再回身时,手中俨然是多了一条乌黑马鞭,那鞭周身粗糙,瞧着檀静如墨,仿若能吸纳周遭曳光,隐隐散发着森冷幽芒。

“哎呀!你!你要干什么?!!”

待画芊瞧清那物,惊恐之色顿时溢于言表,立马便以双手扶桌,一瘸一拐的向屋内艰难挪去。

“我干什么?自然是问你事情!跑什么?!”

燕归眉毛微挑,嘴角轻噙浅笑,徐徐一甩手中马鞭,皮革划破空气,留下一抹轻厉尖啸,而后便踏着那不紧不慢的步子,朝着画芊紧逼而去。

画芊见他靠近,仿若一只受惊小兔,眼神瞬间警惕,慌乱地以手扶搭桌沿,又因屁股杖伤未愈,恐步子牵扯了伤处,无奈之下,只好一边虚点步伐,一边撑案扶腰,一瘸一拐的围着桌子挪躲起来:

“你!你放屁!要问事情!就站在那里问就好了!我若知道!告诉你便是!你现在一直追我!手里还拿着根…拿着根鞭子!我当然要跑啦!!”

画芊这副惶然局促的惹怜模样,燕归虽瞧在眼中,却浑然不予理会,因中间有张桌案相隔,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围着桌子逐起了圈。

这边步伐轻盈笃定,身姿安逸漫踱,好似惬意漫步花园,时而还以鞭轻点桌面,发出“笃笃”律响,而那边却是狼狈不堪,脚步慌乱踉跄,仿若无头苍蝇四处乱撞,一边仓惶躲逃,一边还战战兢兢的偷瞄着燕归手中那根令她胆寒的乌黑皮鞭。

未及数步,画芊脚下陡然一个踉跄,罪魁祸首竟是根突兀桌腿,惊呼尚且未毕,姑娘便觉自己颈间一紧,似乎是被一只如钳大手给紧紧箍住,头皮霎时便泛起一阵酥麻之感,丝丝缕缕的惊悸也随之直窜心底。

尚未从惊吓中回神,画芊只觉周身已是不由自主的飘然而起,待她稍稍缓过些心思,才惊觉自己竟然被燕归如擒鸡捉孩般轻松擒夹在腋下,心中不免大惊,下意识的便开始了拼命的挣扎与踢打,口中还不断的呼喊着:

“啊~放开我!放开!放开!你要干嘛呀!!”

可这般柔弱反抗却是显得有些无力,片刻之后,画芊只问耳畔咕咚一声,再定睛瞧时,自己已然是叫燕归给摔趴在了床上。

画芊心中焦灼,急切想要扭过身子,可试了几次,腰间却仿佛被一座小山紧紧压住,任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挪动分毫,无奈之下,她只能歪着头费力向后看去,待瞧清自己此刻这困窘模样后,心下当即便是一阵大骇。

上身狼狈趴伏在床,凌乱发丝散在枕边,下身绵软垂搭在侧,两瓣小屁股恰好高高翘起在床沿之上,这般羞耻模样,再加上身边紧按着她的燕归和手中那条乌黑亮油的马鞭,画芊顿感一股寒意从脊梁上升起,脖颈处瞬间就显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那两片小屁股也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糯弹翕绷。

“啊~你…你到底要干嘛呀… ” 画芊声音颤抖,话语中也带上了几分哭腔。

燕归看着她这般可爱且局促的惹怜模样,嘴角微微向上挑起,露出一阵不易察觉的笑意,接着便熟练的摆弄起手中皮鞭,令其紧实卷成双股,而后又缓缓的将那鞭一端轻搭在了画芊那将绸裤撑的鼓溜溜的小屁股上。

“干嘛?你说干嘛!自然是逼你的供!!!”

觉出鞭子挨臀,画芊只觉一股凉意透体而入,直接将身子激的如柱般僵直,原本粉白嫩润的小脸儿霎时就变得毫无血色,她慌乱的睁大双眼,眸中尽是恐慌无措,一只小手下意识的背过身去,徒劳遮住屁股:

“啊!你别… 别打我… 我伤还没好呢… 而且… 我不是都回答你了嘛!!”

“好!那就别怪我了!!”

说话间,燕归大手一伸,擒握住姑娘那只遮羞秀掌,仅稍一用力便将其提锢在了腰际之处,接着将那手中马鞭高高扬过头顶,要做狠落之势。

画芊余光瞥见燕归动作,吓得周身一阵颤动,她紧夹起两瓣屁股,转头便将脑袋埋进了臂弯之中开始大叫起来:“哎呀~~救命~救命啊!!!”

恰于此刻,屋前陡然响起一阵霹雳巨响,紧接着又有两声清越拔刀声划破空气,廖伴“嘭”一声震天撼地,房门竟被轰然撞开,只见两名仿若惊弓之鸟般的衙役已是神色张惶着持刀闯入:

“谁!!!谁撒野!!!!”

燕归闻声眉峰骤然紧蹙,双眸倏闪寒芒,他疾迅转头瞧向门口,待看清来人是胡二大头二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两名衙役瞧清屋内情形,刹间如遭雷击,二人身形僵直,恰似两尊木雕泥塑般傻愣直杵在原地,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心中跟着暗道:

“这姿势…这鞭子…这俩人…这…莫不是… ”

二人皆是衙门里的老差,瞧见此景,近日那些关于燕公子与李家小丫头的闲言碎语,此刻皆犹如跗骨之蛆般纷至涌上心头,直引得二人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各种旖旎念头也是油然而生。

“燕公子… 这… 我… 嗨呀!!!”

二人也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立在地,口中一阵支支吾吾,面上皆浮现出一种仿若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般的暧昧与纠结之态:

上前几步?怕触了燕公子霉头,原路退回?又觉得不太妥当,一时之间,仿若深陷泥沼,辗转反侧,难以抉择。

三人六目相对,屋内的空气仿若凝结成冰,尴尬之感近乎要溢出房门,床上小丫头转过头来,一眼瞧见二人,顿时破涕为笑,面上尽显欣喜之色:

“二哥!大头!你们可算来了!快!快救我!”

听到姑娘的呼救,胡二与大头木然对视,齐齐一咽口水,脸上同现一丝窘迫与迟疑。他们心中明白此事误会不小,可误撞这般光景,二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归此时更仿若有如芒在背,只觉尴尬之感犹如滔天潮水将自己紧紧裹附,他脸颊迅速升温,直泛起一层淡淡红晕,后又一路蔓延直至耳根上颈,手指掩饰般的轻轻摩挲着鞭身,僵硬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引言,一时如鲠在喉,最后欲言又止,只得用鞭尾轻轻叩击大腿,竭力补缓些尴尬。

胡二到底在衙门中历练多年,心思转得较快。他率先回过神来,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笑容,冲着燕归躬身行出一礼礼,口中吞吐喏道:

“这… 嘿嘿嘿… 公子莫怪… 小的们奉宋大人言… 在这儿保公子安全… 方才听到救命… 恐公子遇到危险… 心急如焚… 却不曾想… 坏了公子美事… 小的们… 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言罢,胡二伸手扯了扯身旁仍在发愣的大头,转身便朝着门外遣退而去。

见二人作势要走,小画芊顿时急得面红耳赤,只见她剧烈的扭动身体,手臂也在空中胡乱飞舞,朝着二人竭力吼嚷道:

“喂!不要走哇!!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清楚!我是很危险呐!喂!!喂!!!”

小丫头虽是奋力叫喊,可回应她的却只有房门重新紧闭的一声闷响,与门外那渐行渐远的杂乱脚步声。

见房间归静,画芊别过头来,以商榷目光重新瞧向燕归,露出一阵娇憨笑声,试图以此破冰,燕归见她模样可爱,便也将学着姑娘模样对其咧嘴一笑:

“嘿嘿嘿… ”

见他这般表现,画芊以为此劫可逃,正欲出言央求,可说时迟那时快,燕归眼神陡然一凛,手中马鞭再度高高扬起,接着便带着一阵尖锐呼啸在空中倏地划出一道凌厉月弧。

画芊来不及反应,只能猛地将脸别到一边,下意识的将双腿打直,死死的夹绷起两瓣屁股来。

随着“啪!!!”一声如雷爆响陡然炸开,接着房间中便回荡起了小丫头的阵阵哭叫:

“哎呦~我的妈呀!我说!我说!我都说呀!欸??”

话未讲完,画芊睁开眼睛,心中甚是疑惑,这一记鞭声如此之响,应该是足能将自己抽的捂着个屁股满地打滚才是,怎么… 自己却是不疼???

想罢,她便僵硬扭过头去,待瞧清眼前景象,画芊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那马鞭狠狠的落在臀侧床沿上,劲力之强直将那榻上铺褥都抽开了一道口子,引的片片棉絮如若冬日雪花般在空中片片飞舞,只看得画芊周身微微颤动,心脏狂跳不止。

燕归瞧着画芊这副惊恐模样,终是未抑住心中笑意,虽是笑声不假,可衬和着屋内这般寂静气氛,再传进画芊耳中,难免平添了几分诡异之感。

“好了~说说吧~”

听闻此言,画芊的目光在燕归和门口之间来回游弋,一对剪水双瞳中尽显着犹豫和挣扎,终是银牙轻咬,嗫嚅说道:

“那…那你先将我放开… ”

燕归盯着身下姑娘看了片刻,接着微微颔首,缓缓松开了那只紧压着她腰际的大手,画芊顿时如获大赦,她强忍臀痛从床上迅速跳起,几步便窜拐到了桌角旁边,以黑亮眸子警惕的盯着燕归。

姑娘心里清楚的很,若是自己继续隐瞒,这下一记鞭子肯定是会落在自己身上无疑的,正犹豫间,一眼瞥见那床沿惨状,画芊心里不由得一阵哆嗦。

“张…张姐姐她们… 她们俩… ”

见画芊吞吞吐吐,燕归也不多啰嗦,提搭马鞭便又跨步上前,瞧那架势俨然是要将其重新捉擒无疑。

见他步步逼近,面色又阴沉的仿若暴风雨前那暗沉天际,手中马鞭垂坠,鞭梢轻轻晃动,划过空气带出丝丝寒意,画芊的心脏瞬间便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别过一只小手捂住屁股,另一只纤臂则是毫无章法的拼命向前挥舞着,试图将燕归驱赶到一旁,一阵带着哭腔的叫喊也随之脱口而出:

“啊~~走开啊!我告诉你就是了!你不要过来!张姐姐和明汐姐姐… 她们…她们… 她们两个其实是情侣来的!”

这般回答入耳,燕归脚步陡然一顿,面上愣怔与错愕之色乍然浮现,眸中恍惚倏闪,仿佛被引得思绪纷乱,一阵短暂失神后,嘴角微微下撇,口中冷冷挤出四字:

“还敢说谎?”

言罢,便又抬脚上前,见他面色愈发难看,直急得小丫头是双脚交替跺地,肩膀抖扭不止:

“我… 我没有说谎!你要是不信!尽管去问她们!若是我有骗你!你… 你… 你揍死我便是… ”

见小丫头言辞恳切又态度笃定,当真不似作伪,燕归疑虑微松,他猛一抻手中马鞭,炸出一阵脆裂声响,接着又对其出言质询道:

“暂且信你!还有什么!接着说!!!”

画芊被这突如其来的鞭响吓的浑身一震,心脏怦跳个不止,仿佛要冲破胸膛,原本带着哭腔的声音更是颤抖起来,听着已是带上了几分央求:

“你… 你先将鞭子放下!放下嘛!我好害怕… 你这样我脑子一片空白… 什么都记不起来!!”

燕归低头瞥了一眼手中鞭子,嘴角挑笑,手臂一扬,随意将其扔到一旁,接着又冲画芊摆了摆手,应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画芊见鞭子落地,可仍是心有余悸,于是她匆忙挪步上前,笨笨将其踢到桌下,见燕归没有动作,这才将脖颈低下,小手轻挠后脑,瞧着倒真是副思索模样。

燕归不慌不忙的拉过一把椅子,在离画芊不远处稳稳坐下,他缓缓靠向椅背,轻轻合上双眼,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画芊下文,一时间,屋内唯一的音符便是小丫头那略显局促的呼吸声,于静谧的空气中显的格外清晰。

燕归素袍静坐,宛如渊渟岳峙,见片刻无音,他轻眯起双眸,寒芒视线紧锁眼前那有些瑟缩的娇小身影,时间仿若被一只无形大手缓缓拉长,每一秒的流逝都好似在心弦轻轻拨弹,撩出沉闷回响。

“时间到。”

三字于口中溢出,仿若冬日寒风裹挟霜雪,刹间吹散屋中稀薄暖意,音落,燕归长腿一抬,衣阙蹁跹间,整个人已如苍松拔地,向着画芊欺身而去。

“我!我记起来了!!有一次… ”

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一阵哆嗦,模样恰似一只受惊小兔,话语也仿若决堤之水,于慌乱中喷涌而出。

虽是有言,可那后段话语却好似被一张无形密网紧紧兜住,死死挣扎于舌尖之上,终是未能逃脱。

瞧见姑娘面色渐渐化惊惧为愁苦,一双弯弯月眼恰如被浓重乌云所蔽,瞳中更有纠结与挣扎之光接连碰撞又翻涌不息,燕归便也顿下脚步,不再向前。

俄顷,画芊仿若下定生死决心,她以贝齿紧咬粉唇直至淤显惨白,攥双拳紧握轻发咯咯响音,而后缓缓扬起下颚,以皓月明眸直直迎上那边幽冷寒瞳,姑娘眼中泪花恰似清晨露珠,经烛火映照透闪奇冶光芒,方才那如惊弓之鸟般的恐惧惶然,也已如春日残雪般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如磐石般坚毅,更似芦苇般柔韧的复杂之情。

“你…已经骗过我一次。这次… 你说你会救她们… 你不可以再骗我… ”

言语间虽仍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颤意,可却恰似那穿越重重山林的山风,裹挟着一股刚忍坚愎之力,直直灌入燕归耳中,于心间种下一颗承诺之种,徐徐生根发芽。

凝视着眼前这对泪光盈盈却又明亮坚定的眸子,燕归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神色庄重的将头颅轻轻点下,如立誓般的向着画芊应承到:

“好。我答应你。”

得他承诺,画芊面上划闪欣慰,紧绷双肩微微下沉,瞧着倒是得了些许放松,她轻抬素手,以衣袖缓缓拂去眼角泪花:

“其实…张姐姐…她身上好像原本就有命案的… ”

听闻此言,燕归心中虽诧,可面上却并未有半分流露,他伸手拉过一张凳椅,衣阙飘跹间,已是安然上座。

见他不语模样,姑娘心知是待自己下言,倒也不卖关子,只是轻抿了几下嘴唇,便又徐徐讲来:

“其实…我也只是知晓个轮廓而已…大概…嗯…一年前吧…有天晚上我突发腹痛,便跑到医馆里去找明汐姐姐… 她问清症状后,当即便给我煎了几副汤药服下,我喝了以后,见痛感缓解许多,本来是想先行回家,却刚好撞到了张姐姐,她见天色已晚放心不下,加上又恐半夜我腹痛再发,便劝我在医馆留宿,届时也好有个照应,我一想这样也好,也索性在里屋先行歇下,她二人无事,就在诊厅吃起酒来。”

画芊嘴上说着,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燕归,那眼神小心翼翼,瞧着便是藏着许多试探与不安,可这般小动作又怎能逃过燕归眼睛:

“捡要紧的说。”

“哦… ” 画芊闻言允诺:“待我半夜寐醒… 她二人已是喝的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本是说方便照料我的…可到头来却成了我手忙脚乱的照料她们…我见明汐姐姐轻些,便想…先将她搀到床上,可她应是…嗯…醉的糊涂了…还以为我是张姐姐,把我搂的可紧了,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囔着说…说我…不该…不该烧死袁家满门… ”

此般惊人叙述,着实是在燕归意料之外,他倏然抬起下巴,疑问之语也不禁脱口而出:

“不该…烧死满门?”

画芊见他惑语,急忙摆手说道: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嘛!她还说,若是用药的话,兴许能够省去诸多麻烦…奇怪的是!后来我去拽张姐姐!她同样将我认错…可她却说…”

“说了什么??”

燕归迫不及待打断画芊,语调听着也隐隐溢出来些紧张与急切之感。

“她说…若无袁家…你我则不会相识…更何况…祸不及家人…明汐姐姐…做的有些莽撞了…”

听闻姑娘此言,燕归星眸微微眯起,瞳中透闪咧光,瞧着仿若乌夜寒星,亦似漆江船火。

“我记得你好像对我说…张弗雨?此前好像…是在金陵任捕??”

见小丫头轻轻点头,燕归眉目紧蹙缓靠椅背,以指尖轻击扶手,俨然是副思量模样。

画芊虽也满头雾水,可见他这般架势,却也不敢贸然开口,只好乖巧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燕归思绪,直等了好一会儿功夫,方才见燕归站起身来:

“外面天凉。你去置换外衣。”

“换外衣?”小丫头一脸茫然,眼中尽是疑惑:“要去哪里?”

“去县牢。见你明汐姐姐。”燕归声音平淡,一时也辨不出情绪:“你若不愿去,那便待在这里。”

画芊一听,顿时仿若逢霖之花,遇水之鱼般的将眉眼舒展开来,匆忙迎了两声“愿去!”后,随手便抓起一件衣服胡乱披在身上,毫不掩饰心中急切。

二人刚至门口,却瞧燕归将身形一顿,随即缓缓转过身来:

“你既早已知晓此事。那为何不告官呢?”

“我…我…嗯… ”

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打的措手不及,嘴里结结巴巴的呆立在原地,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她窘迫模样,燕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仿若春风拂柳般的清淡笑容后,便转身抬脚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背影衣袂飘飘,徒留画芊杵在原地,满心满眼都尽透着疑惑与不安……

且说这:

幽森破壁,暗藓湿阶。

深牢晦影,窄径阴风。

腐梁木,锈镣铐,森然可怖。

污砖石,霉草席,惧绝堪哀。

阴气弥幽寂,瘴雾绕愁云。

壁角青霉滋,梁间毒霭旋。

几处血痕添惨恻,数行泪渍隐悲心。

刑架上乌链晃晃,囚笼中困者凄凄。

县牢刑禁之地,各署依律而设,虽星存微差,规制却大体相仿,方位偏于县隅,布局森严有序,中轴一线贯通,前后划作四区:

分别以应关押、审讯、值守、惩戒之需,左右分建两厢,概称囚牢两区,两区之内虽有间隔,然皆为牢中所属,功能明确无杂。

自外而入,首为值所,砖石累筑,坚壁厚墙,狱卒于此轮班值守,瞭望四方,掌控牢内异动,以防囚犯滋事生乱。

值所之后,乃刑房所在,其间轩敞开阔,地壁皆敷糙石,质朴粗粝,顶间梁木交错,暗影沉沉。

堂中井然陈诸般刑具,森然可怖,旁侧歪矗刑台拷椅,其上暗渍斑驳,似泣往昔之峻厉,若诉旧日之苛严。

由是深进,则囚牢现矣,男囚之牢处东,监舍栉比鳞次,栅门森列,依罪之等差而拘,女囚之牢位西,稍显僻幽隐秘,亦遵律例严束,囚间烛火幽微明灭,昏黄光晕摇曳,阴森之气四溢,寒惧之意袭人。

幽僻之隅,复有暗室数间,或押重罪之囚,或藏紧要之卷,如此格局分布,诚见环环相扣,秩序井然,尽彰律法之森严,亦佑县邑之泰宁。

当下县中骤生事端,虽至守备愈严,可燕归近日声名烈烈,今日又有头功相伴,衙役自是识得,故而未费周折,便得一路畅通,又经一狱卒寻径,直至困笼之前。

“诺~”那狱卒对着囚室轻一努嘴:“就在那儿呢~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画芊闻言莲步急踏,匆忙趋近栏杆,目光内燃焦灼之火,急切探入其中,只一眼便瞧见了趴伏在地上的倪明汐。

往昔那如有青竹般傲冷姑娘,此刻却是鬓发蓬飞乱好似麻缕,衣袂披垂皱如败荷,憔悴仿若残花委地,恍惚类同倦鸟栖枝。

这般光景瞧在挚友眼中,又怎能不心急如焚?便以双手紧攥栏杆,反复拍打摇晃,口中发出声声焦灼呼喊:

“明汐姐姐!明汐姐姐!你怎么样了!!”

应是闻声音熟悉,倪明汐也将头别过,借着昏暗烛火瞧清来人后,眼中倒也难得的透出一抹欣喜之色,只是声音听着仍是虚弱:

“画芊…”

画芊火急火燎转过头来,眼里满是焦急,伸手攥住狱卒衣袖,语气也是尽显恳求:

“周哥…求求你… 打开牢门让我进去… 让我进去看她一眼… 一眼就好… 我不会误事的… ”

那狱卒一听,霎时抽回衣袖,大脑袋也如同拨浪鼓一般的摇晃起来:

“那可不行?!不是哥哥不帮你!宋大人特意叮嘱我这郎中得严加看管!我要是……”

周哥尚未说完,一眼瞥见燕归手中银两,那下半截话语也顺理成章的咽了下去。

燕归见状莞尔轻笑,上前一步将那银钱轻轻塞进他腰间布袋,又压着嗓子对其哄言道:

“都是在衙中当差… 我们进去给她涂些疮药… 权当是给兄弟行个方便…”

那狱卒闻言轻轻摩挲一把腰间袋囊,脸上笑意顿时难掩,鼠眼滴溜一转,伸手便将肚皮捂住:

“哎呦…这…这他妈的…人有三急…你们在这…等我会儿…我去解个手先…”

说罢便急匆匆的朝着茅厕方向跑去,还没癫儿出几步,也不知脚下被何物所绊,登时便是一个趔趄,待起身时,那地上俨然是多了一把钥匙。

画芊见状大悟,忙疾步上前将其拾在手中,缓缓插入锁孔,随着“咔哒”一阵轻响,牢门应声而开,姑娘顾不得许多,径直便瘸到倪明汐身旁屈膝缓蹲,眼里疼惜与担忧之色已是呼之欲出:

“明汐姐姐…你怎么样了…”

倪明汐见她前来,挣扎着想将身子转过,可这一动却不慎牵动腚上杖伤,疼的她不禁发出一阵“嘶~噢~”低吟,脸上也霎时爬满痛苦之色,片刻缓定心神,方才弱言吐道:

“我…没事… 弗雨呢?哎呦…嘶…你瞧见她了没有?”

画芊看着她这副模样,眼眶倏地泛红:

“你?你挨板子了??”

说着她猛地回过头来,鼓起小嘴奶呼呼的瞪着燕归:

“你不是说没有叫明汐姐姐吃苦头嘛!怎么… ”

听闻姑娘质问,尚不待她讲完,倪明汐略一摇头,伸出一掌轻按下画芊小手,柔声为其辩驳道:

“画芊~莫要怪他…方才若不是公子解围…还不知今日会叫他们给揭下几层皮才是…”

听闻此言,画芊眉尖紧蹙,面上忧色四散丛生:

“那我…我来给你涂些疮药…”

倪明汐莞尔一笑,紧攥住姑娘素手,瞧着强自镇定:

“二十大板而已… 姐姐没什么大碍…”

“还说无大碍!你都… ”话才言过半,画芊顿觉双手热烫,且见她伸手轻触额角,片刻不禁花容失色:

“你!怎么这么热?!你发烧了?!!”

“急火攻心… 肝炙郁结所致吧…对了… ”倪明汐说着轻咳数声:“可曾见到过你张姐姐?”

画芊面露难色,轻轻摇头示意不知,尚不及接言,却见燕归缓步上前,抱拳轻致一礼,对其恭敬说道:

“倪姑娘…在下心中困惑…不知可否赐教?”

倪明汐虚弱摇头,声音也低细弱蚊:“弗雨行踪…我当真一无所知…至于行事因由…我亦是如堕云里雾中…公子若为此事而来…恐怕是要败兴而归了…”

燕归唇角上扬,于面上勾勒出一抹深长笑意:

“姑娘误会了…在下要问的是…”言之过半,燕归话锋一转,面上神情骤然变得冷峻如霜:“张捕头炼杀袁家满门之时。姑娘可是亲眼所见。”

这一言仿若九霄惊雷,骤然惊破四下静谧,直直灌入倪明汐耳中,霎时间,她只觉周身寒彻,仿若冰渊浸体,冷意透骨,娇躯颤抖不止,恰似风中秋叶,飘摇无依,俏脸尽褪血色,如同霜打芙蕖,了无生机,双唇翕动,怔怔嗫嚅许久,方才发出一阵干涩沙哑之音:

“你… 你…如何知道……”

她见燕归笑而不语,心下愈发慌乱,忙不迭地将目光投向画芊,可小丫头却只顾垂头绞指,紧抿双唇,俨然一副心虚模样,倪明汐凝眸片刻,恍然有悟,面庞顿浮一抹悲寂笑意,其间滋味,恰似黄连入口,苦不堪言。

“弗雨犯下大错…如今已是必死之躯…公子难道非要将她逼至绝境!亲睹她身受那惨绝人寰的凌迟极刑时!方才能偃旗息鼓吗?!!”

姑娘这话语声悲戚,仿若杜鹃啼血,眼中亦是泪光泅泅,惹人怜意顿生。

“姑娘误会了。”燕归整衣敛容,摆手止住身侧欲言画芊:“此事波橘云诡…扑朔迷离…在下深探幽微…不过是因曾经应过画芊姑娘…会使其拨云见日…并还张捕头一个清白罢了。”

倪明汐闻此一言,眼中水涟登时仿若决堤之洪汹涌而出,串串泪珠恰似鲛人泣于沧海,颗颗澄澈晶莹,行行清泪又如素泉流于峻岭,缕缕哀怨凄凉。

画芊见状亦是眼眶泛红,伸手将倪明汐脸颊轻捧入怀,任由姑娘斑驳泪滴顺着指尖滚滚而落,不多时便浸湿了身下那一方尘土,恰似点点洇墨渗于宣纸,弥漫出无尽哀伤之意。

“待到弗雨伏法之日…想必也是我们共赴黄泉之时…这肮脏尘世…倒也无甚留恋…明汐只求…公子念在画芊份儿上…能够给弗雨一个痛快…让她少受些无端活罪…至于公子方才所问…就请让它随我二人消逝…长埋进黄土之下,永绝在尘世之中吧… ” 言罢,姑娘缓缓阖目,徒剩悲泪泣留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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