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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乱志】加肉全本(字数多,网速慢者慎入!) - 2,12

[db:作者] 2025-07-02 12:04 5hhhhh 1760 ℃

  女子被十二脚步惊动,起身咤问道:「谁?」待见了十二,亦是一怔。安鸿此时已醒,闻女声不退反进,几步迈出,见火后还倒着四人,一动不动、生死不知,又想起适才之事及陆大安口述,心中已有了计较,遂起了杀意,冷面道:「你便是杀我箭营兄弟的红纱妖女?」

  裸身女子听罢咯咯娇笑,摇曳着腰臀步步趋前道:「哟!奴家这身段,公子竟不满意么?」话音未落,面犹带笑,却已撮掌成刀,向安鸿头颈砍来。安鸿见裸身女子出招,口中轻「咦」了一声,不假思索地举臂相迎,后发先至,看上去倒如同女子目的便是安鸿手臂一般。裸身女子见招式无功,身子一拧换了个方位再打,安鸿依法炮制挡格。如是再三,裸身女子大怒,轻喝了声,翻身于空中一脚踢来。安鸿如同师徒喂招一般,负一手在身后,只用一手拨打防御,面上神色愈发凝重不解。裸身女子累的气喘吁吁,退后两步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安鸿默然不答,站在身后观战的十二小意道:「安公子……」

  安鸿举手止住十二,侧身让开往洞外去路道:「你走吧!」

  裸身女子看看十二,又看看安鸿,捂嘴噗嗤一声娇笑,拾起地上衣物。经过安鸿身侧之时,驻足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飞身离去,对十二却恍若未见一般。

  女子走后,十二对安鸿抱拳感激道:「多谢!」

  安鸿一怔,问道:「为何?」

  十二羞赧道:「我等虽互相轻视,却同为孟门一脉。十二只是不愿见她毙命,并不是与她同流合污,安公子不要误会。」

  安鸿听他言语,心中疑惑之状稍解,便放弃再问解药事而转道:「此人貌似依旧呆傻,如何是好?」

  十二见安鸿不理,以为他因自己持有解药,料定自己与裸女一同,听不进自己解释。心中气恼,上前两步,怒道:「如此便好!」扬起手左右开弓给了裸身男子两记耳光,顺便将解药擦过男子鼻下。裸身男子浑身猛地一震,眼内迷惘虽在,神智却似渐渐清醒,缓缓转着头四处打量。安鸿以为十二只凭耳光便救醒了男子,瞠目结舌道:「多谢。」

  十二下巴一抬,问道:「为何?」

  安鸿结舌无语,自忖道:「这汉子一切都好,就是性子忒不爽利,小家小气太过。」十二见安鸿不语,头一扭也不说话。可谁知眼神正好落在裸身男子胯下阳具之上,登时面红。轻啐了一口,理所应当地将这桩事亦记在安鸿账上,扭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裸身男子此时全醒,扑倒在火后四人身上挨个摇晃身躯,呼喊姓名。见身体僵硬、气息全无,遂放声大哭。安鸿上前劝止,待他敛悲穿好衣物后问他来历。裸身男子答道:「回恩公,小人名叫周青,凤翔府周家村人氏。听闻和尚原之上,军兵缺粮,遂与四名同乡前往送粮。因大路时有金狗行军,故绕行山间小路,不料……不料……」言语难接,又是泪如雨下。

  安鸿与十二见周青凄惨,遂好言安慰。助他在洞外埋了尸首,就在洞口暂歇。天色微明,三人一同上路。行了不远,便看见周青与同乡的推车、粮袋横七竖八散在一边。周青将所有粮袋装在一车,拒了二人帮助,蛮牛般咬牙推行。又走出段路,到了周青所说山间小路,只见粮车如水,不绝于路。有送粮的乡民见周青车重,停下分担,彼此虽不相识,却亲如一家。

  安鸿见周青与大队同行,放下心来,遂带了十二先走。二人歇息半宿,气力尽复,不到半日便已将几十里山路抛于身后,来在和尚原外不远。安鸿见路多窄隘、怪石壁立,却无军将把守,连斥候哨探竟也见不到半个,不由暗暗心疑。眼见上原,才有几名宋兵拦住喝问。安鸿将魏庆的腰牌出示,求见吴玠. 宋兵见腰牌皆态度恭谨。分了一人离岗为安鸿二人带路。

  一路崎岖,上得原来,入眼便是军营一片。安鸿不明兵事,十二在他耳旁小声嘀咕道:「看样子也不过三五千人马,怎地扎做这许多小营?」三人于营间穿过,安鸿左右观瞧,只见各营宋军不过数百,或坐卧或笑闹,状甚懒散,军纪憾缺,与带路宋兵相比,所差何止天壤。

  不多时行至一营,兵士仅数十,个个顶盔贯甲、结束威武。与他营相较,静谧肃杀远甚。人望其外则自生畏、居其中而自穆然。宋兵带二人至中军帐外,行礼扬声道:「禀将军,原外有二人自称折翎折指挥义弟,求见将军。因其手持将军贴身侍卫腰牌,故队正命属下将二人引来帐外等候。」

  宋兵话音刚落,营帐里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帐帘一掀,冲出个络腮连鬓、膀大腰圆的汉子。口中嚷嚷:「折翎在哪里?可安然无恙么?」

  宋兵悄声道:「此乃吴玠将军胞弟,吴璘将军。」安鸿见吴璘口呼折翎、关怀满面,于是心中对他生了些好感,忙抱拳道:「有劳吴将军挂念,兄长安好。兄长遣我来此寻二位将军,有紧要军情相商。」

  吴璘蹬蹬蹬几步近前,挥退宋兵、一把抓住安鸿手臂道:「那还在这里文绉绉的做什么?快进帐来!」安鸿一笑,也不反抗,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帐中去。帐幕忽分,现出一人。此人鼻直口阔、五绺长髯,面相颇类文士,但腰宽背厚、虎步龙行、不怒自威,恰一副武将气度。望安鸿笑道:「舍弟粗豪,性子冲动,让贵客见笑了。帐内请!」

  安鸿连称不敢,自通报了姓名来历,又将魏庆腰牌及折翎手书交予吴玠,这才在帐中下首站定。吴玠细细读罢,将书信递给吴璘,叹道:「不想金人竟如此狡诈!若阴平失守,我等困于此处,成西蜀姜伯约矣!」顿了顿,将诸葛砦情形细细询问。安鸿一一作答,只将巧云孟门之事隐去,称砦中山匪被折翎收降,同心抗金。十二一直随在安鸿身后,闻其称孟门为匪,气愤填膺。静悄悄照着他脚跟猛踢一脚,谁知反戳痛自己脚趾。强忍着不叫喊出声,眼中却已是泪光宛然。

  吴璘看罢信函,握拳迈前两步对吴玠道:「大哥,不,兄长。事关重大,要立即遣军前去援助才是!」说完又重重顿足道:「手中无兵!奈何!奈何!」

  安鸿闻言变色,十二也忘痛呆立。吴玠对安鸿道:「不瞒安公子,正如舍弟所言,此刻原上无兵可用。我与舍弟所部,本有精兵千人。因军粮不济,故分了八百人与杨从义将军,攻凤翔、取积粟。累日谴军卒四下远探,又去了百余。如今营中只有军兵数十,分队轮流把守原周各通路而已。」

  安鸿疑惑道:「我在来时路上,见百姓向此处输粟者众多。又见原上军营之中,兵士怎也有数千。怎会……怎会捉襟见肘至如此境地?」

  吴璘嘿了一声道:「你又不知兵事!懂些什么!」还想再说,被吴玠叱退。吴玠先致歉,后沉重道:「原上兵士,皆是我收聚之败兵溃卒。金人抢掠陕西,使将士家属失散。张枢密行踪辗转不定,使后勤无着、粮食缺乏。原上兵士,每营各自分属、不听号令、士气低落、军心不稳,无一可用。幸得百姓盼望王师收复,吴某旧日在西北亦略有薄恩,遂慷慨解囊相助。怎奈杯水车薪,军中仍是入不敷出。」

  安鸿为难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吴玠道:「折指挥处虽有高山险砦,兵丁却只是乌合之众,军情亦是迫在眉睫,必得援相助方可无虞。为今之计,或待杨将军率众归来,使其麾下精兵随公子回援;或寻得张枢密驻节之处,求其发兵往援。」

  安鸿急切道:「敢问吴经略,哪个方法快些?」

  吴玠道:「二十日前,我已遣人去寻张枢密驻节所在,杨将军亦已率兵去了十数日。安公子先在营中住下,不日之内,定会有消息传回。到时,你我择其先至者为首选,双管齐下,定可及时赴援。不知安公子意下如何?」

  安鸿虽心急,左思右想亦是无奈,无奈颔首道:「只好如此!」

  吴玠见安鸿面容,知他心中焦虑,又安慰了几句,吩咐吴璘设宴款待。安鸿婉拒,请吴玠安排了帐幕自去休息。十二到帐中也不理安鸿,直接蒙头大睡。安鸿将一切抛诸脑后,闭了帐帘运功打坐,一时物我两忘。待睁眼时,天已黑透,只觉神清气爽、饥肠辘辘。十二在安鸿打坐时自作主张拒了吴玠邀请,见他运功毕,出帐于火头处寻了军中饭食,没好气的丢在安鸿面前,蒙头又睡。安鸿惦念折翎,却又知原上情势不佳,心中烦闷,饭罢便也躺倒假寐,放耳去听周遭动静。山风吹帐、甲叶摩擦、军中刁斗、营火噼啪,声声皆入耳。不知过了多久,忽闻一人急匆匆由营外而至,于中军处倏地停步,惶急道:「将军,吾乃陈远猷。大事不好,有军将串谋、鼓动哗变,欲劫将军以降金,请将军速速发兵平乱!」

  安鸿闻言大惊,一跃而起。耳听吴璘叫道:「大哥,帐下兵丁多在原周巡夜,营中只十余人,这可如何是好?」

  吴玠叱道:「慌什么!你二人带营内余卒去各营传令,命大小将校同至我帐中商讨军务。」

  吴璘又叫道:「大哥!还商讨什么军务!依我之见,你还是带上安公子主仆先行离开。我带领士卒,在此挡……」

  吴玠亦再叱道:「胡言乱语!我吴玠乃军中主将,岂可因些许乱卒而轻弃中军!速去传令,休得耽误!」顿了一顿,转做温言道:「左帐中有两位贵客,烦请陈先生与他们一同出营后,往山中暂避。待此间事了,我遣吴璘去寻你三人。」

  吴璘顿足离帐,集兵出营。安鸿拍醒十二,示意他跟来,挑帘而出。迎面一中年文士正急步走来,见安鸿二人出,行走中惶急拱手,还未及出言,营外远处一条火龙直奔营门而来。兵甲繁杂,脚步不一,内中夹杂着高喊「捉吴玠、杀吴玠」之声。安鸿转头对十二道:「送陈先生去中军,好生保护吴经略,不得离开半步!」言罢,提气轻身,离弦之箭般直趋营门。

  安鸿至营门处站定,那条不断逼近的火龙尚在数丈之外。运内力仰天一声长啸,乱军前队闻声讶异,皆缓缓止步。安鸿拔剑指地,以剑气在身前三尺地上划出一道数寸深沟,朗声道:「越此界者,死!」

  乱军约有三百,本是列为一纵队。闻安鸿长啸,见队伍不行,皆拥到前面、挤作一团。火光下见安鸿文士打扮,竟敢孤身一人挡住大队去路、持剑划界定规,登时笑声震天。安鸿剑尖指地,面无表情,置若罔闻。乱军忽分,有一将骑马而出,大喝道:「百姓送粮,吴玠皆以财货回赠,累日如此、不见囊空,营中不知屯了多少珠宝!攻破营寨,其财任你等取用。活捉吴玠,至金营又是大功一件。休得在此与这疯汉聒噪,速速冲进营中!」

  乱军闻听,个个眼红,发声喊便向前冲。十数个胆大贪功之人冲在最前,数息而至剑界边,各举兵刃砍刺。安鸿运功,衣襟无风自动,凝神震腕,倏忽剑出。十余乱军略在前者,无论耳鼻足臂,凡过界皆被削落;略在后者,无论刀枪斧钺,凡过界皆被截做数段。刹那间,刃折兵损,血落成泥。

  十余乱军或惊骇或惨呼,却阻不住身后未见此情形同伴向前冲突。机灵的几个向外急闪,于剑界外扑倒;疼痛难忍的被推搡过界,剑刃相加,登时一命呜呼。新冲上乱军亦是十数人,似同属一队,兵器衣甲均无二致。见眼前碍事背影全部消失,不约而同举枪攒刺,动作整齐划一。安鸿跃起避过,左臂在空中一卷、袖做游龙,缠住刺来枪尖,右臂前指、剑似飞凤,抹过十余乱军咽喉。众乱军先觉虎口迸裂、枪杆脱手,尚未及反应,喉头便是一凉,继而鲜血喷涌。安鸿将衣袖向身后营门中一甩,十余杆枪整整齐齐插在土中,好似一排木栅。双足落地,站上适才起身前地上脚印,丝毫不差。

  未拥上乱军只觉得眨眼之间,地上已是尸身累叠,皆惊愕不敢前。马上将见状将手一挥,马后八名持刀盾者应召上前、排众而出、擎盾扬刀、冲入界中。安鸿出剑,与八人混战。这八人倚盾之固、分进合击,在安鸿剑势之下分毫不退、竟可勉保安然。马上将喝道:「此人力竭,你等还不以多为胜,将他乱刀砍死,更待何时?厚禄大功,就在眼前!」

  乱军闻言,一拥而上。营门虽不甚宽阔,却也有数十人、数十支兵器三面围着安鸿招呼。安鸿适才以一敌八,优势颇大,已将盾手逼至界线以外。此时三面受敌,一口剑劈砍崩格、洗截刺搅,应接不暇。虽剑剑夺人性命,却无奈来敌众多,只得步步后退,看看已离枪栅处不远。马上将远远望见团团围困之中,剑若游龙、上下翻飞、使鲜血四溅,持剑人却已淹没于人群之中。

  未久,剑光忽敛。马上将大喜,以为安鸿寡不敌众、殒命营门。刚要催马向前、入营去杀吴玠,忽然人群中穿来一连串惨叫。其音未落,凄然又起,如是者六,围中剑光重现。马上将惊骇不已,转目暗思了一番,终咬牙下定决心。长出口气稳定心神,缓缓抽出佩刀,双脚一蹬马鞍,在空中绕过营门,直奔中军而去。

  战团之中,安鸿衣上,乱军鲜血淋漓流淌,头脸亦被腥红遮蔽。脚下尸身,已垒为层台,整个人唯有手中宝剑滴血不染。乱军约剩了百名,皆心惊胆寒、口不能合。当前一人正对安鸿,只觉两股战战。安鸿逼视其目,继而眼光向下,呛地一声收剑归鞘。那人顺着安鸿目光看向自己脚下,见自己双脚尚在剑划血河外寸许之地。心中一松,双膝酸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安鸿将眼缓缓扫过余下乱军,目光所及之处,人皆跪倒、无一站立。

  营门寂静,身后营中忽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安鸿急回头看,见中军帐幕前不远处,吴玠、十二正双战马上将。陈远猷拖着一个大布袋,面色焦急地站在一旁。马上将瞥见安鸿弃门而回,遂以命搏命,不顾十二在侧,将全部攻势集中到了吴玠身上。虽立时中了十二几剑,却也一脚将吴玠踢倒在地。一刀劈下,欲将吴玠杀死,却被一旁的陈远猷往面上扬了一把沙土,急闭目去躲。扭身挥刀再砍时,安鸿已到。

  安鸿使挑字诀击歪马上将手中刀,紧接着又是几招将他逼退数步。马上将见十二与陈远猷护着吴玠渐渐远离,知杀之无望,便将一腔怒气撒在安鸿身上,刀刀不离要害。安鸿见他刀法不似沙场血战练就,反倒更似江湖中历练得来,暗暗生疑,想要将他生擒活捉、问明缘故,遂处处留手。马上将久攻无果,只觉气力不佳、刀法散乱,欲虚晃一招,转身退去,却被安鸿抓了破绽,一剑刺中肩膀。安鸿滑剑至马上将脖颈,喝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挑动军兵来刺杀吴经略?」

  马上将不理安鸿问话,闭目吟诵道:「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吟罢双目圆睁,眼中精芒暴涨,一掌向安鸿推来。

  安鸿撤剑削马上将小臂,意欲使其收招回救。不料对方不格不挡、任由他将手臂砍下。断臂连掌依旧势大力沉地打在安鸿前胸,趁他肺腑震荡之际逃之夭夭。

  安鸿衔尾急追,不料对方轻身功夫亦是上佳。自己久战气亏、又被断臂震出些内伤。急切之间,竟是不能迫近。数息,马上将已出了营门,一跃上马,加鞭逃走。安鸿又追了一阵,却只能目送一人一马越去越远。

  营门处,吴璘带同数十兵士、数十军将自远而来。火光之中,望见血流成河,百余人死,百余人跪,又有数十人成串僵立、一动不动。大骇之下,拔刀迫近。跪着的一众乱军胆气已破,纷纷膝行让路。吴璘踏尸山过血海来到僵立人前,举火观瞧。只见僵立之人共有六串,皆被大枪穿胸、连在一处。六名最前之人皆举盾于胸,却仍难逃劫数。恰此时,安鸿追击,无功而返。众乱军见血修罗至,尽皆匍匐。吴璘所携军将、兵士,亦多有惧色。吴璘探知众人均安好,便要下令杀光乱军,以儆效尤。尚未动手,十二来传吴玠令道:「吴经略请众军将入账议事,另令乱军余子清空营门。」

  吴璘闻令,恨恨而罢。留了兵士看守乱军清理,带一众军校及安鸿入了中军。吴玠高坐帐中,神态自若。先请安鸿坐在己侧,又将眼一一扫过营中诸将。诸将眼中,有愧色、惧色者众,几乎个个手不离腰间刀柄。吴玠见状,长长一叹。尚未开言,便听守帐军卒欢呼道:「贼已授首!贼已授首!」

                 第二章  军将刀唇歃誓血 诈释败乱作虚张

     欢呼声未落,已有一人在帐外大声道:「禀将军,属下史天非求见!」

  吴璘欣喜道:「天非回营,定是寻着了张枢密驻跸所在!」

  吴玠亦难掩面上喜色,扬声发命,将史天非宣入帐中。安鸿放眼,只见一窄目细眉男子手挽一人头阔步而入,虽只做普通百姓装扮,却难掩骨子里蕴着的飒然洒脱。头颅断口处犹在滴血,细察面目,正是适才策马逃奔那人。

  史天非来在吴玠面前郑重一礼,道:「属下三人不辱使命,打探得知张枢密已于前些日移驻兴州。我恐将军等待心焦,故先来禀报。余下二人此时应已在兴州探得确实,不日即将归营。」

  吴玠颔首微笑,问了几句别情,史天非一一作答,状颇相得。吴玠对史天非手中人头不闻不问,史天非亦毫不在意,便似此事自然而然一般。一众军校听闻张枢密驻跸所在已被寻到,心下为之一振。但乱军一事未毕,史天非提头在手,又皆不敢大意,个个将精神身体绷得死紧。

  吴玠又问了几句原下军情,命史天非呈上人头、一旁稍待,手指人头道:「今夜之事,首恶已除,同谋者不问!」众军校闻言,略略放松。吴玠环视,续道:「众军妻子离散、粮草不敷,朝廷指令不清,枢密下落不明。诸位掌兵不易,我却不能分忧。今夜之乱,罪在吴玠. 吴玠无能,请诸位见谅。」言罢,团团一揖。

  众人闻言纷纷抱拳,心中半是惊诧半是羞愧,结舌不言。吴玠揖罢,负手转出帅案,行了几步,忽厉声道:「但我心中有一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我汉家之耻,千年来可有如靖康者?我大宋之败,百年来可有如富平者?你我历此两次奇耻大辱,何以不思整军备战于内,复陕御金于外?何以涕泣感伤,做小儿女之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破而放诸不顾,家户安能独存!莫非尔等百年之后,去与征西逐北、控李夏复燕云的祖宗父辈言讲,大宋国祚,便是丢坏在我等手中么?莫非尔等愿见绕膝之儿孙,皆效胡虏打扮、做禽兽蛮语,为金狗驱做牛马么?休要忘记,你我是西军!是我大宋最为能战之虎狼!」说到此处,吴玠呛啷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割破指尖道:「我吴玠今日对天盟誓!绝不叛朝廷!绝不背祖宗!扶保大宋天下!扬我西军武威!」

  帐内众人,闻吴玠所言,个个热血沸腾,激动难以自已。吴璘拔刀划指,尚未开言,便听得一人霍然拔刀在手,划指激昂道:「我西军儿郎,岂是好相与的?永兴军曹武,愿随吴经略死战于此,定要让金狗有来无回!」话音未落,又有一人慷慨道:「秦凤军王杨,愿随吴经略死战于此……」

  「泾原军刘良嗣……」

  「环庆军高猛……」

  一时间,帐内众军校报国保家之情如薪似火,誓死抗金之声此起彼伏。安鸿、十二等人在侧,也听得热血沸腾。待众人声少退,吴玠将指尖血在唇上一抹,昂扬道:「今日我与诸君歃血!前事既往不咎,同心御守此原,使金军不得存进。扶保大宋天下!扬我西军武威!」

  众军校皆学吴玠一般以血加唇,齐声狂呼道:「扶保大宋天下!扬我西军武威!」帐外军士听帐内喊嚷,亦齐声随之高呼。顿时,巍巍群山呼应,瞑暝群鸟惊飞。其余军营中军士闻声不知所以,待听清主营内喊声,亦是热血上涌。

  众军校呼喝正盛,帐外一卒匆匆而入,绕至吴玠耳畔,低低密语了数句。吴玠听罢,挥退兵卒,举手止住众人,大笑道:「捷报!杨从义率军千二百人,以诱敌之计攻占凤翔,得积粟数十万斛。粮队在路,已至半途!原上众军粮草之厄,眼见可解!」

  众军校闻言,又是一阵欢呼。吴玠下令众将各自归营收束军士,明晨于中军帐前点卯。待众人皆恭谨行礼,一一散去之后,吴玠将安鸿让至主位,单膝点地礼敬道:「今夜若不是安公子单剑守营门,舍命相救,吴玠此时已做刀下之鬼。请安公子安稳,受吴玠一拜!」

  吴璘、陈远猷、史天非皆在吴玠身后随拜,安鸿哪里肯受,跳起侧身让了,口中连称不敢,运股柔和内力将众人搀住。十二在一旁笑得一朵花也似,便如同受拜的乃是自己一般。吴玠几人被他一阻,竟无一人能拜下去,都在心里暗赞他功力深厚。独吴璘瞥见一旁的十二,赞道:「这后生笑起来好生俊俏,可惜太过瘦弱,征战定会力亏!」

  十二嗤鼻道:「我家安公子比起你来亦是瘦弱,你可敢与他较量一番?」

  吴璘想到营门地狱般场景,连连摇头摆手道:「若安公子是金狗,我豁出命也向前拼了。不过安公子乃是我等强援,我才没那么傻送上去挨打!」

  众人闻言皆笑,入夜以来的惊险忧心,尽化于无。安鸿心中惦念诸葛砦,想起今日帐中与吴玠所订之策,笑了笑问道:「吴经略,如今张枢密所在及凤翔用兵皆传喜讯,该用何略为佳?」

  吴玠摇头,面上忽现愁容,叹口气道:「似天非这般传信回来,报知张枢密驻跸处之人,已有数拨。我每得信,便遣人去那处寻张枢密、报知此地军情,可次次落空,故这次才令天非用此稳妥之法。待与天非同去二人归来,方可定其确实。到时,我遣天非与安公子同去,一来为折指挥求援军,二来亦为我和尚原求些钱粮兵马。」

  安鸿讶道:「凤翔不是解粮数十万斛至半途了么?」

  吴玠下意识打量一下四周,肃容悄声叹道:「适才亲兵来报之信,乃是凤翔粮队千人,于神岔城外大路上与金人厮杀了一场,整队人马于神沙河畔失去踪迹,生死不知!」

         ***    ***    ***    ***

     「生死不知,踪迹全无!」

  李豫没好气的瞥了瞥问话的王锦,看都不看折翎,便欲扬长而去。王锦怒道:「这都多少日了!你怎地就是这般执拗?折将军现下乃是诸葛砦之主,你给我恭敬些个!」

  李豫停步道:「我心中,诸葛砦之主永远只是二公主一人!」

  折翎举手止住色变的王锦,平静道:「无妨!」转身问李豫道:「李兄弟,近二十日索砦,皆无所得么?」

  李豫见折翎如此,也不好意思无礼太过,垂首答道:「说来奇怪,砦中各处,竟是连那胡女的一丝踪迹也寻不见。砦众结营自保十余日,近来多有松懈者,却也安然无事。那胡女许是杀了人便逃窜出砦子了!」

  折翎颔首道:「近日有劳李兄弟辛苦奔波!砦中粮草军需清点的如何了?」

  李豫闻言猛地抬头,不满道:「这管家之事,乃是我分内,定为……将军筹备周全,不至物资缺匮。可是将军亦该约束所部,切勿浪费!那风慎一场火,用去砦中全部火信、半数油料,大是可恨!」

  折翎回头去看一直跟在身后的风慎,却只看到疾步去往架神臂弓处呼喝砦丁的襕衫背影。李豫冷哼一声离去,王锦在旁道:「李豫虽是无礼,但所说之事确实要紧。那场大火壮则壮矣,却是可一不可再。如当夜般为那整齐排场,演练的士卒疲乏,亦是不值。」

  折翎点点头道:「书生不识为战之苦!我已与他谈过,日后亦只许其筹划参谋,再不用他主事,王兄放心。」王锦拱手自去,折翎下砦墙入砦中,寻得赵破、又带了高诵晏虎欲出砦观敌。

  到得砦墙后宽阔处,左见陆大安和章兴带着两队各十数人马舞刀牌对战,右见郝挚教习砦中部分弓手运弓。一队妇孺老幼担水壶浆来与众人消渴,章兴一口气喝完碗中水,向着提水桶蹒跚往郝挚处去的一老妪背影大叫添水。见老妪不理,摇头讪笑道:「这张婆子越发耳聋了,喊住她硬是比活劈十个金狗还要费力!」陆大安一旁凑趣道:「莫要胡吹大气!劫营那夜论功时,你只劈死九只!怎知死十只金狗要出多大力气?」二人及周遭人笑闹,乱作一团。忽一人望见折翎,急整肃行礼道:「折将军!」

  众人闻声,无论砦左砦右,亦无论男女老少,皆恭然礼敬。自那夜劫营后,追袭金人败军之战,数战皆胜。砦中个个将折翎视作天神,对敌战意亦是昂扬无匹。郝挚行礼后,对折翎道:「将军可是要去困金狗处探查?」待折翎颔首,又道:「恰好围营人时该换岗,我带了人手与将军同去。」

  众人出砦,向左拐在林中行了几个时辰,便到了一处山谷。行到谷口外不远,树后转出陈丹谢宝。不待折翎发问,抱拳禀道:「将军,谷中金狗剩了不足百人,多半带伤。遵将军令,日间射脱逃,夜间射营火。金狗已三夜不敢举火,白日里发狂窜出者与日俱增,眼见便是覆没之运。」

  折翎温言勉励几句,下令换岗,一众弓手刀牌纷纷自树后隐匿处现身。正熙攘时,谷中忽发一声喊,数十无恙及轻伤金兵在前,重伤难行金兵在后,冲突而出,状若疯虎。围谷砦丁猝不及防,各自慌乱。折翎登高大呼道:「刀牌在前,弓箭在后,各自原地守御。赵破突前带刀牌,箭营押后射敌将!」一边说,一边弯弓搭箭,觑准突在最前那金兵一箭射出。

  众人闻折翎语,心中皆安稳许多,各自依令而行。阵尚未成,已有五敌命丧无翎箭下。众人见之,皆欣喜大呼,奋力杀敌。林中箭矢穿空,刀光霍霍,呼喝声声,惨叫连连。仅顿饭工夫,金兵大多毙命,砦丁亦有二十余人带创,伤及性命者却是半个也无。赵破顶在最前,杀了几个金兵后与一名金将缠斗。那金将使一长柄大锤,舞动起来虎虎生风。赵破手中单刀相对短薄,不敢与之硬碰,只得使足身法在金将周身绕砍。金将眼见身边金兵纷纷倒地,血灌瞳仁、状似疯癫,大锤再也没什么章法,只是使蛮力乱舞。赵破趁机给他添了几处浅伤,渐渐占了上风。

  再过盏茶,金兵丧尽,只剩了浑身是血的使锤金人。折翎佩服他勇猛,又见赵破稳居上风,遂令诸军打扫战场,收缴军器,自收了弓矢与郝挚高诵作壁上观。那金将见众军殆尽,折翎等人虎视眈眈,心胆俱寒。一个疏忽,被赵破踢中手肘,大锤脱手而出,砸在自己膝盖之上,登时跪地不起。赵破以刀加其颈,侧头望向折翎,只待其一声令下,便取了金将性命。

  折翎见状方欲示意赵破斩首,身旁郝挚咳嗽一声,嗫喏道:「将军,可否留这个金狗一条性命?」

  折翎心中奇怪,问道:「为何?」

  郝挚踟蹰再三,答道:「阴平路险峻,骡马不能行。本就不为惯于平原行军的金狗所喜,故此行军缓慢。先遣两队先锋,如今虽已被将军尽数斩杀,但后续大队应不知情。将军借此人之口,将信传给后来金狗大队。使其知此处非但路险难行,更有强军当道……」

  听到此处,折翎击掌赞道:「妙极!妙极!金人必有段时候慌惧犹疑!请赵破兄带同砦丁往远处,于必经之路上设置各种砦中捕兽机关。金人于路步步心惊,我等箭营再于林中设伏,定会迫其降低行军速度。待金人缓行到砦前,二弟兴许已带了援军赶回……」

  赵破闻言亦笑赞道:「此法甚好!不过,也不能容这金狗完整回去!」说罢,刷刷两刀将那金人的双耳齐根割下。金人惨叫一声,捂住己头两侧,指缝中鲜血淋漓,汩汩而下。参战砦丁此时已收聚完毕,齐围拢过来哄笑。折翎戟指喝道:「今日饶你不死,回去告知续来金狗,西军神箭营与蜀中诸葛砦同守此路,来者定是有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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