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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阙第一卷36-41章,齐天阙,1

小说:齐天阙 2025-09-13 09:12 5hhhhh 7110 ℃

第三十六章周敏 

     常德镇最好的酒楼“醉仙楼”果然名不虚传,雕梁画栋,宾客盈门,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酒菜香气。姜青麟牵着他那匹与这繁华格格不入的小毛驴,跟在那个蹦蹦跳跳、仿佛回家般自在的小乞儿身后,引来了不少诧异和鄙夷的目光。他恍若未觉,只觉额角那根筋跳得更欢实了些。

  乞儿熟门熟路地找了个临窗的雅座——说是雅座,不过是位置稍好、用屏风略微隔开些。她大喇喇地坐下,小手一挥,对着殷勤跑来的店小二,脆生生地点起菜来:“酱肘子两只!要肥瘦相间、炖得烂烂的那种!清蒸鲈鱼一条,要活蹦乱跳现杀的!再来个八宝鸭,一个蟹粉狮子头,一份时令鲜蔬,一壶你们最好的女儿红!对了,先上两碟开胃小菜,要快!” 点菜如数家珍,气势十足,完全不像个刚从贫民窟出来的小乞丐。

  店小二看着姜青麟一身气度不凡的白衣,又看看他对面坐着的“小叫花”,脸上笑容僵了僵,有些迟疑地看向姜青麟。

  姜青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照她说的上。” 声音平静无波,内心却在嘀咕——这小妮子是真敢点啊!他虽不差钱,但这架势,怕是要吃掉寻常人家一月的嚼用。

  “好嘞!客官稍等!” 店小二得了准信,立刻眉开眼笑地下去安排了。

  菜很快流水般端了上来,色香味俱全,瞬间摆满了不大的桌子。乞儿欢呼一声,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拿起筷子就直奔那油亮诱人的酱肘子,吃得满嘴流油,眼睛幸福地眯成了一条缝,还不忘含糊不清地招呼姜青麟:“唔…大侠…你也吃呀…别客气…这肘子绝了!”

  姜青麟看着她狼吞虎咽、毫无顾忌的样子,再看看她脸上手上蹭得桌子都黑了的煤灰,心中那点怪异竟奇异地消散了些,反而生出一丝莞尔。他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肉质细嫩鲜美,确实不错。

  酒过三巡,菜也消灭了大半。乞儿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用袖子随意抹了抹嘴,那袖子更是黑得不能看了。她端起酒杯,学着江湖人的样子,对着姜青麟一举,大眼睛亮晶晶的:“大侠,今日多谢你仗义出手,又请我吃这么丰盛的一餐!还没请教恩公高姓大名呢?小女子日后也好报答!” 语气真诚,眼神却依旧狡黠灵动。

  姜青麟端着酒杯,略一沉吟。行走江湖,用真名多有不便。他抬眼,看着窗外熙攘的人流,淡淡开口:“江青麟。江河的江。” 他刻意隐去了“姜”姓。

  “江青麟?” 乞儿歪着头,重复了一遍,眼珠滴溜溜一转,突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和试探:“咦?我怎么听着…像是‘姜青麟’呢?哪个‘姜’?姜太公的姜吗?”

  姜青麟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地回视着她探究的目光:“姑娘听错了。是江河的江。大江东去的江。” 语气肯定,不容置疑。

  乞儿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息,见他神色坦然,便嘻嘻一笑,也不再追问,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哦~~原来是江大侠!失敬失敬!” 她放下酒杯,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自己沾着油渍的胸脯,“小女子姓周,单名一个‘勉’字,勤勉的勉。” 她大眼睛忽闪忽闪,带着点俏皮和亲昵,补充道:“你可以叫我勉勉,我爹就是这么叫我的!”

  “周勉…” 姜青麟念了一遍,觉得这名字倒有几分书卷气,与她这“小叫花”的形象反差颇大。

  酒足饭饱,杯盘狼藉。周勉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脸皱了起来,可怜兮兮地看向姜青麟:“江大哥…那个…你看我这身上…又脏又臭的,刚才还弄脏了这么好看的桌子…实在是…太失礼了。” 她指了指自己乌漆嘛黑的衣服和手,“这附近可有能洗漱的地方?我想…稍微拾掇一下,不然都不敢见人了。” 理由合情合理,配上她可怜巴巴的表情,让人难以拒绝。

  姜青麟看了看她,确实狼狈不堪。他本打算拿回玉佩便走,但见她如此,也不好拒绝。“醉仙楼后面就有客栈相连,应该可以投宿洗漱。” 他起身结了那笔令人咋舌的饭钱。

  来到客栈柜台,掌柜的见姜青麟气度不凡,连忙笑脸相迎。姜青麟道:“要两间上房。” 他想着周勉洗漱完,自己拿回玉佩,休息一晚便离开。

  掌柜的翻了翻账簿,面露难色:“哎哟,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今日恰逢镇上的‘河神祭’,来往客商极多,小店的上房…就只剩最后一间了。您看…?”

  姜青麟眉头微蹙。周勉立刻在后面扯了扯他袖子,小声道:“江大哥…一间就一间吧!我很快就好,洗漱完就走,绝不耽误你!你看我这…实在是…” 她指了指自己,又做出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

  姜青麟看了看她,又看看一脸歉意的掌柜,无奈地点点头:“就这间吧。” 他只想尽快了结此事。

  拿到钥匙,上了二楼。推开房门,房间还算宽敞整洁,一张雕花大床尤为显眼。周勉欢呼一声,立刻冲了进去:“哇!终于可以洗个痛快澡了!江大哥你稍等啊,很快就好!” 说着,她看似随意地将自己那个脏兮兮、不起眼的小包裹放在了靠窗的凳子上。说着,便一头钻进了屏风后的浴桶间,还不忘探出头来叮嘱:“不许偷看哦!”

  姜青麟摇摇头,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运转体内真气,平复今日消耗的心神。他五感敏锐,能清晰地听到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入水声、以及少女舒服的喟叹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水声渐歇。屏风后传来周勉清脆的声音:“江大哥,我…我洗好啦!那个…你能帮我递一下凳子上的包裹吗?我的干净衣服在里面。” 声音带着一丝刚出浴的慵懒和不易察觉的羞涩。

  姜青麟睁开眼,看到靠窗的凳子上果然放着那个不起眼的、洗得发白的小包袱。他之前就注意到她随身带着这个。他起身拿起,走到屏风边,侧身递了进去。一只白皙修长、还带着水汽的手臂伸了出来,飞快地接过了包袱。

  又过了一会儿,屏风被轻轻推开。

  姜青麟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整个人瞬间定在了原地。

  只见从屏风后走出的,哪里还是那个脏兮兮的小乞儿?

  眼前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更衬得小脸晶莹如玉。她身上只松松垮垮地裹着一件素白中衣,略显宽大,却掩不住那玲珑有致、初具规模的身段。纤细的锁骨下,是微微隆起的弧线,腰肢不盈一握,赤着一双白玉般的小脚踩在地板上,脚趾圆润可爱,还带着粉嫩的湿意。

  她似乎也有些不自在,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如同朝霞映雪,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眼波流转间,带着三分狡黠,七分少女初绽的明媚与娇憨。她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过于宽大的衣襟,小声道:“喂!傻啦?本姑娘脸上又没开花!再看...再看收费啦!” 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尾音却泄露了一丝羞涩。

  姜青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收费”宣言弄得一怔,呼吸下意识地一滞,眼中那抹惊艳迅速被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无奈取代。 他轻咳一声,移开目光,恢复了平日的沉静,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失礼。姑娘清水芙蓉,果然并非凡尘中人。”

  周勉被他看得更加脸红,那句“并非凡尘中人”让她心头莫名一跳。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平静无波,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假正经...” 然后跺了跺脚,转移话题道:“江大哥…这…只有一张床…” 她看着姜青麟,眼神清澈,带着询问,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姜青麟没有丝毫犹豫,走到床边,弯腰将床上的被褥抱起一床,径直走向房间中央的空地,铺了下来。“你睡床。我打地铺。” 语气干脆利落,毫无杂念。

  周勉看着他动作麻利地铺好地铺,盘膝坐了上去,似乎就要开始调息,心中那点小紧张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奇和暖意。她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好奇地观察着地上那个闭目端坐的白衣身影。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闹和两人细微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姜青麟沉静如水的侧脸上。

  周勉盯着他看了许久,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张平平无奇的面皮上。她出身青云岛,精研奇门遁甲、机关易容之术,之前危急时刻被他护在身后时,近距离细看,就已察觉他脸上覆着东西,只是当时无暇细究。此刻,在安静的环境下,那种细微的、与真实肌肤不同的质感在她眼中更为明显。

  她心中像被猫爪子挠着一样好奇:这个神秘、强大、出手阔绰又出奇地守礼的“江大哥”,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会不会是个凶神恶煞的大叔?还是个满脸刀疤的江湖客?

  好奇心终究战胜了理智。她屏住呼吸,像只灵巧的小猫,悄无声息地掀开被子,赤着脚,踮着脚尖,一步步挪到姜青麟身边。他正闭目调息,气息悠长沉静,仿佛已入定。

  周勉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青云岛特有的探查内息的真气,极其轻柔地触碰到姜青麟耳后发际线附近——那里通常是易容面具最薄弱的连接处。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又精准无比!指尖一挑一捻,那张平平无奇的面皮便被无声无息地揭了下来!

  就在面皮揭开的瞬间,姜青麟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映月,直直地看向近在咫尺、做贼心虚的少女。

  周勉吓得差点叫出声,手里捏着那张面皮,僵在原地,对上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脸颊瞬间红透,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她做贼被抓了个现行,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当她看清面皮下的真容时,所有的尴尬和羞赧都化作了纯粹的惊艳和呆滞。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俊美的脸!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线分明,下颌线条流畅而坚毅。五官组合在一起,既有少年人的清朗锐气,又沉淀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深邃。月光洒在他脸上,柔和了轮廓,更添几分难言的魅力。与她想象中凶神恶煞或沧桑的模样截然不同,甚至比她见过的所有世家公子都要好看得多!

  姜青麟看着眼前呆若木鸡、小嘴微张、脸颊绯红如霞的少女,心中了然。看着她手里捏着的面皮,他嘴角竟勾起一丝极淡、带着点戏谑和纵容的弧度,声音低沉悦耳,打破了沉寂:

  “如何?周姑娘,看够了吗?可还…入眼?”

  这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让周勉猛地回过神,顿时羞窘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罪证”丢回去,又觉得不妥,手足无措间,听到他的问话,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好…好看是好看…” 她声音细如蚊呐,眼神飘忽,不敢再直视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不过…不过还是没我爹好看!”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得想咬掉舌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懊恼地低下头,耳根都红透了。

  姜青麟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那丝戏谑几乎要溢出来。他并未生气,反而觉得这姑娘强词夺理又自曝其短的反应真实可爱得紧。他伸出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面皮还我。”

  周勉像烫手山芋般赶紧把面皮塞回他手里,转身就逃回了床上。

  “等等。” 姜青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周勉一顿,心又提了起来。

  姜青麟慢条斯理地将面皮收好,看着少女颤抖的模样,忽然觉得心情莫名地好。他站起身,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他走到床边,看着把自己裹成蚕蛹、只露出半个后脑勺的少女,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

  “夜深了,睡吧。周姑娘。”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几乎听不清的“嗯”声。

  姜青麟重新回到地铺坐下,再次闭目调息。只是这一次,他的心境似乎不再那么古井无波。

  过了许久,就在姜青麟以为她已经睡着时,被子里传来一个细弱蚊蝇、带着浓浓羞意和一丝试探的声音:

  “那个…江大哥…我…我能叫你…‘麟哥哥’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月光无声流淌。姜青麟依旧闭目盘坐,仿佛未曾听见。

  就在周勉以为他不会回答,懊恼得想把头埋得更深,心里的小鼓敲得震天响时,一个低沉平静,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默许的声音轻轻响起:

  “随你。”

  声音落下,他几不可察地微微侧身,背对着床的方向,似乎只是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但被子里,少女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一双美眸弯成了月牙儿,脸颊滚烫,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绽放了。她把滚烫的脸颊埋进带着皂角清香的被子里,偷偷地、无声地笑了起来。 麟哥哥... 这个称呼,真好听。

第三十七章烟火行 

  姜青麟牵着毛驴,踏出常德镇城门,目标是东南方千里之外的琅琊台。他本想就此与那古灵精怪、麻烦不断的周勉分道扬镳,拿回玉佩后便独自上路。

  然而,他低估了这位“勉勉”姑娘的决心和缠人功夫。

  “麟哥哥!等等我!” 清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姜青麟回头,只见周勉背着她那个不起眼的小包裹,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鹿蹦跳着追了上来,脸上洗去煤灰后容光焕发,笑容明媚得晃眼。“你去琅琊台看武林大会是不是?巧了!我也要去!” 她跑到姜青麟身边,仰着小脸,大眼睛扑闪扑闪。

  姜青麟眉头微蹙:“你?去武林大会?”

  “当然!” 周勉挺起胸脯,一脸骄傲,“我可是要去见识天下英雄,顺便…嗯…找点好东西!我爹说琅琊台附近可能有‘星纹铁’出没,那可是打造精巧机关的上好材料!我一个人多不安全,麟哥哥你武功这么高,正好保护我嘛!” 她理由充分,眼神真诚。

  姜青麟看着她,额角那根筋又开始隐隐跳动。他试图拒绝:“我习惯独行。”

  “哎呀,独行多无趣!” 周勉立刻接话,小手自然而然地拽住了他的衣袖,轻轻摇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路上有人说话解闷多好!我还会做饭!虽然…可能比不上醉仙楼的大厨,但保证能入口!而且,” 她狡黠一笑,压低声音,“我保证不给你惹大麻烦! 要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儿,我还能帮你出主意呢!再说了,玉佩可还在我这儿呢,万一路上弄丢了,或者被哪个不长眼的偷了去,你可别心疼!” 她晃了晃脑袋,带着点小得意。这次她的威胁不再那么强硬,更像是强调一个“保险”的存在,重心放在了展示自己的价值,解闷、做饭、主意,和提醒玉佩可能的风险上。

  姜青麟无奈地看着眼前这张明媚又狡黠的笑脸。他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跟上。”

  “好嘞!” 周勉欢呼一声,得意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于是,通往琅琊台的官道漫长,沿途风光各异。姜青麟习惯了沉默独行,步伐沉稳。周勉却像一只刚出笼的百灵鸟,充满了对周遭一切的新奇。她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和说不完的话。

  官道旁一丛不起眼的蓝色野花能让她驻足,指着问:“麟哥哥,快看!这小花好漂亮,像星星一样,它叫什么名字呀?” 天上飘过一朵形状奇特的云,她也能仰着头,叽叽喳喳地比划:“你看那朵云,像不像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啊!现在又变成个胖娃娃了!”

  从路边一朵野花的名字,到天上云朵的形状,再到江湖上听来的奇闻异事,她都能兴致勃勃地扯上半天。姜青麟起初不胜其烦,常常以沉默应对,目光直视前方,仿佛身边只有空气。但周勉毫不在意,自说自话也能很开心,清脆的声音如同林间清泉,叮咚作响,填补着旅途的寂静。

  渐渐地,姜青麟发现,这聒噪似乎也不全然是坏事。听着她清脆的声音,看着她在晨光暮色中时而蹦跳、时而蹲下采花、时而指着远方雀跃的身影,心中那沉郁,竟被悄然冲淡了些许。 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放松,在单调的旅程中悄然滋生。

  日头西斜,两人在一处清澈的小溪旁停下歇脚,准备露宿。姜青麟熟练地捡拾干柴,生起篝火。周勉则从她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包裹里一阵翻找,竟神奇地变出了几条用荷叶包好的鲜鱼、一小袋米、几样洗净的野菜,还有瓶瓶罐罐的调料。

  “嘿嘿,看我的!” 周勉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脸上带着自信,或许有点过头的笑容。

  她自称“会做饭”倒非虚言。 只见她麻利地处理鲜鱼,用树枝串好架在火上,又在小锅里淘米煮粥,动作还算利落。她那个不起眼的包裹里仿佛是个百宝囊,总能变出各种调料和新鲜食材。露宿野外时,她能用简单的炊具做出滋味不错的烤鱼、野菜汤。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烤鱼的焦香和米粥的清香,令人食指大动。虽然过程常伴随着她手忙脚乱的大呼小叫—— “哎呀!火太大了!鱼要焦了!” “盐!盐放哪里了?” ——和偶尔烧焦的烟火气,但那份忙碌、鲜活、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场景,却是姜青麟久违的体验。 看着她在跳跃的火光旁专注,虽然有点笨拙地翻动着烤鱼,鼻尖沾上一点炭灰也浑然不觉的样子,姜青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夜色渐深,两人在一座荒废的山神庙中落脚避风。庙宇残破,蛛网密布,月光从破洞的屋顶和窗棂间漏下,显得格外阴森。姜青麟盘膝坐在篝火旁调息,周勉则裹着毯子,靠在一旁的柱子下,似乎已经睡着了,只留下均匀细微的呼吸声。

  突然,庙门外传来一阵粗鲁的喝骂和杂乱的脚步声!

  “里面的人听着!识相的就把钱财和那小美人儿交出来!大爷们饶你们不死!” 几个手持钢刀、面相凶恶的汉子堵住了庙门,显然是附近的剪径毛贼,被火光和隐约的人声引来。

  姜青麟倏然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手已按上腰间剑柄。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只见靠在一旁仿佛睡着的周勉身影如同装了机簧般猛地弹起!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哼!不开眼的东西!” 周勉娇叱一声,面对扑进来的贼人毫无惧色。只见她身影如穿花蝴蝶般灵动,在狭窄破败的庙堂内辗转腾挪,指尖几点寒星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 “嗤嗤嗤!” 几声轻响,冲在最前的三个贼人顿时惨叫着捂住膝盖或手腕关节,手中钢刀“哐当”落地,瞬间失去了战斗力!手法精妙迅捷,认穴奇准,远非普通江湖暗器可比!

  剩下两个贼人见状大惊,怒吼着从两侧包抄扑来。周勉却不慌不忙,小脚在地上看似随意地踢动几块碎石。更让姜青麟侧目的是,那几块碎石落点极其刁钻,随着她指尖几道微不可查的真气弹出,竟瞬间在地面形成了一个简易却有效的小型迷踪阵法! 那两人明明距离周勉只有几步之遥,却仿佛陷入泥沼,眼前景象扭曲,步伐踉跄,在原地惊恐地转起了圈子,怎么也冲不过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姜青麟的手从剑柄上移开时,战斗已然结束。 他看着站在破庙中央,拍了拍小手,一脸“小意思”表情的周勉,心中了然。这丫头深谙奇门遁甲之道,身手也绝非普通少女。 姜青麟对她的来历有了更深的认识,这丫头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无害。 不过,这份不简单,此刻看来,倒像是多了一层可靠的保障。

  半个月的光阴在官道的延伸中悄然流逝。周勉将“麟哥哥”这个称呼叫得越来越顺口,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她会在清晨露水未晞时,像只小鹿般钻进路旁的草丛,不一会儿便捧回几颗沾着晶莹水珠、红艳艳的野果,不由分说地塞到姜青麟手里:“麟哥哥,尝尝!可甜了!” 会在溪流潺潺的午后休憩时,赤着白玉般的双足踩在清凉的水中浣洗衣物,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带着江南水乡韵味的轻快小调,歌声随着水波荡漾开去。 会在姜青麟闭目调息、沉浸于内息运转时,托着腮帮子坐在一旁,大眼睛亮晶晶的,毫不掩饰好奇地盯着他那张平凡的面具脸看,仿佛想穿透那层伪装,看清下面真实的模样,眼神中还带着一种日益增长的、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姜青麟虽依旧沉默居多,但对她的种种行为,态度已悄然转变。 从最初的微微皱眉、无奈抗拒,到后来的默然接受、听之任之。甚至偶尔在她笨手笨脚差点打翻滚烫的汤锅时,会近乎本能地闪电般伸手,稳稳扶住锅沿,避免一场小型灾难,换来她吐着舌头、略带后怕又感激的一笑。 一种微妙而自然的默契,在朝夕相处、共同跋涉的旅途中悄然滋生,如同溪水浸润河床,无声无息,却悄然改变着地貌。

  这一日,他们行至一座名为“清源府”的城池。入城后,周勉兴致勃勃要去逛逛当地的市集,补充些调料和稀奇玩意儿。姜青麟习惯性地找了间临街茶楼等她。

  然而,过了约定时辰许久,仍不见周勉回来。姜青麟眉头微蹙,心中掠过一丝不寻常的预感。他起身,循着她离去的方向,步履沉稳地寻去。转过几条繁华街巷,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巷口,远远便看见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议论声嗡嗡作响,人群中心隐约传来周勉清脆却带着怒意的声音。

  姜青麟不动声色地分开人群。只见周勉俏脸含煞,杏眼圆睁,正将一名哭得梨花带雨、衣衫略显凌乱的年轻女子护在身后。她脚下,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横七竖八地躺着呻吟。而一个身着华贵锦袍、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正被周勉反拧着胳膊死死按在地上,疼得脸色发白,口中却仍在叫嚣:

  “贱婢!快放开本少爷!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是清源知府张大人!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饶不了你!你们这群贱民,看什么看!还不把她给我拉开!”

  让姜青麟目光微凝的是,周围的百姓脸上虽有愤慨,但更多的却是恐惧、无奈和一丝麻木。他们非但没有喝彩或帮忙,反而隐隐围成一个圈,堵住了周勉的去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地对周勉恳求道:

  “姑娘…姑娘侠义心肠,老朽代这苦命的丫头谢过您了!可是…可是您打了张公子,出了这口恶气,您…您可以一走了之。我们…我们这些住在清源府的人可怎么办啊?张知府…张知府是难得的青天大老爷啊!自他上任,清理积案,减免赋税,兴修水利,待百姓极好,咱们清源府才有了几年太平日子…只是…只是张大人公务实在太过繁忙,对这位独子…唉,疏于管教,才…才纵得他有些…有些任性。您今日打了他,他一状告到知府衙门,张大人爱子心切,即便明事理,也难免…迁怒我等。知府大人若因此心灰意冷,或是被这逆子气出个好歹,咱们清源府的百姓…可就没了依靠了啊!” 老者的话道出了众人的心声,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叹息和附和。

  周勉愣住了。她只想着救人,教训恶少,何曾想过会牵连无辜百姓?更没想到这恶少的父亲,竟是位深得民心的好官!她拧着张公子的手不由得松了半分,俏脸上愤怒未消,却添了几分茫然和为难。她不怕这恶少,也不怕他当知府的爹,但百姓的哀求让她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快意恩仇,一走了之。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姜青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他分开人群,走到周勉身边,声音沉稳:“怎么回事?”

  “麟哥哥!” 周勉看到他,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指着地上的张公子和身后的女子,语速飞快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这张公子当街调戏民女,家丁还想动手拉人,她看不过眼才出手教训。

  姜青麟点点头,目光扫过地上犹自叫骂的张公子,又看向周围忧心忡忡的百姓,最后落在周勉那张混合着愤怒与无措的小脸上。他低声道:“放手,交给我。”

  周勉闻言,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那张公子一得自由,立刻就想跳起来叫骂,却被姜青麟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仿佛被毒蛇盯住,浑身发寒,嚣张气焰瞬间熄灭大半。

  姜青麟不再看他,对那哭泣的女子和老者温言道:“姑娘受惊了,老人家请起。此事,姜某会妥善处置,必不连累无辜。”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惶恐的百姓稍微安心了些。

  随即,他转向周勉:“你在这里稍等,安抚下这位姑娘。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色厉内荏的张公子,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姜青麟径直走向清源府城内最显眼、气派不凡的建筑——缥缈阁分阁。

  亮出紫玉令,分阁阁主立刻诚惶诚恐地将他请入最隐秘的静室。姜青麟没有废话,直接吩咐:“立刻,秘密地,请清源知府张大人来此见我。就说…缥缈阁有要事相商,关乎他张家存续。”

  不过一盏茶功夫,一位身着绯色官袍、面容儒雅却难掩憔悴与焦虑的中年男子,在缥缈阁阁主的亲自引领下,匆匆步入静室。此人正是清源知府张知节。他显然刚从府衙赶来,额角还带着细汗,看到静室中戴着面具、气度不凡的姜青麟,眼中带着疑惑和一丝警惕:“阁下是?缥缈阁唤本府前来,所谓何事?还关乎我张家存续?”

  姜青麟屏退了阁主。静室内只剩下他与张知府二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置于掌心,递到张知府面前。

  那是一枚通体莹白、温润如脂的玉佩。玉佩之上,一条栩栩如生的螭龙盘绕腾跃,龙身矫健,龙爪清晰可见四趾,龙目炯炯,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玉佩边缘,隐有祥云纹饰,雕工精湛绝伦,非民间所有,更非寻常王公贵族可佩!

  螭龙四爪!亲王规格!

  张知节身为四品知府,熟知朝廷礼制与宗室纹章。在看到这枚玉佩的瞬间,他瞳孔骤然收缩如针!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伏低,额头几乎触到冰冷的地面,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下…下官张知节,不知亲王殿下驾临!罪该万死!万死!” 他心中瞬间明白了缥缈阁为何能如此快请动他,也明白了对方口中的“张家存续”绝非虚言!亲王亲临,亮出龙子佩,他这小小的知府,连同整个家族,命运皆在对方一念之间!

  姜青麟收起玉佩,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张知府,起来说话。你为官如何,本王一路行来,略有耳闻。清源百姓称你青天,可见你并非庸碌之辈。”

  张知节战战兢兢地起身,垂手而立,汗透重衣:“殿下谬赞,下官…下官愧不敢当。”

  “但你那儿子,” 姜青麟话锋一转,语气陡然转冷,“当街强抢民女,纵奴行凶,飞扬跋扈,视律法为无物!若非本王同伴恰巧路过,一条清白性命、一户良善人家,便要毁于他手!张知府,你忙于公务疏于管教,情有可原,但养子不教,亦是父之过!这滔天祸事,你可知晓?”

  张知节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摇摇欲坠,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老泪纵横:“下官…下官教子无方!罪该万死!家门不幸,出此逆子!请殿下…请殿下责罚!” 他此刻对儿子是又恨又怕,恨其不争,怕其连累整个家族。

  姜青麟看着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本王给你指一条路,也是给你儿子一个活命和改过的机会。你,可想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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