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話

《被固定为熟女的人生 —— 沈恪的记忆消失之夜》

闹钟持续响着。

单调的电子声

在过于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我趴在枕头上，

久久没动。

没有人会来找我。

没有电话、没有讯息、没有理由起床。

只有这具四十多岁身体的呼吸，

在宽大的房间里孤独地回响。

我起身，走向洗手台。

拧开水龙头。

冰冷的水打在指尖。

这动作——

完全是一位中年女人自然的生活节奏。

镜子里映着：

睡乱的黑发、

干裂的嘴唇、

眼尾细纹。

（……不是别人。

这就是“我”。）

不再惊慌、不再抗拒。

这副脸已经变成

我所能承认的“自己的脸”。

我打开衣柜。

里面全是亮片礼服、

高开叉裙、

夜店的高跟鞋。

它们不是衣服。

是这身体过去生活的证明。

我拿起香水，

轻轻喷在空气里。

甜腻成熟的香味……

让胸口安定下来。

点一根烟。

烟雾滑入肺里——

我甚至不再咳嗽。

走在夜街上，

高跟鞋踩地声自然得像在呼吸。

（……我已经完全习惯了。）

傍晚买完东西回家途中，

某个方向传来一声明亮的笑。

我转头。

——在那里的是

我曾经的身体。

年轻、轻快、干净。

沈恪的笑容像光一样亮。

他身边，

牵着一个可爱的女孩。

沈恪伸手，

把手臂搭在女孩肩上。

（……他真的……

过得比我好太多了……）

我站在信号灯的阴影里

默默看着。

没有眼泪。

只有胸口深处

慢慢冷下去。

（我……已经回不去了。）

那天夜里——

按他说的，是“抱我的日子”。

这是我与沈恪之间

唯一的联系。

也是唯一的“救赎”。

我打开衣柜。

礼服旁整齐放着

唐美紗高中时期的制服。

（四十岁还穿这个……

真荒唐……）

虽然嘴上这样说，

但指尖却轻轻抖着触摸制服的布。

胸口发烫，

呼吸越来越急。

（他会来……

他会看到我……

他会喜欢吗……）

我坐在化妆台前。

涂粉、描眼、梳睫、

一点点调整制服领口。

每一个动作都是在准备“去见年轻恋人”。

玄关传来脚步声。

停在门前。

呼吸、静止、微弱的气流。

——胸口猛地跳动。

（来了……

沈恪来了……）

我整理裙摆，

走向玄关。

但当我打开门——

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冷风。

「……」

我抓住制服袖口，

双膝无力地跪在地上。

回到房间，

穿着制服倒在床上。

盯着天花板的白光。

（……我……是谁……）

关于沈恪的一切记忆——

大学、朋友、过去的恋情、

年轻时的梦想——

都像雾一样散开。

剩下的只有：

夜店的空气、

客人的脸、

香水味、

等待沈恪的习惯、

与他拥抱时身体的反应。

（……这具身体……

只允许我留下“唐美紗”的人生……）

我轻轻笑了。

「原来……

我早就不是沈恪了。」

那一夜——

穿着制服静静闭眼的“我”——

再也想不起

自己曾经叫做

沈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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