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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文心雕龙——风花雪月】【西海残花录】【069】【完】 - 3,8

小说:【2024文心雕龙——风花雪月】【西海残花录】【069】【完】【2024文心雕龙——风花雪月】【西海残花录】【069】【完】 2025-09-07 14:11 5hhhhh 3920 ℃

  我在乡下一间小教堂驻足,见这里四下无人,应该比较安全,教堂的石墙爬满青苔,彩色玻璃窗在阳光下泛着柔光。神父是个矮胖的老人,穿着黑色长袍,脸颊红润。我自称是魁北克来的商人,略带法语口音,询问法国对跨种族通婚的政策和态度,假装是为生意伙伴打听。

  神父捻着胡须,语气温和但谨慎:「先生,法国的法律不禁止跨种族通婚,拿破仑法典只要求双方同意和登记。但教会在乡下看得重,异族婚姻常被视为不妥,尤其涉及非洲人或亚洲人。南特的贵族更挑剔,混血儿常被冷眼,乡下人倒简单,只要你有田有钱,娶谁都行。」

  我点头,我试探地问神父对中国的看法和对华人移民的态度。神父皱眉,语气带点怜悯:「中国?遥远的神秘国度,耶稣的光辉还没照到那儿。法国人听说过鸦片战争,觉得你们那儿落后,皇帝软弱,洋人随便欺负。至于华人移民,南特见过几个,码头搬货的苦力,勤快但不讨喜。当地人嫌他们吃大蒜,穿怪袍子,聚堆不学法语。教会想感化他们,可他们拜偶像,难改,灵魂尚待救赎。」

  他叹口气,递给我一杯热苹果酒:「先生,你在魁北克见过华人吗?他们真像港口流传的小册子里说的,尾巴藏在裤子里,和黑人一样,是进化上还不完全的人类亚种吗?」

  我无奈地摇头:「没见过尾巴,神父。他们就是普通人。」

  我谢过神父,离开教堂,心想法国人对中国的无知和偏见,跟美国人没啥两样,洋人骨子里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细想之下,法国人比英美似乎稍好一分,可也不多。

  我迅速从南特启程回去,仍按来时的路线:南特到利物浦,再从利物浦到百慕大,1862年1 月中旬在汉密尔顿的南十字酒吧等船几天后,我搭上了马肯森船长的夜莺号封锁线运输船踏上归途,心想就算这趟顺利,也得2 月初才能回到萨凡纳,那时距离我离开萨凡纳也已经过去4 个多月了,米娅这个小狼崽子还会等我吗?

  夜莺号趁着夜色溜出汉密尔顿港,蒸汽机突突作响,海浪拍打船舷,低沉如鼓,公海上风平浪静,夜莺号全速前进,船员们刚松口气,瞭望台的水手突然扯着嗓子吼:「北军船!十点钟方向!」

  我心头一紧,探头一看,远处海平线上,一艘北军大型军舰的烟囱冒着黑烟,船身庞大,炮口黑洞洞地朝我们这边。马肯森骂了句脏话,冲到舵旁:「全速前进!」

  蒸汽机轰鸣,船身抖得像筛子,可夜莺号再快,也跑不过对方舰炮的火力,几轮炮弹打坏了船上不少设备,尤其是明轮被卡死,眼看这次是逃不掉了。马肯森船长脸色铁青,朝船员吼:「烧文件!货能扔就扔!」

  水手们慌忙把货仓里的木箱推下海,我明白这次是躲不过了,赶紧把身上和行李箱里的好外衣都扔海里去,趁乱把普通水手穿的衣服拿几件装行李箱里,又抓起一件铲煤工的外套穿身上,把钱都小心装进内衣口袋贴身藏好,抓了几把煤灰往手上,脸上涂抹几下。

  随着船只被北方军舰追上,北军士兵登船,蓝军装整齐,步枪上刺刀闪着寒光。领头的军官是个瘦高个,红胡子,眼神冷得像冰:「全船人,双手抱头,蹲下!」我低头蹲在舱底锅炉旁,尽量缩在角落,装出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心想,洋人眼里,我这样的兴许能混过去。

  北军士兵把船员绑起来,马肯森被铐在甲板上,脸肿得像猪头,嘴里还在骂。

  几个士兵翻箱倒柜,我的行李箱被拖出来,一个年轻士兵踢了一脚,骂道:「这破玩意儿,装的啥?」我低声答,带点法语口音:「先生,就几件破衣服和书,我是加拿大人,打杂的。」

  他瞟了我一眼,见我不是白人,穿着破旧,哼了声:「红皮猴子,干苦力的?

  滚一边去!」我暗自松口气,庆幸这帮北军佬瞧不上我这「非白人」的身份。

  1863年2 月初,夜莺号被拖进纽约港,码头煤烟和鱼腥味刺鼻。我被押下船,与船员一起关进码头旁的临时拘留所,铁栅栏锈迹斑斑,烂稻草散发下水道般的臭气。马肯森和其他白人船员被单独提审,审讯室传来的骂声和拳头砸肉的闷响让人心惊胆寒。我和几个黑人水手被扔在一角,守卫懒得搭理,只当我们是无关紧要的杂工。

  轮到我时,两个北军士兵推我进审讯室。小屋昏暗,木桌上摆着墨水瓶和纸,墙角油灯摇曳,照得人影晃动。审讯官自称卡尔中校,秃顶,戴金丝眼镜,深蓝色军服笔挺,表情严肃,眼神充满威胁。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沿,语气平静却透着压迫:「朗德·莫林,加拿大梅蒂斯人?在夜莺号干什么?」

  我低头,装出卑微模样,声音带点法语口音:「先生,我就是打杂的,搬货,擦甲板。船长让我干啥就干啥,家里穷,出来讨生活。」我故意耸肩,双手搓了搓,像是冷得发抖,掩饰心跳如鼓。

  中校哼了声,瞅向桌上的行李箱,那是士兵刚拖进来的,箱角磨得发白。他挥手,旁边一个年轻士兵打开箱子,掏出几件旧衣服和那本黑封皮圣经。士兵随手把圣经扔桌上,封皮拍出「啪」的一声,灰尘飘起。我心头一紧,暗骂这帮北军佬要是拆了夹层,我这趟就算完了。

  中校拿起圣经,掂了掂,皱眉:「书?还信教?」他翻开几页,纸边泛黄,像是码头旧货摊的货色。他指尖在封皮内侧摸了摸,眼神狐疑:「梅蒂斯人,嗯?

  看你这张脸,混了点东方的血吧?夜莺号是邦联的船,你知道他们在干啥?」

  我摇头,装傻,声音压得更低:「先生,我就是往锅炉里加煤的,船长不跟我说啥。家里五个弟妹等着吃饭,我只想赚点钱寄回去。」我故意夹杂一句法语:上帝指引我。牧师教的。」

  他冷笑,盯着我,像在掂量这话真假。突然,他从桌上抽出一把小刀,刀尖挑开圣经封皮的内衬,动作慢得让人窒息。我屏住气,夹层是邦联工匠做的,纸张压得极薄,藏在封皮和书脊的夹缝,连针都插不进去。安德森说过,除非把书撕烂,否则看不出破绽。可要是这中校真撕了,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刀尖划过封皮,发出轻微的「刺啦」声,中校眯眼,凑近细看。封皮内衬微微鼓起,但胶水粘得严实,像是印刷厂的粗糙工艺。他用刀尖戳了戳,没戳透,哼了声:「这破书,装得还挺结实。」他又翻到书脊,敲了敲,书脊硬得像木头,没异样。他抬头,眼神扫过我的脸:「你这红皮猴子,真是个苦力?」

  我低头,装出吓破胆的模样,声音发颤:「先生,我不识字,圣经是牧师给的,说能保平安。我就想回家,求您放我一马。」我故意让肩膀抖了抖像是吓得要哭了,暗自祈祷他别再折腾。

  中校皱眉,刀尖在桌上划了道痕,盯着我看了半晌。油灯的火苗跳了跳,影子在他脸上晃动,像在掂量我的命。他终于把圣经扔回桌上,封皮拍出闷响:「没啥可疑的,非白人,估计就是个干活的。」他挥手,语气不耐:「滚吧,别在这浪费时间。」

  士兵推我回拘留所,我腿软得直哆嗦,心跳还在嗓子眼。回到稻草堆,我缩在角落,暗骂自己命大,洋人瞧不起非白人,倒是救了我一命。

  可中校那刀尖划封皮的瞬间我脑子里全是米娅的样子,她还在萨凡纳等我,我不能在这栽了。

  接下来就是度日如年的坐牢,开始的几天狱卒每天都对我和几个黑人船员骂骂咧咧的用棍子打一顿,喝墙上滴下的露水,吃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糊糊,我完全没胃口,勉强塞了几口就吐了。

  但我比那几个黑人还是好一点,他们是真没办法,只能忍着。等看守们打累了,我偷着用内衣里带着的钱,把还剩下的200 多法郎都交给他们,看看给我换个好一点的环境,和像样点的饮食。这些监狱看守比北方海军的人要更加见钱眼开,也更好打交道。

  过了几天给我换了一间环境过得去的单人牢房,但大小也就和棺材差不多,每天能得到几片黑面包,几瓶淡啤酒,几个煮熟的土豆,但我放弃了去监狱庭院里放风,这里的白人囚犯和黑人囚犯,各自按肤色拉帮结伙,对我态度都不好,我只在牢房里来回如老鼠般转圈活动。想起水浒里那些好汉们被充军发配的日子,有钱能通神,到哪都一样。

  1863年3 月初,被关了整1 个月后,北军放了我和几个黑人水手,理由是「无军事价值」。马肯森和其他白人船员被送去战俘营,估计得蹲到战争结束。我提着行李箱,里面的圣经完好无损,走出拘留所,纽约的街头喧嚣扑面而来,马车铃声、码头工人的吆喝、街角卖报童的叫喊,混成一片。空气里飘着烤栗子和煤烟的味道,街上的行人裹着厚大衣,步履匆匆,女人们撑着伞,裙摆拖过石板路,留下一串泥痕。

  出来后,一个在船上和我说过几句话,被一起关进去的黑人船员,还挺担心我是不是被看守拉出去单独审讯,他以为我也被当白人船员遭到严刑拷打了,我笑而不语的走开。

  我穿好黑色的破大衣,决定在纽约多留几天,要是匆忙就走反而会显得更加可疑,不如先假装找活,顺便看看这北方自由州的日子是个什么样。

  我把行李箱寄存在码头一家破旅店,租金贵得像敲诈,在纽约的黑人区和穷白人区晃荡。黑人区在五点区,木板房歪歪斜斜,空气混着煎鱼、玉米饼和湿衣服的霉味。黑人小孩光着脚在泥泞里追闹,黑女人们提着水桶,边洗衣边唱灵歌,歌声哀怨,像诉说逃奴的苦。街角几个黑人搬运工蹲着,抽廉价烟草,抱怨工钱低、工头苛刻。

  一个叫约瑟的黑人搬运工,皮肤黑得发亮,额头有道旧疤,朝我搭话:「兄弟,你这张脸不像本地人,哪来的?」我低声答:「魁北克,找活。」

  他递根烟,苦笑道:「自由州?听着好听。林肯说我们自由了,可还得跟白人隔开,住这破地方,白人区不让进。白人警察天天盯着我们,像防贼,稍不留神就说你图谋不轨,吊树上没人管。去年有个兄弟多看了一眼白人小姐,晚上被拖出去,吊在码头,尸体晃了三天没人敢收。自由?狗屎!」

  约瑟继续抱怨:「干活得避着白人走,工头给我们的工钱比白人少一半,活儿却多一倍。想租好点的房子?白人房东宁愿空着也不租给我们。林肯的宣言是签了,可还不一样。」

  他顿了顿,眼神黯淡:「我从弗吉尼亚逃来的,以为北方能喘口气,结果还得低头活着。」

  我拍拍他的肩,没多说,心想看来莉莉以前说的:北方的自由不过是换个笼子,规矩比南方的鞭子也好不到哪儿去。未必都是假话,论了解美国,还得是美国人能掰扯清楚。

  穷白人区在下东区,街道污水横流,街角酒馆的招工告示贴满墙。爱尔兰和德国移民挤在破公寓,窗玻璃碎了用纸糊着挡风。男人们在街头赌牌,醉汉拎威士忌瓶,骂「黑鬼抢活,都应该吊死」。女人们披破披肩,抱着瘦骨嶙峋的孩子,不是在乞讨,就是在卖身,眼神麻木。

  酒馆里,几个穷白人喝得醉醺醺,围着张破桌子,威士忌洒得满地。一个红脸汉子,胡子拉碴,衣服破得露棉花,眯着眼朝我喊:「嘿,兄弟,你也是干苦力的吧?过来喝一口!」

  他应该是没看清我的脸,打眼一看肤色估计把我当穷白人了。我不想惹事,低头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酒瓶,假装抿了一口。红脸汉子拍桌,喷着酒气嚷嚷:「凭啥解放黑人要我们白人流血?林肯那狗娘养的,征兵让我们去死,富佬花300 块找替身,穷光蛋就得为黑鬼的自由送命!谁他妈这么恶毒,非要放那帮更低工钱的黑鬼来抢活?码头工全被他们抢了!」

  另一个醉汉,瘦得像根麻杆,接话骂道:「就是!黑鬼自由了,工钱压得更低,白人还得饿肚子。以后迟早收拾那帮黑鬼,烧了他们的破街,让他们滚回南方!」

  红脸汉子举起酒瓶,吼道:「对!烧了五点区!黑鬼配自由?配当狗还差不多!」酒馆里几个人附和,骂声一片,酒保皱眉但不敢吭声。我低头,假装点头,心头觉得冷漠又好笑。

  晃荡几天,我买了几份报纸翻看,头条尽是内战的消息:弗雷德里克斯堡的惨败犹在热议,北军征兵引发的争端闹得沸沸扬扬,林肯的解放宣言被骂的很多。

  倒是几篇提及中国的文章让我皱了眉头。一家报纸的社论斥责朝廷是「腐朽的东方专制」,称鸦片战争暴露了中国人的无能,说朝廷被洋人打得割地赔款,毫无还手之力。

  我心想,这话听着刺耳,但输了就是输了,割地赔款是事实,哪有脸面反驳?

  然而,当我细读其他国际新闻时,却察觉到洋人舆论对中国的态度微妙而复杂:他们固然蔑视朝廷的软弱无能,却又不自觉的将中国与其他被征服地方区别对待。

  相比奥斯曼帝国,这个昔日的中东霸主已被欧洲列强肢解得千疮百孔。印度更惨,完全沦为英国的殖民地,财富被榨取一空。美洲土著人正遭受屠杀,残存的土地不断萎缩。南洋群岛的小邦,要么被英法直接吞并,要么沦为傀儡。至于黑人,即便在北方也仍在苦苦挣扎,非洲更被视为新一轮扩张和掠夺的好地方。

  现在中国,尽管和白人列强屡次战败,却始终保持着庞大的人口,广袤的疆域,中央政府仍在艰难维持统治秩序。各地新组建的军队在应对内外敌人时,仍表现出较强的坚韧。一些洋务工厂和新式海军建设,也正在规划和逐步实现中。

  在经历了鸦片战争以来的这场巨大的冲击后,中国正在自我修复和逐渐适应。

  这些都让洋人感到,现在中国或许已经不值一提,但在被轻蔑的非白族群中,仍是处境尚可,以后还会具有一定的潜在威胁。

  另几篇报道西海岸华人,标题刺眼:《旧金山的黄祸》。文章说华工抢白人矿工的活,聚在唐人街「吃大蒜、拜偶像」,是「文明的威胁」。一幅漫画画了个长辫子的华人,贼眉鼠眼,手持尖刀,标题写「不可同化的蛮族」,还有几篇评论嚷嚷要用病毒武器来把东亚当美洲一样,先清理一波原住民的。

  我捏着报纸,心头火起,暗骂洋人离中国万里远,偏要编鬼话恶心人。

  接着往下看,有个连载故事,讲的是一个高智商的中国人,暗中联络黑人和回教徒,要发起蒙古西征一样的伟大圣战,推翻白人霸权,把白人优等民族踩在脚下。

  我觉得这个故事虽然依旧把中国人写的野蛮,猥琐,可这事要是真干成了,此人也称得上是一代豪杰英主。只是手段过于炫技,总是接近成功前最后一刻,被白人反杀了,真是可惜,好人没有好结局啊。

  离开纽约前我到布鲁克林的北军营地附近晃悠,想看看现在北军啥样。营地帐篷密麻,泥地上堆着炮弹箱和步枪架,士兵穿蓝军装,围篝火烤土豆,空气混着汗臭和硝烟。我装送货的梅蒂斯人,提着空麻袋,低头路过。营地边,一个瘦小士兵朝我招手,肤色偏黄,脸上几颗雀斑,军帽歪戴,操带西班牙口音的英语:「嘿,兄弟,帮我搬箱子,给你10美分!」

  我帮他搬几个弹药箱到帐篷,趁机搭话:「你是西班牙人?」

  他低声道:「别扯,我是华人,假装菲律宾人。叫阿诚,广东来的。你呢?

  看你脸,也不像白人。」

  我心头一震,压低嗓子:「我也是华人,直隶的,在这假装是土著人。」

  他点点头,递根烟,点燃后吐烟雾:「这鬼地方,华人得藏身份。北军里有几十个兄弟,波士顿的、加州的,干得再好也升不了军衔。白人长官骂我们『黄狗』,黑人士兵好点,但也防着我们。征兵官缺人,才收我们当炮灰。」

  我抽了口烟,苦笑:「美国佬对咱们咋这么大敌意?中国没招惹他们。」

  阿诚叹气,眼神黯淡:「他们怕咱们抢活,觉得咱们不信耶稣,跟野人似的。

  西海岸华工被打被抢,没人管。报纸骂咱们是『黄祸』,说迟早搞乱美国。我假装菲律宾人起码少挨几拳。」

  他拍我肩:「你小心,兄弟,别露馅。」

  我谢过阿诚,离开营地,心头沉重,原来这么干的不止我一个。我暗自盘算,此地不宜久留,圣经还揣在行李箱,我想起安德森的交代:若在北方遇麻烦,去加拿大的蒙特利尔,找北方橡树商会的米切尔先生接头。我得带着这烫手的圣经,先回南方再说。

  我在纽约中央车站买了张去蒙特利尔的火车票,火车是老式蒸汽机车,车厢木板拼凑,座位硬得硌屁股,煤烟从窗缝钻进来,呛得人咳嗽。乘客多是加拿大商人,爱尔兰移民,眼神麻木。我低头坐在角落,宽檐帽压低。火车颠簸了两天,途经奥尔巴尼,穿过哈德逊河谷,田野和农舍在窗外一闪而过,3 月中旬终于到蒙特利尔。

  蒙特利尔比纽约清静,街道宽敞,石板路被雨水冲得发亮,空气里飘着松木和面包的香味。圣劳伦斯河边,法国风的教堂和英式红砖楼混杂,行人操着法语和英语,步履从容。我提着行李箱,找到北方橡树商会,位于河边一栋不起眼的灰石楼,门牌上刻着橡树图案,窗户挂着厚窗帘,透不出光。

  我敲门,一个高瘦的门房开门,眼神警觉:「找谁?」我低声答:「米切尔先生,我从萨凡纳来,为胡克少校办事。」

  门房上下打量我,哼了声,带我进一间小会客厅,壁炉烧得噼啪响,桌上摆着咖啡壶。米切尔先生五十来岁,灰发梳得整齐,西装笔挺,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气质像个银行家。他靠在扶手椅上,扫了我一眼,语气平静:「你找我?」

  我从大衣内兜掏出那块怀表,内盖刻着邦妮旗,递过去:「先生,认认这个。」

  他接过怀表,翻开看了看,点头,示意我坐下:「既然是邦联的人,那我理应帮你一把,你这是来加拿大分部工作,还是被拦截了,要回南方?」

  我从行李箱取出那本从南特带回的圣经,封皮磨损,纸边泛黄,递给他:「我是朗德·莫林,邦联国务部安德森秘书要的东西,我已经到手了,都在这儿,南特的圣西尔先生交给我的,没拆过。」米切尔接过圣经,指尖在封皮上敲了敲,翻开一页,确认夹层的情报完好,嘴角微微上扬:「干得不错,莫林。北军没难为你?」

  我苦笑,把夜莺号被俘的经过大致说了,隐去审讯,买通看守等细节,只提北军因我非白人身份关了1 个月放行。米切尔哼了声,点燃根雪茄,吐口烟雾:「北军那帮蠢货,瞧不起土著人,倒是救了你一命,你运气好,活着到这儿。」

  他起身,从书桌抽屉拿出一张地图,摊开,指着大西洋沿岸:「查尔斯顿,你现在回不去,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北方海军已经集结了很强一股兵力要去攻打查尔斯顿,受此影响下,威尔明顿和萨凡纳,最好现在也别去。我安排你搭一艘去古巴的船,哈瓦那有我们的人,姓罗伯茨,码头酒吧叫『红珊瑚』,你到那儿找他。他会给你弄艘封锁突破船,去莫比尔。从莫比尔倒火车到亚特兰大,你从亚特兰大再倒火车经过奥古斯塔,最后回里士满。」

  他顿了顿,目光凶狠:「圣经别丢,丢了你知道后果。少说话,多看路。」

  我点头,收好圣经,放回行李箱。这里的邦联职员又给我找了身干净的灰色大衣换上。

  米切尔递给我一封信,封蜡盖着商会印章:「这是给罗伯茨的介绍信。明天凌晨,去,金斯顿号,商船,那艘船挂加拿大旗,北军一般不拦。」

  说到这他终于难得放松的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莫林,干完这趟,邦联不会亏待你,我这有20英镑,你路上用,回去好好复命。」

  1863年3 月上旬,我按米切尔先生的安排,登上蒙特利尔的「金斯顿号」,一艘挂加拿大旗的商船,船身老旧,甲板上堆满木材和毛皮,散发着松脂和海盐的味道,货仓里装满了伪装是普通货物的枪械和子弹。航程平静,北军巡逻艇果然没拦,船长又操船在沿途的北方港口进进出出,来降低怀疑。

  到了1863年3 月下旬,船才开进哈瓦那港。在哈瓦那的红珊瑚酒吧,我找到罗伯茨,一个矮壮的南方佬,红胡子油光发亮,穿着花衬衫,活像个海盗。他扫了眼米切尔的介绍信,低声道:「莫林?船过几天走,『银狐号』,去莫比尔。北军间谍盯着紧,你少露面。」

  我点头,谢过他,在码头附近一家破旅店落脚,窗外海浪拍打,吵得人睡不着。旅店的酒吧里,我意外撞见个熟面孔,李敬,那个1861年在哈瓦那认识的中国书生,斯文瘦弱,穿长袍,戴圆眼镜,捧着一摞笔记,像是刚从书斋出来。

  我压低嗓子,用汉语招呼:「李兄?还在这儿?」他抬头,认出我,推了推眼镜,笑道:「莫林!真是巧。你还在跑船?」

  我点头,坐下要了杯朗姆酒,聊了几句。李敬说他在哈瓦那待了两年,记录海外华人苦力的遭遇,写成书稿寄回国内,得了些回音。他语气沉重:「我写的海外劳工情况,讲苦力被骗来古巴、秘鲁,签卖身契,干牛马活,九死一生。书稿辗转到了湖南,郭嵩涛和周馥两位大人看了,颇为震动。他们说,等平定了内外敌人,以及和洋人交涉的事腾出手,朝廷要派人查这苦力贸易,断了这条黑路。」

  他语气带着些许希望,眼神复杂:「可眼下,国内兵荒马乱,洋人欺凌,这事怕是得等几年。」

  我心头一震,想起纽约报纸的「黄祸」骂声和阿诚的炮灰日子,叹道:「李兄,华人走到哪儿都是夹缝里求活。洋人瞧不起,国内又顾不上。」

  李敬点头,推了推眼镜:「所以我得记下来,希望总归是能有点用。」

  我拍拍他的肩,没多说,心想江湖人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李敬这书生,倒有点「以笔为刀」的义气。

  3 月末,银狐号趁夜色溜出哈瓦那,船身低矮,漆成暗蓝,蒸汽机动力强劲,像条潜行的鱼。4 月初,船靠进莫比尔湾,北军巡逻艇的灯光在远处闪过,银狐号贴着浅滩,借月色掩护,惊险躲过。邦联士兵守着炮台,眼神警惕。我提着行李箱,登上莫比尔到亚特兰大的火车,车厢破旧,木板座椅咯吱响,乘客多是灰军装的士兵,空气里混着汗臭和烟草味。

  4 月中旬火车开进亚特兰大,城里喧嚣中透着乱象。车站附近,街头挤满难民和伤兵,女人穿着破披肩,抱着哭闹的孩子。我刚下车,就撞上一场粮食哄抢。

  街角一家粮店被砸,玻璃碎了一地,几十个穷白人妇女冲进去,抢玉米和面粉,店主挥着棍子骂,几个邦联民兵赶到,朝天开枪驱散人群。一个老妇人抱着半袋玉米,哭喊:「面包涨的受不了!孩子都饿死了!」

  我低头绕开,心想南方的日子比去年还糟,粮食短缺看来越来越严重了。但亚特兰大还不是我的这趟旅行终点,我向亚特兰大的驻军说明情况,出示用作信物的怀表后,获准搭乘火车继续前往里士满,在路上我从士兵们那买了一把柯尔特1860手枪和几十发子弹。

  4 月末,我搭乘的火车来到里士满,海关大楼还是那副煤烟弥漫的模样。我走进安德森的办公室,烟雾呛鼻,他靠在木椅上,捏着雪茄,眼神犀利:「莫林?

  东西呢?」我递上圣经,简述了在百慕大被北方海军跟踪,南特交接,夜莺号被俘,纽约被关押和释放,蒙特利尔转古巴的经过,解释延迟的原因。

  但隐瞒了我被审讯的事情,因为这个事只要说了,猜疑链就会无限延展,我会怎么也解释不清我到底有没有被北军收买,最后迫不得已只能以死证清白。

  安德森听完难得露出点笑:「北方军没难住你,你居然还能回来,干得不错。」

  他从抽屉掏出一小袋钱,推给我:「赏你的,老规矩。卡特先生在萨凡纳等你,去吧。」

  我谢过揣好钱,搭上里士满到奥古斯塔的火车,再从奥古斯塔换火车到萨凡纳。在奥古斯塔附近,我遇到了强征粮食得南方军,几个穷白人农民向我说起,现在为了应付军需,各地的税官无不是用暴力从穷白人农民手里抢夺粮食,为了完成征税任务而虚报产量,乡下的白人中小庄园纷纷破产,这反过来又加重了没破产农民的负担,而大庄园主却总有办法逃避负担。

  5 月上旬,火车开进萨凡纳火车站,我走出站台,距离我去年11月初离开已经是半年多前了,期间在百慕大为了甩掉追兵耽误1 个月,回程在纽约被关了1个月,绕道加拿大和古巴又多花1 个月。我提着行李箱,直奔卡特庄园。庄园的橡树林大道依然整齐林立,书房里卡特先生坐着扶手椅,我把对安德森秘书说的,又对老卡特先生说了一遍。

  卡特听完,咳嗽两声,眼神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他带着疲惫的拖腔:「莫林,你这趟绕了半个地球,能回来就好。法国佬那边,哼,拿破仑三世至今被困在墨西哥,扶植那个傀儡皇帝马克西米利安,耗费金银无数,还得防着北方军和英国佬的冷眼。他们首鼠两端,嘴上同情我们,私下却不敢下注。」

  他指尖敲着扶手椅,皱纹更深了几分:「邦联的好日子,恐怕不多了,可能到了要做最后一搏的时候。英法再不承认我们,北军的封锁和林肯的征兵会把我们活活耗死。外交翻不了盘,南方就得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我低声道:「先生,法国那边的情况,胡克少校和安德森都说有进展……」

  卡特摆手,打断我,苦笑道:「进展?不过是些空头许诺。巴黎的贵族想要我们的棉花,可英国佬中立,法国不敢单干。墨西哥的烂摊子拖住了拿破仑三世,他哪有心思管我们?不过好在现在并不都是坏消息,你听说了吗?在钱斯勒斯维尔,南方军取得了一次很辉煌的胜利,只要这个势头能持续下去,英国和法国看到了我们的力量,他们就会重新认识到,应该和胜利者站在一起了。」

  随后我在客房里休息一段时间,遇到了霍克船长,和霍克船长交谈中,霍克船长说:「说起来我们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出海了,就在上个月,4 月份时,北方海军袭击了查尔斯顿,威尔明顿和萨凡纳也感受到威胁,现在查尔斯顿方向的北方海军据说已经被击退了,可危险仍在,墨西哥湾沿岸的莫比尔和加尔维斯顿正越来越重要。」

  离开卡特先生的庄园时我在想,虽然我从不相信南方会对我兑现土地和奴隶的承诺,但觉得那样的生活很有吸引力。不过这一趟半年的经历确实是能活下来就很侥幸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去看看,我的小狼女有没有再等我,但我实在是太累了。

  回到住处休息1 天后,我去了露西的酒吧,米娅正在柜台上卖酒,看到我后感到很惊喜的问我怎么让她等了这么久,我简述了我的旅程,并感谢了露西姐妹对她的照顾,又给了露西姐妹10北方美元做酬谢,把米娅领了回去,我现在别无所求,只想加倍的占有米娅,在她身上发泄这半年来积压的欲望,米娅这次没有拒绝,她什么都愿意接受,只是我现在太累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我和米娅度过了一段很平静但很温馨的日子。

               1863年夏

  6 月的1 天,我正在整理下一次穿越封锁线要用的东西,朱莉前几天捎信,说有一对黑人逃奴夫妇要送来,准备搭我的船去拿骚。我得考虑下这次怎么蒙混过去,耳边传来米娅劈柴时哼的易洛魁歌谣,野性又低沉,她白天在生活中,总是表现的强势而独立,到了晚上在我怀里,温柔又驯服,对套上狗链子不再抗拒,有时还故意旺旺两声,让我更加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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