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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文心雕龙——风花雪月】【西海残花录】【069】【完】 - 1,1

小说:【2024文心雕龙——风花雪月】【西海残花录】【069】【完】【2024文心雕龙——风花雪月】【西海残花录】【069】【完】 2025-09-07 14:11 5hhhhh 54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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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梦中梦789

 2025/05/09发表于:SIS001

 是否首发:是

 总字数:267,642

  引言:美国南北战争中一个华人的经历

                第一章

  大清咸丰九年,西历1859年

  我的本家洋行陶掌柜招来张买办,赵账房,和通事我,说起朝廷委托洋行以民间名义,派人出洋为朝廷采购一批军火。陶掌柜交代道:「朝廷已经通过来华的洋商史密斯先生联系好了,美国南方有人愿意私下卖武器给朝廷,现在英法两国派人严控上海口岸,朝廷为确保交易隐秘,特意要求洋行差遣几人前去提货,并以购买烟草和木材等普通货物为掩盖,要求切不可对外声张,此行务必保密。传朝廷旨意:此次军火采购事关重大,务必器械精良,账目准确,但也需速去速回,官军急用。」

  说完又介绍一个刘把总与我们认识,说这刘把总出身行伍,因熟悉洋枪颇受器重,正好与我们做伴。然后交付朝廷颇费功夫筹措来的采购款,朝廷已经通过在华洋商先预付了3000两白银给卖家,剩下7000两由张买办携带,其中3000两为备用金,需待确认交易达成后现场交付,免得洋商拿钱后不肯交货,若采购中没花完要归国交回。

  朝廷又额外赏了我等几个人出洋办事的,共1200鹰洋作为旅费,其中有部分要做购入后回程的船只运费。

  我从洋行出来后心里想,这要求显然是自相矛盾,不可兼得,若以器械精良为先,那就要每一把洋枪仔细检查,挨个都要试射,若发现次品还需进行调换,如何能快。若以官军急用为先,则是放弃检查,提货便走,以后纵然发现里面有残次品,也只能认了。

  出了洋行我请那刘把总和我到路边酒馆少饮几杯,他和我说起:「朝廷如今焦头烂额,绿营和八旗都靠不住,只得授权各地新练一批战兵,想挡住英法联军和江南发匪的势头。时局乱得不成样子,可朝廷还不肯完全放弃,除了咱们这趟出洋买枪,还从香港、澳门、各通商口岸,甚至西洋各国,公私两路都想办法去买些洋枪洋炮,总归是要撑一撑。」

  稍作停顿,喝了几杯烧酒后,刘把总又说:「这批战兵招募和编组需要起码1个月,练上少说6个月才能上阵。兵部算计,从中国到美国东海岸,走从上海坐洋船跨太平洋到旧金山,再陆路前往德克萨克州的加尔维斯顿港,再从加尔维斯顿港坐船到弗吉尼亚的诺福克港,单程3个半月,加上中途休息和可能的天气延误1个月,加起来8个月后回来,这批洋枪兴许能赶上战兵练成,正好让这批战兵领了洋枪便可上阵厮杀。若为用熟洋枪多练几月,成军晚到1年也可。」

  我回家路上遇到了与我相熟的陈书吏,陈书吏邀请我到路边茶楼里喝杯茶,闲聊几句后,他屏退闲人,低声对我说:「江海关道吴大人托我转交一封密信给你,让你当面拆阅,看后既焚。」我看他言辞闪烁,必是要等我看后有所表示他好回报。

  这封密信是两江总督何大人一个幕僚李某写的,内容是他看何大人对绿营兵屡战屡败甚为不满,好像有意要编练一批新锐之兵,用1年时间进行训练,再装备以精良洋枪,作为选锋之用,希望能扭转颓势,这位幕僚认为我作为通事必然能判断洋枪优劣,若能在军火采购时对买办建议一二最好,况且现在朝廷财政吃紧,采购款需要多方筹集十分不易,尤其备用金3000两,是何大人怕钱不够特意增加要妥善利用,不必急于返回,最后说到:「愿君勉为其难,已成何大人之志。」

  我看后于蜡烛上焚毁,正色向陈书吏表示:「想我一介商旅,竟受如此重托,分当效死,必竭尽全力。」陈书吏满意而去。

  我回想信中内容,觉得颇为难办,看似重用,实则语句含糊,他以幕僚身份写信,所谓1年时间训练的新锐之兵,是他自己一家之言,此事有没有都在两可之间。洋枪优劣更是含糊其辞,且未对我授予实权,若我对买办建议一二他不听,我当如何?最后一句看似恳切,其实语带威胁,若何大人之志不成,岂不是要怪我建议的洋枪不够精良?

  但信中有不必急归,可考虑多付3000两买更好洋枪之意,与刘把总之言似恰好有相符合之处,现在对绿营战力的失望,已经成为了朝野共识。何大人受国家封疆守土之责,倘若有意编练新锐之兵来收拾局面完全可能,既然如此我当全力助其成功。

  想到这儿,我顿感此行凶险与责任都不比往昔,联想起别的洋行,听说也多有出洋人员彼此不和,回来互相推诿构陷,动辄污蔑别人是汉奸的,我当早做打算。想我在洋行级别不高,但身处洋场十几年,出过几次洋,如今岁入200多两白银,家中也有六百多两的积蓄。

  于是我拿出50两白银,并休书一封交予妻子王氏,嘱咐道:此番出洋,我未必能回,你可自行改嫁,不必等我。

  拿出300多两随身带着,若买好洋枪的钱有少许不足,我可用私财补上,现在唯有尽人事,以待天时,再花10两雇了一个小厮六儿,在路上帮我背行李并做些杂事。

  其余钱财并家中一切杂物,尽数交给父母,向双亲拜别:自古忠孝不可两全,我既决心忠于职守,难免孝道有亏,还望父母原谅孩儿。父母也勉励我,要尽心王事,家中还有其他兄弟照看,不必挂怀。

  咸丰十年,西历1860年初

  我们是西历1859年10月出发的,终于到达美国弗吉尼亚的诺福克港时,已经是西历1860年1月,此时我们一行人已经非常劳累,张买办有气无力的指示我:「尽快按照洋商史密斯提供的地址,联系约定的当地军火商,看来我们需要休息半月才能坐船回国,要在这段时间尽快确保交易的顺利完成。」

  我走在诺福克码头上,看到木板道被海水浸得湿滑,空气中弥漫着鱼腥与松脂的味道,远处船帆摇曳,黑奴在白人监工的皮鞭下扛着棉包与木桶走过,岸边挤满头戴毡帽的白人水手与商人,目光冷漠地扫过我们这些陌生面孔。通过向当地人打听,再核对史密斯洋商提供的地址,我找到了不远处的军火商亨克尔先生的住宅,敲开门后向他说明来意,递上了洋商史密斯和洋行的介绍信。

  亨克尔先生是个40多岁的白人男性,看起来目光贪婪,举止粗俗,他自称从汉诺威移民到此,是史密斯先生的主要合伙人,这批洋枪,是他和史密斯并其他几个洋商合伙凑的,说罢先安排我们在附近旅店住下,这时我才从与他的谈话中得知,现在美国南北各州都在暗中备战,情势紧张,所以只能低调卖这批1000杆旧洋枪。

  我临行前从同僚那听说,现在各地官府派人从洋商那买枪,多是几十杆,几百杆一批的买,眼下这批洋枪运回去能装备几个营的人马,也不枉我们上美国来忙活这一场。

  亨克尔拿出英制1839型滑膛枪1000支,每支7两,总共7000两,还附带5万发子弹,说是便宜处理陈旧库存。我试射几支,十次有一,二回哑火,疑心不只枪有问题,便拆开几发子弹一看,火药受潮黏结,显然放了太久。亨克尔却轻描淡写地说:「子弹多,总有些能用。」

  经过五天测试对比,我发现若换购美制1841型线膛步枪1000杆,每支10两,总需1万两白银,外加200两调配费,共计10200两。这种枪虽也是旧货,但质量远胜,因尚未被美国官兵完全淘汰,存货不多,调配得当仍可凑齐千支。线膛枪能发射新式米涅弹,射程远、精度高,远超滑膛枪。备用金3000两加上我私财200两刚好够用,虽贵了3200两,且需多留美国几月,但如此才不负何大人之托。

  亨克尔却极不耐烦,说1839型是现货,可立刻交易,1841型存货散乱,凑齐千把得花1月到2月。我见他毫无诚意,连子弹质量都如此低劣,便想取消交易另寻卖家。张买办一听要延后两月,勃然大怒,骂我纸上谈兵不懂变通,连声道:「朝廷急着要个数,枪弹有几成能用就行,哪容你挑三拣四?期限已定,怎能为换枪更改!」

  我又得知张买办和亨克尔先生串通作弊,亨克尔从总价7000两的这批步枪款里,拿出700两回扣给了张买办,又给了刘把总和赵账房每人100两回扣,买通这两人通融,亨克尔又想以100两回扣收买我,我一来不差这笔钱,二来更怕因枪不好被追责,坚辞不受。我趁张买办酒醉翻出他与洋商勾结吞钱的字据,抄写一份藏好。次日他醒来后眼神阴冷,似有所觉,几次试探问我昨夜去了何处,我只推说出去散心,他便不再多言,只是看我的目光愈发不善。

  尽管我和张买办,亨克尔有分歧,但为了忠于国家考虑,我还是尽力伪造了购买大宗烟草和木材的文书报给美国海关,史密斯先生已经提前贿赂了美国海关人员。

  我与张买办共事多年。面上虽和气,私下却常暗自较劲。他视我为书呆子,我嫌他不懂行,办事莽撞。想当初同在洋行共事,彼此也算知根知底,却从未真交心。陶掌柜听我与张买办争吵,只冷笑:「你们斗得越凶,我越省心,朝廷的事,成不成与我何干?」

  货船装满军火,从弗吉尼亚起航那天,张买办突然翻脸,谎称奉朝廷密令,命我留美核查账目,扣下我的官府文牒,又命仆役阻我上船,只说『此人奉命留守,账目核实后再回』,便将我独自留在码头,行李与150鹰洋扔在我脚边。我带来的小厮六儿也被张买办收买,六儿顺便将我剩下的几十鹰洋也拿走了,幸好我行李中的300两白银,从未与他说起,他在途中又因晕船时常休息不好,整日瞌睡连连,因此没被他发现。

  回想起来登船前几日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张买办与赵账房常在一起低语,见我走近便停了话头,有次我路过下榻的旅店房间门口,隐约听见刘把总低声说:「此人啰嗦碍事,不如回程时寻个由头,就说海上失脚,掉进海里。」赵账房则小声嘀咕:「我只管账,别让我担这风险。」张买办顿了顿,沉声道:「朝廷催得紧,哪有空管这么多,也只能这样了。这事若是办成了,我再分你们每人200两如何?」

  船影渐远,我立在码头,一面感到自己前路茫然,一面觉得这批破枪送回国,不过是多添几堆废铁罢了。但转念又一想,张买办的仆人小顺子曾在船上对我说,张买办这次出洋前,在家中被一个宋县丞拜访,宋县丞留下一封信,张买办看后随手放在书桌上,小顺子偷瞄一眼,见上面写着:传朝廷兵部李主事的意思,因战事紧迫,这批军火官军急用,不可拖延时日,自出发之日起,限8月以内必要返回交货,如遇不便,可见机行事。

  小顺子因张买办常扣他工钱,找我诉苦时我多会接济他几钱银子,因此和我交好。到美国后私下又对我说起,经过德克萨斯时,张买办见此地兵卒正严加戒备,一问史密斯先生派来陪同的合伙人得知原来旁边的墨西哥正在内战,德州难免要有所防备,且现在德州土匪横行,常有阻断道路的情况发生,加维斯顿港因附近海盗出没,也常有货船延误的情况发生。张买办听后多次忧虑若回程时,如果遇到散兵游勇来抢掠,导致德州道路断绝,那时又当如何?因此在美期间时常借酒消愁,忧虑归程恐有不顺,显得十分焦急。

  想到这,我心中释怀,张买办不懂枪炮是真,行事莽撞也是真,可他并非无能,也未必是存心害我。他受朝廷急令所迫,须得赶紧回国交差,而我收到的密信却有时间宽裕之意。眼下我手里捏着他贪墨的证据,他若不把我留在这儿,回国后怕是难以自圆其说,说到底只是嫌我碍事而已。留下性命和银元,终究是没赶尽杀绝,想来他也是情势所逼,非本性恶。我怕枪械不精被追责,他怕延误期限被追责,都是上命差遣,盖不由己。

  刚才码头喧嚣时,亨克尔与此行的船运商伊莱·卡特先生并肩验货,见我路过,亨克尔皱眉道:「这人对武器买卖挑剔得很,幸得我使些手段,才做成了生意。」卡特先生闻言看我一眼,并未说话。

  这卡特先生,是亨克尔介绍的船运承包商,他今年50多岁,头发半白,但看起来气色不错,身材健壮,见我们一行人来自中国,穿着长相与众不同,颇感新奇,常来与我们闲聊些有的没的,我与亨克尔多有交涉和争执,又要认真研判枪械优劣和价格,并不如他人般放松,亨克尔常对他说起我不肯接受好处,又经常提各种要求,言辞之间多有嘲讽。

  卡特先生却私下赞许我:正直而忠诚。多次询问我对现在的武器了解多少,我都据实回答,在国内时为官府从洋商那,少量买过几批英国和法国的老式燧发枪,从澳门为朝廷买过几门葡萄牙的大炮。

  船走后,卡特先生见我仍呆立码头,他低声问亨克尔:「他怎没上船?」亨克尔冷笑:「谁知那帮人怎么回事。」

  卡特似有所悟,转身问我是否还懂账目与茶叶香料生意。我回道:「我在洋行做过多年,账目洋文都熟,南洋、印度也去过几回,茶叶香料略知一二。」

  他转身走几步低声自语几句,又回来和我攀谈,问我可愿为他做事,他是佐治亚的士绅,在萨凡纳经营一处棉花园,又在码头附近投资了几处产业,其中一家香料和茶叶店铺,在萨凡纳需要人打理,那家店主前段时间炒棉花去了,正好空缺,若经营得当每月总收入可达110美元左右,足以在此过上舒适的生活。我现在退路断绝,即便现在回去怕也难逃被吴大人追责,只能先答应下来,权且容身。

  跟卡特聊的时候,我还了解到,美国人主流喝的是咖啡,喝茶是从英国传来的奢侈习惯,跟中国完全不一样。他们喜欢在茶里加牛奶、砂糖、柠檬汁什么的。在南方,只有港口的商人和内陆的上层人士爱喝茶、用香料,普通人或者中产更喜欢便宜的咖啡和烟草。说起咖啡,我和洋人往来也多次尝过,只觉得苦涩难以入口,见洋人都爱多放糖,便想何不直接喝糖水。

  卡特提醒我一定要穿西装,把辫子剪掉。美国南方人很排外,如果以中国人的身份过去,肯定麻烦不断。他眯眼打量我一番说:「你是中国北方人,肤色较浅,带点粉红和沙色,很像美洲土著和白人混血,但长相又很不一样。伪装成英国公司招募的土著雇员正好,南方人对外面的事稀里糊涂,不会深究。平日可多用帽檐遮挡面部,常佩一个十字架在胸前,与人说话前先赞美上帝,这样他们便会觉得你是个正派人,少生疑心。到了正式场合我们会称你为梅蒂斯人,你只说自己英国背景,不要多说其他,他们看你肤色浅,自然默认你是土著和欧洲人混血,不会追问。」

  我很感激卡特的建议,我以前在洋行干过,跟英国公司打交道多,模仿他们的雇员对我来说不难,随手弄个盖上萝卜章的雇员证明模糊身份就行。卡特还给了我一份他公司的身份证明文件,让我办事更方便。

  为了让我的梅蒂斯人伪装看起来更加可信,卡特先生还找来他一个曾在加拿大北境做过生意的朋友,这个人告诉我,梅蒂斯人因为是混血在白人眼里地位也不高,确实会有少数来南方卖皮毛的,因此南方人普遍虽没见过,倒也略有耳闻,他让我务必要保持低调。他教了我一些简单的法语常用语和祈祷词,几个皮毛贸易相关的词汇,梅蒂斯人经常英语和法语混用,我可以和人说话时添加进去,展示文化背景。教了我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爸是欧洲来的猎人,我妈是北方的部落民,我跟着英国公司干了几年,负责跑腿去收皮毛干活的,现在南下讨生活,不要多说细节。他还送给我一双鹿皮鞋和一把狩猎小刀,告诉我可以放在住处,以显示确从加拿大北境而来。

  完成假身份伪装的关键一步,是要给我取一个合适的法语名字,老卡特先生这个朋友给我取了假名:朗德·莫林,Land Morin。

  他解释道:「朗德,法语是,荆棘丛,荒野之意,虽然在法国人中不太常见,但正好适合强调梅蒂斯人在北境之地的狩猎海狸等动物,获取珍贵皮毛的生活场景。莫林,是法国较为常见姓氏,词源是摩尔人,异乡人的意思,正好暗合了你并非白人这点。同时莫林这个姓氏与英文的,沼泽地,荒野,读音比较像,也暗示了你需要模糊身份。我能帮的也就这些,再多的就要靠你自己谨慎了」

  等做完了这些准备已经用去月余,老卡特先生这才放心带着我乘船离开诺福克前往萨凡纳。我初到萨凡纳时正值春分,港口的风还带着海水的咸腥味,夹杂着远处沼泽飘来的泥土腐臭。街上的木板路被春雨泡得发软,走上去吱吱作响,鞋底粘满了湿泥。太阳一出,空气就闷得像蒸笼,码头工人赤着膀子,满身汗水地搬着棉包。我站在码头边,风吹过脸,竟有些黏腻,像是海水和汗味凝成了雾。这里扛着棉花包往来装卸的黑奴,不停用鞭子抽打黑奴叫骂的白人监工,背枪骑马的白人护院往来监视。让我想起了以前在南洋时去过的香料种植园,那里的英国人和归他们管的印度人奴隶,也是这样的关系。

  老卡特先生的宅邸位于萨凡纳郊外,离市区也不远,是一座白墙两层楼房,四周环绕100多黑奴劳作的棉花园,田野里黑奴正在翻土施肥,为下月的棉花播种做准备。通往主宅的是一条两侧种着橡木的平整大道。

  老卡特先生走在前面,领我进入他的宅邸,他和一个看起来黑白混血的管家交谈几句后,转身对我说:「看来你来的正好,我的家人和几个主要手下都在,我正好给你全都引见一遍。」

  老卡特经过楼里不同房间时,逐一向我介绍他的家人,语气中夹杂复杂情绪:

  卡特夫人:35岁,续弦的英国下层白人妻子,面容清瘦,终日在家庭祈祷室的十字架前低诵《圣经》。她见我时仅略一点头,便继续低头读经,身边跟随着1个黑发低头的女奴。

  长子詹姆斯:28岁,棉花园经理,身形壮硕,满脸傲慢。他瞅我一眼,冷笑道:「这土著模样的人也懂生意?」卡特先生轻斥,他才不情愿走开,去田里以骑马鞭笞黑奴为乐。

  次子霍华德:24岁,家族在码头业务名义负责人,身形笔直挺拔,在南卡罗莱纳州查尔斯顿的堡垒军事学院,读了4年的军官课程,现在美国并无战事,军队规模很小,他毕业后只能以候补军官身份回家。由于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嘴很严,从不传闲话,和我的业务也会接触比较多,因此老卡特只把我是中国人这件事和他说了,要求他对我有所关照,对我的真实身份保密,霍华德对老爹的要求认真予以答应。

  霍华德对我的中国背景很是好奇,把我拽到一处角落问我:「我听军校的教官讲,英国人总能打败中国人,你们的是不是已经全面投降了,好让维多利亚女王也来管着你们?」

  我顿了顿答道:「朝廷这些年割地赔款,吃了不少亏,可内外战事已经打了20年,至今还能撑着,没听说要全盘投降。」

  他皱眉道:「这怎么可能?英国吞了印度,奥斯曼也收拾得七零八落,中国凭什么撑到现在?你这话听着不像是真的。」

  我低头不语,心中暗想:朝廷腐败,军队无能,可也还在死撑着。拖到今日,连我自己都觉意外,更别说洋人了。

  见我面露难色,霍华德又问道:「你既然能为中国出来购买武器,必然知道中国军队的装备情况,你可跟我说说一二。」

  我沉住气如实回答道:「中国军队每个营500到一千人,装备火炮3到5门,抬枪几十架,三分之一到一半的人使用鸟铳和洋枪,其他人使用长矛。」

  霍华德一副嘲笑的语气说:「还有那么多人在使用长矛啊,难怪不是英国的对手,如此落后的国家,怎么能不被我们白人所征服呢?等你回中国的时候,可能你的主人已经变成维多利亚女王了。」

  这个年轻人的好胜心因此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挥挥手放过了我。

  我心想,正是因为看到了已经落后,朝廷现在才急于想要挽救回来,虽困难重重,到底是没有完全放弃挣扎,正如诸葛武侯在出师表里所说:「国家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如林尚书,左先生等人,无不是「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见我与霍华德闲话完了,老卡特继续向我介绍:

  三子欧仁:22岁,肤色红润,嗜好赛马。他见我时轻哼:「这人怕是连马缰都不会抓。」

  四子查尔斯:20岁,年少轻狂,戾气逼人。他指着远处正在被监工鞭打的黑奴,得意道:「不听话就得收拾。」

  还有一个长女凯拉,因早已嫁人而不在这里。这些都是已经病故的前妻所生。

  五子爱德华:12岁,小小年纪已经学着兄长们的样子,满口「北方佬该死」「棉花王国」。他见我胸前十字架,好奇问我是否信教,我点头承认后更加不屑:「上帝只会站在我们这边,才不会护着你们这些红番」。

  小女儿卡洛琳:11岁,娇俏却刻薄。她看见我我,撇嘴道:「这人衣服真寒碜。」

  这对兄妹是现在的续弦所生。

  亚瑟·霍克船长:35岁,卡特夫人表弟,独立商船的船长,有一艘300吨的中型蒸汽和风帆两用商船,常年和老卡特合作,家住在英国的利物浦。他肤色偏深,黑直发,性格开朗,态度温和,见我时握手问候似颇友善。寒暄几句后就说航海劳累,自己找地方睡觉去了。

  老卡特向我介绍霍克时说道:「他只要上岸了就贪杯嗜睡,在英国生活也没几个亲戚和朋友,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可到了海上他就是最豪爽,最开明,也最熟悉海洋的船长,习惯于漂泊冒险的生活。」

  我注意到老卡特提起他自己的孩子,都是一副觉得不成器,可管了他们也不听的样子,只有说起这个远亲,他脸上难得有点笑容。只是亲戚关系太远,两家虽有些生意往来,并无什么私交。

  马里诺:40多岁,卡特家族产业的码头总管,在码头管着20多个黑奴装卸工,和一个10人左右的船只维修小队,具有很强的组织和协调能力。老卡特告诉我,这个人是1848年革命时从热那亚流亡过来的意大利人,是个南方无法本土培养的稀有人才,由于和我的工作会必然接触比较多,他也被老卡特告知我是华人这件事。他拍着我的肩,爽朗笑道:「咱俩都是外乡人,得互相帮衬。而且我们那的马可·波罗去过你们那,我听说有传教士也去过你那。」仿佛在南方这地方,只有我们这些外来者才懂彼此。

  马里诺私下对我表示,他在这里被视为次等白人,地位也挺尴尬,高于黑人和混血,可还是不如那些从英国来的白人,被讥讽只能算半个白人。马里诺还说起他有个重要助手,雅各布·列文,因为是犹太人,卡特先生不许他进庄园,改日再和我介绍。

  马修:40多岁,爱尔兰人,穷白人会计,矮胖粗鲁,文化有限。他冷眼看我:「不是白人还想在这混?」

  乔伊:20多岁,暗白色皮肤,老卡特说这是他和一个自由黑白混血女人的私生子,长大了安排在手下做事。可他不能承认这个孩子,其他的孩子也不会认他是自家人。连白人监工和其他的白人护院都嫌弃他不够纯血。乔伊眼神阴郁,见我时低声道:「你我都是半个外人。」

  老卡特先生对我说,生活中遇到的事,都可以找乔伊和马里诺帮忙。

  到了晚上,由于老卡特儿女们的强烈反对,我不能和他们这些白人一起吃饭,要去厨房和家务奴隶们一起,也不能住在这间主楼里,要去后面家务奴隶住的木板房过夜。

  老卡特先生私下对我表示歉意,希望我能暂且忍耐两天,我表示感谢他对我的收留,客随主便,我并不会有更多奢求。

  我把行李寄存在老卡特处,就在黑白混血的奴隶管家亨利陪同下,去了后院的家务奴隶木板屋,这间矮小阴冷的木棚里,挤着十几个家务奴隶,男女混杂,做起房事来也不避开旁人,黑人男奴,女奴都一个个举止轻浮,袒身露体,毫无廉耻,有的躺下就鼾声如雷,没睡的互相说些粗俗的荤话取乐,我在中国何曾见过此等下流的场面,羞的不敢抬头,以衣领遮面。我用眼角扫过之间,这些黑奴对黑白混血的几个奴隶,都目露凶光,十分仇视。

  入夜后白人监工踹开棚门,如选牛羊一样的叫了几个黑女奴出去,和他们就在门外空地上,如禽兽一般肆意交配,女黑奴如有不配合,动辄以皮鞭殴打一顿威胁,棚里的其他黑奴继续嬉闹酣睡如常,宛如无事发生。

  亨利见我好像很受老卡特器重,言语之间不免有些羡慕之意,他看我面露不悦,对我说:「这位先生也别嫌弃,那些白人监工每天晚上都是如此,主人觉得只要能让女黑奴怀孕,继续生小奴隶就是好事,从不阻拦,每每都支持纵容。那些高大健壮的男性黑奴,也可以获得主人许可后,每晚也来如此行事。」

  亨利拉过旁边一个低着头的黑白混血的女奴对我说:「先生,要不你也试试这个,这个算是我老婆吧,她叫洁琳,20多岁长得还算漂亮,白人主人也总在晚上找她去陪睡,你和她也做做那事,也快活快活。」

  我顿感脑瓜嗡嗡作响,便问他:「这附近可别有清净之处。」

  亨利指指远处的谷仓说:「只要那里了。」

  我谢过亨利,立刻起身边走,亨利还在后面不解的问:「这有女人你还不要啊,女人可是人生唯一的快乐了。」

  次日清晨,老卡特邀我同去家族墓地,说要「看看老辈人」。

  墓地位于棉花园边缘,一片低矮松林掩映下,几块风蚀的墓碑歪斜而立,刻着「卡特」姓氏。他立在父母墓前,沉默许久,突然低声啜泣几声,转身对我说:「轧棉机发明67年来,棉花撑起南方盛景如梦,可一旦南北开战,我的儿子们怕都会离我而去。我不为自己现在伤心,是想到将来,才觉悲凉。现在家中儿女辈我都指望不上,他们成长在南方富裕以后,不懂这世间的艰辛,自以为是贵族骑士,其实这一切的都来的太短了,将来一旦战争爆发,可能就要多依靠你和霍克,马里诺三个外人来帮我料理些事情了。」

  他目光浑浊,似已望穿岁月。我听罢,心中疑惑。这家族眼下田地广袤,宅邸气派,我不过一落魄异乡人,他却比我还悲观,未免奇怪。但初来乍到,我不好多问,只得沉默以对,随他缓步离开。

  归途他指着棉田,低声道:「这景象,我父母从没想过,可我总觉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这日天色将晚,我回到谷仓歇息时,昨晚遇到的黑白混血女奴洁琳,已经在那跪了好半天,她说是主人让她来陪我的,请我别嫌弃她,我叹口气,将她扶起,觉得一来:我若赶她走,她回去了不好交差。二来:这样对她表示毫无兴趣,会让她对自己的年纪容貌产生自卑,对她也不好。三来:有女人总比没有好。可我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只是胡乱搂着她睡了一夜。

  天明,老卡特带我去交接了店铺的经营权,老卡特先生怕我初来不懂生意和南方风俗,便派了管家亨利带我1月有余。亨利是个黑白混血的奴隶出身,黑人嫌他白,白人嫌他黑,明明为主人管着许多事却地位低下。亨利见我态度温和,不因他出身而有歧视,因此和我十分交好,多次和我谈起,白人傲慢,黑人野蛮,都要少和他们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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