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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文心雕龙——风花雪月】【西海残花录】【069】【完】 - 1,8

小说:【2024文心雕龙——风花雪月】【西海残花录】【069】【完】【2024文心雕龙——风花雪月】【西海残花录】【069】【完】 2025-09-07 14:11 5hhhhh 6720 ℃

  与卖货量成正比的是我去老卡特家里取货的次数也增加了,由于工作量的季节变化,我需要经常自行前往老卡特家和码头的两处仓库,去取回需要卖的东西,这样少不得需要亨利管家和乔伊,威廉帮我搭把手。

  如果货物较多时,乔伊会帮我调配庄园的马车给我使用,现在马车不管是购买还是维护,都很昂贵,且需要专业马夫对马匹进行养护,不是我能负担起的。如果数量较少,我会使用这里的双轮手推车,这是乔伊帮我找的一台旧车,一次可以装载1到4大箱货物,共180斤或者按这里人说的200磅,如果为了稳定性和保持体力考虑,2大箱是正常比较常有的。

  我和码头总管马里诺的接触也大副增加,有一次他请我去他家吃顿饭,她的妻子叫玛利亚,是他从意大利逃亡前就娶的一个热那亚渔家女,35多岁,做菜手艺非常了得,我觉得在这里终于遇到了点自己熟悉的味道。我在叫他们夫妻两个名字的时候经常会叫错,如果从中文读音来看,这两个名字太像了,舌头常会说完一个,另一个想要区分得停顿好半天,说快了就会混一起,他们夫妻俩都开朗热情,把我这种有点窘迫的无法区分他们名字这件事当个小笑话。

  马里诺和玛利亚还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孩子还比较小,在家帮着母亲做家务和针织的活。

  最大的一个16岁的男孩安东尼,一直想加入萨凡纳的当地民兵,但民兵组织还不想要他,因为意大利人被视为次等白人,虽然可以持枪,但被质疑不会打仗,在南方就算有意大利人加入了军队,也往往受到排挤,被打发去一些打杂的工作,而无缘加入正式的作战部队。

  除了职业选择,马里诺跟我说,安东尼的婚姻也很困难,爱尔兰人可以和当地穷白人通婚,意大利人,尤其西西里来的,常被当做是黑白混血的,被禁止和白人通婚,很是烦人,听说北方好一点,可谁知道呢?

  为了在我走期间不耽误主顾们订货,我在门口挂出一块大黑板,旁边放几根粉笔,让来的人可以把需要的东西和地址写上面,我回来看到后就会安排送去,这块黑板也成了那几天我开心的一大来源,来的人普遍文化水平不高,不但会有很多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的断句和语法错误,有的还直接用图形来表示,画一些让我得猜上半天也不太明白的东西,不过欧文倒是很容易看懂地址,货物可以少带点去了再谈下次送,这让我觉得真是离他不得。我每天会把前一天收到的要求汇总后,装在欧文的马车上帮我送去,他回来时再和我结算货款,并告诉我是否有缺货或错漏的。

           ***  ***  ***

               第三章·完

                第四章

  西历1860年冬

  有次去老卡特先生家取货时,亨利管家偷偷把我拉到一旁问我有没有办法,把他的7 岁女儿珍妮给带出去,我觉得这个事太容易暴露了,就没答应。但随着和老卡特先生一家接触的增加,我对这家人的看法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我对老卡特先生的忠诚没有任何动摇,但他的家人可能就不适合我继续移情了,正如孟子所说:君视臣为手足,臣视君为心腹,君视臣如犬马,臣视君为国人,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为仇寇。

  有一次我看到7 岁的小珍妮端着一盆脏水,小心翼翼挪向后院。老卡特家的1 2 岁小男主人爱德华斜靠在门框,嘴里嚼着苹果核,眯眼盯着她那头微卷的黑发,低声嘀咕:「半白的贱种,真碍眼。」

  珍妮低头不敢吭声,脚刚迈出,爱德华一把抢过水盆,泼在她身上,水渍混着泥巴糊满她破裙子。他哈哈大笑:「跑啊,小耗子!」

  珍妮咬着唇往后退,爱德华捡起块石头扔过去,正砸在她膝盖上,血渗出来。

  她捂着腿蹲下,眼泪啪嗒掉地上。亨利从柴房跑来,低声喊:「女儿,别哭!」

  爱德华哼道:「管好你闺女,别脏了我的地!」转身扬长而去。

  爱德华这个半大的小崽子,看见我在旁边,也是一副没好气的冲我吼道:「红番,愣着干什么,快干活去。」

  入冬后,街头巷尾,手持步枪和猎刀的巡逻民兵越来越多,他们披着厚大衣,眼神警惕的来回踱步。私人的白人武装也全副武装,骑着马,腰间别着手枪,肩上扛着长枪,像是随时准备开战。

  我外出给客户送货时,几次被这些民兵拦下,要求打开箱子查验。他们翻弄着茶叶袋子和咖啡麻袋,嘴里嘀咕着「防着北佬的奸细」之类的话,语气粗鲁,眼神里满是怀疑。我懒得跟他们争,只好站在一旁等着,心里觉着这日子怎么越过越乱了。

  店铺里也逃不开这股紧张劲儿。几乎每个进门买东西的人,不管是买茶叶的富人太太,还是拿几美分换烟草的穷白人,都在嚷嚷着林肯当了大统领的事儿。

  他们围着我的柜台,七嘴八舌地说什么「州权」「自由」「防备北方人」,说得唾沫横飞,像是要把这店当成议事厅,吵得我头疼,他们问我怎么看,我就随口敷衍一句。

  我对美国朝政没半点兴趣,可如今这架势,想不知道都难。有人拍着柜台跟我抱怨:「那林肯是个废奴的混账,北方佬要抢咱们的奴隶,毁了南方!」

  还有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说南卡罗来纳要退出联邦了,咱们佐治亚也得跟上,不然北佬打过来,谁都跑不了。」

  还有些人在店里讨论,说些「不要怕纽约的奸商。」「波士顿人胆小怯懦。」「英国肯定会为了棉花支持我们的。」「法国也会的。」

  我低头算账,嘴里应几声「嗯」「是」,心里却只想着赶紧把货卖完,别惹麻烦。

  这乱糟糟的传言让我头疼,可也得打起精神应付。毕竟,生意还得做下去。

  玛丽和斯蒂芬妮忙着搬货打扫,倒是没工夫听这些闲话。玛丽照旧在后院库房分茶叶和胡椒,手脚麻利得像个老仆,汗珠顺着浅棕色的额头滴下来,她连擦都不擦,低头接着干。斯蒂芬妮跟在她后头,抱着一袋咖啡挪到前厅,瘦弱的身子抖得厉害,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可她咬着牙没吭声。我瞧着她俩这模样,心里暗想,这俩丫头虽不识字,可干活踏实,总比外头那些满嘴跑火车的民兵强。

  到了晚上店铺关门后,我坐在柜台后翻账簿,壁炉的火光映得屋里暖黄一片。

  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民兵的吆喝。我探头一看,几个白人武装骑马经过,手里的步枪在火光下闪着寒光。他们嘴里喊着「查逃奴」「防北佬」,声音粗得像要掀了屋顶。

  这些人天天如此,我皱了皱眉,锁好门,回头见斯蒂芬妮站在后院门口,手里捏着抹布,蓝眼睛瞪得圆圆的,低声问:「主人,外头怎么了?」她语气里带着点慌,像怕那喊声冲她来。

  我走过去,低声说:「别怕,是民兵在闹腾,跟咱们没关系。你干你的活。」她咬了咬唇,点点头,可那眼神还是紧绷着,像不信这乱子真跟她无关。我拍拍她肩膀,转身回柜台,心里却有点沉,这外头的乱劲儿,怕是连带着她都得提心吊胆。

  斯蒂芬妮蹲在旁边,低头擦着柜台,偷瞄我一眼,低声说:「主人,外头那些人……会不会来抓我?」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叫,眼里闪着害怕。

  我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不会,有我在,他们不敢进来。你老实干活,别乱跑就行。」

  她点点头,眼泪汪汪地挂在睫毛上,低声回:「是,主人,我听您的。」可那眼神,分明还是怕得要命,像外头的马蹄声随时会踩到她身上。

  这几天,店里的客人除了买货,还总带点消息进来。威廉那天来买一口袋烟草,顺口说:「先生,你听说了吗?南卡罗来纳真要脱离联邦了。」

  我低头称烟草,嗯了几声,没接话。他见我不吭声,咧嘴笑说:「你这红番倒淡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乱起来谁都跑不了。」说完,他拿着东西晃悠着走了。

  欧文送货时也提了一嘴:「先生,外头民兵查得严,我昨儿送咖啡差点被扣,说是查北佬的货。你这店也小心点。」

  我点点头,低声说:「多谢提醒,我盯着。」

  他瞅了眼后院的斯蒂芬妮,低声说:「她长得太白了,民兵瞧见准得起疑,你可别让她出门。」我应了声,心里却暗骂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麻烦。

  露西姐妹那天也来了,带着个白人朋友,买了几斤茶叶。她站在柜台前,冲我笑说:「先生,你这生意不错,可外头乱了,林肯那废奴佬要毁咱们南方,你得备着点。」

  她瞧了眼后院,低声说:「玛丽和那金发丫头干活挺好,可乱起来,奴隶最先遭殃,你可看紧了。」

  我点点头,低声回:「我明白。」她朋友插嘴说:「听说北佬要打过来,咱们得把这些黑鬼管严点。」露西笑笑,没接话,拿了茶叶就走。

  这乱糟糟的传言让我头大,可生活还得继续。我穿好呢子外套,顶着冷风去朱莉那儿买土豆和面包,她站在菜摊后,浅棕色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微光,手上还沾着泥土。她递给我一篮土豆和几块硬面包,我掏出硬币付账时,她突然压低声音说:「先生,欧文跟我提过你一件事儿。你刚买下斯蒂芬妮那会儿,好像说要把她放了,把那丫头吓坏了,杰克跟你说了好半天这儿的法律。」

  这话像一记闷棍砸在我头上,我手一顿,硬币差点掉地上。心跳得厉害,冷汗顺着后背淌下来。我赶紧回过神,盯着朱莉,低声说:「别瞎传啊,那是一时冲动,不懂规矩。我还想多活几天呢。」声音压得低,怕隔墙有耳。

  朱莉摆摆手,冲我笑笑,低声说:「放心,我不会传。大家也就是私下说说,都觉得你可能是好人。」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试探,「要是现在还有人求你这么干,你还愿意帮吗?上帝子民人人平等,奴隶制这事儿,早晚得完,尤其亨利家的珍妮多可怜啊,你要是能帮一下也好啊。」她语气轻,像在试探我,又像在自言自语。

  我愣了愣,没敢接茬,含糊地说:「这我可说不好,外头乱成这样,我只想做生意。」

  我心里已经翻腾得厉害。朱莉这话听着像宗教里的说辞,可那股劲儿,分明是在拉我下水。我可不想掺和这些,南方人对奴隶的事儿敏感得要命,私放奴隶比偷东西还遭人恨,这儿靠黑奴种棉花出口英国赚钱,奴隶就是财产,谁敢动谁就是跟整个南方作对。我当初买下斯蒂芬妮时,一时热血上头说了要放她,幸好杰克拦着,讲了一堆法律规矩,才没酿成大祸。

  朱莉见我不吭声,点点头,低声说:「你不参与也没事,我们能理解,你毕竟是外人。」

  她说完,拍拍裙子上的泥,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像啥也没发生过。

  我提着篮子往回走,朱莉这话让我猛地想起最近乔伊、威廉、露西这些混血朋友,总跑来店里跟我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乔伊前几天买茶叶时,嘀咕过「奴隶制不道德,早晚得废」;威廉送烟草时,也提过「南方迟早得变天」;露西姐妹那次带白人朋友来,还半开玩笑地说「林肯上台,奴隶们有盼头了」。

  我当时只当他们是闲聊,没往深处想,可现在串起来看,他们怕是早就私下串联好了,就像白人最怕的那样,暗地里要干点啥。想想也是,南方这些白人天天在上面压着他们抬不起头来,反过来说,可不得有机会就得想着,给这些看不起他们的白人们找点麻烦。

  回到店铺,我锁上门,我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下去,可心里还是堵得慌。我对美国这奴隶制的法律还是半懂不懂,可也知道在这儿同情奴隶是条死路。南方人把奴隶当财产,私有制神圣不可侵犯,谁敢帮奴隶逃走,谁就是砸他们的饭碗。杰克当初跟我讲得清楚,私放奴隶是大罪,轻则坐牢,重则吊死。

  我一个外来的中国人,本就让这些白人看不顺眼,要是真掺和进朱莉他们的事儿,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朱莉他们的事儿,我不敢掺和,民兵查得严,哪天被他们看出点啥,我这小命怕是也得搭进去。睡下时,斯蒂芬妮身子凉凉的,低声说:「主人,我听话,您别不要我……」。

  我搂着她,低声说:「不会,你老实干活就行。」她点点头,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可我盯着屋顶,脑子里全是朱莉那句「你毕竟是外人」,看来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在干点什么了。

  最近我去老卡特家取货时,看他家的孩子也确实有点不像话,亨利家的珍妮跪在地上擦地板时,老卡特的小女儿,11岁的卡洛琳穿着新裙子走过,皱眉瞧着她,低声说:「你这脏东西,擦得跟你的脸一样黑!」

  珍妮手一抖,水桶歪了点,溅了几滴在卡洛琳鞋上。卡洛琳尖叫:「你敢弄我!」

  一把揪住珍妮头发,把她脸按在地板上,鞋尖踢在她腰上:「舔干净!」

  珍妮挣扎着喘气,卡洛琳冷笑:「半白的野种,还想学白人?」

  亨利的黑白混血女奴妻子洁琳端着茶盘进来,低声求:「小姐,别打她!」

  卡洛琳甩手:「管好你自己,贱货!」拂袖而去,留下珍妮蜷在地上抽泣。

  卡洛琳看见我在旁边看着,也是对我一脸不屑的说:「红番,别觉得我爸夸你两句文明人,你就真跟我们一样了,你现在要是敢碰我一下,就应该被扔进海里喂鲨鱼。」

  萨凡纳的冬天越发冷了,店铺外的街头却乱得像开了锅。民兵和私人武装的脚步声没日没夜地响着,码头区的空气里除了咸腥味,还多了股火药味儿。我平时跟朱莉、乔伊、威廉这些混血朋友走得近,他们的朋友和亲戚里,最近真有人因为跟北方来的废奴主义者合伙帮奴隶逃走,被民兵抓起来枪毙了。

  听说有个叫混血汉子,前几天还跟乔伊一块儿送过烟草,结果昨天在码头和几个北方来的人被民兵当场崩了,一个和朱莉认识的自由黑人被民兵怀疑,也被吊起来绞死。朱莉那天送菜时,低声跟我提了句:「民兵说他藏了个逃奴。」她眼底闪着害怕,可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像在憋着气。

  可我总觉得未必是真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民兵们高度紧张下,必须得杀几个意思意思,就像中国俗话说的,杀一儆百一样。

  这乱劲儿连累得我这店里也不安生,连续好几波武装民兵闯进来,仔仔细细搜了好几遍。他们端着长枪,靴子踩得地板咚咚响,翻箱倒柜,连库房里的茶叶麻袋和胡椒木箱都被捅了几刀,弄得满地都是碎末。

  第一次来的时候,领头的民兵是个满脸胡子的家伙,他瞅见斯蒂芬妮站在后院,金发蓝眼,皮肤雪白如棉纱,端起枪指着她,吼道:「这哪来的白人娘们儿?

  你拐来的吧!」

  我赶紧从柜台下掏出斯蒂芬妮的买卖合同,递过去,低声说:「她是我的奴隶,正经买的,这是合同。」那民兵接过纸,眯着眼看了半天,又拽起斯蒂芬妮的胳膊,瞧见她胳膊上那个「R 」字烙印——逃跑者的标记,才骂骂咧咧地说:「长这么白,原来是个黑鬼,跑过一回啊,怪不得。」他甩下合同,带着人走了。

  斯蒂芬妮被这一吓,脸色苍白的像宣纸,身子抖得站都站不稳,缩在后院角落,低声呢喃:「主人,他们要杀我……」

  我走过去,低声说:「别怕,有合同在,他们不敢动你。」她点点头,眼泪挂在睫毛上,可那蓝眼睛还是盯着门口,像怕民兵随时冲进来。那「R 」字烙印,以前是她耻辱的记号,如今倒成了保她命的证明。我心里暗想,这世道真是怪,羞辱她的东西,反倒救了她一回。

  民兵来搜了几次后,我这店算是被盯上了。他们虽没抓到啥把柄,可总拿怀疑的眼神扫我,嘴里嘀咕着「红番」「外人」「北方嫌疑」「加拿大的杂种」之类的话。

  我对美国南方的奴隶制很陌生,对美国北方搞得废奴主义也一样很陌生。

  在我看来,长幼尊卑天经地义,下人干活,主人管着,不是挺正常吗?况且那些黑奴一个个黑得吓人,五大三粗,眼神凶得像野兽,白人监工天天跟他们混在一块儿,就不怕哪天被反咬一口?我瞧着都觉得瘆得慌,可南方人却把这当命根子,动不得,碰不得。

  再说我在这儿能站住脚,全靠老卡特先生救我于危难。年初我为朝廷买军火,跟张买办闹翻,他们把我扔在美国不管死活,幸亏老卡特先生收留我,在此落脚,如今我生意做得顺,美人在怀,全是他的恩情。

  从中国人的规矩里来说,为人得知恩图报,他就像我的主公,我得忠心事主,他既然赞成南方这奴隶制,我就算搞不清咋回事,表面上也得跟着点头,不能随便唱反调。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理当如此。

  这天傍晚,斯蒂芬妮站在旁边,手里捏着抹布,低头偷瞄我一眼,低声问:「主人,那些民兵……还会来吗?」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叫,眼底满是害怕。

  我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不好说,可有我在,他们抓不走你。干好活,别乱跑。」她点点头,可那眼神还是紧绷着,像外头的马蹄声随时会冲进来。艾米从前厅扫完地回来,小身影缩在门口,低声说:「先生,我扫完了。」我点点头,她就抱着扫帚跑回仓库去了。

  晚上睡下时,斯蒂芬妮钻进我怀里,低声说:「主人,我听话,您别让我走……」我搂着她,低声说:「不会,你老实干活就行。」她点点头,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可我盯着屋顶,脑子里全是朱莉那句「你毕竟是外人」和民兵那凶巴巴的眼神。我一个外人,夹在这乱糟糟的萨凡纳里,只想守着这店过日子,可这日子,怕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萨凡纳的冬天进入12月初,冷风吹得更凶,随着去老卡特家次数增多,与珍妮的接触也多了起来,我觉得她身材出奇的瘦,这么小却每天干那么多活,还总受老卡特家几个孩子的欺负,心中有些不忍,只是不便表露。有一次在库房里我发现她的大小,正好可以蜷缩在茶叶箱子里,便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是得有合适的时机才行。

  11月以来我不光路上被人拦过,店里被人搜过,连去码头老卡特公司仓库取货时,那些白人监工和护院都拿凶光扫我,像生怕我把奴隶藏起来带走。每次我去取货监工们就围上来,端着枪,粗声粗气地喊:「打开箱子,查查!」

  我只好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打开箱子,翻弄半天,查完没啥问题,他们才骂骂咧咧地挥手,让公司马车装好货送来我店里。这么隔三差五地查来查去,民兵和监工像是铁了心要从我这儿挖出点啥。可查到12月初,他们还是啥也没查出来。

  我跟朱莉、欧文、露西这些混血朋友走得近是不假,可我跟他们解释得清楚:欧文帮我送货,我不熟路,少不了靠他;朱莉的杂货店离得近,买菜方便;露西的酒馆我偶尔去喝杯酒解乏。这些都是正经来往,我一个外来的梅蒂斯人,做生意糊口而已,哪有心思掺和什么废奴的事?

  有次民兵又来店里搜,领头的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他翻完库房说:「这红番看着可疑,可查了这么久没啥动静。」

  另一个叼着烟斗的老兵接话:「钓了他几次话,那废奴主义的玩意儿他都听不懂,八成不是北佬探子。」

  络腮胡子瞪了我一眼,低声嘀咕:「算了,这家伙老实得跟头牛似的,别白费功夫了。」说完,他们扛着枪走了,靴子踩得地板咚咚响。

  临走时那个老兵还跟我说了一顿:「北佬要断咱们棉花的财路,不让南方人过好日子,你可不能跟他们一样啊」

  时间一长,这些白人总算消停了点。他们查了我这么久,没抓到把柄,又见我对废奴那套不感兴趣,渐渐觉得我就是个老实做生意的外地人,不像北方来的探子。毕竟,我连林肯是谁都搞不清,更别提什么州权自由了。我只想守着这店,把茶叶、咖啡卖出去,换点钱过日子,哪有胆子跟他们对着干?

  这天清晨,我去码头取货,老卡特公司的马车照旧送来几箱茶叶和几箱胡椒。

  监工们还是拿眼瞪我,可没再翻箱子,只是挥挥手让我走,我心里却松了口气。

  回到店铺,玛丽在后院分茶叶,斯蒂芬妮扫着地,艾米抱着扫帚跑前厅去了。我站在柜台后,端着热茶暖手,外头的马蹄声稀疏了些,民兵的吆喝也不那么刺耳了。

  老卡特家那几个小崽子,在我看来真是比我想的还过分,欺负亨利家的珍妮那个小的也就算了。那天我去取货时看到洁琳提着水桶去井边,爱德华晃过来,嘴里吹着口哨,盯着她浅棕皮肤,低声说:「你这半白娘们儿,挺俊啊。」

  洁琳低头快步走,他一把抓住她胳膊,把她裙子掀起来钻进去,然后还捏着她脸笑:「怕啥,我哥哥们都玩腻了。」

  洁琳挣开,低声说:「少爷,别这样!」

  爱德华脸一沉,甩手一耳光:「贱货,敢顶嘴?」

  洁琳捂着脸退后,他又踹了一脚,踢在她腿上:「下次老实点!」转身吐了口唾沫,扬长而去。亨利远远瞧见,握紧拳头却不敢上前。

  爱德华12岁,洁琳都20多岁了,虽然洁琳是下人,但也是他的长辈,这没大没小的样子真是缺乏教养,不懂礼数,门风败坏,可见家教不好。

  在中国的士绅家庭,往往都会教育孩子,按照长幼尊卑的次序,遇到下人虽位卑而比自己年长的,要尊重比自己年长的下人,对比自己年长的下人要尽量使用敬语,被他们服务时要致谢,更不可伸手打骂和侮辱他们。我父亲当年也常如此教导我,如此才不会有辱斯文,不乱了礼数。这异域的乱象,让我认为信上帝并不能让洋人开化。

  傍晚关店后,斯蒂芬妮依旧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我越来越觉得斯蒂芬妮这丫头的平安,已经成了我每天唯一在乎,和需要反复确认才能放心的事。

  萨凡纳乱象愈发明显,空气里弥漫着不安。我白天忙着店铺生意,晚上关门后却不免有些心慌。这几天,我翻出了带来的《三国演义》,借着壁炉的火光翻看,想从这些故国的书里找点安慰。看着外头的乱劲儿,我忍不住把林肯比作董卓,一个谋朝篡位的奸恶之徒,南方各州就像十八路诸侯,要起兵讨伐他。这念头虽然我自己也觉得有点牵强,可多少让我心里有个谱,现在美国这样子,跟书里写的也没啥两样。

  这天傍晚,店铺刚要关门,老卡特先生领着亚瑟·霍克船长走了进来。老卡特先生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老人模样,穿着一件厚呢大衣,手里抓着帽子。霍克船长提着一个长木箱子,身着正式的英国海事制服,肩章闪着暗光,腰板挺得笔直,像个老派军人。

  老卡特先生把箱子递给我,低声说:「打开看看。」

  我接过箱子,掀开盖子,里面躺着一把线膛步枪,我拿起来仔细检查,枪击侧板上刻着:VR:维多利亚,和一个王冠图案,箱子里附带子弹是米涅式圆柱子弹。

  我放下枪,点评说:「做工精良,性能应该不错。线膛,前装,火帽点火,米涅式子弹,但不像美国货,从枪标看应该是英国的。」

  老卡特先生会意的一笑,伸手抓了抓头发,突然眼神一闪,像在暗示我啥,说道说:「你这梅蒂斯人还算有点见识,这枪确实不是美国产。我记得你跟英国人干过,果然猜到了这是英国货。我托这位亚瑟·霍克船长从英国带来的,他是经验老道的商船船长,对大西洋航线熟得很,以后你们好一起合伙,做更大的生意。」

  亚瑟·霍克船长,微微鞠躬,接过话头,用标准的英伦腔说:「这是英国产的恩菲尔德1853式步枪,当今世上最先进的武器,科技与艺术的完美结合。」他语气里带着点自豪,手指轻抚枪身,像在展示一件宝贝。

  我心里一下子跟明镜似的。这把枪和老卡特先生说的「更大生意」绝对脱不了干系。他刚才那眼神,分明是提醒我,他对这霍克船长还没透露我的底细,我得继续装成梅蒂斯人跟他打交道,别露馅。于是,我起身前倾,跟他握了握手,先用法语说了句祈祷词:「以圣父、圣灵、圣子之名。」然后接一句英语:「我对你的到来十分欢迎,愿我们合作愉快。」

  老卡特先生抓着帽子,笑眯眯地插了一句:「我记得你这梅蒂斯人好像跑过远东的航线,路上怎么走的?」

  我略一思索,决定把从中国来时的路线反着说一遍,但避开中国这茬:「去远东我走过的路线,是从这儿坐船到德克萨克,陆路到太平洋沿岸,横渡太平洋就能到日本。」

  老卡特先生点点头,对霍克船长说:「你看,现在有这阅历的人可不好找啊。」

  他又转头对我说:「过两天我们全家都要出门去办点事,临走有事要对你交代。」我应了声「好」,心里却有点打鼓。这时候出门,怕是跟外头的乱象有关。

  霍克船长揉了揉眉心说:「我刚从英国来,旅途劳累,想先借你屋里歇几天。」

  我点点头,领他到后院卧室休息,低声对玛丽说:「好好照看他,别怠慢。」

  玛丽应了声「是,先生」,转身去烧水泡茶。

  斯蒂芬妮一见白人就怕得要命,我让她跟艾米一块儿去库房待着,别出来。

  她低声回了个「是,主人」,拉着艾米的小手跑了。

  霍克船长走进我卧室,瞧见桌上摆的乌木筷子、象棋、青花瓷花瓶和盖碗茶杯,眼神一亮,拿起来翻看,他问起,我都推说是朋友送的,我也不懂。

  霍克船长也不细问,只说:「你这朋友跟中国真有缘分啊。」他语气轻松,像在闲聊,说完躺下小睡起来。

  安置好霍克船长,老卡特先生在柜台前的桌椅前坐下,我按他的喜好给他倒满了一杯红茶加柠檬汁。

  老卡特先生端起来喝了一口对我说:「莫林,我早就认为你正直又忠诚。这么长时间以来,外头查了你多少回,也没发现你跟北方的人有啥瓜葛,可见你是真能信任,城里民兵和庄园警卫那儿我都打了招呼,不会再隔三差五折腾你了。

  码头总管马里诺最近也很忙,你可以抽空去帮帮他,以后这些事可能也得你多经手了。」

  我严肃回应道:「谢先生信任,我一定办好。」心里却松了口气。以后我省了路上被拦的麻烦,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

  老卡特先生说:「那该死的林肯,真是要毁了美国!这魔头一上台,南方就没活路了,十恶不赦的混账!,对了,这几天天我们全家都要陆续出门,多去南方各地走走,联络一下各地士绅,看看大家能不能商讨出一个,对付林肯这个狗贼和北方佬的办法来,可能都得圣诞节后才能回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赶紧附和道:「是啊,先生,林肯这人太坏,南方不能让他毁掉了。」这话我早练熟了,老卡特先生听我这么说,哼了一声,算是满意,端起酒杯灌了一口,又骂了几句才消停。

  次日我去卡特庄园取货时,从乔伊那得知,欧文已经几天前先行一步去了亚特兰大,好像是去和佐治亚州的官员们商量些事,查尔斯这两天也被老爹安排去南卡罗莱纳参加士绅集会,詹姆斯过几天要去奥古斯塔参加一个庄园主的婚礼。

  我在去卡特庄园对账时注意到,有军校经历的霍华德可能是卡特家5 兄弟里最忙的,他带着几个白人朋友,正商量着要到附近的县里和乡下做鼓动宣传,自己募集一些乡下白人为民兵,预计等到佐治亚也宣布独立后正式开始集结,言语之间已经自比斯巴达国王李奥尼,打算率领300 迪克西勇士,就能抵挡北方来的百万杨基佬组成的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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