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他獨行於世界之外，從遙遠的星球望向這裡。

他能看見自己羞恥的模樣，在床上扭曲著，衣服不及收拾。

他像一把小提琴被拉扯出音樂，像管風琴一樣奏出呻吟。萊卡恩的手指在他身體裡探鑽，他是一塊不斷湧出的油田。

「笨蛋，快把你那根攪屎棍放進來啊。」如果他是另一個人，一定會這麼說。他會索求舌尖的觸感，渴望體內的戰慄。

但現在他被折疊在暗處，沉重光滑，無法脫身。舊日的光線照耀在身上，一頭白色的狼犬在面前狩獵，彷彿他是新鮮的死體。

為什麼這幅景象足以被稱為淫靡？

他想：過去可不曾這樣被辨認過啊。

2

「如果你不想這麼做，那你最好不要這麼講。」萊卡恩在他耳邊低吼：「放鬆。放鬆。不然我沒有辦法進去。」

他在尖叫，他控制不住自己。那不是他的聲音。一塊燒紅的熱鐵烙進他的腸道裡，他像是能從喉嚨嘔出血來。

「痛......」他想要屈服，但萊卡恩將他叼在嘴裡，聲音遂被吞噬。

快感太過強烈，他不想再繼續了。

恐懼越過身邊，盤踞在天花板上。尖刀切穿下腹，往空中騰起。

他像提線木偶一樣竄了起來。

然後落入渺遠的虛空之中。

3

「還好嗎？雨果？」

他的意識恢復了。萊卡恩撫摸著他的後背，他的東西還在雨果的身體裡，但進入的長度恐怕不到二分之一。

「不會吧......」雨果看著那東西：「我這是早洩？」

「大概不是。」萊卡恩笑著，他的笑容暗示著一種暫時性的滿足，但隨時都有可能打破。他清了清喉嚨：「你一開始似乎很害怕，我原本以為......。抱歉，我太......（他道歉的話語比道歉的表情快了一些，雨果發現）你真的想繼續嗎？」

雨果笑道：「畢竟到目前為止都和我用玩具差不了多少。」

「不可能。」萊卡恩的獠牙都露出來了：「你明明......」

他的話語打住。雨果看著他，不明白為什麼。

然後他感受到一陣熱流滑下自己的臉頰。

他下意識地用手去擦，但眼淚卻越掉越多。

他發出一聲嗚咽，強烈的噁心感驅使他跑向廁所，甩上了門。

4

萊卡恩擁有一切並非顯而易見之物。雨果一直都想與他這麼做。

他的希人血統淡薄到沒有明確的發情期，但從許久以前開始，萊卡恩光是在旁，就會讓他身體發熱。

他想擁抱他，想被他所擁抱。就連不經意的碰觸也會使他顫抖。

萊卡恩總是直來直往，雨果不曾因為他自危難中援救了自己而愛他，他喜歡的是萊卡恩在陽光下奔跑的樣子。他屬於那個地方，所有紛爭都能以最明快的方式解決的世界。

他恐怕還喜歡萊卡恩無意間忽略他某些心思的樣子。

十歲的他跑過那寂靜的走廊，看見他父親竟站在會客室裡。「狗雜種。」那個巨大的身影指出，聲音如同一道閃電。他無處可逃，慌忙轉過一個拐角，卻被狠狠抓住。

「我買了一袋無用的垃圾，但他這張鄙俗的臉上，還鑲著一顆拉文洛克的紅寶石。」父親喃喃自語。雨果被甩進更加黑暗狹窄的地方，撞到了頭。他身邊有個軟軟的東西。

塞蕾娜。

「你要做什麼、」他惡狠狠地瞪著父親，嘴巴被撬開，一根手指抵在牙上：「塞蕾娜不會......」

「把那隻眼睛給我吧，嗯？」他父親溫柔地說：「我不但會還你塞蕾娜，還會把戒指送給你。」

接下來發生了一場爆炸，難以理解、規模無法估計。雨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或許那不是真的。但他還是看見了。看見父親吻了他的眼角，探進褲襠。幾根冰冷的手指觸碰了陰莖，摸索出那個，隨後被稱為「後穴」的地方。

後來他父親從地上撿起戒指，他不曾在任何場合再次看過他取下。

而現在雨果蜷縮在廁所的地板。

他以為自己早已不會再流淚了。

5

萊卡恩幾乎沒有猶豫。無論雨果在裡面發生了什麼，他都必須親眼看到才行。

敲了幾次門都沒有回應，門內闃靜無聲，他只好自己打開了門。

雨果坐著，抬起濡濕的臉來看他。他雙眼晶亮，考慮到剛才發生的情況，萊卡恩很驚訝他竟然還保持著冷靜。

「我失態了。」雨果用沙啞的聲音說。

「不一一」萊卡恩調整著義肢緩緩彎身，到達與他齊平的高度：「別這麼說。」

「已經十多年沒這樣了，那時候也和現在不同。」雨果淡然地笑著：「要知道，我剛才沒有不願意的。」

已經十多年沒這樣了。

「很多人那樣做過。但我有時候能從中保護塞蕾娜。」

他望著雨果。無數可能性奔騰於腦中，最後到達恍然大悟的終點。

他從未想過，雨果可能比他更不擅言詞。又或者是說，就算在這個偌大的新艾利都，也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說明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

一一這樣的事情從幾歲開始？持續了多久？

他想問。他一直以來都有太多問題。很多年少時候不知道，只能在心裡暗暗記下的事，現在全都懂了。

他想起自己的第一次發情期，那時雨果似乎是因為聽見躁動的喘息聲，推開了閣樓的門。他早已脫去上衣，緊緊攥著床單，尾巴底下，掩藏著一大灘白濁的夢遺。

雨果愣了一下，他以為雨果不懂那是什麼，認為他生病了。但雨果徑直朝他走來，他遠遠就能嗅到他身上好聞的氣味，像攀上浮木，開始劇烈地渴望雨果的身體。

雨果坐到床邊，自己解開了上衣的扣子。這一切都讓他的心臟怦怦直跳。

「萊卡恩。」他說。在他說這話的時候，空氣中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但他的身體好香，萊卡恩的指爪下意識地搭在他腰上。

「別怕，萊卡恩。」雨果說。他躺上床，彷彿絲毫不在意那灘還溫熱的精液，把萊卡恩抱緊。萊卡恩的頭被他用手臂圈著，幾乎完全埋進了他裸裎的、冰涼的胸膛。

「你會沒事的。」雨果拍著他的背，發出輕輕的「噓」的聲音：「我在這裡呢，萊卡恩。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他憤怒地把雨果推開，那不明所以的溫柔讓他受辱。不知道雨果還記不記得發生過這樣的事，但現在他懂得了。不僅懂得，還感到廣遠的、深沉的悲哀。

6

塞蕾娜死後，雨果有很長一段時間的記憶空白。

在最後那一次，他並未得以代她受辱。他記得塞蕾娜的屍體，沉默、骨折、鮮血橫流，腿根沾了不知誰人已經乾涸的精液。

他盯著她失去生氣、扭曲變形的臉，努力思索著，這種時候該如何感覺。

「她才剛滿十五歲......」他想起塞蕾娜越是成長就越淡漠退縮。

他想起塞蕾娜在自己眼前被兄弟和父親侵犯。

他想起那枚滴著淫液的戒指。

他還是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父親總是邊抽插他的後庭邊對他說：

「很舒服吧？」

「不舒服的話，為什麼你的身體會這麼滾燙呢？」

「你只是缺乏經驗對吧。」

「忍著點吧，懦弱的雜種，很快你就會明白該怎麼享受了。」

剛開始，他知道自己是為了保護塞蕾娜而忍耐。後來，他察覺若不忍耐，他們會失去容身之所。最後，他開始以為自己真的學會「享受」了。他不再反抗，也沒想到要偷戒指了一一甚至是偷錢，都再也沒有想到過。

他的父親要他承認「舒服」，他承認了。

他的意志「啪」地斷成兩半，自那之後他就沒有感覺了。

他在遠處看著自己被人抽插，他在遠處看著自己為了家庭積分競爭。雖然分數敬陪末座，但他完全融入這個家了。他成為了與他人別無不同的一員。

因此當他看著塞蕾娜的屍體，也完全沒有感覺。

「我的血統果然屬於這裡吧。」他想：「我恐怕已經忘記怎麼愛她了。」

這麼想的時候，恐懼、憤怒、暴力、無助，以及隨之而來復仇的渴望，才終於吞噬了他。

若沒有喝下致幻藥，他不會回顧自己是如何透過僕從聘僱了一群盜洞客和強盜，殺進拉文洛克的宅邸裡揍人。他也不會想起自己趁亂逃走，身上的衣服還彰顯著拉文洛克的權威。那身正裝讓他在賭場裡逍遙了一段時間，但終究變得陳舊、被人奪走。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重複著偷竊與進食。那就是一切的開始，一片記憶的空白，沒有情感，也不被認為重要。他從未回頭去看，但也沒有一刻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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