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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衣,2

小说: 2025-09-07 08:09 5hhhhh 1060 ℃

我的胃部抽搐起来。艾玛根本不喜欢罗勒,她总说那味道像肥皂。莉娜犯错了!这个发现让我在拘束衣里微微颤抖——艾玛一定察觉到了。

"『P.S.』"莉娜继续念,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医生说你的应激障碍又犯了?别担心,我会每天提醒你吃药。今早你说第三次了,真可爱。爱你。』"

信封从我眼前飘落。原来艾玛提到的"药"是这个——她以为我在重复相同的话是因为旧病复发。莉娜早就计划好一切,连我的病史都成了她剧本里的道具。

针头刺入血管时,我盯着输液管里透明的液体。药物进入血液循环的瞬间,一阵奇异的温暖从胸口扩散。莉娜的脸开始扭曲、拉长,像融化的蜡像。

"这剂量足够大象睡觉。"她的声音忽远忽近,"等你醒来,就会发现..."

后半句话消散在黑暗中。最后的意识里,我感到有人解开我的拘束衣,冰凉的手指抚过我萎缩的肌肉。

"...发现你已经不再是你了。"

我在自己的尖叫声中醒来。

某种金属器械正从我喉咙里抽出,带出血丝和黏液。视线模糊成一片水光,但能分辨出这是医疗检查床,而非地下室那张刑具般的铁床。更可怕的是,我身上穿着淡蓝色病号服,手腕只有软质约束带。

"反射正常。"一个陌生男声说。

我拼命眨眼挤掉泪水,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记录板写字。他身后站着莉娜——不,是穿着香奈儿套装的我。真正的我。

"就像我说的,医生。"莉娜用担忧的语气说,"她总是突然尖叫,声称自己才是桑雅·冯·克莱斯特。"她展示手机里的照片,"这是上周家庭聚会,这个可怜人突然闯进来..."

照片上,"我"优雅地举着香槟,而角落有个模糊人影被保安架走。那个疯女人穿着我现在这身病号服,头发蓬乱如稻草。

医生叹气:"典型的替身妄想症,加上创伤后应激障碍。"他转向我,"女士,你能告诉我今天是什么年份吗?"

我想大喊真相,但喉咙只发出咯咯声。麻醉剂还在起作用,舌头像块死肉瘫在嘴里。莉娜——不,那个冒牌货——从爱马仕包里取出一叠文件。

"这是她上次住院的记录。"她忧伤地说,"我丈夫出差半年后她就变成这样..."

我瞪大眼睛,看见文件上面赫然印着丈夫的名字和我的签名!日期是三个月前。

"不..."我终于挤出一个字,唾液顺着下巴滴落。

莉娜假装擦拭眼角:"可怜的乔治,他永远不知道妹妹会变成这样..."

这个谎言让我剧烈挣扎起来。乔治是我丈夫,而这个恶魔竟敢把自己伪装成他妹妹!约束带深深勒进手腕,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医生匆忙准备镇静剂时,莉娜俯身在我耳边低语:

"现在知道为什么选这种药了吗?"她呼出的热气带着我的香水味,"它会让你连最简单的真相都说不清。"

针头刺入手臂的瞬间,我看见她无名指上戴着我的婚戒。更可怕的是,戒指内侧刻着的那行字——"Eternity begins today"——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她连这个细节都复制了。

药物像黑色潮水漫过意识。最后听见的是莉娜对医生说:"需要的话,我可以签署长期住院协议..."

再次清醒时,熟悉的霉味告诉我回到了地下室。但这次有些不同——拘束衣换成了柔软的白色棉质款,床头甚至多了个枕头。莉娜坐在阴影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

"醒了?"她没抬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刚收到艾玛的短信。她很喜欢我送她的订婚礼物。"

我艰难地转动脖子。全身肌肉像被灌了铅,连抬起手指都困难。药物副作用让视线边缘不断出现黑点,但我还是看清了手机上的照片:艾玛举着香槟,身旁站着个金发男子,两人手指上的对戒闪闪发光。

"她居然选了和你一样的蒂芙尼款式。"莉娜轻笑,"不过她的未婚夫..."她放大照片上男人的脸,"...可比你丈夫帅多了。"

愤怒给了我短暂的力量。我嘶吼着挣扎,却发现新拘束衣暗藏玄机——越是反抗,束缚带收缩得越紧。莉娜欣赏了一会儿我的徒劳,突然把手机屏幕贴到我眼前。

"看看这个。"

视频里,"我"——莉娜扮演的我——正在艾玛的订婚宴上致辞。她穿着我衣柜里最贵的那条Valentino,用着我的声音和表情:"...从小艾玛就像我的亲妹妹..."

镜头扫过宾客,我看见了王太太、我的律师、甚至高尔夫俱乐部的朋友。所有人都对"桑雅夫人"举杯微笑,没人注意到她致辞时把香槟杯拿在左手——我是绝对的右撇子。

"他们爱你。"莉娜关掉视频,"或者说,爱这个壳子。"她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脸颊,"至于里面的灵魂是谁,没人在意。"

她突然解开我的拘束衣。久违的自由感让我一阵眩晕,但随即发现更深的恐怖——我的手臂瘦得皮包骨,小腿肌肉萎缩得像长期卧床的病人。更可怕的是,右手腕上套着个医院患者腕带,上面印着:克莱斯特,安娜——我丈夫妹妹的名字。

"法律规定精神病患需要定期活动。"莉娜拖着我下床,我瘫软的双腿根本无法支撑体重,"别担心,摄像头都关了。"

她半拖半抱地把我带到墙边。那里新装了面落地镜,镜中人让我尖叫出声:枯槁的面容,凌乱的灰白头发,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两颗混浊的眼球。只有左眉上那道疤痕证明这确实是我的脸——那是十岁骑马摔伤留下的。

"喜欢你的新造型吗?"莉娜从背后抱住我,我们俩的脸并排在镜中,"知道为什么选这种药?它会让肌肉萎缩,但保持皮肤完好。"她亲吻我耳后,"就像标本师处理蝴蝶。"

我崩溃地抓向镜中她的倒影,却只碰到冰冷镜面。莉娜轻松制住我的动作,像摆弄洋娃娃一样帮我活动关节。

"每周两次,每次半小时。"她机械地屈伸我的手臂,"医生说这样能防止关节僵硬。"她突然笑起来,"对了,你现在真的有医保了——用安娜的名字。"

康复训练变成新一轮折磨。莉娜强迫我观看"桑雅夫人"的日常视频:慈善晚宴、游艇派对、甚至在我——不,她的——卧室里自拍。最残忍的是丈夫的来电,她开着免提让我听那个曾经说永远爱我的人,现在如何关心这个冒牌货的"健康问题"。

"...迪拜的项目还要延期。"丈夫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你确定不用我回去陪你?"

莉娜——不,桑雅夫人——用我最爱的真丝枕套擦着口红:"有艾玛在呢。对了,她让我谢谢你送的订婚礼物。"

"应该的。"丈夫轻笑,"毕竟她是我最疼爱的小姨子。"

通话结束的瞬间,莉娜转向角落里发抖的我:"听见了吗?他'最疼爱的小姨子'。"她拿起梳子打理我打结的头发,"从法律上说,你现在确实是安娜·克莱斯特了。"

她展示的文件让我血液凝固:精神病院入院协议、财产转让公证书、甚至我和"安娜"的身份公证——全部带有我的"亲笔签名"。

"人类记忆真有趣。"莉娜梳头的动作突然温柔,"三个月足够让所有人接受新事实。"她放下梳子,给我看手机新闻页面,"看,『慈善家桑雅夫人成立心理健康基金会』..."

屏幕上,"我"剪彩的照片光彩照人。照片角落的标语牌上写着基金会宗旨:帮助身份认知障碍患者。

当晚的"晚餐"是流食和一杯琥珀色液体。莉娜把它举到我唇边:"喝吧,对身体好。"我紧咬牙关,直到她叹气,"是艾玛寄来的结婚请柬样品,你想看吗?"

液体有蜂蜜的甜味和草药的苦涩。喝完后不久,我开始感到奇怪的平静。莉娜在床边翻阅一本相册,时不时给我看照片:"记得这次航海旅行吗?""这是我们在威尼斯过的第三个结婚纪念日..."

奇怪的是,这些记忆变得模糊不清,而照片上的莉娜却越来越像我。当翻到父亲葬礼那张时,我竟然想不起站在第一排的是她还是我。

"时间到了。"莉娜合上相册,帮我穿上拘束衣。这次我没有反抗,甚至觉得这柔软的布料是一种保护。她调整我枕头时,我再次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内圈有闪光——那行刻字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Eternity begins today(永恒始于今日)

当所有灯光熄灭,地下室回归熟悉的黑暗时,我忽然不确定自己是谁了。也许我真的是安娜,一个可悲的精神病患者?也许那些豪宅、宴会、婚姻都只是妄想?这个念头比任何酷刑都可怕,但我却流不出眼泪——药物带走了这种能力。

通风口传来模糊的钢琴声,[[rb:是莉娜在弹 > 梦中的婚礼]]。旋律飘进地下室,像条温柔的绞索。在药物制造的昏沉中,我仿佛看见两个小女孩并肩坐在琴凳上,一个金发一个黑发,四手联弹着同一首曲子。

分不清哪个是我,哪个是她。

《顺从》

药片在舌头上融化成一滩苦水。

我机械地吞咽,不再像从前那样用舌头顶住上颚试图藏药。现在我会主动张嘴让莉娜检查,甚至在她手指探入口腔时乖巧地抬起舌头。今天的奖励是一小块巧克力,莉娜说这是瑞士进口的,就像她上周戴的那块手表。

"张嘴。"她命令道。

我顺从地仰起脸,像雏鸟等待喂食。莉娜的指尖带着我的香水味,这块巧克力确实比平时的甜一些。记得以前——不,不该回忆以前。上次因为想起巧克力熔岩蛋糕的配方,我被罚三天没有饮水。

"很好。"莉娜拍拍我的脸,她今天涂了我最喜欢的奶茶色指甲油,"猜猜谁要来吃晚餐?"

我盯着她开合的嘴唇,努力理解这个问句的含义。猜...猜?我的大脑像生锈的齿轮,转了半天才挤出答案:"...医生?"

莉娜大笑起来,笑声在瓷砖墙上撞出回音。她最近常带那个精神病医生来"检查"我,那人总用钢笔灯照我的瞳孔,像检查牲口牙齿。

"比那更好。"她哼着歌解开我的拘束衣,"是你朝思暮想的人。"

身体突然暴露在空气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本能地想要蜷缩,但想起上次因此受罚,又强迫自己躺平。莉娜正在准备注射器,针管里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色。新配方,上周开始的,会让关节刺痛但头脑异常清醒。

针头刺入肘窝时我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缝。第四条裂缝最近延长了,像棵倒着生长的树。药物进入血管的灼热感让我微微发抖,但很快,熟悉的清明感漫上大脑。这种清醒很痛,像结痂的伤口被生生撕开。

"乔治今晚回来。"莉娜的话像第二支针扎进心脏。

我呆滞地看着她给梳妆台消毒——那其实是张医疗床,但莉娜坚持叫它梳妆台。她摆出各种瓶瓶罐罐,全是医疗用品,却伪装成高端护肤品。酒精棉擦过我锁骨时,莉娜说我很快就会有新名字,比"安娜"更亲密。

"他会想见妹妹的,现在的你几乎和她的妹妹长得一摸一样,不是吗?"莉娜开始给我梳头,发丝大把脱落也不在意,"特别是'生病'的妹妹。"

梳齿刮过头皮的疼痛中,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乔治的场景。大学图书馆,他站在希腊神话区,阳光给他金发镀了层边...记忆突然中断,因为莉娜扯住了我头发。

"表情。"她冷声道。

我立刻调整面部肌肉,摆出她训练过的"安娜式微笑"——嘴角上扬但眼睛下垂,要显得怯懦又感激。这个表情我练习了无数遍,直到脸部肌肉形成记忆。莉娜说真正的安娜就是这样笑的,那个在寄宿学校被霸凌的女孩。

她给我换上淡蓝色睡裙,料子很软但透得可怜。当轮椅推出地下室时,久违的自然光刺得眼睛流泪。我已经...多久没上过楼了?上次是艾玛订婚那天?记忆像被虫蛀的丝绸,满是破洞。

别墅内部完全变样了。我的波西米亚风格挂毯换成了冷调的抽象画,最爱的三角钢琴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极简主义的金属雕塑。唯一熟悉的是楼梯扶手上的刻痕——乔治小时候每年生日量身高留下的。

轮椅停在会客室门前。莉娜——不,桑雅——最后检查我的仪容,突然往我脖子上喷了些香水。橙花与琥珀的基调,这是我曾经的签名香。现在它成了莉娜的武器,用来触发我的创伤记忆。

"记住,"她掐着我下巴耳语,"你是安娜,刚从瑞士疗养院回来。敢说错一个字..."她的手滑到我大腿内侧,指甲陷入那块星形疤痕......

门开了。

乔治站在落地窗前,背影还是那么挺拔。当他转身时,我几乎要尖叫——他左额角有道疤,是上次航海出事留下的。但莉娜明明说他...

"亲爱的。"乔治——不,他走向莉娜亲吻她脸颊,"安娜气色好多了。"

我的视线在莉娜脸上搜寻破绽。太像了,连虹膜那圈蓝色都一模一样。

"医生说恢复得不错。"莉娜——桑雅——挽住丈夫的手臂,"就是记忆还有些混乱。"

男人蹲下来平视我,他身上有乔治的须后水味道,但眼神不像。乔治看我时眼里有星星,而这个人的目光像在打量家具。

"认得我吗,安娜?"他问。

我张了张嘴,突然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内侧刻字应该对着掌心,但他戴反了。这个发现让我胃部抽搐,但药物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哥哥。"我轻声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他满意地笑了,拍拍我的头站起身:"晚餐好了吗?我饿了。"

餐厅的布置完全变了。我的麦森瓷器收起来了,取而代之是莉娜喜欢的北欧风格纯白餐具。当"乔治"谈论新加坡的新项目时,我注意到他用餐巾擦嘴的频率——每三下停一次,和莉娜给我做行为训练时一模一样。

"...安娜胃口不好?"他突然问。

我这才发现自己在数他咀嚼的次数。盘子里那块鲑鱼只少了一小角,叉子在手中抖得厉害。莉娜在桌下踩住我的脚,疼痛让我清醒。

"药...药物副作用。"我结巴道。

晚餐后,莉娜推我去阳台"透气"。夜风中有茉莉花香,远处湖面闪着碎银般的光。曾经我最爱这个时刻,现在却只感到恐惧——上次在这里"透气"后,我被电击到失禁。

"表现不错。"莉娜突然说,递来一杯水,"奖励你的。"

我小口啜饮,尽管渴得要命也不敢喝太快。水有淡淡的甜味,是那种会让时间变得粘稠的药。果然,当轮椅回到地下室时,我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莉娜哼着歌给我换药,动作出奇地轻柔。她解开我睡裙纽扣时,我发现自己不再感到羞耻——这具苍白躯体早就不是桑雅的了,它属于安娜,属于任何莉娜想要它成为的人。

"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吗?"她擦拭我手臂上的留置针,棉球凉丝丝的,"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

我茫然地看着她。药物让思考变得困难,但我知道自己从没和莉娜有过什么纪念日。

"三年前的今天,"她举起注射器对准灯光,"你面试了我。"针头排出空气时带出一滴晶莹水珠,"当时你说:'我需要绝对忠诚的人'。"

记忆闪回那个雨天,莉娜穿着不合身的黑裙站在门厅,发梢还在滴水。我递给她毛巾时碰到她冰凉的手指...

针头刺入皮肤的疼痛打断了回忆。这次药物起效极快,世界开始旋转。朦胧中,莉娜的脸分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在说不同的话:

"你丈夫其实死了..."

"乔治是演员..."

"艾玛知道真相..."

"你从来都是安娜..."

最后一句特别清晰:"明天我们要做个小手术。"

我挣扎着想说不要,但舌头像块死肉。莉娜正在准备什么器械,金属碰撞声让我牙齿打颤。当看到她拿起激光仪时,我终于明白要发生什么——她要彻底抹去我眉角的疤痕,那个从十岁就跟着我的身份标记。

"别怕。"莉娜抚开我额前湿发,"很快就不痛了。"

激光点在我皮肤上烧灼时,我闻到自己血肉焦糊的味道。疼痛本该难以忍受,但药物把它变成了遥远的嗡鸣......

黑暗吞没我时,我无奈地笑了。

醒来时,拘束衣换成了纯白色新款,手腕上的淤紫被粉底仔细遮盖。床头的显示屏正播放新闻:慈善家桑雅夫人捐赠的精神病院新楼落成。画面里,莉娜剪彩的动作优雅得刺眼。

镜子摆在床边,强迫我看清现在的自己:眉毛光洁无疤,发际线被修整过,连指关节的纹路都被激光模糊了。唯一不变的是眼睛——那里面还残存着一点桑雅的影子,但也正在被药物一点点蚕食。

通风口传来钢琴声,[[rb:是 > 梦中的婚礼]]。莉娜最近常弹这首,她说这是为"乔治"准备的惊喜。我随着旋律轻轻摇晃,不再去想这意味着什么。

当暗门滑开时,我立刻摆出训练好的微笑。莉娜端着餐盘站在光晕里,今天的菜单是流食和蓝色小药丸。我张开嘴等待投喂,像只被驯化的鸟。

"乖女孩。"她抚摸我新长出的短发,"知道今天要做什么吗?"

我摇头,发梢扫过脸颊痒痒的。莉娜最近喜欢我这种无知的表情,说像张白纸。

"我们要录个视频。"她拿出平板,"告诉艾玛你有多期待她的婚礼。"

我点头,感受药物在血管里流淌带来的虚假平静。当镜头红灯亮起,我露出安娜式的微笑,声音甜得连自己都陌生:

"亲爱的艾玛,抱歉不能参加..."

台词早已烂熟于心。我甚至能分神去想莉娜此刻的表情——那种创造者欣赏作品的陶醉。她说过,驯服我的过程像雕刻大理石,要一点点凿去多余的部分。

"...祝你幸福。"视频结束时,我追加了一句即兴发挥。

莉娜挑眉,这是危险的信号。但她只是关掉相机,往我嘴里塞了块糖果。"进步很大。"她难得夸奖,"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我含着糖果摇头。这个问题她问过无数次,答案每次都在变:因为我的眼睛,因为我的声音,因为我在慈善晚宴上无视了她...

但今天的答案让我连糖果都忘了嚼:

"因为你最像空壳子。"莉娜整理着我的衣领,"那么光鲜亮丽,内里却空得能装下任何灵魂。"

她离开后,我盯着通风口那抹微光。以前那里是我的希望象征,现在只是通风口而已。

药物开始新一轮作用,思绪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

在坠入梦乡前,我忽然想起地下室刚装修好的那天。莉娜说这是为贵重藏品准备的特制储藏室,恒温恒湿,绝对安全。当时我还夸她考虑周到。

多么可笑啊,我竟成了自己豪宅里最贵重的藏品。

《双面女仆》

丈夫的私人飞机起飞后的第三十七分钟,地下室的门锁响了。

这个精确的时间是莉娜告诉我的。她穿着我的真丝睡袍靠在门框上,手里举着香槟,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监控器红光下闪闪发亮。

"他说要飞十二小时。"她啜饮着香槟,气泡粘在她涂着YSL12号的唇瓣上,"足够我们开个女生派对。"

我蜷缩在拘束衣里数着呼吸。自从药物摧毁我的时间感后,我学会用身体机能计时:一次完整呼吸大约四秒,心跳则是每分钟九十下——如果莉娜没给我注射那些药剂的话。

"猜猜谁负责打扫飞机?"莉娜突然扯开我的眼罩。适应光线后,我看见她手机屏幕上苏西穿着航空制服的背影,"你亲爱的洗衣女工升职了。"

我的喉咙发出嘶哑声响。苏西被调走了?那抹每周给我带来茉莉香气的希望?

莉娜似乎读懂了我的想法,大笑着旋转手机:"骗你的!"屏幕切换到实时监控:苏西正在三楼客房更换床单,动作比往常迟钝许多,"只是临时兼职。毕竟..."她俯身解开我的拘束衣,指甲刮过我锁骨,"...真正的桑雅夫人需要全方位服务。"

久违的自由感让我头晕目眩。莉娜像摆弄洋娃娃一样帮我活动关节,这次的动作比往常粗暴。当她的手划过我左臂时,我闻到淡淡的烟草味——丈夫的味道。这个发现让胃部抽搐起来。

"他这次记得用你送的须后水了。"莉娜故意在我耳边呼气,"床单上也是这个味道。"她突然掰开我的左手,往无名指上套了个冰凉的金属环,"礼物。"

借着监控器的微光,我看见指根处多了个银色细环——和苏西常戴的那枚女仆手环一模一样。内侧刻着数字"07",这是苏西的工号。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备用女仆。"莉娜用手机拍下我戴手环的样子,"苏西一号太不听话了。"她展示照片:苏西右手缠着绷带,小指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居然敢偷看我的文件。"

她突然拽着我站起来。萎缩的双腿无法支撑体重,我像破布娃娃般瘫倒在地。莉娜啧了一声,从墙角推来轮椅——那是我母亲生前用过的。

"别担心,会给你做复健。"她把我绑在轮椅上,动作熟练得像给火鸡填料,"毕竟下周有重要客人。"

轮椅被推出地下室时,突如其来的光线像千万根钢针扎进眼球。我眯着眼,看见走廊焕然一新:我的肖像画被换成莉娜的,曾经摆放古董花瓶的壁龛现在陈列着各种奖杯——全是莉娜以我的名义获得的。

"喜欢这个改造吗?"莉娜推着我经过餐厅,长桌上摆着三人份餐具,"苏西会来共进晚餐。"她在我后颈轻吹一口气,"以女主人的身份。"

餐厅镜面墙映出我们诡异的倒影:光彩照人的莉娜推着一具裹在白色拘束衣里的活尸。我的头发像枯草般支棱着,脸上新添的淤青在苍白皮肤上格外刺目。最醒目的是左手那枚银环,在灯光下不时闪烁,像某种屈辱的警示灯。

轮椅停在主卧前时,我浑身开始发抖。这里曾是我的圣地,现在门把手上挂着"桑雅的私人空间"牌子——莉娜的笔迹。

"进去前先消毒。"她往我脸上喷了些刺鼻液体。酒精刺痛眼睛的同时,我闻到了更可怕的味道——我的香水与丈夫须后水混合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实体化。

主卧变成了陌生领域。床头挂着巨幅婚纱照,但新娘的脸明显被数码修改过,更像莉娜而非我。梳妆台上摆着两个相框:左边是莉娜和丈夫在游艇上的合影,右边是张令我毛骨悚然的照片——地下室里穿着拘束衣的我,旁边P上了精神病院的背景。

"我们的全家福。"莉娜甜蜜地说,手指抚过相框。她拉开衣柜,里面整齐挂着我所有的衣服,每件都套着防尘罩,"这些现在是我的了。至于你..."她从底层抽屉拿出套灰色制服,"...穿这个。"

女仆装布料粗糙得像砂纸。莉娜哼着歌给我更衣,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昂贵人偶。当她把我的头塞进领口时,我突然发现衣柜内侧有处不寻常的划痕——三短两长,像某种密码。

"好了!"莉娜后退两步欣赏自己的作品。透过泪光,我看见镜中的自己:枯瘦的身体套着苏西的同款制服,左手银环与右手留置针的胶布形成可悲对比。最可怕的是发型——莉娜给我扎了个苏西标志性的低马尾。

"缺了点什么。"她突然用口红在我脸上点了些雀斑,又往我颈侧喷了茉莉香水,"现在完美了。"

轮椅被推到穿衣镜前,莉娜站在我身后,我们共同构成一幅扭曲的画像:镜中倒映着两个"女仆",只不过一个光鲜亮丽,另一个正在腐烂。

晚餐是场精心设计的酷刑。莉娜坐在主位,穿着我最贵的Dior套装。我和苏西分别坐在长桌两端,像两个残缺的书挡。苏西的右手确实受了伤,但让我心惊的是她左手无名指——戴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银环,编号"06"。

"为我们的小家庭干杯。"莉娜举起水晶杯,红酒像血液在杯中晃动,"特别是新成员,07号。"

苏西的杯子轻微颤抖,但她的表情完美无瑕:"欢迎加入,07号。"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眼睛却死死盯着我面前的餐盘——那里用酱汁画着几乎不可见的茉莉花轮廓。

"我教过你怎么回应吧?"莉娜用叉子敲我面前的盘子。

我张开干裂的嘴唇:"谢...谢...主人。"

这个称呼让莉娜愉悦地眯起眼。她起身为我们分菜,动作优雅如真正女主人:"今天有你们最爱的奶油焗龙虾。"她把最大的一块放在我盘子里,"特别是07号,需要补充营养。"

龙虾肉在我口中化为灰烬。当我机械咀嚼时,注意到苏西用受伤的手做了个奇怪动作——她把餐巾对折两次,然后假装不小心碰倒盐瓶。这个仪式般的举动让我眼眶发热:那是我和艾玛小时候在寄宿学校的求救信号。

莉娜突然清嗓子的声音吓得我差点噎住。"说到艾玛,"她拿出平板电脑,"她刚发来婚纱设计图。"屏幕上是艾玛穿着婚纱的3D建模,背景里"我"正在和设计师交谈。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昨天。

"她坚持要你给意见。"莉娜把平板推到我面前,"所以我用deepfake合成了几张。"她划到下一张:"我"和艾玛头靠头的自拍,"告诉她你最喜欢这件鱼尾款。"

照片里的"我"左撇子拿手机——这个细节像刀子捅进心脏。艾玛是世上少数知道我极度右撇的人,连喝醉都不会用左手拿杯。

苏西的餐刀突然在盘子上刮出刺耳声响。莉娜皱眉望去时,我注意到苏西迅速抹掉了用面包屑在桌布上排出的字母——"CAM"。

摄像头。她在提醒我注意监控。

晚餐后,莉娜推着我的轮椅"参观"别墅。每个房间都像主卧一样被彻底改造,充斥着莉娜的痕迹。最可怕的是书房——我的日记被装帧成精装书陈列在书架,旁边是莉娜伪造的"安娜·克莱斯特精神病历"。

"丈夫很喜欢我写的回忆录。"她抽出一本烫金封面的书,"特别是我们'初遇'那章。"书页翻动间,我瞥见几张照片:莉娜穿着女仆装站在年轻时的我身后,照片经过处理,让她的表情看起来充满病态崇拜。

轮椅最后停在洗衣房。苏西正在操作烘干机,看到我们时明显僵住了。莉娜推我上前,像展示战利品:"教教新来的怎么分类衣物。"

苏西点头时,一缕头发从发髻滑落。这个平常不过的动作却让莉娜瞳孔骤缩——那是我习惯性的小动作。我屏住呼吸,看着莉娜粗暴地把那缕头发塞回苏西帽子里。

"先教她手洗真丝。"莉娜冷声说,"用你受伤的那只手示范。"

水槽放满冷水时,苏西的绷带边缘开始渗血。她面不改色地拿起我的真丝衬衣,打上肥皂后按进水槽。

"像这样轻揉。"她声音平静,同时流血小指流出的血珠融入肥皂泡的瞬间,莉娜的手机响了。

"丈夫的视频电话!"她匆忙擦手,"苏西,推她回地下室。七号,记住..."她拽了拽我脖子上的女仆领结,"...你从没见过这间洗衣房。"

苏西推轮椅的速度异常缓慢。经过走廊转角时,她突然俯身假装调整我的约束带:"三天后的午夜。"她的气息带着茉莉香精。

电梯下行的瞬间,我看向镜子般的电梯门。苏西的倒影正用口型重复三个字:相信我。

当晚的"睡前仪式"多了一项。莉娜拿着平板坐在我床边,播放丈夫从迪拜发来的晚安视频。屏幕里的男人深情款款:"照顾好自己,亲爱的。"他说这话时抚摸着莉娜送他的领带夹,"记得按时吃维生素。"

视频结束后的寂静中,莉娜突然掐住我下巴:"知道为什么留着你吗?"她的美甲陷进我脸颊,"每次他问起'安娜',我都能给他看最新'治疗进展'。"她打开相册,里面全是我穿着拘束衣的照片,最新一张是今晚的装扮,"多完美的证据链。"

她给我注射镇静剂时,我盯着左手银环上的"07"。金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药物开始起效时,我恍惚听见通风口传来三短两长的刮擦声——[[rb:是苏西在弹那首 > 梦中的婚礼]]。

这次,她弹对了所有音符。

《禁锢之水》

警报声在深夜两点十七分响起。

我蜷缩在特制拘束衣里,感受着下腹传来的阵阵钝痛。这种新型拘束衣胯部加装了湿度传感器,此刻正因尿液渗出发出刺耳的"滴滴"声。地下室的门几乎立刻被推开,莉娜穿着真丝睡袍冲进来,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兴奋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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