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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呼……”正打着呼，他突然惊醒，赶忙揉了揉眼。梦里少女柔软的大腿现在变成了枕头，丝质的面料上还布着一大滩哈喇子，显着他睡得到底有多死，梦得多沉。

“……”那果然是梦，他这样想着，却不觉得有多失落。那些善后考虑其实只是他用来贬低自己的说词，那些评价自己无价值的理由他要多少有多少，说到底宇还是不甘心。

他不想继续失败地活着，也不甘真的在孤独中死去，这个梦就像是上天给的一个折中方案，他觉得还算满意。

宇睡眼惺忪，打着哈欠来到了厨房，从刀架上拿下一把还带着水珠的剔骨刀，刚架到脖子上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娇喝，“你想做什么？！！！”声调惊怒，细听之下还有几分恐惧。宇刚下意识转身，少女就撞了上来，他踉跄两步撑在了柜台上，手里的刀当啷落地，好悬才没割到夜。

“一醒来就做这种事情，你是白痴吗？”危机消失之后剩下的自然只有愤怒，夜揪着他的衣服破口大骂，他下意识按住少女双肩，却又在这时才意识到一件事。

“……夜？”少女双目含泪，虽然身上穿的衣服和梦里不同，套着似乎有些眼熟的荷叶边衬衫和黑色长裙，但毫无疑问，真正的她存在于此。

听到他不确定的呼唤，少女咬紧了嘴唇，“……”她见那人低着头忽视了她走向厨房就觉得不妙，追过去之后看到的场面更是骇得她几乎灵魂出窍，少女终究是了解不多，即使是她也未曾想过他说完那句话之后睡醒就求速死。

阻止倒也简单，至少她现在就做到了，只是这同样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些梦话不是假的。现在酒醒睡饱，那点残留的困意也被夜的突然出现惊飞，他很快明白了现状，眸光晦涩了一瞬。

“我的演技还不错吧，”宇笑了起来，将少女从身前推开，“不过这么容易被骗也是你的问题。”他嘲弄地看着少女，“还是说，你其实是一个很随便的人？”

大多数人被这样评价都会生气，尤其是像夜这样认真的人，但现在有让她更愤怒的事情，因为他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少女的怒火如同实质般从眼里射出，化作利剑扎在他脸上。

她含怒道，“你自个犯蠢就算了，还想把我当傻子？”“……”宇避开了她的视线，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来？”他又沉默了一会，“昨天我也没有让你再过来。”考虑到两人的关系，在没有任何前提条件时，他不觉得夜会来找他，“你也没说过会来。”

夜简直要被气笑，即使她知道宇的考虑合情合理，甚至她本人也在纠结，但她一肚子委屈，现在双标一下也是自然而然，“不告诉你难道是我的问题吗？”

“不还是你莫名其妙就回去睡觉，我哪有机会和你说？真不知道你整天不务正业为什么还是无精打采！”她做好饭之后就去叫他了，但那个人把头蒙在被子里，就是不肯起床，夜越说越气，数落着他。

“你明知道星还在家里等我，我还要回去给她做饭，结果我等你到了六点你都没醒，回去的时候菜市场都关门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难处！”

宇被批得节节败退，他实在是招架不住少女的攻势，不得已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想过为难你。”

“那你为什么不起来？”过去养伤那两周夜同样强势，但和现在的表现又有些略微不同。宇还未想明白分别在哪，就又听到她冷哼一声，“哦，那就是我做的菜不合你心意了。还是泡面更好吃？真是对不起啊。”

果然很奇怪，同样是因愤怒占据主导地位，但夜的表现和昨天之前是绝对不同的，非要说的话，就是她现在发的火比较……无理？无理归无理，但他反抗不了这点没有改变，宇绝对没有厌烦夜的料理。所以听到她这样说也有些着急，他连忙辩解道，“我真的没有这么想……”

“那你要怎么解释我喊了你四次你都没有起来？”难以置信，就连这种小事都成了她发难的理由，这样子简直就像……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悄悄红了耳根。

“我只是……”宇又低下了头，恰好避开了少女那如花似玉的面上浮现的羞涩，想到现在的情况，最终还是泄气一样放弃了挣扎。

“夜……我真的没有这么想……只是……”他说得有些艰难，“不这样我是不会让你回去的。”假如他没有沉睡在梦中，他一定会推翻那些艰难的决定，在意识到夜将离开的瞬间，他一定会不顾后果做出一些她不会想知道，他也不愿意细说的行为。

沉默再度降临在两人之间，少女突然蹲下身，捡起刀具归位，“……你真的是个白痴。”她清幽道，但已经听不出怒意。夜听出了他话里的未尽之意，带着危险气息的同时，也将某些她一直不敢确信的事盖棺定论。

“或许吧，不过……”他还想说什么，但少女打断了他，“不管怎么样，你先去洗澡，臭死了！”她自然是已经洗漱完毕，连衣服都换洗，这才不得已在他准备的那些衣服里挑了两件还算像话的穿上。而他不仅宿醉，在拥吻呕吐后的夜又做爱之后，现在身上各种味道混在一块，简直就是行走的臭蛋。

宇依言照做，过几分钟就出来，然后又被夜逼着回去重洗，直到她满意为止，这还没完，她最后把宇按在花洒前，亲自帮他洗头，忽略体型差，简直就像给小孩洗澡。

“咕噜噜噜噜……”水流顺着嘴角流入，带着洗发剂味道。在洗头时夜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今天是星的生日，星让他晚上来一起庆祝。

“……别胡闹了。”他不知道是说星还是夜，她抓着头发的手指紧了紧，“我答应了星。”她其实今天早上并没有对星做出肯定的许诺。

“我不会去的。”“你必须去。”

“别胡闹了。”他又说了一遍，但这次夜知道他话语指向，“我没有胡闹。”如果今天不带着他一起走，那应该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我都说了什么？”“……谁知道呢。”梦和醉酒近似，宇并没有真全部记得自己对夜说了什么，但他一定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不然夜不会这样。

宇沉默了一会，“一定要我把话说明白吗，你不趁现在我还清醒的时候逃走的话，就会……”他知自己反复无常得可笑，但人心向来如此，就如月相盈亏，得不到时痛苦求索，一不留神就会不择手段走上极端。但一得到短暂满足就又悔不当初，但错已铸成，也只是虚伪的悻然长叹。

他的脑子有病，他的心有病，连带着他的情感，他的行动和周边一切都朝着病态的方向发展。现在他这么想，但如果再这样下去，另一边的想法就又会占据上风，或许，是到了真正毁掉一切的时候了。

“……我有件事要和你说。”说这句话时，他带上了几分忏悔的心境。

宇最后还是和夜去了一趟。在他还在整理话语的时候，夜绕到了他的面前，蹲下身堵住了他的嘴，“非要让我把话说明白吗。”被泡沫糊眼看不分明，但那柔软的感触毫无疑问是少女的唇，夜在清醒的情况下主动做出这个行为显然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那意志是那么决绝耀眼，将他刚的微小决心粉碎得彻底。

‘我对星……’连带着将要出口的话也再也无法说出，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去的路上，夜同他约法三章：不准再碰烟酒，其他的不良爱好也都要戒掉，也不要再伤害自己。详细划分并不止三条，毕竟他这人别的不多，就是缺点和不良习惯多，只是他听完之后也觉得奇怪。

好处说完了，坏处呢？

一路上夜并没有谈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借着和他约定的名义数落他，宇和她并排坐在公交车上，看着外面倒退的街景，“你现在不担心我对你和星不利了？”

“你说过不会对我不好。”“……我劝你别信喝醉酒的人。”

夜没有回答，只是握住了他的手。宇不想再看窗外，但是又不敢回头看她，只把目光落在了车窗玻璃上的倒影，少女侧目偷瞧他，见他没有挣脱，过了一会，她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如果你还图谋不轨的话，那我就报警。”

“……”宇看向另一个倒影，镜中的自己眼中满是悲伤和愤怒，他似乎对宇很失望。不知为何心中一慌，他对不知何处的自我辩解，“我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如果我真就这样死了，那对我太亏了……”

镜中的自己没有接口，只是眼底多出了一丝不忍，宇却有些不忿，他能明白意思，那就是他本不该是这种人。以前的他是绝对可以做到以德报怨，助人不求回报的。但话又说回来，那又要看德是什么德，怨又是什么怨了。

监狱不是单纯关押管饭的慈善机构，该有的劳作教育一个不少，他不是模范囚犯，没有悔过，只有抗拒。那些东西对无罪的他只有反效果。但被‘改造’之后他也没有真的能报复伤人，即使被折磨得疯疯癫癫再难振作，如果她们没闯入他的世界的话，那他只会在郁郁之中自我毁灭。

但现在不行，他的意志又顽固又软弱，不能如常人那样安定的心矛盾复杂，时而因戾气而不惜走极端，但其他时候又因恻隐之情做出相反的事情，早就没法按照那对姐妹未至之前决定的道路走下去。他受到了她们对他态度的影响，并将同样的态度反射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遭的磨难不是作恶的借口，但是，“我失去了那么多东西，我总有讨一点的权力吧……反正夜和空一样很快就会放弃我，至少再过一段快乐日子也可以吧。”他向镜中人求着许可，但直到下车对方都没有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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