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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能做到的事(简体中文),5

小说: 2025-09-06 14:14 5hhhhh 9720 ℃

我没有立刻回应。

这样的关心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但胡安是第一个没有要求我相信他,没有要求我给他什么的人。

不对,是第二个——

——哈,庞昕蕾,你不止一次把他推开,自甘堕落,现在居然还会想到他?

——你有什么脸?

「至少走一走看一看别的生活吧。」

呵,我可以有别的生活吗?

好啊,让我看看你口中的别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我答应他了,并不是因为相信他,而是因为我早已无处可去,跟着他走好像也没什么差。

第二天,他直接给了店主一大笔钱,说要带我走。

而店主只是笑脸相送,像是见怪不怪。

渐渐地,我才知道胡安的故乡在大洋彼岸的群山之中,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时尚设计师。

他对我很好,好到我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

他不但给了我舒适的住处、精致的衣服,还带我去吃各种我从未品尝过的食物。

他甚至经常带我出国旅游,去东南小国的海滩看碧水金沙,教我不同国家的语言。

这已经算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即便我心底始终埋藏着深深的不安和遗憾。

我在不安什么呢?我在遗憾什么呢?

——如果和我一起骑在大象上的是那个鼻涕虫的话——

庞昕蕾,你怎么敢这么想?

他当初说他「相信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可是现在呢?你有什么资格和他相提并论? ?

你真他妈该死。

「昕蕾,你又在哭了。」

胡安回头看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没事,就想起来以前一些事情。」我擦擦脸,挤出一个微笑。

「没关系的,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有我在,我会让你幸福的。」

可是胡安,你做不到的,你说过多少遍了。

你的动作很温柔,你的身体很温暖,你还说我是你的灵感源泉。

你对我够好了,可是我还是会哭。

为什么呢?

——是不是因为我很久没有被虐待过了?

那一天晚上,我赤身裸体地跪在他面前,手里捧着一捆绳子。

「绑我,紧一点。」

他摇摇头,但是还是照办了。

我脸贴着地面,抬起屁股。

「对我狠一点。」

「太轻了!根本不够!你是不是男人?」

「还不够!你行不行啊!你干脆插后面那个好了!!」

「不够啊!!你干脆掐住我好了!!不要心疼我!!」

我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不要停!!!」

「我还要!!!」

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压住内心那个不断呐喊的声音。

好像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有感觉,可以试着忘记某个遥远的曾经。

我在浴室里看着又一次伤痕累累的自己,感受着身体传来地剧烈的撕扯感,心里反而很平静。

哈哈,庞昕蕾,果然还是这样适合你。

后来,每次我们出国旅行之后,胡安总说他的工作忙碌,要我先回国,帮他把装着设计样本的包裹送到指定的地方。

他的说法是,公司的人会来取。

这样的事情重复了几次,我隐约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明明寄件就可以了,为什么特地要我去送呢?

也许这些包裹里面的是——

哈,果然,他也在利用我,把我当成工具。

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不如说,这正是我期待的事情,我期待着他背叛我,期待着他视我为敝屣。

我期待着卑贱地死去,期待着自己如蛆虫一样烂在垃圾堆里。

二十三岁那一年,我在机场被拦下了。

「小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当安检人员从我行李中拿出毒品的时候,我没有哭,也没有反抗,只是麻木地望着那包白色的粉末。

你看,庞昕蕾,果然如此。

我蹲在机场的走道上,默默承受着来往的旅客好奇、鄙视和恐惧的眼神,还有背后手铐的冰凉。

就像那一年的夏天,就像那一年当着吕靖轩的面尿裤子的我。

我不再是那个被老师和同学鄙视的女孩,不再是那个被爸妈甩手不管的女儿,不再是被陌生男人肆意玩弄的玩具。

现在,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罪犯。

我心里并没有怨恨,甚至觉得有些轻松。

我已经被抛弃了很多次,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你不会再更差了。」

但现实总是轻而易举地让我更加绝望。

现在,我终于能够确信,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终于不可能再被抛弃了。

我终于不用再担心被任何人抛弃了。

吕靖轩・六

成为刑警之后,我如愿加入了缉毒工作。虽然我目前的日常还没有到与贩毒集团正面交锋,但在辖区内协助处理毒品相关案件,却让我深刻体会到禁毒工作的艰难与复杂性。

这些年来,我见过许多陷入毒瘾深渊的人,还有更多沉迷于性、药物滥用或各种极端方式寻找刺激的人。虽然有主动堕落的人,但也有一些人只是被现实推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或者心灵本身就已经千疮百孔——或者是被家庭逼迫,或者是遭到暴力或排挤,或者是因为一念之差而被社会终生排挤。

看着他们疯癫的眼神和发蓝的舌头,我偶尔会想,仅仅是禁毒,真的能够让这些人的生活变得更好吗?

我们还做的远远不够:如果这些人自身的苦难不会结束,只是禁毒,他们也会去找其他替代品。

我开始体会到爷爷的深意:身处第一线,我最能看清楚秩序本身的问题所在。

而且,靖辕在苦修法学,静珊也正在攻读师范,还有支持我的爷爷和父母。

我不是孤身一人在战斗。

我总是会想起昕蕾。

每当看着这些人的眼睛,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夏天的晚上,她在街头绝望的神情,和在众目睽睽下彻底崩溃的样子。

我一次次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找到她,亲自问问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是以这种方式到来。

「靖轩,审讯室有个女毒贩很棘手,什么都不肯讲,你试试看?」同事拍着我的肩膀说。

我推开审讯室门的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昕蕾坐在对面,咖啡色的头发凌乱地垂着,瘦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慢慢抬起头来。

昔日的孤傲和倔强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漆黑,如同利刃般直刺入我的胸膛。

我努力平息心跳,坐在她对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刚打开笔记本,她却突然主动开口。

「我认罪。」

「我给一个叫胡安的外国人带货,拿了他很多钱,我的帐户里有纪录。」

听到她原本清脆的嗓音变得如此沙哑,我一阵头晕目眩。

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在场的警官都陷入错愕之中,审讯室一片寂静。

终于,其中一个忍不住问道:「你刚才不是什么都不肯讲吗?怎么突然又认了?」

她的眼睛冷冷地扫了我一下。

「因为这个人太丑了,我看见他就讨厌,和他多说一句话我都嫌累。」

她应该认出我了,不然她不会这样说。

她果然恨我入骨,恨我为什么没有能帮她,眼睁睁看着她坠入深渊。

也许她对我的恨,从成为她同桌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感到脸上一阵火辣,内心涌起难堪与焦虑。

旁边同事尴尬的目光,更让我不知所措。

我试图平复情绪,继续问道:「胡安是谁?他的全名是什么?」

「不知道。」

我感到烦躁。

「他是哪国人?」

「我只知道他来自大洋对岸的山里。」

我心里开始暗暗咒骂——她这都是什么回答?

「样貌能描述一下吗?」

「就很典型的那种地方的人吧,说话有那种外国人的口音。」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最好坦白你知道的一切信息,这样你还有可能从轻判决——」

然后,我竟然看到昕蕾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这在我记忆中,是她第一次对我笑。

「我的判决和您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他,就做了,不行吗?」

我脑袋一阵轰鸣,而她没有放过我的动摇。

「我是不是会被枪毙?那警官先生,我能选您来枪毙我吗?」

这句话彻底摧毁了我的理智。

我猛然站起身,椅子拖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她立刻像受惊的动物般瑟缩了一下。

我克制着想要狂叫的冲动,推开门冲出了审讯室。

几个同事追了出来,焦急地问:「靖轩你怎么了?」

我只是摇头,勉强挤出一句:「我……我透透气。」

我坐在大厅,一遍遍擤着我早已好转的鼻子。

我脑海中反覆浮现她高中时被老师羞辱时绝望的眼神,还有我一次又一次没能保护她的无能感。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成为警察了,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到这一步?

其他警官回去继续审讯昕蕾,只有岳剑芸在我身边坐下。

剑芸是我一年的师妹,她的成绩很出色,法律、语言、侦查、射击,每一个科目都不输于我。

我知道她的动力是什么:她的姐夫沉迷毒品,戒毒多次失败,甚至导致她的姐姐罹患精神疾病。

可是今天她的神色却很复杂——明明她那样痛恨毒品。

「剑芸,如果找不到那个胡安,她是不是会被枪决?」我低声问。

「师兄你明知故问,」她轻声回答,「这么大规模运毒,就算抓到胡安,她也很难逃过一死。」

我沉默不语,把头埋低。

「师兄,她要你枪毙她,你不会当真吧……」剑芸欲言又止。

「我没事。」我避开她的视线。

明明是警察,却在这里失态……剑芸一定是看出什么了。

「我看过她的档案,你们好像是一个高中同一级……」我听出她的犹豫。 「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

虽然她做了我三年的同桌,但是我和她的距离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缩短过。

我不觉得我认识她。

也许她也不觉得她认识我。

「……师兄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过如果你需要有人听你说的话,我可以——」

「谢谢你,剑芸,我真的没事。」

「……嗯。」她的声音黯淡。

剑芸能按住自己的愤怒,好声好气和我说话,我却连一句实话都不愿意告诉她。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

当晚,几个高中的男同学恰巧约我聚餐,我想着正好可以散散心,就去了。

可是——

「你们知道吗?庞昕蕾变成毒贩了!我亲眼看到她在机场被抓到,旁边白粉一包一包的!」

「班导说得没错,她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还好靖轩最后没有——」

我听着他们不断地用各种尖酸刻薄的话语批评昕蕾,终于忍不住激动地站起来,怒视着他们:「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当年她被班导当众羞辱,你们有谁站出来帮过她?现在她真的沦落到这一步,你们还好意思说班导是对的?」

同学们显然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

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人回答了我。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这么勇敢啊。我被停学的话会被爸妈骂死的。」

「就是啊,要是我们当时也像你那样,搞不好现在坐在警局里的人就是我们了。」

「她自己不满意,可以抗议嘛,又没人堵住她的嘴。」

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们就是这样看待霸凌和羞辱的?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无所谓吗?」

其中一个同学不以为然地嘟哝:「说到底,她条件这么好,胸这么大,在成人社会里就是武器,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我再也听不下去,直接付了钱,摔门就走。

身后还传来窃窃私语:「他不会真的喜欢庞昕蕾吧?一提到她就这么激动。」

走在街上,我的手机接连收到几条同学发来的简讯道歉,但我早已看不进去,脑海中只剩下审讯室里昕蕾那充满嘲弄、绝望,却又无比空洞的眼神。

回到家的时候,脑子里仍然回响着昕蕾嘲讽的声音:「我能选您来枪毙我吗?」

我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深渊,手脚无法动弹。

爷爷在沙发另一头沉默地注视着我,他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有开口。

「阿公,人要怎么死才不会痛苦?」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

爷爷眉头皱了皱,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的高中同桌贩毒了,对吧?」

还没等我回应,靖辕猛地从楼上冲下来,脸色铁青:「阿公,昕蕾根本是被逼的,她明明就是受害者,为什么一定非死不可?!」

爷爷瞪着他,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你知道民众有多痛恨毒品吗?她做别的事情还有救,但她涉毒!能抓到那个外国人的话还好,但是她现在把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我们如果放过她,民众会怎么看我们?」

看来爷爷已经知道了一切,他也在默默关心着昕蕾的案件吗?

靖辕愤怒地握紧拳头:「阿公,她明明就是受害者!法律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保护人吗?为什么法律会逼着我们去杀一个本身就是受害者的人?」

「因为理想和现实就是有差距!」爷爷怒声道,「你不是在读法学吗?你应该最清楚这一点!说服社会,为弱者辩护的事情,就应该你来做!」

靖辕转向我,满眼都是愤怒与绝望,激动地吼道:「哥,你不是警察吗?你不是为了保护弱势才当警察的吗?为什么你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你难道真的认为这样没有问题吗?」

我蹬了一脚起身:「我当然知道!可是你叫我怎么办?你要我一个人和社会作对吗?!」

靖辕一时语塞,张了张嘴。

「妈的,要是我能早点成为律师,能给她辩护……」

最终他只是双手抱头,沉默了。

我们争执的声音也被静珊和父母听见了。

静珊跑过来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眶泛红:「哥,你问这种问题,难道是想要亲自去枪决她吗?」

妈妈也脸色慌乱地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靖轩,你可以申请回避的啊。你也许对没能帮到昕蕾感到愧疚,但这并不是你的错。事情走到这一步,没有人能够预料。」

爸爸没有说什么,但透过他的眉宇,我也能感觉到他的心焦。

然而我只是沉默着,无法给出任何回应,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最后,爷爷沉声说:「靖轩,来书房,我们单独谈谈。」

我跟着他走进书房,门轻轻关上。

爷爷坐下后,缓缓地开口:「靖轩,为什么你会问这个问题?」

我握紧拳头,才终于说出:「她当着我的面要求我亲自枪决她……」

爷爷的脸一下白了,房间里瞬间安静得令人窒息。

沉默许久后,他低声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也亲手枪决过一个女孩,她才二十岁。」

我惊讶地抬头,等待着他继续。

「她从小就遭受双亲虐待,最后甚至要被迫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十七岁时,她和情人合谋枪杀了自己的爸妈。」

「虽然社区有一些人为她求情,我也很同情她,但因为尊属杀是重罪中的重罪,她还是……被判了死刑。」

爷爷闭上眼睛重重长出一口气。

「三年后,我亲自在刑场执行枪决。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表情——她两眼含着泪,但是还是笑着对我说,她理解我是为了维护秩序,但毕竟她还是不甘心,所以她不能保证死后不会变成冤魂来找我索命——除非,我能按照她说的方法结束她的生命。」

爷爷缓缓睁开眼看着我,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五十多年前他眼中的决然。

「她说:『人的后脑勺颅骨下面,有一处凹陷,从那个凹陷到下巴连成一条直线,可以直接穿过延髓。我就是这样杀死他们的。您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我的心脏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爷爷又闭上眼睛:「我记得很清楚,我扣下扳机,她立刻倒在地上,只是微微抽搐两下,就不再动弹。然后我就明白了她的用意——这样可以让她迅速失去意识,没有痛苦,也不至于破坏面容……」

「做完这些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在发抖,枪都要握不住……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甚至想过,她内心深处会不会还爱着她的爸妈,只是她太想逃离了,压倒了那份感情。」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时钟规律的滴答声。

我喉咙发干,艰难地问:「那您后悔吗?」

爷爷摇头,只是静静地说下去:「后来,我再也没有亲手枪毙过犯人。我开始着重处理社区治安和矛盾调解,希望能够阻止这样的悲剧的发生。」

「我以为这会是我一生的阴影,可是我甚至从未做过关于她的恶梦。而且,因为我整理了不少资料,证明尊属杀一律重罪定谳的片面性,意外得到政界青睐,甚至间接推动了修法。我们家能够有现在的地位,我想和这也有关系吧。」

爷爷又睁开眼,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虽然我不信迷信,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你阿嬷,但偶尔我还是会想,是不是她在天上保佑了我。」

「所以靖轩,你问我后不后悔……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

爷爷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对你来说答案可能会比较简单。按照规定,这种情况是需要回避的。我觉得这样对你也比较好。我不希望你后悔。」

可是爷爷,不管我选择介入还是回避,我好像都会后悔啊。

——我没有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推开了书房的门。

我看见静珊站在门口,眼睛通红。

她颤抖着开口:「哥……至少在昕蕾最后的时刻,对她好一点吧……」

「静珊……」我叹了口气。

「比如给她买一些干净的衣服……」静珊声音几乎是哽咽的,「她要你枪毙她,一定是因为她很依赖你……我知道你作为警察不能抱她,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至少摸摸她的头吧……」

「可是,她亲口说我丑,她看见我就讨厌……」

昕蕾一次次地刺激我,怎么会是依赖我的表现?

但是静珊拼命摇头:「哥,她说讨厌你,也许只是不想让你看到她这样……你知道吗?她可能连自己都不想要了,才会这么说的啊……」

「而且按照职业规定,我应该回避的……」

「哥,我知道职业规定很重要,你一直是一个很正直的人……」静珊的声音颤抖着,「所以我更想知道,你自己内心怎么想……」

「我的内心?我当然想——」

啊,这样吗。

也许静珊说的没有错。

我的内心深处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对她仍然存在的情感与愧疚。

「放心吧,静珊。」我轻轻抱住她,强忍着眼中的热泪,「我现在还没有被发现和昕蕾的关系。如果我被发现了,我会乖乖回避,但是如果没有的话——」

「——我会陪她走到最后的。」

哪怕这意味着我要亲手结束她的生命,我也做好了觉悟。

「……哥,你是个坏警察呢。」静珊破涕为笑。

我也回以苦笑。

是啊,我是个不合格的警察,才做不久,就已经会徇私了。

这会是我一生的污点吧。

「静珊,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我看着我的妹妹。

「嗯,哥,你不是一个人。」静珊点头,「不管发生什么,静珊都会帮你。」

庞昕蕾・七

当我抬起头,看见推开门走进来的那个人的瞬间,我仅存的精神终于彻底崩溃。

五年了。

我以为我已经麻木到不会再害怕任何东西了,以为自己早已无法再被任何人伤害或抛弃,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又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在我已经彻底沦为罪犯、毫无尊严可言的此刻,他又一次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死死盯着他,那双眼睛还是和当年一样清澈,却多了一份坚毅,还有一些我说不上来的陌生。

为什么我一眼就能认出他?

为什么我的心脏还会这么难受?

我这副肮脏的身体和灵魂,明明早就已经没有资格再看着他,更何况是认出他。

可是我面前的他只是冷静地看着我,然后低头打开笔记本,像是在处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案件。

哈哈。

原来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罪犯。

我感到胸口剧烈的刺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认罪。」

我低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让我猛然一震——

这真的是我的声音吗?

沙哑、低沉,像是破损到再也无法修复。

「我给一个叫胡安的外国人带货,拿了他很多钱,我的帐户里有纪录。」

我在脑海中拼命回想着高中时自己的声音,却发现竟然一点都记不起来。

原来这几年里的酒精、烟味、还有那些令人恶心的体液,已经把我的声音彻底摧毁了。

哈哈,也是,我的声音只有呻吟和哭泣的时候才有用吧。

我下意识地挣扎着,却发现双手已经被紧紧铐在椅背后,冷硬的金属刺入我的手腕。

我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心里不断涌起的自我厌恶与羞耻将我完全淹没。

「你刚才不是什么都不肯讲吗?怎么突然又认了?」

另一个警察开口了,好像没有料到原本沉默的我投降得如此之快。

「因为这个人太丑了,我看见他就讨厌,和他多说一句话我都嫌累。」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觉得全身都开始发冷,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心里涌起莫名的恐惧和期待。

——这么多年过去,我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现在,他应该要发火了吧?

——应该会开始讨厌我了吧?

——他会想要打我耳光吧?

可是他没有。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严峻,开始问我胡安的事情。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明明以前还和我吵架,明明以前还和班导争得面红耳赤,为什么你现在还能这么冷静?

「胡安是谁?他的全名是什么?」

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他是哪国人?」

我只隐约记得他的家乡在大洋彼岸的某个群山中,可是具体是哪里,他从来没有明确告诉我,我也从来没有问过。

「样貌能描述一下吗?」

我脑海中浮现的却只有他模糊的脸孔,居然没有一个具体的轮廓。

我突然意识到,这几年里陪在我身边、给过我无数承诺与温柔的那个男人,我竟然什么都不了解,甚至连他的脸都想不起来。

我的脑子彻底废掉了。

然而,我更加恐惧的是——

「你最好坦白你知道的一切信息,这样你还有可能从轻判决——」

为什么啊?

我都已经这样了,你为什么还想要帮我?

干脆对他狠心一点好了。

反正你也只舍得对他狠心了,庞昕蕾,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我的判决和您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他,就做了,不行吗?」

哈哈,庞昕蕾,你现在连谎言都编不好了,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喜欢,你真的无耻到极点。

看到他眉头拧成一团的样子,我居然感到怀念。

对喔,当年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出教室时,他也是这个表情。

那我如果这样说,他会怎么样呢?

——「我是不是会被枪毙?那警官先生,我能选您来枪毙我吗?」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拖在地上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肌肉本能地紧绷起来,随时准备迎接又一次的痛楚,或者是他的咆哮和唾骂,甚至只是厌恶的眼神。

只要不是他的沉默——那反而要比当初班导的羞辱更加残酷百倍。

可是他就是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双眼通红地转身冲出了审讯室。

其他几个警察也追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

我呆呆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嘴角竟然忍不住翘了起来。

——你刚才狼狈逃跑的样子,好像当年的我啊。

——现在,我们终于一样了。

——我好高兴啊。

笑着笑着,我的视线突然模糊了。

我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为什么我的眼泪停不下来?

——我明明还在笑啊。

我的表情一定很丑吧。

还好他没有看到。

……

当我听见法官宣判的瞬间,内心竟然感觉到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死刑,没收违法所得,还有罚金。

但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这个赔钱货!都到这一步了还要罚我们家的钱?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算了!」

听见那个曾经让我恐惧又厌恶的声音在法庭里回响,我现在反而很平静,甚至有点想笑。

——放心吧,这次你的乖女儿真的会死了,你终于解脱了。

……

「庞昕蕾!」

啊,叫我了。

时间好快啊,一转眼就是我上路的日子了。

我慢慢站起身,看向面前的女警官。

她剪着俐落的短发,五官轮廓分明,虽然年龄看上去和我差不多,也和我一样高,但气质挺拔。

她就像是另一个他的翻版——充满自信、光彩照人,是我这辈子都无法成为的样子。

她一定和他很般配吧。

「现在给你去镣铐,会有点痛,忍一下。」

我看着她的锤子一下一下地砸开锁,却没有感觉到痛,或者说,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说来讽刺,这些东西我并不是第一次戴——以前曾有客人的癖好比较奇怪。

而当时我戴着这些东西,心里却没有太多牴触。

也许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死刑犯了吧,否则我无法解释,为什么爸妈、老师、同学都如此厌恶我。

但毕竟带着这些东西走路很不方便,必须提着绳子一小步一小步,像乌龟那样缓慢。

所以,现在能从土铐和死镣的拘束感中解脱,我竟然有些庆幸。

我脱掉了看守所的马甲,默默把手背到身后。

可是那个女警官却递给我一套新衣服。

爸妈早该放弃我了才对……还有谁会给我买衣服?

「请问,这是……」

那个女警官皱着眉,避开我的目光,语气冷淡。

「……说是你的亲友送的,你换上吧。」

亲友?

被所有人厌弃的我,还有亲友吗?

我不明所以地打开了那一套衣服——

白衬衫,黑色的领带,牛仔长裙,棕色的腰带,黑色短袜和白色运动鞋,还有一个发圈。

除了牛仔长裙,这身衣服简直就是——

哈哈,这个呆子,好像确实没有看到过我穿别的衣服欸,真是自以为是。

「……你还有五分钟,尽快换好。」我听到那个女警官低声催促。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我的脸颊已经湿透。

我怎么又哭了?

为什么我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哭啊。

我顺从地换上了他给我准备的衣服,还给自己绑了一个侧马尾——那是我高中的时候的发型。

明明自己这么讨厌校服,明明自己这么讨厌衬衫,明明自己痛恨着那个只带给我绝望的高中。

为什么现在穿上这些衣服,心里一点都没有牴触呢?

是因为我要死了吗?

「师兄,可以进来了。」

我怔怔地看见他推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捆绳子。

我以为他不会再来见我了,更不敢相信他真的要亲手送我最后一程。

「接下来由他负责执行……」

女警官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黯淡的声音甚至有一丝生硬。

「……我先出去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再害怕他了,甚至有一点高兴。

他居然成了别人的师兄,不赖嘛。

我又想起那天在审讯室,故意刺激他的话:

——「警官先生,我能选您来枪毙我吗?」

他居然把我的话当真了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他还是这么呆?

不……也许我心里是想他当真的吧……

「庞昕蕾,转过去,现在给你上绑。」

我乖乖地背向他,双臂微微向后,低下头去——

就像过去千百次那样,默默等待着被束缚。

绳子搭在后颈,穿过腋下,在手臂上绕了好几圈。

我配合着他的动作,把两臂叠在背后,任凭绳子将它们牢牢缠绕。

绳子猛地一抽,我的手臂再也无法自由活动。

我明白,从现在开始,我将永远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生命的终点。

我轻轻抬头,任由多余的绳索绕过我的喉咙,微微压迫着气管,却不至于窒息。

我甚至感觉这样很舒服——毕竟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被掐着脖子做了。

捆绑结束了。

我曾经无数次在陌生人面前被这样对待,感受到的只有羞辱与麻木。

光是一模一样的流程,在我还只是出卖自己的身体的时候,早已经历过不下十次。

而现在,它终于被用在了正确的场合,可是我竟然感到一丝陌生的平静,好像我早已期待着有人这样彻底地终结我的自由。

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真正拥有过它。

他给我戴上了更轻便的脚镣——看上去大约两公斤重。

一眼就能看出脚镣的重量,我果然已经没救了。

最后,他轻轻地将写着我名字的布条别在我的胸口。

我低头看著名字被划掉的布条,忽然觉得这很像电视剧里毕业典礼时,制服外套上别着的胸针。

被判死刑,大概也算是人生的一种毕业典礼吧。

我抬头看他。

他的眼睛依然那么清澈,那么坚毅,只是多了一丝——决然。

……原来,你真的要枪毙我了啊。

「喂。」这是高中时我对他的称呼。

「嗯。」他简短地回应。

「我胸大吗?」

这不是我想问的,我想问的是——

「没有。」他很快回答,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你想干我吗?」

这也不是我想问的,我想问的是——

「不想。」他的声音依然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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