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时速

　　我们在房屋里短暂休整，将几个土豆与玉米装进帆布袋里，背起来用作口粮。

　　失去了一个同伴，大家的情绪都非常低落，全部人都低着头走路，一言不发。

　　最让我担心的，还是绿川琉璃，她和晴的关系最好，也只能和她说上话。

　　我走近她几步，刚想开口。

　　“你....还好吗....”

　　话到嘴边，却被她突如其来的冷漠打断了。

　　“...别和我说话。”

　　她头也没抬，声音冰冷。

　　“不要浪费时间，尽快把任务完成了。”

　　砰——！砰——！

　　远处突然传来两声枪响，我们所有人立刻警戒起来，隐蔽到草丛里。

　　“不是朝我们这里射击的。”

　　尤娜的耳朵很灵，听得到子弹的弹着点，她指了指前面，我点点头，让其她人待命，我和尤娜一起隐蔽前进。

　　前进的方向有条公路，一帮平民正在想着东边行进，好像是要逃难。

　　只不过，在他们身后，留下了零零散散的尸体。

　　“怎么回事？”

　　正疑惑中，又是一声枪响。

　　砰——！

　　前排一个女人脑袋被一发子弹打爆，旁边的孩子尖叫着扑过去。

　　尤娜的脸色瞬间变了。

　　“狙击手！”

　　她正要探头，我赶紧压着她的肩膀让她蹲下来，对方的视野可比我们好多了。

　　“能判断出对方有几个人吗？”

　　砰——！

　　又是一枪，一个平民遭殃了。

　　马路两端被挖了浅浅的临时战壕，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激战，我们所在的地方还有折断的法兰克军旗。

　　“根据射击间隔，应该只有一个。”

　　尤娜伏在战壕边，朝着对面仔细观察。

　　“只有一个，连观察手都没带，他就是来玩的。”

　　“那你能对付得了他吗？”

　　“......我试试。”

　　尤娜立刻拉起手中步枪的标尺，在我的帮助下跃到一颗灌木的树冠上。

　　“找到了！”

　　随后，她屏气凝神，将标尺对准了前方战壕里时不时出现的狙击手。

　　砰——！

　　过了一阵，山林那边没有发出动静，平民们也没有再遭难了。

　　“打中了吗？”

　　尤娜从树上跃下，摇了摇头。

　　“应该打中了，不然早就反击了才对。”

　　我回头招呼薇薇安，让她和尤娜一起去那个狙击手的位置查看情况。

　　大约十分钟后，她们回来了。

　　尤娜高高举着一把狙击步枪，枪身上还有敌军的军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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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我打中了！还拿到一把狙击枪！！”

　　她的神色很是得意，像个刚拿到奖品的孩子，炫耀着自己的战果，一返回到隐蔽点，就拿小刀磨掉了枪托上汉斯联邦的徽记，正准备刻上属于自己的标志。

　　但现实从不让人得意太久。

　　远方突然传来一阵连续的枪声！！

　　所有人立刻隐蔽，但是公路上的平民们全部遭了殃，无一生还！

　　一辆汉斯联邦的军用吉普缓缓从远方驶来，顶上搭载着MG42机枪，刚刚扫射完，士兵们还意犹未尽地狂笑着，车顶上的指挥官正在发号施令。

　　“他们在说什么？”

　　莉莎压低着身子，问身旁的尤娜。

　　“好像在说...‘小心UPEC的人扮成平民混进工厂，一旦发现立刻加强警戒。’”

　　我立刻回头提醒她们：“别说话，隐蔽！”

　　既然敌人这么说，那说明我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只不过，和刚才拿平民当靶子玩的狙击手不同，这支巡逻队搜索起来很仔细，不仅对着没死透的平民补枪，对周围一切可能藏身的地方也在搜寻。

　　糟了，对方有重武器，正面交火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把你们的手雷给我。”

　　事到如今，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得想办法把最棘手的东西解决掉才行。

　　姑娘们依言递来，我从军服下摆撕下一条布带，把我们所有的3枚手雷紧紧捆在一起。

　　等到吉普车靠近时，试着炸烂它的轮胎。

　　这时候，莉莎的眼睛转了转，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凑过去，在尤娜耳边低语了两具，尤娜皱起眉头，看了我一眼，又摇了摇头。

　　莉莎摇着她的手好像恳切地说了什么，她这才答应下来。

　　然后，莉莎又来到我身边，拿走了我手里的集束手雷。

　　“你干什么？”

　　“交给我吧长官，我以前是运动员，丢个东西问题不大~~”

　　她冲我咧嘴一笑，拽住了引线。

　　“要是能活着回来，长官，请我喝伏特加！”

　　敌人距离我们不到10M时，莉莎拉开了手榴弹的引线，用扔铅球的姿势精准扔到了吉普车的轮胎下。

　　轰——！

　　军用吉普立刻剧烈震颤，整个歪倒，敌军士兵们立刻乱成一团。

　　砰！

　　尤娜在另一边精准地命中装甲车顶的敌军指挥官，重机枪立即哑火。

　　“记得啊，长官！”

　　莉莎拆下身上的徽记和狗牌塞给我，一跃跳出了战壕，把手里的步枪一丢，拔腿朝着东边一路狂奔。

　　“发现敌人！”

　　“追！”

　　反应过来的敌军士兵立刻对着莉莎开火，但她跑得很快，子弹打在她身边的泥土上，溅起一阵阵白烟很快就钻入了东边的丛林里。

　　——

　　莉莎视角。

　　——

　　莉莎·伊凡诺娃，已经忘记自己跑了多久。

　　身后不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听不懂的言语，她知道那是危险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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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追上就完了，时不时的一阵阵枪响，火花在身旁的树干上迸开，但她根本顾不上思考身后的人离自己还有多远。

　　仅仅是机械性地交替抬起双腿，就已经耗光了她所有注意力。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定要给长官他们，争取更多时间！

　　肺部阵阵抽痛，仿佛胸腔里的最后一点氧气也即将消耗殆尽，缺氧让少女眼前阵阵发黑，可她已经很难确认，自己是否还有视力。

　　眼前只有不断延伸的丛林。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小时候的经历。

　　一开始她的体质并不好，跳得不够高、跑得不够快，训练的时候还总是摔跤。

　　从小时候开始，只要是一起跑，少女就会被同学们远远甩在身后。

　　那时候...妈妈是怎么说的来着....

　　「不要总是计算你们之间的距离，那会绊住你的脚步。」

　　「只要想着跟上你最近的那个伙伴就好。」

　　只要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道路就好。

　　「没错！只要我一直跑，一直跑，总有一天，我会做到的！」

　　「我一定能追上他们！」

　　「我一定能站上赛场！！」

　　「我一定能成为运动员！！！」

　　“这一次.....一定....不能输.....”

　　脚底的草鞋早就不知什么时候在混乱中飞了出去，赤裸的脚掌踩在林地的石子与枯枝上，早已血肉模糊，每一次落地，都像是在踩碎自己最后的力气。

　　军装已经被沿途的树枝割得七零八落，呼吸之间全是血腥味，身上也已经血淋淋的，但她还是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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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难受...

　　我难道...要死了吗....

　　慢下来的话...子弹会打中我的....

　　“█▇▆▅▄▃”

　　啊...已经出现幻听了....

　　“▂▃▄▅▇█！！！”

　　不行....

　　我不能倒在这里....

　　此时少女所背负的，并非她一人的成败，事关整个任务的顺利。

　　虽然只是相处了短暂的时间，但队伍里的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不知为何，少女突然想到，数千年前，那个马拉松战役的传令兵。

　　蓦地，莉莎突然发现，四周的环境变样了。

　　阳光灿烂的清晨，红色的塑胶跑道。

　　她正在赛场上奔跑着，而身后也不是全副武装的敌军士兵，而是被她甩在身后的竞争对手。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观众席的最前面，是她的家人们，还有，一起出生入死的小队成员。

　　大家都在.....

　　“伊凡诺娃！！！”

　　“莉莎，加油啊——！！”

　　她听见了那些声音，即使已经很疲惫了，身体里却突然源源不断地涌现出力量。

　　“再跑一段...就一段。”

　　“就算要死....也让我死在终点吧！！！”

　　她咬着牙，拼命冲过了眼前的终点线。

　　咚！！！

　　转瞬之间，白光占据了她的视野。

　　“哈啊....哈啊...哈啊....呃.....呜！！！”

　　少女终于支撑不住，猛吐了一口血，跪倒在地上，眼前没有赛场，只剩下潮湿泥泞的地面，眼前是一个瀑布，落下的水流不断发出轰鸣声。

　　刚才的欢呼声，原来是这瀑布发出的吗....

　　背后没有再传来脚步声，追兵似乎终于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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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停下来，全身都在发出悲鸣，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脚底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身上传来阵阵刺痛。

　　她颤着手，解开破烂的军装纽扣，掀开时，还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娇嫩的乳头已经磨破了，在不断淌着血，将军装和皮肤牢牢黏在一起。

　　“啊....呜.....”

　　莉莎忍着痛，褪下身上那件被鲜血与泥浆染透的衣服。

　　她爬到湖边，大口喘息着，脸贴着湖水一边咳嗽，运动员的本能让她拼命压制自己想大口喝水的欲望。

　　冰冷清冽的水灌进她的喉咙，不断滋润着这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

　　她坐在湖边，将身子探进水里，一点点冲洗着伤口。

　　凉意让她打了个哆嗦，但她咬着牙，轻声笑了。

　　“哈哈...没想到...我还活着...长官...应该安全了进入目标区域吧？”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回去，总之，先用清冽的湖水简单洗了洗伤口。

　　天空突然暗了，紧接着，电闪雷鸣，几滴水柱在莉莎发梢，随即，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莉莎环顾四周，附近有一处山洞，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躲了进去，靠在冰冷的岩壁上。

　　“哈啊....哈啊....好累啊....”

　　雨打在石壁上的声音“哗哗”作响，莉莎看着自己满身的伤痕，暗暗在心里庆幸。

　　等稍微好点了，就回到预定的行动路线，去和长官他们汇合....

　　本就疲倦的莉莎的眼皮开始打架，意识一点一点在泥泞中下沉。

　　“哈啊...睡一会...就一会...”

　　“好想把尤娜昨晚的歌听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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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度疲惫的少女，丝毫没有察觉到山洞外的动静。

　　一个受了伤的汉斯联邦士兵被打散了，武器也丢了，也刚好想来这里躲雨。

　　他远远看见了莉莎，于是放慢了脚步，悄悄地靠近。

　　脚步声被下雨的声音掩盖，疲惫的莉莎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在靠近。

　　“啊....！”

　　等到莉莎发觉身边有动静，猛地睁开眼时，那名士兵已经来到她面前，双手正伸向她的脖子！

　　少女瞳孔猛地收缩，来不及多想，伸手擒住对方的手，想要用力，但此时此刻她全身都在发疼，肌肉酸麻、发软，脚底也疼到差点站不稳，根本挣脱不开对方的钳制。

　　这时，她低头，发觉腿上还绑着刺刀，赶紧抽出一只手拔出刺刀，朝着身前狠狠划去！

　　刺刀划过那士兵的肩膀，带出一道血线，对方吃痛，向后退开。

　　莉莎跌跌撞撞站起身，举着刺刀向前，准备刺进他的胸口结束对方的生命。

　　“Schlampe!”

　　但对方顽强得很，双手托住了莉莎的手腕，莉莎本就疲惫，根本没剩下多少力气，此时竟然进入了僵持角力的形式。

　　“呜....呜呜呜....”

　　莉莎拼尽全力，但本就打颤的四肢根本没有什么力量，这时，那名士兵从莉莎敞开的衣襟中，看到她两颗乳头都被磨破了，于是快速抽搐一只手，捏在她的乳峰上。

　　“啊——！”

　　突如其来的酸麻感让莉莎浑身无力，士兵顺势起身，一脚踢在她小腹上，她重重地摔出去，后脑撞在岩壁上，眼前一阵模糊。

　　“呃....”

　　她摸着脑袋起身，对方已经带着她的刺刀扑了过来，双手高高举起那把刺刀，尖端笔直对准她的胸口。

　　“啊....”

　　莉莎看着那冰冷的寒光，一阵寒意从脊椎窜上大脑 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

　　她下意识抬起手阻挡，学着他双手托在对方的手腕上，想要阻止刺刀刺向自己的身体。

　　“呜....”

　　可是她的力气已经消耗殆尽，双臂一直在颤抖，但还是咬着牙，死死托住那柄凶器的手腕，试图挽回哪怕一秒。

　　只是，酸麻的双臂完全支撑不住，莉莎瞪大了眼睛，看着刺刀一点一点地靠近她的胸口。

　　完了....

　　士兵的表情变得狰狞，他不断重复着莉莎听不懂的话。

　　“Stirb! Stirb!!”

　　他发出低吼，肌肉猛然一紧，将刀狠狠压了下来。

　　刀尖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她的军装，刺破她胸前的肌肤。

　　“啊....！”

　　寒冷投进了胸腔，莉莎发出一声呜咽，切开皮肉的刺刀让她越来越感到害怕，浑身颤抖起来。

　　“不...不...别....”

　　莉莎的双脚开始乱踢，她开始向对方求饶，希望能搏得一丝丝的怜悯。

　　徒劳的挣扎与言语没有换来任何同情，对方仍然是狰狞着脸，用力把刺刀往下压。

　　求生本能让少女再次抬起胳膊，哪怕只是一点点，得把那刀推出去，刀尖渐渐离开了她的胸膛。

　　只要...把刀推回去再抢回来，就能杀掉他了...

　　格斗训练时做过的，一定可以的....

　　但那名士兵根本不给她活路。

　　他咬牙，将被推出来的刺刀一个用力！！

　　“啊啊——！！！”

　　这一次，运气没有关照莉莎，刀尖一点一点地没入了她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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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肾上腺素带来的极强的感官增幅，莉莎觉得时间似乎变慢了，剧烈跳动的心脏能清晰感觉到那股寒意。

　　我要死了？

　　不...不行...我不想死....

　　“啊...啊啊....”

　　莉莎盯着那把半壁锋芒刺入胸部的匕首 伤口周围的血流不算多，应该还没刺到心脏上。

　　她咬紧牙关，试图推开刺刀，可下一刻。

　　噗——

　　胸腔内传来一股仿佛气球被刺破的声音，莉莎突然感觉整个人突然发软，全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

　　“不...不....”

　　伤口处开始涌出暗红色的鲜血，少女感觉整个人瞬间被钉死在原地。

　　恐惧与疼痛让她的身体开始抽搐，一阵阵眩晕感袭来。

　　“呃....”

　　曾经作为运动员的本能让她开始调整呼吸，试图缓解这种缺氧感。

　　“呼啊...呼啊....呃呃....”

　　深呼吸几次后，莉莎感觉胸腔内的疼痛开始从热辣辣地剧痛变成阴寒到难以呼吸的酸乏，胸口闷得难受。

　　“咕唔——！！”

　　少女喉咙一甜，嘴里吐出一股鲜血，喷到了那士兵脸上。

　　“呃...呃呃....”

　　好奇怪，不痛了？

　　脚掌和乳头处伤口的痛感开始逐渐上浮。

　　似乎是身体在用一些细枝末节的疼痛去掩盖胸腔内肆意横行的死亡。

　　胸口反而没那么痛，反而是是脚底、手臂、甚至乳头都痒丝丝的，想去挠，又动不了。

　　“咕...咕呜....呃....”

　　她的嘴里开始吐出血沫，她觉得很困，很冷，眼皮变得沉重。

　　要...死了么....

　　“呃...呃....”

　　长官他们...顺利进入目标地点了吗....

　　尤娜她...有遵守和我的约定吗....

　　“唔...呜呜....”

　　在最后的最后，少女想起了故乡。

　　那里有一片很大很漂亮的湖泊，东岸的奇维尔奎湾像王冠上珍贵的钻石一样绚丽夺目。

　　湖中有许多覆盖着稀有树木的小岛，它们像卫兵似的林立着，守望着湖湾边上的每一个居民。

　　湾里的水并不深，夏天在克鲁塔亚港湾还可以游泳，水温温的很舒服....

　　“唔...咕....”

　　嘴里已经溢满了血腥味，全身都在因为失血过多而发冷。

　　但眼前却是家里那个温暖的火炉前。

　　穿着围裙的妈妈笑着递给她刚出炉的面包，刚出炉的面包是最美味的，还有罗宋汤、牛羊肉....

　　妈妈做的，总是最好吃的。

　　弟弟们总是那么调皮，喜欢缠着姐姐，一起玩，一起闯祸，一起被村长爷爷训....

　　想...想再吃一口母亲烤的面包，再看一眼弟弟的调皮的脸。

　　“Я... Хочешь домо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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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咽声在山洞中回响，如同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在哀鸣。

　　泪水蓄满了少女的眼眶，她抽搐着吐血，无助地哭泣着。

　　“Мама... Мам... Мам...”

　　少女的表情凝固了，眼角还挂着泪，她的脑袋无力地歪向一侧，胸口再无任何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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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最后，少女似乎回到了她曾经为之奋斗的赛场，她迎着众人的欢呼声，向着终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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