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阿棠的初潮在芒种前夜降临。最先感知异样的是檐下的铜风铃，往常清越的叮咚声突然变得浑浊滞重。十三岁的少女蜷在竹席上，胸前两座雪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皮肤下蜿蜒的乳蓝色血管如同春汛前的溪流，汩汩涌动着某种原始躁动。

"要开闸了。"春桃姐把耳朵贴在阿棠胸口时，听见了地脉深处融雪奔涌的轰鸣。七个姑娘连夜扛着松木梯架在屋檐，小满用烧红的铁锥在瓦片上凿出引流孔。当归抱来酿米酒用的陶瓮，茯苓往瓮底铺了层吸水的香茅草。

第一股乳浪冲破束缚是在破晓时分。泛着青白的激流撞碎窗棂，混着木屑的乳汁漫过门槛，把晾在院中的蓝染布冲成抽象的水墨画。少女们赤脚冲进乳白色的洪流，春桃姐用捣衣杵抵住阿棠剧烈起伏的胸口，小满和茯苓各执一条束胸带勒住发烫的乳腺根部。

"数着浪头来！"当归的喊声淹没在雷鸣般的喷涌声里。姑娘们轮番爬上梯子，用葫芦瓢舀取瓦罐接不住的溢流。她们的麻布裙吸饱了乳汁，沉甸甸地贴在腿上，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印出奶色的脚印。蓄水塘的鸭子们突然展翅飞上屋顶，啄食瓦楞间凝结的乳脂。

最危急的时刻，阿棠的乳汁如间歇泉般喷向三丈高空。少女们急中生智，将晒谷场上的竹席卷成引水渠，用蜂蜡填补缝隙。乳白色的瀑布顺着临时水道冲进干涸的藕塘，惊醒了沉睡的藕芽。当最后一波潮涌退去，姑娘们发现被乳汁浸泡过的塘泥里，钻出了比往年粗壮三倍的藕苗。

七天后，姑娘们用红柳条编成网状胸托，缀满浸过薄荷汁的棉球。她们在阿棠窗前挖了条暗渠，沟底铺着能吸附乳香的火山石。每当月事临近，少女们便抱着陶罐守在渠边，把接住的晨露般清甜的乳汁分装成小瓶——货郎用这些换回的药膏，治愈了山外许多哺乳妇人的皲裂。

如今阿棠的卧房梁柱上，仍留着乳汁冲刷出的蜿蜒纹路。姑娘们用茜草汁沿着痕迹描画，竟成了幅气韵生动的山水卷轴。暴雨夜她们常聚在画下打双陆，听着暗渠里潺潺的乳流声，像在聆听另一条生命长河温柔的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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