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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雪符】Beyond the Final Page(R),2

小说: 2025-09-04 13:39 5hhhhh 7070 ℃

她们在分别时说出重逢的话。程立雪推门走入公寓大厅,门外符华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快要彻底淹没于风雪时,转身朝她挥了挥手。她视力不算差,虽然身体各项素质都再比不过从天命退伍前,但远超常人的机能还是让她清晰读懂符华挥手时嘴唇张合传达的话。

「我就在这里」

那是五年前便停留她们聊天界面的最后一条已读不回信息。踩着楼梯步步往上,程立雪伸手抹了一把眼角,那里有被她冠以微醺之名的晶莹泪滴,不知从何时起就充盈眼眶。

窗外的雪停下了,身体很温暖,眼中的雨却开始无声倾落。程立雪轻轻闭上眼睛,她知道,符华一直试图抓住她,而她,从始至终都想逃。

05

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时雨绮罗那一头淡蓝色卷发。她身处一间病房,周围无数个脑袋围起她。程立雪确认其中半数自己无法叫出名号,而另外半数,她目光从左往右轻扫,静静停在最右侧那个半蹲于床前的人身上。师父,她轻轻出声,那个人却恍惚一瞬,沉重得流下泪来。

后来她才从时雨绮罗口中知晓此时距第二次崩坏战争结束已将近二十年,发射于西伯利亚的崩坏能裂变弹与第二律者暴走的能量碰撞开一片虚数空间,将濒临死亡的众人卷入其中,又在二十年后被穿行其间的沙尼亚特圣痕结晶米丝忒琳捕获。雪狼小队其余同伴先她几小时恢复意识,以至于程立雪醒来的第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在看死亡走马灯。

帕特里克提议为小队重聚举办一场欢庆会,被她那作为逆熵前辈的特斯拉博士伸手阻拦。“小家伙没听刚才医生说要好好静养吗!”粉色龙虾头博士紧握的拳头无处发泄,最后泄力锤在身旁爱因斯坦肩膀。“总之先各回各家养伤吧,如今世界和平,你们几个有的是机会再聚。”蓝发博士声音依然慵懒,又或者是被方才特斯拉那一锤拍散身体所有能量。

小队成员依次被家属认领回家,这种形容有些微妙,医院像被形容成幼儿园。不过好在她们都有各自的家人,程立雪同塞西莉亚挥手作别,当年被她打趴在地狼狈不堪的齐格飞如今精神面貌可比她好上不少,身边跟着一白一黄两位少女,噢,对,方才塞西莉亚有同她介绍,自称琪亚娜的某种意义上的西琳转世,以及身为琪亚娜却自称比安卡的幽兰黛尔。

如果程立雪具有帕特里克那般活跃的幽默细胞,大概就不会在与二人打招呼时仅仅只蹦出一句“你好”。她也许会怎么说?是“嗨,比安卡,你小时候我还抱过呢,可能是我长得太不近人情了,你一见我就会哭”,还是“嗨,琪亚娜,替我向西琳道谢,感谢当初第二律者手下留情,我才有幸在今天看到这样美满和睦的场面”?算了,程立雪叹口气,前者固然毫无幽默,后者更是地狱笑话级别。往日恩怨已随逝者一同烟消云散,呵,程立雪在内心轻笑,原来她应该庆幸自己不是逝者。

昔日伙伴们陆续与她告别,病房里除她以外剩下两个半人。她经过半死不活的二十年,凭空多出一点五个亲戚。其中半个她是知道的,从她被符华领进拂云观就一直沉睡在书房的武装人偶,名叫苍玄之书,是她已故多年那苍玄师叔与丹朱师叔的得意之作。所以按辈分她是不是也得叫对方一声小玄师叔,尽管坐在太极球上的小小人偶表示她们返回太虚山的航班订单里有一张儿童票。

而另外一个她则毫无头绪,但看见对方长着一张和符华一模一样的脸时程立雪还是呆滞良久,久到那个相似却比符华更加稚嫩且张扬的声音顶着比符华更具生命活力的表情主动开始自我介绍。识之律者——与队长塞西莉亚一样,自己醒来后迎接的新生活是律者过家家。与她初次谋面的灰发少女有着不输帕特里克的自来熟性格,若非程立雪此时瞳孔中的抗拒足够明显,识之律者或许就会在结束寒暄的下一秒直直抱住她。

“啊,抱歉,见到你太激动了,差点忘了你刚刚才认识我。”识之律者挠挠头,像是想要寻求帮助那样将目光望向一言不发的符华,“喂,老古董,这种时候你说句话啊!”

程立雪轻轻啧了一下嘴,不满识之律者为符华取的古板外号。“是啊榆木脑袋,光站在一边作甚,你的宝贝徒弟好不容易醒了,怎么也说句话吧?”程立雪嘴角又抽动一下,小玄师叔起的这个外号也没好到哪去,浑然不知一周后自己在两人口中已变成小古板和闷葫芦娃。

一切都像一场梦,突兀又荒唐的变化太大,程立雪甚至没来得及为这场重逢欣喜或悲伤,但符华脸颊已然干涸的泪痕提醒着她师父在自己醒来的刹那落泪了。纯净透明的眼泪里饱含色彩斑驳的欣喜与悲伤,是由这二十年光阴发酵酝酿的情愫。

“立雪,好久不见。”符华朝她温柔地笑,缓缓抬升的手掌与从前一样,轻轻揉弄起她青灰色头发。那个时候程立雪还不知晓符华是在今年才完整拼凑出记忆碎片中两人相处的全貌,因而只从这句重逢里看到其中一种味道。

“你该抱抱她,”识之律者一手拄住下巴,“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这么做,你没发现这孩子一直以来望向你的眼神都在隐含这句话吗?”

于是程立雪被符华张开双臂稳稳拥住了,被包裹在温暖中的她意外于师父如此遵循识之律者主张,又或者,程立雪呆呆地想,从前师父没有能提供建议的人在身旁。

程立雪双手攀附符华后背,才从沉眠中苏醒,身体与精神尚未稳定连接,她手指使不上力,想要抓住那人衣襟,却又在触及瞬间狼狈地滑落下来。少女微微眯起眼睛,视线之内是一片模糊又陌生的世界,重逢本应是喜,她的心绪却好像比上一次重逢还要纷乱不堪。

06

拂云观变得格外热闹,从前这里是她与符华的家,后来成为符华与苍玄之书以及识之律者的家。前往拂云观的道路未变丝毫,可她的卧房早已安置上新床。这没什么值得感慨的,毕竟连程立雪自己都未曾设想活着走出西伯利亚战场。她抱着必死的决心投身战斗,只因比起自己,她更希望符华能活。

讨伐之战死伤无数,冬日洁白无瑕的西伯利亚被染满凄怆的红。红是程立雪腹部被拟似律者烧灼的伤口,红是模糊视线中赤瞳的符华浴火成凤。那时她被对方抱入怀中疗伤,意识朦胧地觉得这熊熊燃烧的烈火像极了神州寺院铜炉香火正旺,她不信神佛,却在此刻祈祷起对方能将生命延续至战后。

但她为何唯独祈祷那人的活?她心中曾坚信这份念想是因爱而生的理所当然,可如今当她看见没有她的家依然有条不紊运转,忽然意识到另一个更为合理的答案——因她深知自己无法活在没有那个人的未来,而对方则不尽然。

她是那个人眼中万千苍生的随机,那个人却是她心中相濡以沫的唯一。

放置床头的手机屏幕闪起光,是今晨前来检查身体康复状况的医师告诉她各项机能恢复良好,经过拂云观半年休养,之后可以从事基本体力活动。消息传得很快,半分钟后雪狼小队退休养老群里的昔日伙伴就向她送上电子鲜花,群主帕特里克甚至在群名称后缀里潇洒加入恭喜康复的祝福,并携带三个感叹号表示强调。程立雪立马朝群里扔了几个才从符华小窗转存的万用表情包,她坐在床边看着屏幕上那几朵娇艳盛开的电子玫瑰花,没来由地蹦出一个笑。她不知这笑是甜是苦,只是突然庆幸康复师的检查仅限在她身体机能,因而当众人为她肉体的痊愈庆贺时,无人知晓她精神的某处早已病入膏肓。

“咚、咚、咚”房门发出沉稳的三道响,却并非要等待程立雪首肯后才能进门,符华只将此当作告知,随即推门进屋,手里端着刚刚捣好的草药。

拂云观只有两间客房,如今程立雪与符华共睡一屋,其一是为方便照料程立雪伤势,其二则是识之律者的睡相实在过于霸道。

卧室灯光被微微调暗,符华来到屋内时,程立雪已经解开睡衣纽扣,侧身背对她。两个人都在床边坐下,符华伸手拨开程立雪青灰的发,清凉的药膏携带手掌的温热一同抚上少女后背。

与符华五百年前早已愈合的七道剑伤不同,亚空之矛贯穿而成的疤如今成为退役指挥官无法磨灭的荣耀,它紧紧烙印在程立雪光洁的皮肤,众人因此歌颂她临危不惧的英武。可它在符华眼中是那般突兀、狰狞、丑陋,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当年自己是如何疏漏。明明向程立雪许诺了保护,意识清醒的尽头,却是徒弟将她护入怀中。指腹轻轻触碰程立雪背部疤痕,符华听对方说这里现在已经不觉得疼了。被师父这样摸,很痒,身前少女语气轻松,坎坷的触感又令符华心中刺痛。

“明天的旅行……真的不去吗?”手掌停在程立雪肩胛骨,符华发问。晚饭结束时对方突兀的变卦出乎所有人意料。

“师父你们去玩就好,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程立雪伸手摆弄睡衣纽扣,感觉身后符华叹了一口气,呼吸均匀洒在涂抹药膏的疤痕上,凉凉的。你不打算告诉我们理由。符华没有逼问她,只给出一句基于事实的陈述。

“嗯……”不必为既定的选择作注解,这是她与符华过往的无数次心照不宣,“您早些休息吧,前面我自己涂。”程立雪重新套上睡衣,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那碗药膏本就会在对方结束背部上药后递给她。

但符华无动于衷。我帮你,她说,看见程立雪整理睡衣的动作僵滞。

“你似乎很意外。”符华手指勾住程立雪睡衣领口,“莫非真如她们所言,是在害羞。”

“没有。”程立雪立刻摇头。

诚恳的语气令符华不忍自嘲方才猜测的荒谬,“也对,我们从前一起洗过澡,身体早已坦诚相见。”她的玩笑并没能缓和程立雪的拘谨,立雪,我想看看你胸口的伤,符华最终选择实话实说。

程立雪闻言转过身,师父,这与背后那道差别不大,没什么值得特意看的,她双手虚掩胸前。

可你一直回避让我看见它,像是帮我掩耳盗铃。

程立雪的眼睛微微垂下,师父,我只是不希望您为这早已无痛的伤疤落泪。她想起自己恢复意识后望向符华的第一眼,那是她第一次见符华哭。

“但它就在那里,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符华手掌轻轻覆上程立雪手背,“是我造就了它,我必须直面。”她施力撤下程立雪阻挡胸口的双手,眼前绽开一朵惨烈的花。从锁骨往下到胸骨末端,比背部大上一倍的狰狞纹路绕成黑洞般虚无的圆环,原本充满生机的大片皮肤如垂暮之人枯萎黯淡。

没有蘸取药膏,符华指腹就这样触碰在程立雪疤痕上,“抱歉……立雪……”她咬住嘴唇,轻轻抽了抽鼻子。

原本毫无感觉的胸口突然开始发痛。这是程立雪最不愿从符华口中听见的话,此刻却被对方那双溢满怜惜与歉意的眼睛再次证实了——她的存在已然成为符华心头的一道疤。她渺小、羸弱,是一团需要被符华小心翼翼护在手心的幼火,竭尽全力也支撑不住对方那背负厚重使命的伟岸身躯。她从前便意识到这一点,为这种力量的落差备受折磨。而如今这一残酷的真相更加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符华身旁已有许多生命足够漫长、实力足够强大的伙伴,默默支撑她毫无顾虑地做出选择,让她有勇气接受任何代价。

程立雪眼角发酸,那是她渴望却永远无法企及的境界。正如当年主教奥托如何赏识她也从未想过进一步提拔她,那与塞西莉亚队长看似一线之隔的等级差异实则划开一道天堑,将她永远留驻在名为普通与平凡的此岸。她拼尽全力走到那个位置,成为女武神部队指挥官、成为天命最强A级女武神,而身负卡斯兰娜之名、当年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齐格飞仅靠两年时间就用逆转的战局否定了她历练十数年的一切。

她败于那个纨绔少爷的火枪之下,尽管复盘战斗的帕特里克安慰她说齐格飞只是凭借最后一枪火势险胜于她——我觉得凭你的实力没能接下他那一招才是出乎意料,虽然他开技能时高喊着对塞西莉亚的爱啊思念啊确实看得我热血沸腾。

两年前那个男人与她战斗时也滔滔不绝这些话,所以程立雪才把齐格飞打得再没力气张开嘴巴。那时她看他就像在看自己,空有一腔爱与执念,妄图以此追平倾斜天秤那头的高不可攀。她莫名为这种天真心生怒意,以至于扔下佩剑抡起拳头重重往那仍在逞强的男人身上揍。那像极了一场单方面暴力,可施暴方与受虐方也都是程立雪自己。不自量力、异想天开,砸向齐格飞腹部的拳头也如一柄长矛贯穿她心口,胜者是她,却比完败还要刺痛。

两年后一切截然不同,她在与齐格飞缠斗数回合后意识到自己与对方毫无半点相像,齐格飞的实力以恐怖速度提升,而她摇摇欲坠的剑心却多年停滞无尘。无名之剑挡下从枪口射出的炎弹,程立雪与齐格飞的视线在火光中相交,凌冽的剑光并未将男人的锋芒削褪分毫,他眉头舒展,嘴角上扬,一副志在必得模样。

计时沙漏即将见底,他们拉开距离用最后一局决定输赢。崩坏能无声汇聚于无名之剑利刃,程立雪很清楚对方此时也正毫无保留地蓄力炎枪。

沙漏计时剩余五秒。

“虽然这次终于不像两年前被你单方面暴揍那样狼狈……但果然我比起战斗专职的天命女武神还差太远……”出招前,他们做最后交谈。

“可从今日见面起你的表情就似乎胜券在握。”程立雪收紧握住剑柄的手。

“你误会了,程小姐。”齐格飞扣在扳机的手指开始朝内敛力,“我只是难以压抑内心的欣喜。”

“?”程立雪没说话,甚至连疑惑也表达得极不明显。可对面的男人偏偏觉察她的不解,又或者,他只是想向人倾吐憋闷心中许久的躁动:

“此时此刻,塞西莉亚就在这里的某处,我们或许仅一墙之隔,我就快见到她了!分离的这两年我无时无刻不思念她,想必她也同样牵挂着我,我能感受到!这颗心能感受到!!”

齐格飞扣动扳机,那不足一拳宽的枪口中瞬间喷涌出携带炽热火焰的巨大崩坏能集束。程立雪即刻挥剑,寒冰般幽邃的能量混合青蓝剑气劈砍向对方灼烧的热浪。前方视野不佳,但若如预想那样,她横剑一拦,恰好挡住齐格飞射来的第二三发炎弹,再一个后撤步跳出对方蹬腿拉近距离的肘击。程立雪左脚发力踢开齐格飞握于右手的炎枪,斜劈一剑,被对方用左手枪身格挡。

沙漏计时不足两秒。

“很遗憾,齐格飞先生。”程立雪长剑死死架住齐格飞枪身,“你似乎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取胜。”她宣读预兆的语气平静到有些不近人情,但即将失败的男人脸上欣喜未减分毫。

“我从未笃定自己能赢。”齐格飞瞳孔中闪着光,“我确信的唯有一件事——无论这场比试结果如何,我都要去找她!”他声音停顿片刻,笑容比交手前还要坚定不移:

“她在等我,我正是为她而来。”

沙漏计时,零——

齐格飞扣动了毫无胜算的扳机,他知道程立雪有无数方法应对从他枪口射出的炎弹,飞踢、劈砍,又或者是单纯的闪避,这种攻击方式从试炼开始就毫不奏效,他只将这最后一声枪响视作给男儿豪言喝彩的礼炮,毕竟对面这个冰山美人不会为他捧场。

但出乎他意料的,那从未命中的攻击实打实击中了女武神胸膛。他听见对面沉沉闷哼一声,硝烟散去时,青蓝颜色的女人嘴角有一抹艳红色调。

那是从未设想过的胜利,也是程立雪预期之外的战败。她当然不会像齐格飞以为那样良心发现故意挨枪,只是在听见男人说出最后那句话时,为终于知晓彼此行于何种殊途而悲哀,于是自暴自弃起来。

那并非实力提升水平的差异,也不是两人对各自思念之人爱之程度的不同,而是……而是……

她听见男人如此自信又笃定的话语,剑心破裂的天穹终于撑不住片片解离。

齐格飞与塞西莉亚早已心心相印,而她,她对符华……

从来都只有一厢情愿而已。

——一如对方浑然不知她在太虚山数年漫长而绝望的等待,一如四年后两人天命重逢时她深知对方并非为她而来。

07

纠缠的、矛盾的情愫在心中蔓延开,过往的情感余波尚在,新的浪花又猛然覆上来。

——可一切本不该如此。

程立雪轻轻抬眸,视线顺着符华停留在自己疤痕的手掌缓缓看向对方那双满是愧疚的眼睛。她身体前倾,毫无征兆地给了符华一个拥抱。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程立雪想,明明那些怀揣心头的不安都已经被师父温柔的言语化解了。‘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所以,活下去。’对方二十年前那番意识模糊的话语至今仍温暖着她,让她明白对方只是同她一样不善言辞。一如她在符华面前完美隐藏起一句“我爱你”,她也迟钝地未能从符华沉默的关怀中觉察那些足以令她心安的感情。

因此,当她听见符华宣告她于她心中地位的那句话,那从被对方收养起就萦绕心头的疑虑终于在西伯利亚染血的黄昏中消散开。可她的释然来得太晚,漫长的时光已然为情感搭出漫无边际的多米诺骨牌,以名为迷惧的第一场倾覆为伊始,此后绵延不断,往复循环。它们沉闷地坍塌于心底,用支离破碎堆砌出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垣。晦涩的情绪蹂躏压缩在一起,拆不掉,理不清,事到如今,符华过往的言语已无法将她治愈。

拥住符华的双臂更紧了些,落于后背的手指在灰色纯棉睡衣上压出几道深深皱痕,程立雪闭上眼睛,上下眼睑在相触时微微泛热。房间内很安静,两个人的呼吸声均匀交织在一起,月光透过窗边纱帘朦胧倾落在她们身上,像是一幅永不褪色的梦幻画片。若此刻能够永恒该多好,程立雪下巴轻蹭符华肩膀,不必在意脑海中的纷乱思绪,因拥抱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立雪……”符华的声音悄然浮于耳边,“你抱得太紧了。”她说,声音里没有回绝的含义,“至少让我挪挪手,怕压得你心口痛。”

师父的声音总是那么令她安心,程立雪嘴角浅浅上扬,“这样就好,不疼的。”纤白的手掌覆在她疤痕,她们的心与心如此接近。

符华在听见程立雪的回答后轻笑出声,“你很久都没拒绝过我的提议了,好生怀念。”程立雪闻言微微睁开眼睛,“我只是……愈发不知该如何拒绝您,也没有理由这样做。”她说完,被对方伸手揉了揉脑袋。“不是很简单吗?像今天这样撒娇就好。”符华语气中的笑意愈发明显了,“你十岁以前可深谙此道。”

程立雪脸颊渐渐发红,“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辩解道,“而且今天……也没有撒娇。”

“那是为何?”符华手指缠住程立雪几簇头发绕圈,语气很轻松,并非强求一个答案。

可程立雪的心态却截然相反,过去她向符华藏起太多思绪,没能告诉符华太多事情,以为只要将情思压抑便能造就一颗止水之心。然静若止水的剑心反因遏制愈发泛起涟漪,积郁于心的情愫腐烂成泥,从纯真直白的情化作表里不一的欲。想要告诉她,向她诉说一份简单的思念;不敢直视她,愧于思念之下蠢蠢欲动的怨憎会、爱别离。

程立雪眼睛低垂着,“我只是突然觉得很寂寞。”她把话说得模棱两可。

“那明天我留下陪你。”符华用手顺了顺程立雪头发,“这次出行本也是想带你散心。”

程立雪摇了摇头,“您还是与她们一起去吧。”或是暗指陪伴无济于事,又或者不愿符华为她打乱计划。

“打小你就心口不一。”符华轻轻叹一口气,“你不必总将自己的想法当作给我的压力,更何况大崩坏早已结束……”她微微停顿,没再继续后文。苍生与你,师父不必再二选其一。符华没有勇气说出这句事实。“如今师父时间充裕,彼此相处,也不必像当年那般仓促。”她指节停在程立雪发间,心底的愧疚再添一份,与此同时,感觉到抓在脊背的手指更紧一分。

她们都对那段过往心照不宣,却又心照不宣地提起那些年。程立雪轻轻眯起眼睛,眼眶氤氲开一片水汽。

“师父,我已不似当年。”她悄然流下眼泪。

“可在我心里,你始终如一。”

发顶又传来熟悉的感触,是符华手掌揉乱她头发时留下的温度。临行前,重逢后,她的师父不知如何将真心诉诸言语,于是用同一个动作向她传递千言万语。

“您当真明白我在说什么?”程立雪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对方显然未能真正觉察那些被她好好隐藏的东西。一如苍玄之书与识之律者在这半年的相处中窥探到她对符华情感的一角,却又都是盲人摸象,不见其貌。那离开拂云观后与符华在天命重逢前的时光是只属于程立雪一个人的情感印象,因此待机拂云观的苍玄之书不会知道,只存留符华记忆的识之律者更不知晓,绝望的等待与万念俱灰的追寻究竟风干出怎样一份锈迹斑斑的爱。

“我或许不甚了解,因而需由你全然告知。”符华声音依然轻柔,“师父只是想让你知道,师父从未将你当作负担。”她偏头轻轻蹭了蹭程立雪脸颊。

对方的温柔反而令程立雪更加无助,涂抹伤疤的药草本应清凉,如今却被符华手掌捂得闷热,连带心脏的跳动都急促起来,“这种事……我怎说得出口……”

“但你得告诉我。”符华掌住程立雪后脑,对方不得不转头与她对视,“你的眼睛想要告诉我。”她更正到。

程立雪再无力抵抗。“您若执意知晓……”她伸手覆上符华触及心口的手掌,“师父……抱歉……”

我爱你。程立雪没有出声,甚至连目光都未望向符华,但符华毫无疑问已经理解了,从她猛然停滞的呼吸、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程立雪牵引她手掌所前往之处的柔软感触。

那是符华从未设想的爱,她后知后觉,眼前的小孩,也从未只想做小孩。

08

覆在符华手背的手掌轻轻放下,程立雪没说话,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静静等待家长惩罚。对方那只手在触及她乳房时明显僵滞住,符华显然没有料到朝夕相处的徒弟心中怀有这般违背纲常礼教的念头。程立雪自暴自弃地想一切都完蛋了,明天她或许就会被师父扫地出门。但现实中的符华在得知这件事后并未表现出梦中她假定的任何一种情绪,只是静静注视着她,注视着她,最后开口问一句,立雪,你产生这种想法已有多久?

“……”程立雪被符华盯得脸颊发红,“记不清了,大抵是您离开太虚山后不久。我梦见您了。”

“梦里我对你做这种事?”

“不……”程立雪手背挡住脸,“梦里您被我……”她没再说下去。

“你悄悄翻了书架最顶层。”符华语气里夹了些笑。

“您从没说过那些书不能看。”程立雪辩解道,“我只是长高了。”

“所以将我当成性幻想对象?”符华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会不会是意外?毕竟当初不常带你下山,脑海里印象最深的应该只有我的脸。”

“意外持续不了这么长时间,师父。”程立雪反驳道,“但您的确该反省当初不爱带我出门见人的行为,换句话来讲,那叫金屋藏娇。”

“这种解释有些过于暧昧了。”符华简短评价后转移开话题,“到天命之后呢?就没有心仪的对象?当年听奥托说你追求者可不少。”

“可我已经遇见您了。”程立雪意识到符华漫无边际的发问是对先前答案的半信半疑,“那些情愫的终点只有您,仅此而已。”

眼前少女的声音是如此果断确信,传入符华耳朵,无异于一句真挚的告白,却也正因如此,她的表情不可觉察地哀伤起来。她在程立雪眼中是父母,是师长,是希望可以携手一生的对象,可程立雪在她眼中如何呢——她从没将她真正视为自己孩童,因她尚未尽到父母对骨肉应尽的责任;她也从来不是一个称职的师父,教导点到即止,留给对方漫长时光摸爬滚打一路;她更是从未想过要与对方共度一生,是啊,对方无法陪她走完这一生。

程立雪对她而言是什么——救下对方,带对方前往拂云观时她便有答案,一个至今视而不见的答案,一个令她内心愧疚的伊始。

符华再次熟视无睹脑海中隐隐传来的刺痛,愣神期间程立雪朝她发话,“您若是介意……今天就到这里吧。晚安,师父。”

少女静静等待对方撤回手掌,没能等来掌心移动分毫,取而代之的是符华一句不携带任何情绪的话:

“你如果想,我们可以做。”

时间停滞了。

程立雪呆呆地望向符华,四周寂静无声,旖旎夜色将她浸泡得失语,唯留一双染满银白光芒的浅灰眼睛,木讷又惊讶地盯住与她视线交汇的碧蓝瞳孔。今夜无风,那抹汪洋与往日无异平无波澜,程立雪苦笑一声,您不必对我纵容至此的,又双臂发力,将符华身躯钳制得更紧。

09

拥抱持续了很久,期间符华没说什么,直到程立雪卸掉力气不再有所行动,符华才开口提醒对方可以更进一步。语毕她意识到这像是在催促,又立马解释起来,“我并非是指速战速决……只是……这样下去似乎会陷入僵局……如果你不继续做些什么……”

她说辞合理,眼前小孩却在听完她解释后更加不知所措,嘴唇来回张合好几次没吐出一个字,两只眼睛讷讷盯过她片刻,闪躲着将视线移开了。

清冷的月光仿佛被这房间捂得升温,热浪灼了少女的眼,也在她洁白的脸颊上晕染开两片浅桃的红,符华顺着被靛灰发丝遮得若隐若现的眸子去看程立雪因无所适从而徘徊颊边的手,微微蜷缩的手指不时触及耳垂,绯色早已在悄然间蔓布耳尖。

啊……

符华轻轻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碎发之下程立雪的眼睛似乎正胆怯又倔强地与她对视。她忽然从对方的沉默中隐约明白了什么——程立雪一直在等她做出行动。

“你方才所述之梦可不是这样。”知晓情事将由她主导,符华神情也不由得流露些许迟疑。

程立雪轻咳一声掩饰窘迫,“毕竟……这里是现实嘛,师父。”她敏锐觉察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出乎意料,“您没做好心理准备?”她问,语气里不自觉夹了些撒娇。

符华视线迅速往角落一瞥,“不……我只是……”她犹豫一阵,最终没能给出合理解释,“算了……那无关紧要。”符华伸手攀住程立雪后脑,“一切依你所想便好。”

行动来得很突然,符华话音刚落便仰起脖子主动吻住了她。纯洁无瑕的月光自窗边倾泻而下,一对尚未成为爱侣的师徒在寂静的夜色中接吻。程立雪嘴唇微张,师父的舌头就这样轻而易举滑进她口腔,她见先前猜透自己心思的符华眼神踌躇,以为对方在情事中迟钝而保守,却未曾想会是截然相反的激进霸道。那湿热的软舌蛮横地搜刮她齿关,没有片刻犹豫便放纵地挑逗起她浅浅迎合的舌。唾液交缠而起的放浪水渍声直直捣进程立雪耳膜,又被更加突兀绵密的亲吻声拦截覆盖住,师父的呼吸依然平稳,携带热意温柔扑向她染满绯红的脸颊,让她在这毫无情欲却充斥诱惑的勾引中逐渐乏力虚脱。

程立雪微微眯起双眼,伸手去傍符华肩膀,被对方顺势将松垮的睡衣彻底扯开,手掌在她心口疤痕处停留片刻,直直抚上她的乳房。方才她也是这般领着符华的手触碰这里,那时这只手茫然又颤抖,完全无法想象会在十分钟后以如此游刃有余的方式抓揉。冰凉的指腹蹭上她已然挺立的乳头,程立雪倒吸一口气,注视符华的眼神变得更加迷离。那人在结束一轮纵情的唇舌纠缠后亲吻起她光洁的锁骨,掌在后脑的另一只手一路往下抚摸她的后颈、肩胛骨、然后是腰肢,程立雪被这并无热意的手掌抚摸得身体滚烫,冰凉的触感相比安抚镇静反倒令她倍感刺激,无比清晰又明确地向她传递符华此刻正用如何色情的手法触碰自己。

仰起的头因痒意偏倾一方,程立雪颊边碎发垂在她与符华视线无法交汇的眼角,她悄悄去看正埋首亲吮自己锁骨的师父,她也读过吗,书房左排书架最上层的那些官能小说,还有存放檀木盒里绘满春宫的线装图册。师父在翻阅那些内容时是否会同自己一样被激起生理反应,又或者更进一步,师父脑海里是否也浮现过谁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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