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家居是一个相当庞大的连锁品牌，销售范围囊括了各类家具和家用电器。整个家居市场从外面看就像一所巨大的工厂，外立面涂成了与环保标语适配的绿色，内部则分为上下两层，一层是家具市场，二层是家电市场。不过，白悬和王泠一选择来这里的原因并不是品牌效应，而是其中一家门店正好位于地铁能直达的地方。

“这个入口不开吗？”

“嗯，得从里面走。”

保安向两人指着电梯的方向。

一般来说，只想买家电的顾客能够通过外部的入口直接前往二楼，但这个入口不知为何关闭了。她们便只得绕过一排排高耸的货架，从商场的另一端踏上去二楼的扶梯。

“只是买东西而已，还要安检吗？”

“进去看看吧，反正没带什么违禁品。”

二层家电市场的门口排起了小队，人流的速度显然是被安检通道降低的。负责检查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安排次序，安检机器的传送带甚至没有和地面平行，一看就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安检员一边扫视电脑屏幕一边划动手机屏幕，并不在意顾客们的包里装的是什么。

白悬把书包轻放在传送带上，走向一旁的安检通道。

“嘀嘀嘀——”

头顶的指示灯亮起了红光。

“嗯？我，我吗？”

就在其他人都顺利通过形同虚设的安检时，白悬却被一连串警报声拦了下来。刺耳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和工作人员的注意。

“坏了？”

其中一名工作人员走过来用力地拍了拍机器。

“再走一遍试试。”

白悬退出安检通道，又走了回来。

“嘀嘀嘀——”

音调似乎变得更高了，让人联想起玩具店门口拖着家长大喊大叫的孩子。

“怪了，我第一次听到这台机器发出这种声音。你身上有电子产品吗？手机或者充电宝之类的？”

“没有。”

“刀具呢？”

“我什么都没带。”

她把校服裙子的口袋翻了出来，里面空空如也。口袋的体积很小，只能勉强放下一只手机。

“算了，进去吧。别挡着后面的人。”

（又不是我想挡……）

被这么多人围观的感觉极不好受。得到了通行许可后，白悬赶紧拎起书包往里走。

“莫名其妙……”

“所以，这是在展览？”

本来还想再多发几句牢骚的，王泠一的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远处。她顺着同伴的目光看去，一个充满科技感的会场映入眼帘。

会场的面积大概有一百平米，占用了二层商场的入口区域。每一个从一楼上来的顾客都不得不经过这里，或许这就是直通入口关闭的原因。会场中央是一片临时舞台，两侧的展柜里则摆满了五花八门大大小小的电器，有电风扇、加湿器、洗衣机等等，但没有白悬和王泠一所需要的除湿器。这些家用电器看上去和其他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统一采用了白色主体和蓝色线条的配色，排列在一起显得格外规整。

悬挂在顶部的广告牌表明了展览的主题。

“新型智能物联家居科技展……”

“这里好像没有除湿机，我们去其他地方找吧？”

“我想看看这个，可以吗？”

“啊，你感兴趣吗？嗯……可以吧，反正不赶时间。”

两人刚靠近展柜，一旁穿着西装的讲解员就凑了上来。

“你好，我看展板上面写着，这些小型智能电器有无人操控的功能，是怎么实现的啊？”

讲解员还没开口，王泠一便率先发问。

“喔……您看得很仔细嘛！无人操控是我们公司产品的主打功能，主要依靠的就是最新研发的‘电致硬化导线’。”

“是通电之后会变硬的意思吧。”

“是的，这些导线可以支撑起小型电器的重量，根据使用者的需要做出简单的姿态和……呃……”

一边听着，王泠一又掏出了那本记录了白悬的姓名的神秘记事本，笔尖在纸上飞快地舞动起来。

“喂，这样很奇怪啊……！”

白悬在她耳边悄悄提醒。

“是吗？不好意思……”

王泠一迅速收起本子，让一脸疑惑的讲解员继续下去。

“总之，不论大小和功能，每样产品上都安装了用于识别用户体态的微型视觉系统，能够实时做出反应。”

讲解员指着其中一台立式电风扇的顶部，那里有一盏暗红色的小灯。灯光忽明忽暗，像一只正在窥视的眼睛。白悬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在汉亥遇到的安保机器人。

“喔，是这种方案啊。话说，这么多电器的运行数据，应该需要额外的终端来管理吧？”

“是的！您这么清楚，肯定了解过物联网相关的技术吧！”

“所以，终端在哪里？”

“请看这边。”

讲解员让开身位，露出场地中央的舞台。一个大约半米高的白色圆柱体立于靠近展台的一侧，表面的哑光材质在灯光下透出浅蓝。圆柱体的顶部——类似监控摄像头的结构——正漫无目的地扫视着。

“这就是我们的智能管家。除了基本的语音控制外，它也能根据周围的环境来理解指令。来，帮这位女士吹一下头发。”

“好的。正在连接……”

智能终端用中性的合成机械音回答着，摄像头飞速旋转，锁定了白悬的位置。

“我吗？”

距离白悬最近的吹风机竖了起来，悬浮在空中。硬化的导线弯曲成直角，将吹风机缓缓移到她的头顶。

紧接着，一股暖风吹了出来。

“诶！好厉害！”

“效果还不错。”

（不过……这种感觉是……）

（有人在看我吗？）

明明吹的是热风，背后却有一股冷意袭来。白悬急忙环顾四周。会场里的人不少，但都在专心看展或是与讲解员交流，并没有人望向这里。

“怎么了？”

“没什么……话说，是不是该去看除湿机了？时间也不早了。”

如此新奇的功能很难不让人产生兴趣，但白悬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那个，能让它停下来吗？我们要走了。”

“可以啊。停止工作，把吹风机放回去。”

“好的，正在停止……”

与讲解员的饱满咬字截然相反，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摄像头深处的红光时不时抖动几下，仿佛一只独眼的怪物。

（等等，是它吗？）

（它在……盯着我？）

“……失败……检测到目标……正在启动后台程序……”

吹风机非但没有停止转动，反而开启了最大功率。从风口瞬间涌出的大量高温气体将白悬的头发吹成一团乱麻。

“呜哇！这个东西……好像坏掉了！”

虽然无法解释异样感的来源，直觉却告诉白悬这里不宜久留。

“怎么回事……停止工作，把吹风机放回去。”

见智能终端没有反应，讲解员有些挂不住脸面。她再次一字一句地念出指令，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仿佛在训斥一位不听话的小孩。

“……失败……程序已启动……目标确认……正&*消灭*&%￥神力@&@#女……%&*消灭**&$#人类%&**……”

“唉，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问题……技术员，把终端的电源断开，重启一下，然后……然，然后……”

讲解员话音未落，身后突然升起了一片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头顶的灯光。她疑惑地回过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

所有摆放在展台上的智能家电全都开始不受控制地行动，连接着这些电器的数不清的线缆就像章鱼触手一样散布开来，迅速包围了展会现场。

“这是……”

“当心！”

一只音箱从侧面飞来，直直地撞向因惊讶而无法动弹的讲解员。白悬赶紧上前一步将她推开。失去目标的音箱并没有减速，而是撞入了一旁的展柜，把玻璃面板震得粉碎。

“你没事吧！”

“没……没事……”

侥幸逃过一劫的讲解员终于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在白悬的搀扶下艰难地爬起身，嘴唇仍因余悸而不停颤抖。

“快离开这里。出口在那边。”

虽然不明白面前的少女为何显得如此镇定，但恐惧驱使着她头也不回地向通往一楼的扶梯跑去。

不仅仅是此处，会场中的其他人也遭到了智能电器的无差别攻击。几分钟前还在有说有笑的人们在张牙舞爪的电线编织成的网中无处可逃，热闹的商场瞬间变成了机械肆虐的狩猎场。

“为什么会这样……？”

白悬攥紧了拳头，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位同伴。

“王泠一，我们快……诶？”

身后空无一人。

王泠一之前站着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几片不规则的玻璃。

“王泠一？王泠一！”

她大声呼唤同伴的名字，但周围实在过于吵闹，声音很快便淹没在各种各样的撞击声与哭喊声中。即使用超能力强化了听力，她的双耳依然搜寻不到王泠一发出的任何动静。

（怎么办……不能再等了……）

她希望王泠一只是抛下她一个人逃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先解决二层的危机，再想办法和她会合就可以了。

如果是最糟糕的情况……

（不，不会的……）

（王泠一，很聪明的……）

白悬松开拳头，深吸一口气，在混乱中溜进了柜台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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