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家电市场的方向和回家的方向相反。第一次从校门的另一侧离开，白悬有些不太习惯。沈禾倒是驾轻就熟，这是她每天上下学都会经过的路线。沿着地铁站入口一路向下，连头都不用抬，就能在错综复杂的分岔路口里找到正确的方向。

“你告诉她了？”

“嗯。没关系吧？”

“当然。”

王泠一对沈禾的加入并不意外，她只悄悄问了一句，便退到了三人队伍的最后一位。

放学的时间正好撞上下班的高峰期，光是排队等待上车的人就塞满了大半个站台。列车停靠的时候，就算绝大多数人都遵守先下后上的规则，瞬间涌入的人流还是挤得白悬透不过气。

无论哪个方向都是人，困在了人组成的迷宫里。

“拉着我。”

形形色色的肢体中伸出了一只手。

大部分人将手自然下垂的高度都差不多，但白悬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沈禾的手。骨骼与血管的轮廓格外清晰，指甲剪短到完全贴合指肉。

弹钢琴会让手变得好看吗？

（要用哪只手呢？）

脑海里蹦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白悬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右手戴着戒指，左手没戴戒指，戴不戴戒指对于握手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潜意识的确驱使着她多犹豫了一下。

“……快点。”

“嗯。”

最后还是选择了右手。

一阵悦耳的提示音后，自动门终于关闭，将一整车的疲惫送往远方。

清港地铁的报站语音有普通话，白话和英语三种，持续时间很长，不是在等上一站的报站结束，就是在听下一站的报站。常坐这条线路的人不需要时刻听着，都在自顾自玩手机，但白悬的注意力始终放在上方的线路图上，生怕坐过了站。车厢内比站台还要拥挤，仅凭手中的吊环难以维持站立，只得在陌生人的支撑下摇摇晃晃。

唯一令人感到舒适的，是温度足够低的空调。

（好近……）

先进入车厢的沈禾就站在白悬的身前，虽然只是背朝着，发丝却已贴上脸颊。或许是空调的风正好吹向这里，她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清香。

（洗发水？）

早上出门前洗的头，气味能保留到傍晚吗？

（总不能是体香吧……）

（不，我在想什么……）

“阿——阿——阿嚏！”

“着凉了？”

听到喷嚏的沈禾侧头问道。

“不是……你的头发，碰到鼻子了……好痒……”

“喔。那我转过来吧。”

“诶？”

就这样，沈禾在极其狭小的空间里勉强挪动身子，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更近了！）

两人的鼻尖只相距不到十公分。要是突然刹车的话，绝对会碰在一起的。

“怎么了？你好像不太舒服。”

“没，没什么……”

身体在保持直立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把脖子往后仰，手臂则使劲握住吊环和扶手保持平衡，这样的姿势换成任何人都不会舒服。

“准备下车吧，下一站就到了。”

“啊……差点忘了。”

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时间也就过得很快。列车呼呼地划过一块又一块广告牌，到站语音响起，车门在一阵气流声中打开，空间的密闭氛围终于得到了释放。

对许多人来说，到站意味着解脱。

白悬舒了口气，正准备往外走，却发现沈禾的手仍抓着吊环，与她的右手相握的另一只手则松开了。

“我不去了。”

“嗯？”

“过几天要参加比赛，这段时间晚上要出去上课。”

“什么，等一下……”

“你们去吧。”

还没来得及道别，白悬便被其他下车的乘客裹挟着带出车厢。她努力踮起脚尖，看到沈禾正朝她挥手。

车门关闭，载着新鲜的血液继续旅程。

王泠一在站台上等待。

“她不去了？”

白悬点了点头。

“她生气了？”

白悬摇了摇头。

“没生气还是不知道？”

白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一天从睁眼的那一刻起就显得很奇怪，她不想再花时间思考了。

“我饿了……”

至少胃的感受是真实的。

“先找地方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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