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费勒篇——18.蚍蜉,2

小说:坠往深空之鸟 2025-09-03 15:47 5hhhhh 5800 ℃

“我想想,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怎么忽然说这个”

“哈哈哈,我当时也一样感到很疑惑,没发现什么线索。但是之后回想了一下,你痒的位置无非就我平时爱站的肩膀上还有后背。所以我猜你可能……对我的羽粉有些过敏,哈哈哈。因为兰德大陆的生态系统里面鸟类基本已经绝迹了,所以医院测过敏原的时候把这个方向忽略了。”

“原来是你搞的鬼……”我笑笑。

“嗯,也可能是那段时间国事比较繁忙,我经常都忙得忘记好好清洗身体,睡的也不怎么样……所以有些内分泌失调,不然也不会掉那么多羽粉。”

“然后,你还记得吗?你中考那天。我在家里待着感觉隐隐约约有点不安,因为前一晚你根本紧张得睡不着,所以出门前感觉你精神差得要命。甚至比平时周一的时候还要差,所以我就跟着你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先考的是数学,我在考场外的的栏杆上看到你愁眉苦脸的就知道你做不出来,所以当时很焦虑,迫不得已地闯进考场里了。”

“虽然说闯进去了,但是其实别人都看不见我,这点你知道的,哈哈哈。他们顶多会感觉到有点昏沉罢了。”

“……?”我感到不对劲。“你不会给我作弊了吧?”

“……没有啊,这完全就是你自己的直觉嘛。虽然说我确实把全场甚至隔壁场的试卷都看了一遍,你知道吗,翅膀都给我扑酸了,但我很久没做过数学题了,而且看兰德文有点看不懂,所以也就传了一下选择题的答案。”

“所以说,当时我困得要死之后猛地抬头发现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但只字未动,随后决定选择题全蒙的念头是你在搞鬼?”

“对呀,哈哈哈。”汤笑得我一股无名火。

“那为什么我数学还是没有及格呢?”

“你觉得该问我吗?你自己怎么上的课不清楚吗?”

他还讲了很多我小时候的事,莫名地,却真的让我安心了不少。龙的话语将我带回那个我近年以来几乎不曾回忆过的时代,我曾经归为伤痛和迷惘选择忽视的日子,其实也存在过许多温情。被我以逃避之名折断的前半生,此刻却在自我愈合,我望着眼前仍然滔滔不绝的龙,感到心情复杂。

或许真的没有什么难关是无法迈过的,我的脑海里忽然出现这么一个念头。

……

“……哇,老东西……”

“你这记性是不是有点太好了,怎么啥都给我兜出来了?虽然说我不知道你以啥目光看待我的,但是起码给我留点隐私空间吧……难道说,我平时洗澡或者……上厕所,自慰的时候你都要看着吗?”

“呃……你婴儿的时候就是我看着过来的,我感觉没啥问题吧。你怎么说得我像是变态一样呢。”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你真的看了的话,那就不只是像了吧?我操,那不会我和莱昂……”

“停停停!”他嚷嚷道,打断了我说出更可怕的真相,随后皱着眉看着我:“啥呀,你听我解释好吧。虽然我是投影,但你没有想过为啥我就跟着你,或者说就只有你能看得见我吗?”

“为什么?”

“因为我是跟随着你的概念而降临到你们的宇宙的呀,不能离你太远,而要做的事也都必须或多或少和你相关……对于地球而言,我们便是你们宇宙的高维,因为某种法则,我真能依附在你的概念上。”

我有些不解:“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哈哈哈,这也是先知的意思,我只是照做罢了。越和你朝夕相处,越到达他所预知的今日,迄今为止的一切都如他所言,我居然越来越有信心了。”

“这先知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你会知道的,很快。”

“唉,不愿意说就算了,不要老卖关子,还是说老人就喜欢这样呢?”我撇了撇嘴。

被我数落年龄,龙似乎有些不满:“你怎么认为我老了的?不是,说到底我这种存在形式根本也没有老不老的说法吧。真要算的话,你的莱昂不也……”他气急败坏地吐出一串话,但最后,压低了声响喃喃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哦。”

“你说什么?”

“唉,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费勒小故事其实我还想起来很多,但现在好像快没时间讲了。坐稳咯,小子……”

“不要忽然很老东西地说话好吗——”

话还没说完,与刚才相仿地剧烈冲击和摇晃立即发生了,即使我已经有预备心地紧绷全身的肌肉和抓住光滑的地板,但仍然难以稳住身形。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全身各个部位被重重的撞击,甚至还被某人的犄角狠狠地戳了一下。混乱过后,我趴在地上呻吟,感觉像是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一般。

“咳咳……有第一次了,第二次也不学乖些……”龙的声音在你身后响起,但他自己似乎也摔得不清。我坐起身来,看见他紧张地检查自己的角。

“……那我们现在,是停下来了。那么现在就是在树顶上是吗?”我站起身,看向轿厢外,此刻我们在一片辽阔的银色平原之上,清冷的阳光照耀在地面几乎全然反射,灰尘缭绕在近地面的位置,仔细一看它们所有浮游的方向都是一致的,银白闪烁的尘举行着浩浩荡荡的迁徙,让整块地面像流淌的一片白。

抬头看,金色的星云在地平线尽头支起的如同擎天之柱的银枝尽头聚拢,和没有枝叶部分所展露出的漆黑深邃星空界限分明。我第一次望见这样的景象,比起我从兰德城离开以后,即使在柯琉松蒂斯的夜晚所能见的一切星空,它都还要澄澈,深邃。我恍然间理解了文明造词宇宙的内涵,那是一种独特的黑色,不让人感觉闭塞,不令人感觉狭窄,它是无尽的深。

“我操……还真的是棵树啊……这也太大了……”我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枝粗若山峰,脊上为平原,分支的末端展开巨帆一般的金色叶片,交织层叠,就像一片金色的多云的天空,笼罩天穹……我想,终于能够稍稍理解清楚为什么世上有人对神怪如此执着——这样的眼前是怎样的神功可以造就。如果今日我不是怀揣着杀心前来,不是历经足够多的刁难前来,我恐怕真的会被祂感动。

我在树冠的空隙之间看见一个奇怪的东西,散发着巨大的亮光,但确是涣散的,处在很远的地方,绚丽的色彩环绕中心,像飘带一般。

“那个是什么……?”

“哦……你可以理解为太阳,是我们整个文明的起源,是我母星的恒星。但是它现在已经死了。如果有望远镜的话,我们还能看清树须贯穿的痕迹,还有喷洒的恒星物质,只看画面的话……很美。”他顿了顿,“当然,也很危险,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在离她很远的地方航行,当恒星物质飞溅出来以后……我们就要另觅去处了。”

“悠着点,别把脖子扭着了。”龙将电梯门打开,摇摇头走了出去。

“不要总盯着她了,对眼睛不好,即使她的尸体正在冷却,那也是很刺眼的。”

龙叹气的声音传来。

“……太像了,无论是第几次到这颗树上,我都会感觉就像在月亮之上一样。几曾何时我还在母星上时,我还有赏月的习惯……中秋节期间,月上会举行宴席,各区的朋友们都会从四面八方赶回来,陪我这个顽君玩到尽兴,先知也在。”

“可惜不是月亮。我回不去了,费勒。”

“月亮……?”

“哦,你们的世界也有一个月亮,我记得没错的话,和我的也是差不多的。你可以想象一下你是你们世界的登月者。”

“登上其它的星球,听着有些不切实际……吧。”

我跟在他身后,想要走出去,但他伸手阻止住了我。“这里的大气相当稀薄,而且可能稍微有些冷,你没法那么快适应,暂时地,你需要一些小防护。”说着,他撩起自己颈部的毛发,在他珠光的皮肤上轻轻取出一片晶莹剔透泛着彩光的鳞片,捻指之间,鳞片变成了一根模样熟悉的黑色鸟羽。

“还是这个样子你能用得惯些,握在手里吧,可以帮助你适应这里的环境。”我照做了。迈出轿厢后,一种奇怪的感觉立刻袭来,我感觉我像是衣着单薄地暴露在无风的严冬之中,飞尘缭绕撞在我的裤腿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做无用功,甚至像被抽走肺里的氧气一般。窒息感很快就捏住脖颈,我脸色不太好,汤凑上来扶着我。

“冷静些,没事的。不用特意去关注这种异样感……捏紧羽毛。”

我攥紧手里那根羽毛,手汗将它的细羽浸湿,它隐隐地发着热,不久,我感觉处境有所改善,勉强着抬起头,示意汤我没事。

“就是这样……做得好,费勒。”

我花了一段时间调整状态,但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当身体已经可以僵硬地行动时,我便向身旁守着的龙提出下一步行动的要求。但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事实上,我们要做的时无非是将身下这棵树以及它的一切分神都杀掉,但如果真的朝它攻击的话……显得有些荒谬了。”

“要不,我们先四处走走?说不定能找到阿努纳奇的本体,直接和他战斗就好了。”

“……”我感到面部不受控制地抽搐,“我不想再吵了,但你那个先知不是全能的吗,他没有告诉你一应该怎么做吗?”

“这个……没有。”

我又再次感到恼火,有些赌气地拒绝了他说四处走走的想法。坐到地面上,怒骂道:“我知道你们都已经被这家伙折磨得疯疯癫癫的了,但也不能这么疯吧?”

“理应来说,树察觉到你的话,应该就会有什么事发生了。但这会儿它可能在睡觉,要不试试喊祂的名字?”他有些泄气,取出原本带的那把可笑的斧头挥舞着玩。

“你是傻逼吗?”

我感到怒不可遏,尤其是看见他还在玩那把操蛋斧子的时候,我冲上去将它夺下来,猛地举起往地上狠狠一摔。斧刃恰好以精确的角度旋转朝下,积蓄满了力度斫向地面,直直地插在地面上。

“?”

轰隆————!

斧刃落地之处飞溅出金色液体,随后地动山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来自所有方向的轰鸣声,我这才意识到我们所站立的地面此刻剧烈地开始震动。金色的星云此刻疯狂闪烁,无数片飘落,从天而降如坠鸟一般盘旋着落下。我被这忽如其来的动静吓住了,惊恐地四处张望。随后响彻天地的声音升腾而起,如同整个宇宙万千星河在共振着发出宣告:

“——弗纳尔德————??”

“别管祂,你是费勒,记住。”龙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他拔出地上的斧头,地面上那个坑洞如同伤口一般源源不断喷溅出大量的闪烁着荧光的金色液体,我看着它就,惊魂未定,恍然想起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种物质。

“哈哈,祂发现我们了,要来了。”

“——弗——纳——尔——德!!!!!!”

如同整个星系的声带震动,发出寰宇绝望的狂响。重复地,肃穆地,嗔怒地,悲哀地,恐惧地,万事万相,此刻为一体,重复着这个诡异的名姓。巨响无法隔绝,我感觉耳膜仅在被震碎的根源。

脚底下的地面震动得快要站不稳了,我意识到这不是震动,而是隆起,有什么立刻要在地下破土而出,而我已经无处可逃。危急关头,身旁响起另一个吼叫,盘曲的影子瞬间在地面掠过,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往身后看,巨大的爪子抓住我的腰,将我从地面上硬生生地拔了起来,迅速冲离低空。

几乎是同时,一个银色的尖锥从地面忽地刺出,随后整个表面噼里啪啦地发出破裂的响声,各处的裂缝之间再次伸展出巨型的银色枝条,枝条分叉交织,扭成一团,如同追踪的箭矢一样齐刷刷地朝我的方向奔来,在半空往下看俨然一只外貌狰狞的怪物。

汤的声音变得奇怪,来自抓住我的巨爪,以及我在头顶扭动的超长身体:“好险好险……”

我被捏住我全身的爪子攥得无法动弹,发出闷哼声。

“抱歉,一紧张就不小心捏得太紧了。”汤抱歉道,将我放在他的脊背上,我在慌乱之中只能抓住他背脊中央的毛发稳住身形。

“我去,你怎么这么大一只……”

“哈哈哈,谢谢夸奖。不过有些可惜,我原本想当成什么后招来用的,但没想到一开始先被逼出了真身……布甲和斧子都没了,真可惜。现在我们就剩一把斧子了,你要握好了。”

“还惦记着那把小斧子呢?你看见地面上那坨东西了吗,那是用那个斧子可以破坏的吗?”

“很遗憾,确实是这样”如同导弹一般的银枝飞速射过,巨龙扭曲着身体,在近地空中敏捷地闪躲,将我甩得几乎要飞出去,但即便如此,过于密集的攻击以及汤现在过大的形体,使得闪避变得尤为艰难。一道银光带着前所未有的力度和速度射向汤的头部,他发出巨大的吼叫声,抽动着身体极力躲避,但也只是勉强将受击的位置转到侧边,不至于伤及要害。

巨大的冲击力和龙的挣扎使得在背上抓着几根羽毛的我立即被甩了出去,眼前天旋地转,我望见那些已然直穿而上的银色枝条如同活物一般一起调转方向,将尖端再次朝下对准我,难以压制本能内对坠落的恐惧,我惊恐地睁着眼睛,挥舞着四肢想要抓住什么。但等待我的只有坠落。

“我操!”

我大喊着,脑子一团浆糊,身形在空中如一张碎纸片风中凌乱。但坠落无法停止,我挺着腰,扭曲着身体,接力稳住自己,却发现此刻仰面所见的位置是地面,银色的平原正尘土飞扬,莽撞地向我冲锋。

几秒之间,我忽然地想起一件事:我似乎现在是死不了的,无非是摔碎在地面之后再蠕动着聚合,这种事不是早就经历过了。

想到这里,我无奈地涣散了眼神,强迫自己地松开捏碎指骨的紧张的手,任由重力包裹着我全力下坠。分秒之间,巨影映在地上闪烁,一道弧光掠过,巨大的身影越过我,在粉身碎骨的前一秒前轻若浮云一般托住了我。

老东西还挺靠谱,我想着。

他飞得很快,我在他长型的躯体的背脊上整整滚动了十余圈,就像在巨石堆上滚落一样,仍然疼得离谱,我觉得我谢早了。就在我以为我即将要停下来的时候,又恰好在他的龙尾处掉下来了,面朝地地,我摔到地面上,高度并不高,但我觉得我要散架了。一只爪子把我拉起来,我抬头,看见恢复兽人型的汤正警惕地观察着天空飞梭穿刺的银箭,但他现在赤身裸体。

“真是大意了,虽然说变成那样能飞到天上,但目标太大了,反而被当活靶子打。快站起来,千万躲开那些树枝……一点都不要被碰到。”

话音刚落,我和他二人从原本所在的位置闪开,一根银枝从天而降,正中我刚才所在的位置,深深贯穿入地面,将银色平原的巨大皮肤扎得破碎,在蛛网一般的裂痕和爆裂开来的树皮之下,如涌泉一般的金色液体迸射而出。

“那是树的血……把斧子抓在手上!”

“什么!?”

不容得我们更多交谈,眼前柱粗的银色树枝如同活物一般诡异地蠕动起来,鼓胀收缩,树皮以内的物体如同病瘤活肉一般,将树皮尽数撑得破裂,裂缝渗出金色液体,但它的鼓胀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更加剧烈地颤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在那之中破皮而出。

“费勒,小心!”

汤提醒的话语刚落,环绕树枝的数个诡异的鼓包瞬间爆裂开来,更细小更尖锐的密密麻麻的银枝飞射而出,全然朝向我的方向袭来。我刚反应过来是什么出现时,尖刺已经来到我的面前,瞬息之间,我几乎是靠着本能举起手中原本握着的斧子,但恐惧充满心头,我几乎只是用那把小斧子挡在身前。

“砰!”

手中遭受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要将斧子在我的手中击落,但我却发现我下意识地击中了了方才直冲我面门而来的枝条,造成的创口并不好看,但它确实停了下来。

“上面!”

汤慌张的吼叫传来,我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将斧子上举,并侧身试图闪避开来。视线在电光火石之间上移,模糊的金色星云之间,从天而降的银色天钉以万钧之势,已然距我的头顶咫尺之遥。但我颤抖的手正举着斧刃,有意识地将它对准冲击的中心。

“太危险了——闪开!!!”尖锐轰鸣的耳边依稀听见汤撕心裂肺地在喊些什么,但来不及了,接触的信号已经透过斧柄传到我的手心。我似乎在用我自己的手拦截陨石。

但一切发生之后,我的双手被生生砸断,巨大的冲击力将我整个人掀飞数十米,气浪甚至将意识模糊正在飞行的我再次击飞,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如一粒飞溅的碎片,最后滚动了树圈躺在地上,迷糊之中,我感觉不到我的手了,但像是有雨落下。

倾斜的视线之中,汤再次升腾而起,巨爪扑面而来,将我拎起,放在他的脑袋上,我感觉到我躺在一整团巨大的粗密的毛发中超重着上行,感觉还挺不错,至少没有很疼。我不敢用手发力,双脚在地面上慌乱地踢,艰难地支撑起身体依靠着他的犄角坐着。

“喂!费勒,费勒你没事吧!”

“没事。我的手会自己长回来的,就是不知道要多久……我的神经估计都坏掉了吧,事到如今居然都不疼了。”我将自己血肉模糊的爪子踹在怀里,肉团蠕动血液倒流的样子有些令人反胃,我便懒得看,但骨头复合总是会发出诡异的令人发毛的声响,骨传导令我就算有意将耳朵缩起来也无济于事。

“什么………!?呃,哦……那就好。”

“你早把我放在头上不就好了,我扶着犄角就不会掉下去了。”我仰起头,越过他现在遮挡视线的烦人的头发看向地面上原来的位置,烟尘散去,我发现地上积聚了一滩金色的泊,缭绕着金色的雾。但原本那应该是银矢的落点,而它却不见了踪影。而我刚才首次抵挡住的攻击,它所源于的那一根银枝同样也消失了,在原地留下一滩同样的金色的水泊。

我张开仍然血肉模糊但已经能动的手,失去知觉以后,由于手无法动弹,所以一直死死地拽着斧子。那上面除了我自己的血正顺着斧柄诡异地回流以外,斧刃和斧身已经全然被金色的“树血”浸透了。一个想法在我的脑海里显现,我摸了摸脸上刚刚沾上的“雨”,挪到眼前一看,不出意料,也是金色的。

“我先远离那团东西,这样攻击不至于太密集,我能够应付,等你好些,我们再想办法吧。”

“汤,你这斧子好像还真的有用啊。”我仰头,我们正飞离树的中心,那团枝条绞扭而成的怪物正张开巨口,不断朝天空中喷射着银色的线。树冠之间的星空漆黑沉默,金色的穹顶翻涌起倒逆的潮,片叶如雨一般飞落。带着杀意的如同我曾在书籍上见识过的星轨拖拽着千万条光的尾迹奔我而来。“真是疯狂啊……”

“什么……?斧子?那个确实能伤到祂,但是现在想来似乎不太现实……”

“不啊……很现实,这把东西可以造成很夸张的伤害,说不定只要在那团树瘤上砍上一刀,它就会整个直接炸掉,虽然我觉得非常不合逻辑,但自从来到这里,不合逻辑的事见得还少吗?”

“别开玩笑了……”

“怕什么,我又死不掉……”我不以为然地继续望着天。

“……那我也很意外的,其实,你本身就有这种能力,即使是在地球上时。不过当时可能恢复得比较慢,而且在你的人生之中,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足以让你遭受严重损伤的事情,唯一的一次枪伤,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好得很快,甚至比比你强壮数倍的耶塞还快吗?据我所知,这是因为你没有被真的伤到……真正的你,只能被你自己,以及阿努纳奇,或者我,所伤害。”

“一旦这样的真实的损伤真的发生了,那将是无法愈合的永远缺失的局面,你明白吗?所以刚才你试图挡树的时候我的心几乎紧张到了极点……而你仍然能恢复,或许是因为你的损伤并不是树的概念直接造成的……这真是万幸了。”

“……玄乎成啥样了,那你为什么要带我上来呢?想借刀杀人吗?老家伙,你的话漏洞很多啊,再藏着掖着的话我们都会死的。”

“这个……”

“又是先知讲的谜语是吗?这家伙真够烦的,要让我见到我真得给他痛骂一顿。”

“呃……”

我的手可以使用了,我站起身来,踢了踢脚下的脑袋,示意他不要再乱窜了:“……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按我的计划来吧,你,把我送过去,我给那个瘤子一斧子试试,怎么样?”

“太危险了……”

“那就这么定了。走吧,不然我要跳下去了。”

汤调转了方向,重新向树中央迂回,我站在他的脑袋上,看着身后的万千此刻如同在游弋的银色丝线,我觉得汤飞的还蛮快的,想杀死我的敌人被甩得那么远之后就显得那么漂亮。其实我早就发现了,这些银枝所有的攻击目标都是我,即使汤和我站得很近,祂的攻击也只是冲着我来的。这龙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几乎像是在明示我和下面这棵树有着什么深层的关系。为什么是我,事到如今,再想这种事也显得有些荒谬了。

能是什么关系……无非便是我杀死祂。

我们再次靠近巨型树瘤的上空,我俯瞰祂,巨口似乎无法再生出更多的枝条,原本已经伸出的枝条追逐着我们在上空竟完全地旋转了一圈,如同倒置的星轨此刻盘亘在天地之间,但有些可惜我此刻是在侧面看它。巨龙高速游弋,我立于龙首俯瞰,他的须发在稀薄的空气中都被风吹狂乱,赤褐色飞舞如我眼中焚起的野火。一瞬之间飘落的巨型叶片被抛却到尾部消失,我瞥了一眼它远去的方向,握紧爪中的斧子,拭去之上甜腻的树血。

“我们要干什么……?我感觉这样很危险。”

我从汤的头顶一直走到他的鼻尖,他的鳞片很坚硬,像盔甲一样,巨型的金色瞳孔聚焦直视我,似乎对我即将要做的事有着某种危险的预感。他的巨须拖曳在两侧,忽然我很好奇那是用来干什么的,但现在似乎没有时间去了解了。

“掩护我,你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树伤害到。可以相信你吗,我的…飞鸟先生。”

“啊!?”

我背身一跃而下,将斧柄由右手分享至左手,双手将之举过头顶,直直朝着下方那座已然在视线之中膨胀得如山峦大小的树瘤坠下。我将双目睁得怒圆,此处稀薄的空气因我的下坠的速度都足以捻成千万根针刺在我的眼睛之中,将我的眼刺得猩红咆哮,刺得血泪横流。我将一切怒气和积怨从霉变的胃底掏出,带着我咽下的那些碎骨和肉块,我将所有的恨攥在我的手中,漠然地如陨星朝祂坠去。祂面目狰狞,如蛆虫如腐肉般蠕动的银色树皮涡旋,像一张口,一个旋涡,一只同样恨我的眼。

“我求你了……去死吧……”

都是你害的,所有的事都是你造成的,你是我命运的根本症结,是该死的瘤,是千古的恨,我恨你啊……所以,我求你了,随着我的斧子落下之后就乖乖去死吧。

天地再次怒响,我知道是祂的声音。但是比起此刻耳边嗡鸣的风声来说,比起我的愤怒来说,简直如蚁般微不足道啊……

旋涡与那深不见底的遗恨的眼怒睁着回应我,我越来越近,此刻祂终于动了。几乎没法反应之间,它眼中余下的空位瞬间再次伸出数根无比巨大的新枝,这些枝条一触及真实以后就瞬间碎裂成金色的浆,在这之中立即分枝,枝又二分,分又二分,一瞬间,我的眼前布满了咆哮的分形几何,它门带着怒吼,盘旋着吞噬视野以内的一切,又重新盘结成粗壮的巨枪,四柄狂怒的尖飞向我,祂眼中的我在下坠,我眼中的祂也在下坠,但只要再过几秒,我就会在如同天地相撞一般的惨烈之中,被四柄足以刺穿大陆的枪尖的汇合轰成齑粉。

“……”

我依旧下坠,但是朝下飞的东西总是会比我快。我侧眼看,看见汤义无反顾地越过我,他游弋的速度已然超越了常理,如同闪电一般先飞落一柄枪尖,随后,巨大的身躯绕过它,随着他再次飞越第二柄枪,第一柄枪被他盘曲的龙躯紧紧缠住,发出尖锐无比的摩擦声。

我预想中的倒计时结束以后,祂就近在我的眼前,此刻,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我了。飞越四根支撑天地的枪柱,巨龙之影缠绕虬结,锁住神殿的四柱,他面目狰狞,獠牙暴起,咬住树枝上一切想要再次分枝的喉咙。爪尖在天柱上撕扯出神圣的痕,金色的伤口源源不断渗着血,在殿堂之间,在我的后背,在祂的眼眸上方溅射起又一场金色的雨。

“……”

我没有言语,重力无私沉默,将足够的力量聚集在一柄比起祂如同尘埃的小小的斧头尖尖是,而我也付出几乎整双手再次粉碎的代价,但在知觉尽失的最后,我感到那柄斧深深的下沉了,这令我欣慰。

毕竟我的手会长回来的,但你确实是要死了。

撕裂的响声从骨传导变成我耳边逐渐遥远的响,我倒在蠕动着的银色山峦之上,望见祂的眼角那柄斧子已经没入一个金色的裂缝,裂缝生长分枝,如网匍匐,蔓延铺盖,像动脉破裂一般高高射出金色的血。地动山摇,随着最后一声轰然的巨响,如同原初的宇宙起爆一般的波澜壮阔,意识模糊之中我被湿润的一层气流直接炸飞,又在空中连续遭受几次冲击。好一会才落回地面。

可能是我太愤怒了,几乎在我身体碎裂的后一秒就愈合了,我甚至没有眩晕的时间,我坐在很远很远的地面,看着整个树瘤爆炸开来,将金色的液体如浪抛洒,那些被我描述为尖枪或者是星轨的一切都融化掉,最后寂静成一片漂浮着千亿银色树皮的金色的海,以及已经开始淋下的淅淅沥沥甜腻的雨。

汤躺在我的身边,头侧摆着,如是尸体一般,方才被我好奇作用的巨须仍然动弹着,说明他还活着。但他似乎有些生气,不想和我说话,发出呻吟意味的粗重喘息。我靠着他的躯体上,发现他受伤还挺多的,比如我此刻背靠着的这块鳞片,都刮花了。

“你没啥事吧……我觉得你这鳞片似乎硬得超乎想象呢。至少,结束了,就别生气了……”我拍拍身后像墙一般的巨物,他的脑袋离得很远,这样说话不方便,但要是变回兽人模样的话又赤身裸体的……

“……唉,我挺高兴的。你没受伤就好,我倒没太大所谓……不过我没想到,你这几乎是瞎搞的居然真的行……”

“你那先知没预见到吗?那也就这样吧……”我笑着说。

“……”

“真的结束了吗?”龙缓慢地爬起来,使得我原本靠着的位置没有了,我摔倒在地面,无言地又站起来,看见他的毛绒脑袋举起来不知道在瞎晃什么。

“你在看什么?”

“那边。”

视线越过金色的海,金色的风暴和积雨云,远处有一个暗暗的影子,雨要停了,天随即晴朗,我定睛一看,不敢相信眼中的黑影变成弧度,变成隆起,并且逐渐显现回熟悉的银色,我在侧面,看见海的另一边的陆地上又睁开了一只眼。

“开什么玩笑……?”

不容我们更多喘息,脚下的地面再次摇动,并以更加剧烈的态势,轰然升起巍峨的峰,在峰的中心张开万千树枝的漩涡。在被它吞没以前,汤驮着我迅速升腾而起,动荡在金色的海上掀起巨浪,在逐渐升空的我们的视线之中,横扫整片海域。但当我们侧头,却望见空余的陆地上同样开始震颤,轰鸣,发出如同星空之兽的怒号,睁开第三只深渊一般的腐败的眼。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绝望无以言喻,几近窒息。但,最可怕的是,那样的怒号仍未停止,而仍然回荡着,在整片树冠之下,整片枝丫之间,回荡着星辰的愤怒,来自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远处……

恐怖将我们束缚此刻树的神殿之间,我与汤渺小如蛛丝上的一滴虫乳,十万双眼依次从林立的柱上睁显,视线全然交汇于此处,仅凭此就似乎将我的一切意志啃食殆尽。

……

于苍天巨树之间,作蚍蜉。

“喂,汤。”

“别发呆了,想想办法吧。”我木然地对身下的龙说,他没有回应。

“……真的会死的。”

他叹息了一声,龙的叹息,结果此刻也和我差不多,祂的殿堂足以容纳物质和精神一切自称奥妙的滑稽组合,祂太宽广了,以至于以我之眼都看不清自己。

小说相关章节:坠往深空之鸟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