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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即白(R),3

小说:散旅|不知春 2025-09-03 11:09 5hhhhh 6110 ℃

  丹羽看向我,「妳也是,我看得出來,妳也並非池中之物,妳會留在這裡,是為了他對吧?傾奇者應該也跟妳說了,關於村裡的那些謠言,妳不必做任何事來證明自己,人與人之間不會只有利用的關係。我本來覺得讓他繼續照顧妳有些不妥,現在看起來,你們倒是很適合陪伴彼此。」

  我無法回應丹羽,但同時也訝異於他對敏銳的觀察力,甚至更勝於傾奇者,也難怪他能夠揭穿埃舍爾的計謀。

  只可惜丹羽只是普通人類,最終被埃舍爾殘忍殺害,成為讓傾奇者陷入絕望與憎恨、走上復仇之路的一枚棋子。

  明明是這樣溫柔的人,卻沒有一個溫柔的結局。

  我們來到傾奇者所在的工坊,他紮起了衣袖,正在揮舞錘子鏘噹敲打燒紅的鐵片。一見到我們,他便先將手邊的工作告一段落,朝我們走來。

  「丹羽大人、姐姐!你們來了!」

  丹羽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傾奇者,該休息了。」

  傾奇者看見我手上的便當,眨眨眼,笑顏逐開,用毛巾擦汗洗過手後,牽著我走到工坊後的櫻花樹下。

  我分送給其他工匠的便當,大部分都是堇瓜燉肉一類的普通菜色,但傾奇者的特別不一樣。

  他打開飯盒,驚訝道,「咦?是鰻魚飯?這在踏鞴砂很少見,偶爾有游商會來村裡賣魚,但價格不便宜,妳是怎麼找到鰻魚的?」

  【秘密,下回再帶你去。】

  踏鞴砂附近的鰻魚點位不多,五百年後我跟流浪者天天過來採,熟悉得很。傾奇者很少表示自己的喜好,這點算是有點投機取巧--畢竟未來的他特色料理就是鰻魚飯。

  傾奇者夾起一塊鰻肉,「丹羽大人的妻子經常專程送便當過來給他,他總說有愛心便當,工作起來會更有活力。我現在終於理解丹羽大人為何會那樣說了,吃到專程為我製作的便當,確實會更有力氣工作。」

  我失笑。

  這人偶嘴甜得讓我心臟漏跳一拍。

  不過是個便當而已,未來流浪者總是說我手藝不精想毒死他,對傾奇者來說卻是這般容易滿足的願望。

  用餐的過程,這條街上的其他工匠來來去去,也會跟傾奇者打招呼。傾奇者為了不讓自己太過突兀,學習並模仿人類的社交禮儀,個性溫和善良,自然容易讓人對他產生好感。

  傾奇者把整個便當都吃完了,接著往後一躺,櫻花紛飛錯落在他身上,我有瞬間恍惚。少年春衫薄,這裡有愛他的和他愛的一切,踏鞴砂的步調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他。

  【吃飽就躺下,當心肚子痛。】我寫了字條給他。

  少年招手要我附耳過去,「偷偷跟妳說,其實我不需要吃飯。我呢,其實並不是人類,而是大御所大人製作出來的人偶。」

  我挑眉,那又如何?

  這回不用寫字他也知道我在說什麼。他笑了笑,「我就知道姐姐不會在意,雖然我不會肚子餓,但可以的話,我希望每天都能跟姐姐一起吃飯。」

  我伸出手跟他拉勾。

  「拉勾拉勾……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傾奇者唸著稻妻的童謠,目光落在湛藍天空,「丹羽大人他們鍛造的名刀就快要完成了,是要獻給長正大人和大御所大人的禮物,千萬不能有任何差錯。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去鳴神島了。」

  我握握他的手,表示一定沒問題的。這些刀匠們齊心協力的成果,我不會讓任何天災或人為因素影響他們。

  我想守護傾奇者的笑容。

  傾奇者瞇起眼,露出惆悵的笑容,「……好希望這樣的日子,永遠持續下去。」

  然而幸福的時光,總是易碎。

  傍晚夕陽如火燒一樣紅,空氣滯悶,這是即將迎來雷雨的前兆。雷雨在稻妻並不稀奇,但在這時的踏鞴砂,卻是相當需要重視的一件事。

  鎮石被毀後,邪祟之力在雷暴時特別容易失控。

  那時我們正在屋內休息,傾奇者縫著衣物,而我也在準備明天的菜單。伴隨天邊傳來轟隆雷鳴,大地震盪,村口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不好了,有、有魔物!跑向了爐心!」

  「怎麼回事?」

  我們都知道御影爐心是以祟神力量為能源,明明應該已經修復好的鎮石,卻又無故遭到破壞,洩漏出來的邪祟之力吸引了深淵魔獸,向刀匠村襲來。

  外面響起雜沓的腳步聲,傾奇者示意我在屋裡待著,戴起幃帽走進雨中。我站在門口張望,村裡燃起了火把,老弱婦孺開始往高處移動避難,男丁則拿紛紛拿起武器,在長正和丹羽的指揮下集合至廣場,準備前往爐心。

  雖然他們也能拿起兵器戰鬥,但以往面對的都是流寇或野豬一輩,根本不是深淵造物的對手。在這種狀況下,無疑是去送死。

  我這才想起,自己的武器竟不在身邊。不過無妨,我還有一身元素力。

  門扉被推開,傾奇者身上被雨水浸透,他趕忙收拾必要行李,一邊說道,「姐姐,山下出現了大批深淵魔獸,妳也趕快去避難。」

  傾奇者把小包袱塞到我手中,說跟著外面的人群往山上走,後山有個隱蔽的洞穴,可以容納百來人,過往曾經在戰亂時庇護過刀匠們。

  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這座本應安寧的工匠之村。每位刀匠身上通常都會攜帶一把自己打的短刀,傾奇者也不例外。

  我把包袱放下,然後定定看著他。

  唰!

  我抽出傾奇者配在腰上的刀,紫色流蘇拂過手腕,刀光凌厲。

  是把好刀。

  「……傾傾。」

  「姐姐?妳要做什麼?那刀是我……」

  我伸手捧住少年的臉頰,要他好好看著我。因為無暇寫字,我只能用唇語。

  --等我回來。

  留下這句話後,我甩開他的手,跑進了無月的幽深雨夜之中。

  ……

  冒著黑煙的深淵巨獸轟然倒下。

  好吃好喝地養了一陣子,雖然這段時日疏於戰鬥,但幸好身體本能還記得如何使刀。這個時期的深淵魔獸,一部分是坎瑞亞災變留下的獸潮,比起五百年後要難對付許多。即使拚盡全力,拿六種元素跟他們對轟,也還是受了不少傷。

  稻妻地形破碎,從村莊到御影爐心的路程不長,但山路崎嶇,是個易守難攻的地形。除非出了內賊,不然就算是深淵魔獸,要抵達爐心啃食邪祟力量,也要一段時間。

  踏鞴砂的刀匠見我加入戰鬥,紛紛露出異樣眼光。我看著像是一名弱女子,但與深淵戰鬥的經驗,可不比他們掄槌子打鐵的次數少。

  跟傾奇者借來的短刀幫我架住不少攻擊,與銳利爪子格擋數次後,邊緣捲了起來。希望他不會生氣。回去之後,乾脆拜託他打一把刀給我吧……

  比起邪祟之力,更吸引他們的,自然就是降臨者身上的元素力了。

  我擦掉臉頰上的血,一邊把這些魔獸往踏鞴砂山下的河口引去。這裡人煙稀少,就算使用元素力,產生大規模爆炸,也不會對山體結構產生太大影響。

  這場戰鬥持續了大半夜,雨勢漸漸變小,腳邊的海水浸滿了深淵魔獸的遺骸。

  我閉上眼,任由雨絲沖刷身上的血腥淤泥。如果就這麼回去,恐怕會嚇到他們吧?但這個場景,跟國崩那裡經歷的,可說是小巫見大巫了。

  「姐姐!」

  伴隨著這聲呼喊,一隻試圖偷襲我的魔物被刀光砍成兩半。

  少年朝我奔來,將我緊緊擁入懷中。

  嗯?他怎麼來了?而且還知道我在這裡……

  「姐姐,我找了好多地方,他們說妳把魔獸引下山了,妳身上好多血……」

  我靠在少年的肩上,用搖頭跟手勢表示,雖然外觀看著慘烈,但多半只是皮肉傷,而且大部分都不是我的血。之所以說是大部分,因為我的左手掌心有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即使用撕下來的衣服包紮,鮮血還是浸透了布料。

  幸好是左手,不然要怎麼握筆跟執刀……

  在傾奇者的援助下,我們背靠著背,將剩下的魔獸斬殺殆盡。

  日出之後,這場戰鬥終於宣告結束。

  筋疲力盡的我走不動了,傾奇者便把我揹回村裡。

  趴在他的背上,我回憶起剛來踏鞴砂時,他也是這樣將我從河口背回去的。

  才剛好被治好沒多久就又受傷了,而我貿然加入戰鬥的舉動,也讓傾奇者捏了一把冷汗。我以為自己會挨罵,沒想到傾奇者給我的「懲罰」,只是一碗不准加糖的湯藥。

  我一鼓作氣喝完,傾奇者接過碗,沉默幾秒,「雖然我不能苟同姐姐這次的莽撞行為,但妳確實為我們爭取了許多時間,甚至將最難纏的魔獸引開,妳用行為證明了自己對踏鞴砂的付出,作為感謝……妳有什麼想吃的或想要的嗎?」

  如果是流浪者,肯定會調侃我技術太菜,這點數量竟然要花上一整個夜晚才斬殺殆盡,然後說我又在逞英雄,自己的傷口自己包紮……

  傾奇者關心我的方式截然不同。

  想要的東西啊……

  我頭有些昏沉,指了指他的胸口。傾奇者一愣,握住那根金色羽飾。

  他喃喃道,「……不,抱歉,唯有這個……不能給妳。至少現在還不能。」

  哼哼。國崩那時候可是直接扯下來交給我保管呢。

  其實我只是想要他好好的。

  如果我今天不在場,衝出去砍殺魔物的孤軍奮戰,也許就是傾奇者了。起碼這回他沒有犧牲自己、缺手斷腿,不需要承受太多苦痛。

  我還沒來得及寫下答案,便靠在他的胸前,沉沉地睡了過去。

  

  

  

  

  為了慶祝鍛刀進度順利,以及抵禦深淵魔獸成功,踏鞴砂的目付御輿長正,囑咐丹羽跟桂木舉辦慶祝宴。

  踏鞴砂難得有這種規模的祭典,眾人都很期待且投入,不僅有免費提供的烤串小吃還有自釀酒水,鼓聲也不絕於耳,有的刀匠還掄起鐵鎚打拍子,十分氣氛熱絡。

  許多小孩圍繞在傾奇者身邊,跟他排隊領取三彩團子。

  出門前,他問我要不要一起行動,我搖頭說想自己四處看看,便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像局外人一樣看著這場夢中的歡宴。

  說實話,我並不喜歡參加祭典。我向來懶得演戲,摘去旅行者這個特殊頭銜和身分,我只是一個普通、容易忌妒內耗的人類而已。

  傾奇者拒絕給我金飾的畫面還歷歷在目,我知道那樣很正常,但還是有些不痛快。在這個聚落中,傾奇者無疑是醒目的,有著絕麗五官、肌膚透白發亮。

  傾奇者之所以特別關注我,也只是因為我跟他一樣,是格格不入的外來者。

  事實上,格格不入的只有我而已。

  --妳又知道我對他們是什麼喜歡了?

  流浪者先前說過的話浮現腦海。

  如今走過這麼多夢境,甚至親自跟他記憶中的丹羽相處後,就連我也被這位刀匠的細心溫柔給吸引。他重視丹羽理所當然,就算沒有丹羽也有納西妲,沒有納西妲也有杜林,總歸不會只有我。

  少年本性善良,跟想把他關起來獨佔保護的我完全不同,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跟博士是同一類人,想摧折他、傷害他,再將他一塊塊拼好。

  傾奇者不知道我有這種想法,還由衷希望我也能享受祭典玩得開心。

  我被自己噁心到,將臉埋進膝蓋。

  就在我例行性內耗時,一片白布映入我的眼角--是傾奇者。

  「姐姐,我找了妳好久,妳怎麼一個人坐在這?」

  少年在我身旁坐下,潔白小腿交疊在一起, 聲音跟他遞過來的三彩團子一樣軟甜,「姐姐,廣場已經架起了營火,熱鬧得很,我們一起去跳舞吧。」

  我咬著團子猛烈搖頭,我如今懂了流浪者當初為何這麼抗拒跟我跳舞。

  --不想在喜歡的人面前出糗,不想被他知道自己的弱點,也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因為對方舞姿而動容羞愧的模樣。

  傾奇者握住我的手腕,「姐姐,就當是陪我任性一回吧。」

  少年將我拉進隊伍,即使人潮擁擠,都沒有鬆開過我的手。

  踏鞴砂的傳統舞蹈不複雜,大夥們圍著中間的營火排成一個圈,兩兩一組牽著手打拍子,哼唱簡單的音節,就連小孩子都會。

  我一開始手足無措,但傾奇者站在我右後方,引導我舉高或放下,拍手或搭肩,笑容閃閃發亮。跳錯了也沒關係,因為根本沒有人在看我。

  和我四目相交的,只有傾奇者。融融火光映在他臉上,笑容格外溫暖。

  漸漸的,我也被他們的情緒感染。

  「姐姐之前有跟別人一起跳過舞嗎?」

  我沒有馬上回答,傾奇者當我默認,哦了一聲。

  「那他有我好看嗎?……開玩笑的,不鬧妳了。」

  ……這是什麼問題?

  是誰把傾奇者養出這般小心思的?

  又或許這就是他本來該有的樣貌,從容溫柔、秉性正直,有自己的一套是非準則,畢竟他也曾是要問鼎權勢之人,偶爾也會有一點城府。

  如果傾奇者當時真的代行雷神之責,那也不是我能覬覦染指的對象了,他也不可能有空理會我這種小情小愛。

  因為他被人捨棄、支離破碎,我才有機會將它撿起來拼好。

  遠處響起歡呼聲,丹羽牽著一位白髮女孩的手,宣布了懷孕的喜訊。丹羽和女孩緊緊相擁,臉上的笑容洋溢著幸福。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楓原小姐,先前聽說因為體弱的關係,總是待在家中,如今丹羽趁著這個機會向她求婚,也算是喜上加喜。

  我有些恍然。

  他們的後代,會因為與神里家一起追捕被傾奇者策反的叛逃刀匠,而被刻意誤導的訊息引去與他見面,為其所傷,並留下「國崩」這個名字傳世。

  也是自那時起,便再無純粹如白紙的傾奇者了。

  「丹羽……能得到幸福,太好了。」

  傾奇者羨慕地說道,我心中一悸,握緊他的手,將一朵落在肩上的櫻花簪在他的髮梢。就像我在借景之館第一次見到他時,櫻花為他妝點那樣令我心動。

  我啄吻他的臉頰。

  再也沒有人比他更美麗了。

  傾奇者沒料到我會吻他,紅著臉喚我,「姐姐……!」

  「傾奇者!輪到你了!」

  傾奇者看起來許多話想說,但祭典高台上丹羽跟御輿在等著他--這是今天的重頭戲,傾奇者要為鍛好的寶刀獻上劍舞。

  少年捏捏我的手,在我額上留下一吻,這才走上前去。

  傾奇者手執大踏鞴長正,在月下跳起劍舞,動作優雅富有韻律,時光彷彿也為他慢了下來,白袖如翼,他就像隻飛鳥,啣著月光而舞。

  櫻花紛飛、得償所願,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跳完劍舞後,大家拉著傾奇者奏歌高聲歡唱。讓我想起五百年後,流浪者受邀去參加教令院慶功宴的場景,簡直一模一樣。

  傾奇者不管到哪,都會很討人喜歡。

  此時正值春末,入夜後竟也不覺得寒冷,空氣飄散著濃郁的酒香,村裡已經醉倒一半的人了,直接就地躺平,女眷們為他們蓋上毯子。

  傾奇者還在跟丹羽他們交談。

  我突然有些心悸,想一個人靜靜。

  我悄悄離開村子,去了河口。脫下鞋子,走在淺灘上,感覺到海水覆沒腳趾的清涼感。剛被雨水洗過的天空很乾淨,月明星稀。

  每當靜不下來的時候,我就會開始數身邊十樣藍色的物品。海是藍的、天空是藍的……

  傾奇者的眼眸,也是藍紫色的。

  「姐姐,妳怎麼自己跑來吹海風了,很容易感冒的。」

  他竟然跟了過來。

  傾奇者脫下自己的鞋子,跟我並肩赤腳踩著浪花。

  「上回看姐姐戰鬥,我才知道原來妳會用劍,而且還這麼會打。」

  我握住他的手,揉揉指腹的劍繭,意喻--你也會,不是嗎?

  「跟姐姐差多了,我只不過是空有力氣罷了。」

  少年的笑聲清澈悅耳,可以因為簡單的小事,就笑得這麼開心。我心中一片軟軟的。剛剛的不悅情緒頓時一掃而空。

  「……姐姐,我一直想跳舞給妳看。」

  我挑眉,翻出便條紙寫道,【剛才不是跳過了?】

  「不一樣,剛才是跳給大家看的,現在是跳給妳一個人看的。」

  傾奇者垂下眼睫,耳尖發紅,這番沉默弄得我也緊張了起來。對著這張臉,明明什麼都做過了,我卻像情竇初開一樣不自在。

  少年拔出了自己邀上的短刀,上面還留有當初被我血跡染紅的汙漬,沒想到竟留在上面了。他在海風中旋舞,若說剛才的舞蹈熱烈而充滿生命力,現在的舞蹈更像是將自己獻祭給這片大海。

  寂靜溫婉、風姿綽約。

  帶人偶去踏浪起舞,是我最一開始的初衷。

  我眼眶紅了,忍不住掉淚,擦了又擦,不想錯過任何一秒。

  整個偌大的世間,彷彿只剩下我們兩人。夜色之下,沙灘上浮現點點青光,在我那個世界被稱作藍眼淚,點亮少年的每一步,像著星辰與深淵。

  跳完舞後,傾奇者連喘氣也沒有,逕自收刀朝我走來,然後傾身將一吻落在我的唇上。動作行雲流水,我甚至直到聽見他說話,才意識到他吻了我。

  「姐姐,我喜歡妳。」

  「……傾傾。」

  我張手環抱住這純淨如風的少年,哽咽地不停喊著他的名字。簡短幾個字,但我相信他聽懂了。我也喜歡他。喜歡,好喜歡。

  不管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都會一直喜歡他。

  少年埋在我的頸窩,收緊懷抱。

  鹹澀的海風吹過耳側,空氣中的濕氣變重,有雨絲打在我們身上。

  「姐姐,快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我們的手十指交扣,迎著斜飛雨絲,慢慢踏上回村的路。

  天邊烏雲密布,是山雨欲來的趨勢。

  隔天下午,名為埃舍爾的楓丹顧問,在雷雨中抵達了踏鞴砂。

  

  

  

#03

  

  

  「多虧埃舍爾先生的技術支援,讓爐心的指數穩定不少了。」

  傾奇者轉述最近村裡討論得沸沸揚揚的消息--那名來自楓丹的技術顧問埃舍爾,不僅優化了爐心的運作,主動提供楓丹的鍛刀冶礦技術,大幅提升工匠們的效率。

  埃舍爾了解踏鞴砂特殊的鍛造技術後,對於不容易被祟神邪祟感染的傾奇者也很感興趣,經常邀他到自己的工坊研討冶煉技巧。

  我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對埃舍爾乍看慷慨的協助始終留有一絲戒心。還以文化交流為由跟著去他的工坊,不斷介入並寫字條詢問傾奇者,請他擔任翻譯,從不讓他們獨處。

  埃舍爾也沒有嫌我煩,依舊面不改色地以楓丹紳士禮節招待我喝下午茶,只是調侃我跟傾奇者真是形影不離。

  傾奇者對我的介入有些困惑,面色凝重地拉著我到角落對話。

  「姐姐,妳總是盯著埃舍爾先生看,是不是對他很感興趣?」

  ?

  怎麼會理解到這個層面去?

  我提筆寫道,【不是對埃舍爾,我是對楓丹的很多新技術很感興趣,你知道留影機嗎?那是一種可以將眼前景象保存下來的技術。】

  「……不知道,不感興趣。」

  唷,吃醋了啊。這時候倒有點未來流浪者的樣子。

  【埃舍爾先生學識淵博,從不吝嗇傾囊相授,我從他身上學到很多……】

  我繼續逗他,只見傾奇者神色僵硬。

  「……」

  【但我還是喜歡你。】

  如今我跟他的關係拉近不少,心照不宣的情愫增長,我吻了吻他的唇角,然後用手比了一個愛心。

  傾奇者嘴角總算翹了起來,低低哼了一聲,「姐姐就喜歡欺負我。」

  他扣住我的手十指交扣,紅著臉把愛心收下。

  確認關係後,我們維持著點到為止的親密接觸,甚至有些相敬如賓。不知道為什麼,距離更進一步的肌膚相親,總覺得差了一點契機。

  相對的,或許是因為現實的壓抑,做春夢的次數倒變多了,尤其是在我跟著他從埃舍爾的工坊回家後,特別容易夢到被他壓在床上。

  那天睡到半夜,窗外響起了鼓聲,又是一次深淵魔獸的進犯。

  「……是警報。」

  身邊的傾奇者把我搖醒,我和他對看一眼,迅速穿戴好裝備。自上次魔獸襲擊之後,他便給我打了一把短刀。

  我們逆著倉皇避難的人流往下走,跟青壯年們一起來到村口廣場集合。

  這回深淵魔獸襲擊來得突然,而且不只從被破壞的鎮石漏洞進入,連村裡四處都出現了魔獸,尖叫哀嚎聲四起。

  「丹羽大人……!」

  我順著傾奇者的目光望去,丹羽家的方向火光滔天。

  少年看了我一眼,我朝他輕點頭。

  去吧。

  這很合理,畢竟是丹羽的溫暖,讓他得以融入人類社會,這是我辦不到的;加上我耐打扛摔,不容易死,自然不是需要優先保護的對象。

  如果丹羽在這時出了意外,那就功虧一簣了。

  於是我跟傾奇者分頭行動,他與眾人合作對付村裡的魔獸,而我跟上次一樣直接去往御影爐心,那裡果不其然已經爆發了獸潮。

  這回的襲擊規模遠超預期,不只有聖骸獸,甚至還有好幾隻未來納塔才見得到的擬態魔獸,將我團團包圍住。

  怎麼會在這時出現……?

  是因為我的意識?

  一個人獨自削減次數盾速度有限,深淵侵蝕入了體,蠶食我的心智。這種感覺我很熟悉,在國崩那也體會過一次,格外容易放大內耗跟精神磨損。

  我被聖骸獸的尾巴掃過,整個人飛出去砸到樹上,斷裂的樹枝插入腹部,劇痛襲來,腦袋瞬間陷入空白。

  好痛。

  魔獸一步步朝我走來,因侵蝕而起的心魔在腦海不停嘲笑著我。

  --妳很希望傾奇者來救妳對吧?現在他能為了丹羽而拋下妳,未來也會因為小吉祥草王而扔下妳。

  --妳如今的所作所為,介入他的過去治療心病,不過都是在自我滿足罷了。

  淚水和血模糊視線,我渾身發抖,如墜冰窖。

  他說的我都知道。

  我會被傾奇者拋下又如何?這一切只是在自我滿足又如何?

  說再多,這一切都只是我的夢。

  但肯定也有只能在夢中做到的事,這就是我來到這裡的原因。

  我握住短刀,另一手匯聚水雷元素,用感電打得牠停頓片刻,然後用短刀插進他的腦袋,注入草元素,等到草種子再身邊綻放開來,再打上火元素。

  超載跟燃燒反應瞬間引爆牠的腦袋,粉白色的膏狀肉沫淋在我身上,還沒來得及喘氣,另外幾隻聖骸獸便又撲了過來。

  到底是誰每次都填非常簡單……有本事自己單挑看看……

  使用元素力清怪效率很高,卻有一定風險,會把魔獸全部往我這邊引來。

  沒事,我可以的……反正在國崩那邊實戰過,我就算只剩上半身……也能活著……只要傾奇者……沒事……

  我一定要守住爐心……

  左手的浪客座刺青在此時發亮發燙。

  --喵。

  伴隨著貓叫聲,一陣狂風拂過身側,熟悉的大氣壓縮砸下,把眼前這群魔獸轟然炸碎。我聽見熟悉的冷笑聲,半透明藍色花鳥紋掠過眼前,又隨即消失。

  我失笑,心中一暖。

  流浪者終究還是看不下去,出手幫了我一把。

  ……

  喀、喀。

  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從容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飄來一股冷冽的藥水味,和濃重的腐屍臭味融合在一起,中人欲嘔。

  是埃舍爾。

  他在我面前站定位,用鞋尖踢開我手中的短刀。我知道,肯定是他對地脈鎮石做了什麼,才會引來這麼多魔獸。

  被深淵侵蝕,沒有七天神像的幫助導致我恢復得很慢,連翻身都很困難。這裡又是荒僻的河口,人跡罕至,如果他想對我動手,我真沒有辦法抵抗,甚至無法大聲呼救。

  「別擔心,雖然妳一直在干擾我,但我不會對下妳殺手的。妳的身份很特別,就這麼死在這裡,太可惜了。」

  埃舍爾剛要碰觸我的領口,我就用盡全身的力氣撞開他。他舉起雙手,嘆氣道,「放鬆點,我在須彌修讀過生論派的課程,只是要幫妳檢查傷口。」

  埃舍爾打開手提箱,迅速拿起針管朝我的脖子插入,注入藥劑。

  我身體徹底麻軟下來。

  埃舍爾做過檢查和基礎包紮後,將我打橫抱起,走回村莊的方向。我雖然渾身不自在,但也無可奈何,憑我現在是無法自己走路的。

  沿路上有許多不忍卒睹的屋舍殘骸和屍首,這次襲擊對踏鞴砂造成了嚴重衝擊,傷患人數很多,許多房屋被燒毀,連埃舍爾的工坊都改成了醫療室。

  我也被送到了他的工坊。

  埃舍爾正在縫合我的傷口,我盯緊他的動作,至少目前看起來沒有動手腳。

  他不只修了爐心,還幫忙救助傷患--但這些都只是表面而已。若不是我知道未來發生的一切,我也會跟其他人一樣被矇騙,認為他是好人。

  「姐姐!」

  傾奇者一跛一跛地朝我走來,我看到他衣服燒破,在村裡整晚救火,手指和臉頰都有灼傷痕跡,左腳踝層層纏繞紗布,有著不明顯的斷裂突起,那處有著不明顯的黑煙繚繞,我看得出來是深淵魔獸造成的侵蝕。

  「傾傾!」

  我掙扎著跳下病床,撲進傾奇者的懷抱。

  還沒徹底解除封印的傾奇者,只有一身是近戰武技,對深淵魔獸來說只是抓癢而已,所以他也同樣陷入苦戰。

  或許是埃舍爾的出現觸動了他的底層記憶,又或許是我之前對埃舍爾的「在意」,傾奇者對他也有幾分戒心在,沒有同意讓我在工坊過夜接受觀察。

  傾奇者把我接回家中,說道,「丹羽大人的妻子跟腹中胎兒都平安無事。」

  那就好。我也鬆了口氣。

  起碼埃舍爾現在還沒有對丹羽下手,沒有讓孩子未出世就失去父親。

  傾奇者傾摸我的腹部,低聲道,「我是人偶,或許無法繁衍後代,妳會因為這樣嫌棄我嗎?」

  這是什麼問題?

  他怎麼突然計較起這個了?

  --才不會。我將他擁入懷中,用體溫跟擁抱宣告我的答案。他笑了笑,把我抱得更緊。

  「我知道了,是我多心了。」

  多心?

  「我看到埃舍爾抱著妳回來,而妳依偎在他懷裡的樣子……我覺得很不舒服。」

  ?

  我正在檢查傾奇者腳上的傷口,聽見他這麼說,有些困惑。他認為我會對埃舍爾產生好感?怎麼可能?

  我拿紙筆寫道,【他不是好人,你也最好跟他保持距離。】

  「我也不喜歡他,但姐姐這話看起來像是你們之前認識?」

  這太難解釋了。我們不認識,但我對他幹過的缺德事瞭如指掌。我吻吻傾奇者的臉頰,只能避重就輕回答寫道,是根據我的直覺。

  我昏睡了一天,早上起來沒看到傾奇者,只在桌上看到一張字條。

  傾奇者在巡視病患時暈倒,而埃舍爾帶走了傾奇者。

  我的心臟驟停,這個訊息在我腦海警鈴大響,埃舍爾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即使我知道第二次深淵魔獸就是埃舍爾放的,卻因為沒有證據,而拿他無可奈何,被他趁虛而入是遲早的事。

  我撐著身體的痛楚,動身前去埃舍爾的工坊。

  埃舍爾送傷患走到門口,對方激動落淚道謝誇他醫者仁心。他明明是加害者,還好意思接受道謝……這場面讓我一度反胃。

  埃舍爾知道我是來找傾奇者的,便領著我走進工坊,裡面用簾子隔出了幾個隔間,傷勢比較嚴重的病患也會留在這。

  傾奇者躺在其中一張床上,陷入昏睡,腳上的傷口雖然仍有烙痕,但已經沒有昨天這麼嚴重了。

  埃舍爾確實有備而來,親手製造這場混亂,又掌握醫治技術收攏人心。

  趁著埃舍爾整理診間的時間,我走到傾奇者的病床旁。目前還看不出他做了什麼,但腿上的傷口確實好了許多。

  傾奇者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地喃喃道,「……丹羽……」

  傾奇者想保護丹羽,我想保護他。我低頭輕撫他的臉頰,心中道,怎麼就沒聽他用這種溫柔的聲音喊過我呢。

  如今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已經無暇去在意這種事了。

  埃舍爾給我倒了杯茶,但我沒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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