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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即白(R),4

小说:散旅|不知春 2025-09-03 11:09 5hhhhh 8070 ℃

  「旅行者小姐,我聽說過你們的故事,一場土石流後,他救了妳。妳之所以這麼保護他,甚至不惜犧牲自己,這種情誼真是令人感動。」

  埃舍爾往茶杯裡加入方糖攪拌,「雖然我不曉得妳對我的敵意究竟是從何而來,但顯而易見,我能治好你們身上這些棘手的傷口,偏偏妳卻看不出來他每天在對妳下毒。」

  下毒?

  埃舍爾輕描淡寫道,「讓妳無法說話的元兇就是他。」

  啊?我不能說話,不是高天的因素嗎?

  我大腦一片混亂。

  ……不可能,埃舍爾肯定是在挑撥離間。

  但仔細想想,傾奇者確實每天都會花時間熬煮湯藥,因為我怕苦,他還會加一些櫻花乾,堅持要我喝完……

  埃舍爾從層架上拿了幾瓶藥水,在玻璃杯中調製成淺藍色的液體。他看出我的疑慮,「這是解毒劑,不用擔心我下毒,憑妳的體質,想必妳自己也知道,不可能這麼輕易被我毒死。」

  取回說話能力嗎?

  我猶豫幾秒,接過那杯液體一飲而盡,喉嚨一陣刺痛清涼。

  咳、咳咳……

  還真的能發出聲音來了。

  埃舍爾所言不假。

  我看向昏睡中的傾奇者。

  其實我也懷疑過,為什麼傾奇者會堅持要我一碗不落地喝掉那些藥水,但我知道,今天不管是誰,國崩、散兵、傾奇者甚至流浪者,就算端了一碗加了老鼠藥的茶給我,我也會照喝不誤。

  傾奇者想起了多少?又為什麼要對我下藥?是報復?還是警戒?

  埃舍爾敲著桌面,「如何,相信我了嗎?旅行者小姐,妳很聰明,要不要與我為敵,決定權在你手上。」

  無論真相如何,都不會改變我接下來的答案。

  即使如此,我還是想保護他。

  我站在傾奇者床面前,用行動表示保護他的意圖。

  「妳比我想的還要頑固,也罷。妳三番兩次介入我、不讓我跟他獨處,究竟是怕我對他不利,還是怕我洩漏他是人偶的秘密?」

  他果然知道了。

  「要保守這個秘密,妳願意用什麼秘密來跟我交換?打從見到妳,我就認出來了,深淵王子的血親。妳與那位深淵王子有著相似的外觀,又對深淵力量有著超凡的承受力,肉體的痊癒速度也很快,神之心、高天之外……種種秘密,都能在妳身上得到解答。」

  埃舍爾對我的稱呼,使我一愣。他抬起我的下巴,我望進他殷紅的眼眸中,他的笑意冰冷刺骨。

  「比起他,我對妳確實感興趣多了。」

  跟國崩的夢境一樣,多托雷並不是會特別在乎女皇命令的人,如果有其他更吸引他的實驗體或話題,他也能為之妥協或改變。

  我深呼吸,感受聲帶久違的震動,發出微啞的嗓音。

  

  「只要你不傷害傾奇者跟踏鞴砂,我答應你所有條件。」

  

  這是我被傾奇者下毒以來,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有意思,妳敢跟我談條件?」

  「是啊,埃舍爾先生,您應該知道我的體質有多特別,你不會再遇到第二個像我一樣的人了。錯過這次合作機會,下次我們再碰面時就是敵人了。」

  「很好,我欣賞妳的勇氣跟膽識,但妳終究還是太見識淺短了。若妳能加入愚人眾,而不是將心思花在這區區人偶身上……」

  「廢話少說。」我咳了幾聲,「要不要,一句話。」

  埃舍爾同意了我的條件。

  我知道埃舍爾不是好人,但我知道他是這個把自己利益看得比其他重要的人,為了達成目的,他未來甚至能夠把自己的所有切片都進行刪除。

  我還記得跟國崩一起殺了多托雷後的痛快,但讓他現在死去太便宜他了。

  一個自以為能夠掌控全局的人,最好的報復就是讓他的計畫失敗。

  如今阻止傾奇者被埃舍爾利用欺瞞的機會來到眼前,我自然也不會放過。令傾奇者體會絕望是他的目標,我要從這裡根除他對傾奇者的干涉與汙染。

  我用身體的研究權,交換了埃舍爾的承諾,讓他改變計畫,為了研發在至冬探索深淵時,能派上用場的藥劑,他需要花一點時間製作樣本送回去。

  這樣一來便可以讓爐心晚一點融毀,再爭取一點時間。

  在埃舍爾替我抽血的時候,傾奇者醒了。

  「……姐姐?妳怎麼來了?」

  「旅行者小姐擔心你的狀況,所以特地來找你的。」

  我捏捏他的手,又用眼神看他的腳,他勉強地笑了笑,「埃舍爾先生醫術很高明,我已經沒有大礙了。」

  如果不是我來得及時,埃舍爾說不定也用類似的話術,以人偶的秘密威脅,一邊要求傾奇者讓他研究。

  接下來,我每一天都會去埃舍爾的工坊報到。

  出門前傾奇者拉著我的袖子問,「妳的傷口不是已經好了嗎?」

  【埃舍爾說,我的體質對深淵侵蝕特別有抵抗力,他希望可以透過我研發出藥劑,來幫助那些受傷的民眾早日恢復。】

  我並沒有說謊。

  修復爐心,也就等於治癒人心。

  埃舍爾說,接下來需要取我的一點血肉測試組織再生能力,要住院幾天,我也放任他做了。

  我躺在床上,我要求他別做麻醉,我不想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被他動手術,誰知道他會不會偷偷挖走或放入什麼?

  埃舍爾同意了,但為避免影響手術過程,必須把我的雙手銬在病床上。

  ……這個瘋子。

  我無奈地瞪著天花板,也算是體驗了國崩和散兵接受實驗的過程。少年接受實驗是為了解除封印、下探深淵,後期則是為了成為神明,而我接受實驗是為了交換他不被傷害。

  許多人因為深淵侵蝕而受到永久性的創傷,但我不一樣,降臨者的身分特別,在於我不僅能吸收深淵力量,身體還能修復其造成的傷口。

  實驗開始後,我有些後悔,不打麻醉的後果,就是我疼得幾乎扯斷銬住我的那條皮繩。他用針孔和軟管連接我的後頸,抽取脊髓液。

  不會死,但不代表我不會痛。

  我知道埃舍爾享受其中,甚至連我挨刀的痛苦都是他愉悅的養分。

  人偶是神造的,即使被棄置,也是透過神明之手誕生的物事,跟人類本質上都是提瓦特的一部分。但我的存在,甚至可以打破第四面牆,對於致力保護這個殼的天理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悖逆與褻瀆。

  埃舍爾甚至將混有我血肉的溶液喝了下去。

  我皺眉,「你有病?」

  雖然這只是流浪者的夢,但埃舍爾瀆神的瘋狂行為,仍教我感到無比噁心。

  降臨者的身分是高天給予的,就算他把我整個人都吃了,也不可能改變他自己的身分。他可以輕易改造散兵、讓他挑戰神明權威,但我不一樣。

  從位格來說,就不是埃舍爾可以碰瓷的。

  手術結束之後,我的頸後貼上了層層紗布。我打算休息一會再回家,埃舍爾卻跟我說外面有人來接我。

  「姐姐。」

  「傾傾?」

  傾奇者?他怎麼會來?這個時間,他不是應該要在工坊鍛刀嗎?我差點把這些問出來,但想到埃舍爾說就是他給我下毒,我便又將話語吞了回去。

  「傾傾。」

  我抱住傾奇者,一下下輕撫著他的背脊。埃舍爾則告訴傾奇者,他從我身上取了些組織研發藥劑,對於其他村民的傷勢復原會有很大幫助。

  當傾奇者又端來湯藥時,我像以前一樣一滴不剩地喝完。傾奇者神色複雜,然後我們和衣躺下。埃舍爾的出現讓我們的關係出現了些許猜忌,但不影響我們對彼此的重視。

  睡意來得很快。

  半夢半醒間,我又被那熟悉的體溫擁住,雙腿被打開環上他的腰,灼熱一舉侵入,他用布條遮住了我的眼睛,我無法控制四肢,隨著對方的抽插動作被頂得起伏。水聲越發黏膩,腹部漫開一陣陣溫暖快感,如潮水般將我淹沒,我又疼又舒服,眼淚被人吻去。

  他用著像是想把我操到懷孕的方式緊緊抱著,性器埋在體內抽插,幾乎要頂開宮口般不斷深入,直到射精。

  隱隱約約,我聽到他啜泣著喊姐姐,說他害怕。

  他在怕什麼呢?

  別怕。傾奇者。別怕。

  我這次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了。

  ……

  ……

  因為上次深淵魔獸的攻擊,爐心失控情形越發嚴重,先前派去鳴神島求援的人都沒有回來。丹羽跟御輿長正目付等人討論後,打算藉獻刀為由,送傾奇者去鳴神島,請他將此事稟報上去。

  傾奇者身上有雷電影親賜的金羽,見到此物後,理應可以越級呈報。

  本來我也應該上船的,但埃舍爾要求我留下來。

  要是不從,他就會再破壞一次鎮石,引出深淵魔獸。我當初跟他提出的條件交換,竟讓他成了威脅我的手段。

  我確實擔心自己離開踏鞴砂,會讓此地上演同樣的悲劇。

  「姐姐,妳真的不跟我去?」

  我拍拍他的手,用字條寫道,你有大御所大人的金羽,我有不畏懼魔獸侵蝕的體質,我們要一起分工合作,才能保護踏鞴砂。

  我其實是想跟他一起去鳴神島的,因為我知道他在那邊會受到挫折,等不到八重神子跟雷電影的援助,回來又看到陸續死去的工匠,以及畏罪潛逃的丹羽,因而對神明和人類失望。

  我沒把握能說服八重神子跟雷電影,但要阻止埃舍爾的計畫,讓丹羽他們活下來,我相對有些把握一些。

  如果到了萬不得已,我還可以跟埃舍爾來個玉石俱焚。

  我知道自己跟埃舍爾間的交易已經來到尾聲,接下來有太多變數,傾奇者不在也好。船隻出發,傾奇者即使後悔沒把我帶上船,也已經來不及返航了。

  然而人類的弱點太多,譬如血肉之軀,譬如家人。

  丹羽即使發現了埃舍爾暗中做手腳,在假借調整機器的過程,在爐心內投放穢物,指出真相跟他攤牌,卻依然無法阻止埃舍爾把自己的妻子當成人質。

  丹羽只能束手就擒。

  我來到埃舍爾的工坊,果不其然見到丹羽跟楓原小姐倒在地上。

  「我承諾過妳,不會對他們出手,但這得取決於妳的配合度。」

  我當初跟他提的交換條件,如今竟反過來讓他利用來威脅我。想到這是狡猾的多托雷,我便又覺得不怎麼意外。

  打從一開始,我就沒相信過他。

  埃舍爾拿出一把小刀,那是當初他捅進丹羽體內的凶器。

  「我原本計畫要將丹羽的心臟挖出來,但我改變主意了,妳來得正好,『降臨者』的心臟會比這個凡人更堅韌。如果妳的心臟,被挖出裝在人偶體內,會發生什麼事?他是否能藉此超越自己的命運?」

  埃舍爾這段話,無疑是要考驗我為了傾奇者,願意付出到什麼程度。

  上次是挖眼斷指,這次是挖心臟。

  前不久我才剛把心焰給了流浪者,讓他帶著我的靈魂碎片而活,沒想到會在這邊挖心給傾奇者。

  這很冒險,但不失為一次機會。丹羽沒有心臟肯定會死,但我可是降臨者。

  「挖了我的心臟,你就會放走丹羽他們嗎?」

  「我可以保證不殺他們,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也好。

  畢竟有些事情,只有夢中才辦得到。

  

  

  

  

  傾奇者無比後悔,將旅行者留在踏鞴砂,他心中總是感到不安。

  他在鳴神大社接受了款待,雖然那名狐狸巫女對他的態度不是很友善,但起碼她同意會給予踏鞴砂支援。於是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還抽了御神籤。

  是大凶。

  八重宮司掩嘴輕笑,「我當初還建議影毀掉你,如今你和我印象中的人偶不太一樣,是什麼改變了你?」

  面對巫女明顯的嘲諷,傾奇者看向鳴神大社深處的那棵櫻木,「既然神櫻樹能夠被修剪枝條長成狐狸的形狀,人偶自然也是。」

  被愛的靈魂會瘋狂長出血肉,如今他已經找到了可以填塞胸口的溫暖星火。

  幾天之後,傾奇者從鳴神島回來,並沒有帶回應有的支援。大御所大人為了追求永恆,將自己閉關起來,再等下去不是辦法。

  他從幾名巫女那聽說,踏鞴砂的御影爐心發生了幾次小爆炸,便趕緊去離島找了艘小船。

  傾奇者日夜不停划船,雙手關節磨損,他倉皇奔回村裡,但此地氣氛已無當初的歡快樸實,毫無生氣,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丹羽跟旅行者都不見蹤影,去了埃舍爾的工坊,只見他捧著一個裝置。他稱是丹羽等不到傾奇者的求援,帶著下屬嘗試一起修復爐心,卻導致了數次小規模爆炸,只好畏罪潛逃。

  傾奇者面色冷峻,「她人呢?」

  「旅行者小姐前幾日得知你給她下毒後就逃跑了。怎麼,你不會以為自己下毒的手腳,做得很縝密吧?我告訴她這件事時,她可難受極了。」

  「……就算她知道是我下的毒,她也不可能隻字未留就走的。」

  「那位旅行者小姐,你真的認為她值得信任嗎?你對她的背景又了解多少?如今爐心裝置燒毀在即,你還有時間在乎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埃舍爾的話,在傾奇者心中留下一道裂痕。

  是啊,他了解她多少呢?明明在借景之館時相處這麼久,桂木將失憶恍惚的他帶走後,結界就失效了,但她卻沒有追上來找他。

  後來若無其事地出現在他面前,明明給過她很多次機會,但她從未解釋。

  傾奇者是人偶,理應沒有食欲,但在見到旅行者躺在河灘上的那一瞬間,他卻產生了想狠狠咬她、將旅行者一口一口吃掉的念頭。

  只要吃下肚,就不會再分離了,也能夠徹底覺知彼此的想法,再無隔閡。

  如果她真的又走了,自己又為什麼要留在這呢?這個世界,不過是一個大型的牢籠罷了。

  他永遠也無法成為人類,所有人都會離他而去,他永遠是個異類。

  「桂木、宮崎、山澤……」

  埃舍爾輕聲念了幾個名字,「這些人都是與你共事過的刀匠們,雖然丹羽畏罪潛逃了,但其他人都命在旦夕,爐心一旦融解爆炸,踏鞴砂將會被夷為平地,你要棄他們於不顧嗎?」

  楓丹工匠的聲音像咒語一樣侵入傾奇者的腦海,他垂下眼握緊拳頭。

  那些人確實都給過他溫暖。

  埃舍爾拿出一盞燈座,金色火焰像太陽般燃燒著。

  「需要有人去將爐火熄滅才可以,這是我用旅行者的血所研發出來的祟神淨化裝置,帶上這個去關閉爐心吧。那裡的高溫常人無法忍受,傾奇者,這可是只有你才辦得到的事,他們如此照顧你,你不想讓大家失望吧?」

  那個裝置確實有旅行者的氣息,她在埃舍爾接受的研究,原來真的是在幫助踏鞴砂。他差點因為一己私欲,阻止旅行者接觸埃舍爾,而讓這麼多人陪葬。

  旅行者得知真相、畏懼他而逃跑也是理所當然的,他是人偶,愛她對自己的憐惜與珍視,又恨她的隱瞞和若即若離。

  他因為夢中落淚而被雷電影封印,如今又因為沉重情感而使旅行者畏懼他。

  要怎麼做才好?

  要怎麼愛才好?

  過多的情感終究會成為一把利刃,刺入他人胸口。

  「……好,我去。」

  埃舍爾說,必須將這個裝置放進胸口,才能保護他的周全。

  傾奇者拔出短刀,對準自己的胸口,狠狠刺下。

  

  

  

  

  我逃了出來。

  埃舍爾以為我沒這麼快復原,並沒有將我的身體綑綁起來,而是扔在工坊後面的柴房。心臟被挖出來之後,我失去意識一段時間,然後慢慢甦醒。

  胸口是一大片血跡。

  埃舍爾挖出我的心臟,還想殺掉丹羽,這場悲劇即將按照原本的劇本重演。

  我趁著埃舍爾在改造心臟裝置時,解開丹羽跟他妻子身上的繩索,把他們引導去借景之館附近安置。

  我臨時畫了一張地圖交給他,「丹羽先生,請您務必要好好活下去,天亮之前,我會把爐心的問題解決的。」

  「妳……的聲音……怎麼回事……妳跟埃舍爾又是什麼關係?」

  「我現在無法解釋……但我打從心底感謝你為踏鞴砂做的一切,也感謝你給了傾奇者家人般的溫暖。」

  幾個月前,我沒想到自己會這樣想。

  介意他在流浪者心中的份量是一回事,但我也是由衷感謝他的。

  在這裡生活的時間裡,我也被丹羽的溫暖所感染。

  他對傾奇者的重要性,跟我是不同面向的,亦無從比較。

  我趁著夜色朝御影爐心的位置狂奔,我得正在跟時間拔河,每晚一分一秒,就會增加爐心融解的危險性。

  胸口空蕩蕩的,跑起來也不怎麼喘。嚴格說起來,我也不是人類。我畢竟是來自高天之外的異世旅人,身體構造自然不能與提瓦特凡人相提並論。

  五百年後,我會跟另一名楓丹映影師來到此地,將當年被模糊隱藏的事故,拍成電影,然後修復爐心。

  埃舍爾觀察得很仔細,他想讓傾奇者恨我,也想讓我恨丹羽。所以他故意製造誤會,讓我以為傾奇者更重視丹羽,讓傾奇者以為我拋棄了他、患得患失。

  傾奇者在乎誰,我已經沒這麼在意了。

  我只知道這次不能再讓傾奇者被仇恨蒙蔽內心,只要淨化並修復爐心,活著好好跟他解釋,這些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整個爐心已經幾乎成為烤箱。

  高溫氣流迎面而來,我難以呼吸,臉上的細毛都幾乎要燒焦。

  好燙、好熱……

  我召出水元素降溫,然後雙手在草元素的保護下,握住了爐心門把,但失控的祟神力量將我包裹,使我的意識一度被沖散。

  邪祟之力是魔神殘渣的一種,我很擅長淨化這種能量。

  或許是因為沒了心臟的緣故,淨化速度很慢,不知道過了多久,呼吸越來越困難,我撐著一口氣繼續把門往內推。

  好困難,我一個人無法同時把門關上又淨化爐心……

  --叮鈴。

  「姐姐。」

  我回頭一看,發出聲響的是傾奇者胸口的金羽。明明已經摘下了心臟,我卻感覺全身血液逆流。

  他怎麼還是來了?

  傾奇者抬起手阻擋高溫氣流,艱困道,「姐姐,快點離開這裡。」

  不可以……

  為什麼,我明明都做到這個地步了……

  

  

  「該離開這裡的人是你。」

  

  

  傾奇者一愣,沒想到我見到他,說出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把他趕走。

  眼淚被燻得不停墜下,身體本能地抗拒高溫,燙出水泡來,又馬上破裂,血肉模糊一片。他來到我的身側,握住門把,高溫開始灼蝕他的雙手皮膚,

  「姊姊,讓我來吧。」

  不行,不能讓他再度犧牲自己。

  他是人偶又如何?他一樣會感受到喜怒哀樂,他承受的痛苦也不比人類少。

  我沒有退開,堅持與他站在一起握住門把,專注將水元素力催到極限,形成護盾包裹我們的雙手。

  機器瀕臨界限的高速運轉聲中,我聽見背後傾奇者胸口傳來了沉穩的心跳聲。

  那是……埃舍爾打造的裝置。

  陰錯陽差之下,他如今……確實有了一顆心啊。

  爐心的穩定指數逐漸攀升,有了傾奇者分擔關門的工作後,我可以專心淨化那些流淌出來的邪祟之力。

  就快……結束了……

  砰!

  我們最終一起奮力關上爐子的門,跪坐在地上氣喘吁吁。

  能源指數逐漸穩定下來,爐火恢復成正常溫度,傾奇者帶我溪邊用冰水浸泡血肉模糊的十指。

  在他來之前,我已經獨自支撐了快要半小時,灼傷程度遠比他還要嚴重。

  雖然很痛,但我反而笑了出來。這回,傾奇者並沒有獨自背負一切。

  「姐姐的手……」

  「我以前經歷過比這更慘的傷,沒事的。」

  傾奇者的目光沉靜,爐火反射在他堇色的眸中,像一隻蛾奮力撲火而去。

  「姐姐如今恢復說話能力了啊,是埃舍爾先生治療妳的?真矛盾,妳明明覺得他有問題,怕他對我不利,卻又這麼信任他。」

  我沒想到他會當場翻舊帳。

  「埃舍爾說妳畏懼我下毒而逃跑了,原來是跑這裡來了。我不明白,既然妳想協助埃舍爾先生,只要把我當成工具利用就好,為何還把自己搭進來。」

  原來在我的干涉下,這場夢的發生了微幅改變,背叛傾奇者的人除了丹羽外,還多了我。

  埃舍爾連這都算計到了。

  我試圖跟他解釋,「傾傾,埃舍爾不是好人,他在設計離間我們。」

  「就算沒有埃舍爾,姐姐也不相信我能保護自己,不信我能保護妳跟踏鞴砂,所以才讓我去鳴神島,自己留下來面對這一切,就怕我壞事,不是嗎?我就這麼不值得姐姐信任?」

  「不是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傷,還有丹羽他被--」

  「妳就這麼在乎丹羽?」

  傾奇者第一次用這種冰冷語氣、不帶敬稱直呼丹羽,我微微一愣。

  「可他是……你的家人……」

  「那妳呢,姐姐,我在妳心裡是什麼地位?我失去妳就沒關係嗎?」

  「傾傾,別擔心,我,我不會這麼容易死的……」

  少年扣住我的手腕,低聲道,「丹羽大人他過幾個月就要當父親了,他跟楓原小姐的感情很穩固;而埃舍爾先生籌謀算計我們,也不是個好人。不管姐姐多麼在意他們,他們都不會為了姐姐豁出性命。」

  我一時氣結。

  「你氣我接近埃舍爾、又在意我保護丹羽,就沒想過我做這些是為了你?我不要你為了我豁出性命,我保護你,是希望你好好活著。」

  少年笑了笑,「為了我?如果姐姐重視我,又為何會隱瞞我,私下跟埃舍爾做交易?我能力不足、脆弱不堪,讓妳失望了嗎?」

  我不擅長爭執,只要我的情緒一有強烈起伏,淚水就會開始匯聚。

  「不是的,你做得很好,你救了我、陪著我直到傷口痊癒,在海邊跳劍舞給我看,還為我做了這麼多事……」

  我知道自己確實不夠信任他。

  因為有我,傾奇者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孤軍奮戰。但在他眼中看來,不願意相信他能保護自己,孤軍奮戰、執意受傷的一方卻成了我。

  先入為主的觀念,讓我以為傾奇者是被動的、容易受傷的小白兔,但我錯了。

  他貴為神之心的容器,一直都在觀察、學習這個世界的運作方式。

  傾奇者並沒有因為被拋棄而自輕自賤,他從丹羽身上學會自立,從我身上學會自愛,他有自己保護他人的方式。

  我應該要多相信他的。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我也不想。」

  傾奇者看著我的手,「姐姐身上的傷口,我會持續學習,照顧妳直到痊癒。妳寫的字就算只有我看得懂也沒關係,無須他人,我來當妳的解語花就夠了。我什麼都願意做、願意學。」

  「所以,姐姐能不能多依賴我一點?」

  傾奇者微微哽咽,淚水落在我手背上,被雷電影拋棄後的低配得感發作了。

  「姐姐,在妳眼中,我究竟是誰呢?」

  「你是、我--」

  我這句話說得斷斷續續,腦中一刺,高天之釘再度亮起警告。

  為了將他留下、為了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我得把這句話說完才行。

  「你是我不惜違逆高天法則,也要放在心上疼的人。」

  意識再度分崩離析,被黑暗吞噬。

  

  

  

  

  --稍早之前。

  埃舍爾想不透自己是哪個步驟算計出錯了。

  為什麼,傾奇者如今會拿短刀捅進他的胸口?

  傾奇者身為渴望心的人偶,不可能完整的理解人類情感。所以當旅行者每天走進埃舍爾的工坊、又獨自將他送上前往鳴神島船隻的那一刻起,他回來得知丹羽潛逃的消息,那瞬間感受到的多重背叛,心靈脆弱之際,應該足以讓他相信自己的謊言。

  這樣一來,他可以同時收穫降臨者的資訊,也能完成丑角交代的任務。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傾奇者才剛從鳴神島回來,至冬在奉行所安插的間諜,應該阻擋了他的信息上報,他等不到神明的援助,回來又先後得知家人犯錯逃跑、愛人心生畏懼的消息,應該對這個世界失望無比才對。

  怎麼會對他拔刀相向?

  「埃舍爾先生,你知道剖開胸口有多痛嗎?」

  少年轉動深陷體內的短刀,他跟著醫者學習多時,了解人類肌理構造,已經懂了從哪邊下手才能讓人感受到痛楚,又不會太快斷氣。

  埃舍爾自然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但傾奇者的人偶之身十分堅固,尋常手段傷害不了他。

  就算頭身分離、胸口被剖開,他也不會因此死去。

  這還是傾奇者第一次感謝雷電影將自己造得如此堅固,讓他可以在被埃舍爾用手術刀捅進體內時,依舊把刀刃抵在這隻螻蟻的脖子上。

  埃舍爾嘔出一口鮮血。

  「……傾奇者,你不過是被拋棄的殘次品,不配擁有這一切。」

  傾奇者知道自己有缺陷,在借景之館中等候無止境的時光流逝,但卻有人將他從沉睡中喚醒,稱讚他這雙眼睛無比美麗。

  他是為了那個人才回來的。

  「是啊,就算我不配,也輪不到你來干涉我的命運。」

  傾奇者從沒有相信過埃舍爾。

  唰、頭顱落地。

  此時的埃舍爾尚未研究出切片,唯一的個體就此殞命於異鄉。

  傾奇者想去找旅行者,但爐心熔毀時間迫在眉睫的大事,他面無表情地劃開胸口暗格,把「淨化裝置」放入胸口。

  那團火焰大小恰如一個心臟。

  好熟悉、好溫暖。

  彷彿他也曾經擁有過這樣的一顆心。

  遠方的御影爐心傳來一陣巨響,他連忙趕過去,迎著熱浪靠近爐心。

  見到了旅行者的背影。

  她站在前方,以嬌小身軀緊緊擋住了外洩的邪祟之力。

  是姐姐。她果然沒有逃跑,和他想的是同一件事。

  他就知道,旅行者不會丟下他的。

  

  

  

  

  

  傾奇者把旅行者背回村裡,闔上家門後,世界終於安靜下來了。

  被旅行者救出的丹羽已經開始指揮救災行動,轟隆運轉的爐心、埃舍爾死前的掙扎、刀刃劃開肌肉的聲響,全都消失了。

  不,不對。太過安靜了。

  傾奇者靠在旅行者的胸口聆聽,卻沒聽見過往安撫他沉入夢中的心跳聲。他呼喚旅行者的名字,卻不見她醒轉。

  她的心臟呢?為什麼停了?

  是不是埃舍爾對她動了什麼手腳?

  對了,他想起來,在破碎模糊而遙遠的記憶之中,呼喚未醒、沒有呼吸和心跳,曾經有人這樣對他做過--

  傾奇者俯身親吻懷中的女孩。

  

  

  

  

  「姐姐、快醒醒……姐姐……」

  我從昏睡中醒來,我從沒見過這樣急躁的傾奇者。

  「傾傾……怎麼了?」

  「姐姐,妳的心臟呢?」

  心臟?當然是被埃舍爾挖了……

  腦袋混亂的我沒有馬上回答,傾奇者雙手慢慢發抖。原來他還不知道,我的心臟已經被拿去做成淨化裝置,放在他的胸口保護他了。

  少年顫著手握住胸口,「可是埃舍爾明明跟我說,這是用妳的血液做的……」

  我虛弱一笑,「心臟確實是跟血液息息相關的器官。」

  那麼挖心之後,我為什麼還沒死,大概也只能用降臨者的身分解釋了。

  「姐姐,妳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他?」

  「他以楓原小姐的性命威脅,我或丹羽的心臟,埃舍爾勢必會挖出一個,我別無選擇,只能跟他賭賭看。」

  「這是妳的心臟,我必須還給妳。」

  我笑了笑,「你不想要嗎?那可是你一直想要的心。」

  傾奇者注視著我,清秀的臉龐上滑過心情複雜的淚水。

  少年哭著說,他不要我的心。

  傾奇者鬆開衣襟,拿出短刀撬開胸口的按暗格,把埃舍爾提供的「保護裝置」硬生生挖出來。

  明明沒有心臟,我卻因為他現在的舉止而胸悶悸動不已。

  裝置燃燒的不是薄荷色火焰,而是屬於降臨者的金色火焰。

  --那是我的心臟。

  我一直認為自己在他眼中的重要程度不如丹羽,我可以死,丹羽千萬不能死。在這次的夢境中,我的首要目的就是不讓他的努力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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