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顧

　　新月之夜，昏暗的幽靈長屋內安靜無聲。

　　金色的光芒編織為從者的形體，悄然現身的Saber凝視著沉睡的御主。平時正經有禮的青年似乎也將處事原則貫徹於睡姿之上，仰躺的他雙手交疊，姿勢標準得像是刻意擺放一般。

　　Saber解開了涼鞋，輕手輕腳地踏上疊席。

　　黑髮的漂亮少年剛練完了劍，身上帶點室外的青草和泥土氣味，儘管走動時有如鳥羽般輕盈，但淺眠而敏銳的青年通常會因為他的接近而瞬間驚醒。

　　（哦哦，沒醒呢？）

　　Saber好奇地觀察著發出平穩呼吸的伊織，他在青年身邊轉了一圈，於他面前坐下。印象中只有身受重傷或者過於勞累時，Saber才得以見到這罕見的景象，少年想了想他們今天直至深夜才回到家中的行程，看來讓他的御主深深熟睡的主因大概是過度疲勞。

　　（弱小卻又努力的人啊。）

　　Saber心想，露出了柔和的微笑。他抬起手來，輕輕撥開了伊織厚重的瀏海，讓對方的臉龐展露出來。

　　微弱的月光之下，青年鬆懈了平時緊繃冷靜的表情，端正的面容因為比例稍大的眼睛增添幾分年幼感，眉毛濃厚，鼻梁高挺，確實是張英俊的臉龐。

　　總是整齊繫緊的髮髻解開了，伊織稍長的黑髮凌亂地散落灰白色的枕頭和床墊之上，讓他帶著幾分鬆懈和慵懶的感覺。因為戰鬥或行動導致髮髻歪斜並不是罕見的事情，不過伊織很少就這麼散開頭髮睡著，做事井井有條的他通常是綁好頭髮才就寢。

　　（……看來確實是累壞了。）

　　Saber的手一點點地鬆開了他的瀏海，青年俊秀的臉龐重新覆蓋上陰影，為他的外貌增添幾分陰鬱疏離的獨特氣質。

　　Saber彎起嘴角，像是看到了稀有的寶物一般，露出心滿意足的笑臉。

　　「唔嗯……」伊織突然地皺起眉頭，呼吸混亂，發出低語般的聲音。

　　（糟糕，吵醒他了嗎……！？）

　　Saber像是做壞事被發現了一般坐直身體，下意識地就想要靈體化逃跑，但看見伊織的雙眼仍是緊緊閉合，便又重新冷靜下來。

　　（做夢了？）

　　Saber微傾著頭，烏黑亮麗的長辮滑落肩膀。伊織的手指使勁握著陳舊的棉被，筆直的眉頭緊緊皺著，分開的嘴唇吐出急促不安的喘息，像是遭了夢魘的幼童般，有幾分無助和脆弱。

　　Saber收起了笑容，他知道伊織的惡夢。

　　追月的孩子，或者被惡夜所追逐的孩子，困在迷宮般的月夜，永遠地找不到出口。

　　「……沒事的。」Saber柔聲說道，他的手掌放在伊織的頭頂，小心翼翼地撫觸著，冰涼的髮絲在髮根處帶著些許濕潤，似乎是出了些許薄汗。「我在這裡。」

　　－－無論是作為何種存在，只要是你的期望。

　　青年緊繃的表情緩和些許，眉頭略為放鬆，但嘴裡依舊發出夢囈般反覆細碎的低喃。Saber彎下身來仔細傾聽，接著睜大了明月般的雙眼，他總算是明白了對方訴說的話語。

　　「還真是任性啊。」Saber年少的臉龐露出長者般的苦笑，他拍了拍伊織那像是想緊捉住什麼事物的手掌。「不過今天就特別允許你吧。」

　　「　　　」青年輕聲呼喚，像是要將尊貴的音節牢牢留下般，在唇齒間回返往復。

　　「我在這裡。」Saber平靜地回答，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

　　纖細白皙的手掌覆上刻印令咒的寬厚手掌，將對方僵硬收緊的手指連同迷亂的夢境逐一解開。

　　交錯的指節相扣著，Saber溫柔地緊握著對方收攏的掌心。

　　「我在這裡。」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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