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魔力

　　從吉原返回淺草時已是星星高掛的深夜，伊織和Saber一路上少見地沒說幾句話，保持著詭異的沉默，當踏進長屋，闔上門板之後，伊織才終於開口。

　　「你怎麼想，Saber？」伊織將佩刀解下，取出呼呼大睡的紅玉之書。老人家總是早睡，也難為他跟著年輕人東奔西跑。「關於師傅和太夫所說的『補充魔力』，這點老爺子也說明屬於事實……對於從者的現世，魔力至關重要。」

　　「……雖然你確實不算是魔力豐沛的御主，但目前在提供魔力方面並沒有任何問題，應該不需要補充魔力。」Saber脫下鞋子，赤腳踏上了疊席，語氣輕鬆隨意，似乎不怎麼在乎這件事情。

　　「我對魔術的領域不甚了解，在不清楚敵人會如何出擊的狀態下，能夠掌握更多的知識和技巧，在戰鬥中便可更加靈活。」伊織撫著下顎思考，倚著門扉的他一臉嚴肅地望向Saber。「考慮到戰略上的需求，為了應付魔力耗竭的情況，我認為……我們果然還是得嘗試看看。」

　　Saber的身體明顯地一僵，他轉過頭來，漂亮的眼睛睜大，似乎感到了驚訝。

　　「……伊、伊織，你覺得沒關係嗎？」Saber按著太陽穴，覺得自己似乎還需要一些思考時間。方才太夫和武藏毫不掩飾地將補充魔力的方式解釋得一清二楚，帶著看好戲似的壞心笑容，無處可逃的兩人被徹底捉弄了一番，Saber現在都還心有餘悸。

　　「是啊，你不在意就好。」伊織背對著月光，籠罩陰影的笑容顯得柔軟而溫柔，似乎沒有任何保留般坦蕩自然，眼神中帶著些許冀求。「可以嗎？」

　　「這樣啊……」一向率直的Saber反而眼神游移閃爍，像是做了什麼有愧於心的事情，最終不敵伊織目光的他咬了咬牙，臉上不知為何帶著可疑的紅潤。「既、既然你都這麼說的話，那我們就試試吧……」

　　「好的，那麼我準備一下。」伊織點了點頭，挽起衣袖走向灶台，露出肌肉結實的手臂。不知是不是Saber的錯覺，伊織的語調雖然冷靜，但表情始終帶著某種詭異的愉快。

　　「準備是……？」Saber的腦袋卡了一下，在伊織拿出菜刀時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思考，動搖心緒的浮想隨之煙消雲散。「伊織，你……」

　　「放心，這不會妨礙到明天的戰鬥。」持著刀子，伊織的語氣溫和，像是在安撫表情瞬間發苦的Saber。他毫不猶豫地在無名指前端割開一道傷口，鮮紅的血液迅速從指尖滲出，滴落至平日盛裝醃菜的小碟中，像是某種殷紅的湯汁。「如果補充魔力能夠適當地增進你的實力，那麼我覺得偶爾為之也無妨。」

　　切口整齊的傷處血液逐漸凝固，伊織將盛血的小碟端給了Saber，歪斜的月光照亮了他的臉龐。伊織的表情似乎一如既往地穩重平靜，但幽暗的雙眸中存在著某種純粹的歡欣，看著Saber的眸光莽撞而逾越，有如不知分寸的孩童。

　　（……伊織真是的。）

　　Saber不滿地鼓著一張臉，接過了盛著伊織血液的碟子。魔力的氣息縈繞著缺了一角的粗糙瓷器，御主的體液確實地帶著魔力，Saber思索著抬起頭，明亮潔淨的雙眼坦然地迎向對方期待的目光。

　　「我說啊，伊織。」Saber的嗓音溫柔和緩，宛如對著孩子說話，捧著碟子的英靈姿態端正而認真。「這種事情還是僅此一次就好。」

　　「……唔。」伊織如夢初醒般眨眨眼，頭腦一冷。瓷碟湊往唇邊的Saber表情淡漠，全無平日享用餐點時的歡喜，甚至帶著少見的嚴肅，彷彿是伊織在迷離陳舊的夢中瞥見的寒冷兵器。

　　──明明是個熱愛飲食和生活、率性純粹之人。

　　「……Saber，還是算了，不想喝就不要勉強。」伊織感到如坐針氈，甚至有幾分制止對方的衝動。無論是哪種形式，伊織都不希望將束縛強加於這個人身上。「你不需要配合我。」

　　「……不，嘗試還是有必要，至少能證明這件事情的真偽。」Saber放下碟子，像是喝了苦藥的孩子般吐了吐舌頭，嘴唇沾染血液的他彷彿是上了妝容的少女，原就秀美的外貌在蒼白的月色之下更顯濃豔。「如果還有下次，我希望不是以這種形式補充魔力。」

　　Saber逕自拉過伊織受傷的左手，纖細的手掌捏著伊織帶著厚繭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觸碰讓伊織感到困惑，對方的動作就像是他粗糙有力的手是易碎的陶瓷飾品。

　　「Saber，這種程度的傷口不怎麼痛，握劍也沒問題，我睡個一覺就會好了。」自知理虧的伊織沒有抗拒，但仍試圖讓對方放下心來。

　　「……我只是不希望傷害你，伊織。」Saber輕聲說道，低垂的瀏海掩飾著他的表情。

　　濕潤冰冷的水流洗去了伊織手上的血污，清潔的布條纏裹著伊織的指尖，手掌碰觸之間，血肉組成的溫暖切實地屬於生者，幾乎連尖銳的金屬都能融化。

　　纏了一圈又一圈，包裹著布條的手指顯得僵硬臃腫，看起來難以持劍，伊織看著專心為他包紮的Saber，他獨一無二的夥伴，直到最後都不曉得該不該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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