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伞

丢的伞是一把红色小巧的长柄雨伞。

我在午间休息时，缩在楼梯口拐角啃奶油夹心面包，旁边有一台生锈坏掉的自动贩卖机。园丁师傅的电动式修剪机嗡嗡响，从上午开始天气不好，随后一阵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园里的草叶上。

当我返回教室，我发现倚在桌子旁的雨伞不见了。

究竟去了哪儿呢？我转了一圈可是没有找着，午后纷飞的大雨让我坐立难安，焦躁的心被烧开，在自习的安静课堂里发出嘶嘶──地长鸣。

因为想着伞的事，我在课上也集中不了精神学习。班上之前也发生过几起盗窃事件，我总以为这些事与自己无关。这一击来之猛烈，真像一击榔槌敲在我的心窝上。

午后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老师不在讲台，也不在教室里。班干部坐在教室的最前方代替老师维持着班级秩序，实际只是点点指指、同学们在私下小声交流。十月的雨下得清凉，建筑的飞檐雨如柱形的细密丝线。外面像超过了六点，能见度愈发低下。雨水将世界泡成模糊的水彩，远方是山岭，国道上有熠熠之光在闪烁。学校操场的草叶的菱角被雨露磨平，垃圾袋纷纷扬扬、勾到了树枝上。

啪嗒啪嗒地，雨点捶打窗玻璃上发出这样的闷响，一如世界末日的样子。

展开的书本和学生的头顶上投下暖融融的淡黄灯光，我个子矮被安排在前面，在靠近南边的窗户边，从离黑板近的一排开始数的第二排。

雨水顺着玻璃笔直或不规则流下，隐约能看见玻璃中的自己，身穿黑色的校服，胸前有红色的蝴蝶结，我理了理长长的刘海。向窗户上哈出一口热气。小水珠凝结成一片水膜。我用指尖抵到雾气氤氲的玻璃上，画出了伞的形状，一个へ一个J。

下午上了两节课学校放学，身穿黄色雨衣和手持雨伞的小学生们挤在校门口前，混凝土地面湿冷冷。绕过水坑很简单，却总是喜欢跨过去，或是一脚踏破水面上衣服和伞的倒影，溅起的水花满不在乎的落到旁人的腿脚上。

在高年级和老师带领下，排成的队伍整齐划一地离开学校。由于我是当天值日生，所以还需要处理完当日的工作才能回家，打扫班级卫生、擦黑板、关好门窗，之前班上养了一个兔子，后来兔子逃出了牢笼，笼子里便一直是空空的了。

虽然值日很快就能做完，但我一直拖了半个小时，外面的雨没有停，天空灰蒙蒙。我不敢一直逗留在学校，生怕遇见巡逻的保安大叔。

离开教室没多久我就看见了班主任老师，这个瘦高的男老师正打算下班，锁着办公室的门。我赶紧跑下楼梯，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地。如果和老师坦诚自己的伞丢了，老师一定会送我回家吧，隔天也会帮我找出偷伞的小偷。不知为何，我就是不情愿这样。

我跑出了教学楼，把书包撑过头顶。我不是要回家，而是去秘密基地，那里更近，可以逗留着直到雨停。还好，天空变暗了很多，但我顺利找到了地方。

通向秘密基地的路死气沉沉，枞树看上去比平时更高。树叶沙沙作响，歪脖子树扭曲的树枝诡异骇人，树屋的楼梯与地板有泥泞的脚印延伸至屋内，我跨入门槛，将一身水带入了屋内地板。

阿健回过头来说“你也忘带伞了吗？”

他脱光了衣服，露出细瘦的腰，肩胛骨曲线突起，膝盖上贴着创口贴。我和他视线交汇，又同时下移。他正将手里的衣服用力拧紧，将水挤到铁桶里。

哐当哐当。

“没有。”

我站在门口，放下了举过头顶的书包。

“丢了。”

“丢哪了？”

“不知道。”我像塑料娃娃一直摇头。

搓了搓黏在眉毛上的一缕发丝，湿漉漉的校服外套吸饱了雨水贴在胸腔，裙子裹住了大腿，像是把我攫住般，每走一步都彰显着其存在。奔跑时鞋子里渗入了不少泥水，沁入了棉袜，踩出去后咕噜咕噜的在脚心冒起泡来。

我拉开胸前的衣服领口，撑起了三角形小帐篷，成了令人血脉贲张的偷窥小房间，水顺着发丝滴在淡粉的乳头，沿着矮山丘般的弧度滑到肚脐眼。

我三两下脱掉了外套和内衬，湿透的裙子啪唧一声掉在地上，再从内裤的两个洞里把腿脚抽了出来。

然后拧干衣服，却没有马上穿上，而是挂在了衣撑上，接着浑身赤裸着坐在一边的破旧皮质沙发，光滑的沙发表面垫着我的屁股，我像个刚从水里浮上岸的滑溜溜章鱼。

“诺，给你擦擦。”

他把一条毛巾扔到了我头上，我扯下毛巾擦了擦头发，眯着眼睛，布面粗糙、发丝瘙痒着我。阿健也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发出一阵短促的闷响，旁边的我被弹起了一下。

冷风肆意搜刮着我们身体的温度，我们贴近了一点，肩膀并排贴靠，不说话，却将视线游弋、装作漫不经心地触到了彼此的手指、是冰冰凉凉的。我雪白透红的无毛耻丘，他大腿间一小团肉肠──鸡鸡下面悬着被轻薄的皮裹着的蛋蛋，因为较低的温度收缩成一团，只有一点阴毛在下腹长了出来。那夹杂着潮湿空气的某种性的味道从大腿间那发酵着。

“这里有一把之前伞，你带走吧。”

“只有一把吗？”

“嗯。”

话是这么说，却不是一个谁想离开的氛围。我突然感到下腹发热，夹紧了大腿。

“啊，想尿尿了。”我说，挪了挪着屁股。

“我也有点。”

说完我们又沉默了，不知谁先开口好。

雨滴连成了透明细线，门口的风铃清脆入耳。阿健站了起来，拎着个铁桶过来，里面有半桶水。

“外面下雨，就在这里尿吧。”

我很想捂住眼睛，因为他握住了鸡鸡，不一会，橙黄的尿液洒入桶里，扑通扑通地，激起了些微浪花。

我看着湿冷的腿，脚尖晃了起来，侧着视线看他。明明又不是偷窥，心脏却怪怪的在跳动。一开始那味道还不是很明显，渐渐的就能闻到一股尿的骚味，味道不重，只是幽幽的气味盘绕在鼻腔。

下腹的尿意更重了。

“尿好了嘛？我也要尿了！”

“等一下就好。”他晃了几下鸡鸡。

嗯，好了！他说。

小水管软趴趴地低垂，像是已经关上的自来水管却还是有几滴水滴答下来。到我上前使用，我没有蹲着，而是直接站在桶的两侧岔开腿，只要放松下体收缩的力道，一股暖流就会顺着开启的闸门喷涌出来。

不过不是阿健那么夸张的激流，这一股暖流更像是屋外的秋雨，拖出绵绵细长的线条，径直落入桶内。我的尿液没有阻拦的和阿健的尿液混合在了一起，原本清澈的水变成了一盆浑浊的黄色。

“全是尿味，好臭。”

阿健捏住鼻子，大拇指指尖有什么粘得红红的。

“是、是呀，真臭哦。”

声音回荡在尿声中变得迷离。一时之间似乎只有轻微的下咽声传达着微妙的情愫。

尿完后我抽了张纸巾擦了擦下面。弯腰擦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注视到自己的大腿间，是和阿健那里不同的、一条柔软的缝。

手虽然是冰凉的，从体内出来的尿却是热乎的。我从上方看桶内飘荡的尿水，竟有些好奇它的味道。

男孩子的尿是什么味道？苦苦的味道？咸咸的？还是说会意外的像柠檬水那样的甜味吗？

阿健拎着铁桶丢到了屋外。

一直到初中我才有机会知道这个答案。像是要将食物送入嘴里，乖巧的张开嘴巴，小小的舌头从樱唇上伸出，男孩子在我面前激荡出那股淡黄色的暖流，一阵阵尿在我的脸上，流进了我的嘴里，冲刷在齿间。我被散发出的强烈氨味呛住了，结果似乎也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来。

回去时我们撑的是同一把伞，是我固执的要求。还好、对我们来说伞足够大，我们在阿健家后边的篱笆小道里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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