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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0開始的聖殿騎士團生活》(一~六)Starting Life as a Templar Knight from Zero、《德爾斐的憂患之子》The Careworn Son of Delphis,3

小说:《德爾斐的憂患之子》 2025-09-02 08:13 5hhhhh 1190 ℃

  由於一馬雙載,且馬也需要休息的緣故,約莫十天後,華利斯等人終於從大馬士革來到耶路撒冷。

  這是一段很長的距離,約180公里左右。里歐在酒館內聽見他們的對話以後,比他們更先動身至聖城,兩天前已經到達。

  旅行使他們疲憊不堪,便在城外的旅店略為修整一日。

  耶路撒冷城正在戰爭,沒有人能進入,因此外來者們都聚集在外圍,遠離戰事處休息、買賣、尋找水源、填飽肚子。

  翌日一早,天濛濛亮,太陽尚未完全升起,(同樣是為了省錢)與華利斯同宿一間的達米安,已拿出聖像與玫瑰念珠,跪在禱告毯上,開始彌撒。

  結束晨禱後,他叫醒華利斯:「走,我們下去用個早餐,醒醒神。」

  用過早餐,達米安便去牽馬,兩人馬不停蹄地前往聖殿騎士團的基地,差點沒讓華利斯把早餐嘔出來。

  經過對門衛的通報,表示二人欲入團的意願後,他們順利地入內。

  達米安心想:『雖然我是沒有爵位的、沒用的小兒子,但好歹也出身於美地奇家族。』且他還是個神職人員,是當世舉足輕重的存在,絕對足以保舉華利斯的入團。

  事實上,因著達米安願意作華利斯的保證人,面試官也對此沒有異議。

  然而,比起讓華利斯入團,面試官更想要達米安做他們的隨軍神父,本想讓達米安直接在亞麻紙製成的契約上畫押。

  達米安卻說:「倘若騎士華利斯不能入團,那麼,我也堅決不入團。」

  對此,華利斯很受感動,只差沒當場抱上去,親達米安那潔白的臉頰,『兄弟,你對我真好。』他想。

  華利斯當然沒什麼不好。他出身波納法伊茲家族,又有軍銜,無疑是適格的;面試官最苦惱的一點,在於──華利斯的右手小指,以前在馬魯穆王國,被亞歷斯剁了。這將影響揮劍、騎馬、拉弓等動作,不利於作戰。

  為了使馬魯穆不揮兵向波納法伊茲,接受多年庇護的賽米爾,最終選擇自願回到馬魯穆王國;華利斯於是向馬魯穆出兵。

  這期間發生的諸多事:華利斯背後的粗糙笞痕、左乳頭上掛的十架懲戒鎖、被砍去的右手小指,都是深藏在華利斯的心中,不願去回憶,更甚是去開口提起的。

  「請兩位貴客稍待。」面試官為二人備好兩杯葡萄酒,便先行離去。

六、讓.德.瓦雷特

  於是,兩人在小會議室裡幾乎等了一整天。

  就在華利斯已經等得快要不耐煩,而達米安只能盡可能陪他玩,安撫他的時候,一名身披白披風,配戴擦得擦拭得鋥亮的胸甲,盔甲下是一身白色長袍,繡著偌大紅色十字的高大男人,進入室內。

  那人長髮綁成低馬尾,顏色極淺的金髮,看上去像是透明的銀白色。他名為「讓.德.瓦雷特」,是彼時的大團長。

  銀髮、白膚、白袍,令他整個人都顯得乾淨、素雅、和諧得甚至有仙氣,唯有裙襬上的紅色十字架格格外惹眼。

  面試官怕兩人不認識團長呢,尾隨著進來,忙介紹:「不好意思讓兩位貴客久等了,由於有些決定無法單由下屬作決定,因此待團長處理完公務後,這就請團長過來……」

  瓦雷特先讓面試官去忙其他庶務,隨後坐到圓桌的主位。達米安拉著華利斯,想向他請安。

  瓦雷特雖然裝扮得肅穆威風,開口倒是謙遜,「你們不必起身,坐著說話就好。」瓦雷特雙手交疊,抵著自己形狀完美的下頷。

  「潔白的、高潔的騎士」──這是華利斯對聖殿騎士團的第一印象。

  尤其是白色長袍上那顯眼的手工刺繡大紅十架,『若是能穿上這一身團服,該有多少?』華利斯心生嚮往。

  「騎士華利斯,關於你想申請入團的事,方才阿瑪利雷克都已經告訴我了。」阿瑪利雷克便是方才為兩人面試的行政官員。

  聖殿騎士團內並非全是戰士,由於騎士團的規模甚大,又有許多莊園、產業需要管理,故從事行政的職員也很多,都是有薪給的。

  「華利斯,你很好,真的。可是你的右手有缺陷……你還這麼年輕,難道想就此戰死沙場嗎?」

  「服務天主並不是只有『砍殺敵人』這一方式,以『後勤』或者『行政』的名義入團,何嘗不是另一種替選方案?」瓦雷特望著華利斯,真心道。

  「我們團裡有很多的年輕人,比你更強壯、高大,卻還是死在異教徒的阿拉伯彎刀下。或許穆斯林們可以前仆後繼地去送死。」

  「可作為現任的團長,我曾得過前任團長的教誨,我並不樂見像你這樣長相俊美、有大好前途的青年,不明不白地死在阿拉伯人與庫德族人的刀下。」瓦雷特道。

七、亞歷山大.德.卡文狄許

  華利斯才想反駁。

  這時,有名奶白金色長髮及腰,紅緞帶將後腦勺的一束長髮綁起,一身潔白軍裝的貴族,在會議室門外的看守放行下,敲門入室。

  華利斯一見到他,心眼子立刻提到嗓子口。

  那是馬魯穆的亞歷斯,他一輩子的仇人。就是讓他現在立刻提劍上去,殺亞歷斯的心都有的。達米安看見華利斯的眼裡充滿血絲。

  然而,亞歷斯早已參加守衛聖城的戰爭超過一年,在他途經耶路撒冷的期間,更是收復了安提阿,還在耶路撒冷附近建立小型王國,聲名在外。

  達米安先前去馬魯穆,與其他主教、神父們開聯席會議時,就見過此人,他不但認得亞歷斯,還知道這是個謙恭有禮的人;至少他對神職人員們從來都是笑臉盈盈,予以尊重。

  達米安攥住華利斯緊按著劍鞘,手背已然冒出青筋的手,附到他耳畔說:「我不知道你與亞歷斯相國之間有過什麼樣的過節,但亞歷斯卿是名大人物,倘若他能在團長面前為你說話,你就能達成你的初步目標。」

  「他怎麼可能幫我說話?他來,就是要讓瓦雷特驅逐我!」華利斯咬牙切齒地悄聲道。

  「凡事無絕對,你先看他的表現,再下結論。」達米安說。

  自從教皇發起收復聖地運動後,西歐諸列強皆紛紛響應,其中也包括馬魯穆王國。相國親自領兵出征後,監國者便成嫡王子,賽米爾.克勞地亞。

  由於馬魯穆王國與聖殿騎士團之間關係密切,此前,瓦雷特已向亞歷斯借貸,用以購買糧草與軍備。

  馬魯穆王國在監國王子.賽米爾的限制下,最多只能投入十萬將士,加入此次戰役,但也不少了。

  不論如何,亞歷斯既是聖殿騎士團的大金主,更是瓦雷特的好友。

  亞歷斯方進門,便揀了個團長身旁的空位坐下。華利斯知道,假如此地並非聖殿騎士團的轄地,那麼亞歷斯就會是坐在主位的那個人。

  亞歷斯的坐姿並不恭謹,可以說是放肆。他高高地翹著腳,從貼體的軍褲上,能看出胯下那包東西的形狀。

  由於穿著前後兩片長裙襬的團服,因此,瓦雷特若是同樣的坐姿,私處是不會被看到的。

  見狀,瓦雷特立刻用力一拍亞歷斯的大腿,「亞歷山大,別這麼坐,不好看。」

  亞歷斯揚起嘴角,「不好看就不好看,反正你不是沒看過。」瓦雷特一時窘迫,沒再回答。

  亞歷斯笑盈盈地搭住瓦雷特穿了肩甲的肩膀,「瓦雷特,我可以作這名小騎士的保證人。」

  儘管二人私交甚好,可這畢竟是有外人在的場所。瓦雷特拍拍亞歷斯的手,示意他別再勾肩搭背了,儘管對方並沒有收手。

  「亞歷斯卿,不是本座不願意尊重你;但是這名騎士的身體確實有缺陷,從軍對他而言,不見得是最好的選擇。」

  「若是巡遊各國,參加長槍比武,他會贏的;可這裡是戰場,是真正的戰爭。一對一比武尚且有死亡的風險,耶路撒冷的凶險程度又豈是前者可比的?」

  聞言,華利斯再也吞不下這口氣,爭辯道:「我的受封來自我的戰績。我生來是騎士,死的時候也要是騎士!砍殺敵人就是我的天職,這是我的工作,你卻要說我不適合從軍?那我可以幹什麼呢?小的愚鈍,請瓦雷特大人明示!」

  達米安見事態不好,忙在圓桌下用力擰華利斯的大腿肉,示意他住嘴。

  華利斯的語氣很衝,還沒入團就先頂撞他;但是瓦雷特沒有生氣,雖然他也很年輕,不過30歲左右,但這年頭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看得多了,對他而言,華利斯不會是最過份的那一個。

  瓦雷特拿起桌上的金杯,啜飲一口發酵葡萄果汁。

  待瓦雷特喝完,亞歷斯也拿起同個金杯,也喝了口。

  瓦雷特蹙眉,瞟了他一眼,貌似在責備他行為的不得體,可亞歷斯哪裡管這些?

  亞歷斯銀灰色的眼眸瞟向華利斯,似有玩味之意,「小騎士,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動怒。世上很多的人事物都會改變,可是只有你,好像不論過了五年還是十年,都不曾改變。」

  華利斯聽不出這番話究竟是稱讚,還是挖苦。

  亞歷斯看著團長,「瓦雷特,吾之摯友,倘若您不願意同意小騎士的入團申請;那麼,為貴團繼續提供糧草與後援的事,我也會重新考慮。」

  瓦雷特向來平靜的面上,難得起了點波瀾,「不,亞歷山大,我們先前不是已經談好了?」

  彷彿是在捉弄瓦雷特般,亞歷斯笑得瞇起眼來,纖長的金色睫毛,與眼下的淚痣特別明顯。

  亞歷斯道:「我是曾與你說過,但是並沒有白紙黑字地簽約,算不上是法律文件。既然沒有法律上的約束,那麼我撤回原先的意思表示,能有什麼問題嗎?」

  聞言,瓦雷特一愣。法律是最低限度的道德標準。

  騎士們大多「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相互間講究信用,絕不違背彼此間的約定。

  可是亞歷斯從頭到尾都不是名騎士,他是政治家。

  想讓華利斯入團,就必須控制住團長;而控制住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往往是在現實的利益上威脅他。

  『這位名為華利斯的小騎士,最糟的結果是戰死在沙場上,儘管如此,也是他自己發自心底所做出的選擇。對此,我已做出勸告他的義務。』瓦雷特心道。

  從此再也沒有來自馬魯穆的糧草與後援補給,之於讓華利斯入團。在這兩者之間公私益衡量以後,兩害相權取其輕,團長終於有了取捨。

  瓦雷特無奈地嘆了口氣,苦笑道:「小騎士,我讓阿瑪利雷克拿契約過來,你畫押罷。」

  「──歡迎你加入聖殿騎士團。自此,你便是我們的一份子。讓我們共同為天主而戰。」

(四)從0開始的與神父同居生活

一、瓦雷特大團長的憂鬱

  ──亞歷山大.德.卡文狄許。

  這是一名讓瓦雷特團長,感到極度頭痛的壞男人。就算他長得又高、又帥,且有權、有勢,還特別有錢。

  儘管騎士們幾乎每週都會在固定的時間,圍繞著圓桌,整整齊齊地坐在這間有著石壁、鋪石地板的會議室裡開會,商討團內的重要大事,瓦雷特早已習慣待在這間房裡的感覺;此刻,瓦雷特卻一秒都不想多待。

  「亞歷斯卿,」瓦雷特本可以趾高氣昂,抬頭挺胸,說的時候卻特別心虛,「本座還有要事處理,想先行離開。剩下的事,我會留給阿瑪利雷克處理。」

  聞言,仍高翹著腳的亞歷斯,卻一把勾住早已起身的團長,「我說,瓦雷特,」看上去,他與團長之間的言行格外親暱,「其他團規都可以由秘書,或者其他高階的團員代為傳達,但只有一條『最重要的』,你至少該親自說明清楚。」

  團長想了想,『也對,說不定聽了這一條團規以後,那名小騎士就會知難而退。』自己也就不會因為華利斯在入團後戰死沙場,而有負罪感了。

  瓦雷特坐回圓桌最前端,正中心的主位上。

  椅身高聳,由山毛櫸製成,包邊鑲有黃銅,鏤刻著聖殿騎士團的團徽,椅墊是一整塊未經切割、無任何雜色、斑點的雪貂皮,顯得莊嚴、霸氣,像是一把國王的寶座。

  瓦雷特自桌面上端起金杯,進了點酸味極重、未放入各類香料的發酵葡萄汁,潤了潤嗓子,而後才開口,緩緩道:「騎士華利斯,在你正式簽下與本團的契約前,接下來先由本座向你說明一條本團最重要的團規。」

  華利斯頷首,定定地望著端坐在龍位上的團長,準備洗耳恭聽。

  「──舉凡在我團內服役的期間,兩名團員都必須同吃、同住、同睡;甚至連更衣、上廁所都要在一起,絕不可以落單。」

  「這是為了使團員之間有足夠的默契與羈絆,進而培養出『能將性命交給對方』的情感。此乃初代團長『斐楊(Payon)』的遺命,只要我團尚存,便萬世不改。」

  華利斯聽完,呆呆地望向亞歷斯,心想:『我該不會要和這傢伙……?!』這令他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尷尬得腳指頭摳地,能挖穿石地板,直接摳出三房一廳來。

  與華利斯不同,亞歷斯似乎完全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否則那對赤紅色的,如同火焰般的雙眸,又怎會望向自己?

  「想跟我睡覺?想屁吃呢。」亞歷斯笑瞇瞇的,細長的眼下,淚痣跟著起伏。

  「他說的規則針對的是『團員』,也就是必須服從教導,否則就會被懲罰的那些人。我又不是團員;嚴格說起來──我是合夥人。」亞歷斯看向團長,「對吧?瓦雷特。」

  聞言,瓦雷特只能訥訥地點頭,除此之外,不該、也不能有其他反應。

  儘管並不想承認亞歷斯是他的「合夥人」,但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亞歷斯的心情陰晴不定,難以捉摸,與他相處如履薄冰。

  瓦雷特可不想因為一個無心的舉動,就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觸怒了公爵,導致整個騎士團的生計遭到重創。

  自初代團長「斐楊」在主後1119年創立聖殿騎士團以來,如今已是1187年。

  聖殿騎士團,已成立近七十年之久。雖然當初確實貧窮,團員們也秉持著「守貧」的修道士態度,就算自己餓著肚子,也要給戰馬吃最好的糧草,最經典的「二人騎一馬」團徽,便是由此而來。

  然而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如今的聖殿騎士團規模大增,團員(含非戰鬥人員)已有三萬人之多。

  且騎士團本身生財有道,在西歐各國都購置了田地、房產等作為分部,或者是單純的教產。

  瓦雷特心想:『團員們既然願意加入本騎士團,那麼團裡也絕不虧待他們,三餐內至少有一餐定然有肉,還能配上蜂蜜酒或者葡萄酒,戰士們才有力氣打仗。』

  今非昔比,瓦雷特並不想要成員們跟著自己一起吃苦。

  「瓦雷特,你不是還有要事?我們走,去我的書房,那裡比較安靜,桌子也更寬敞,方便你批閱文件。」亞歷斯自然而然地勾住團長的肩膀。團長也沒推搡。

  『亞歷斯在這裡甚至有私人的書房?我的天,他到底是給騎士團捐了多少錢……』聞言,華利斯內心詫異。

  瓦雷特那一頭及腰的、幾近透明的金髮與皮膚,以及那一身團服長袍是那麼地潔白,以至於從窗外灑進室內的強烈日光,將他照射得彷彿為聖光所充滿。

  這樣的人兒,卻一臉委屈地被壞笑的亞歷斯包在懷裡,華利斯總有種「逼良為娼」的感覺。

  儘管瓦雷特從沒有真正反抗過,然而,從他精緻的眉目裡,華利斯卻能看出淡淡的無奈與不情願。

  或許,這就是華利斯會有這種感覺的原因;也是亞歷斯喜歡玩弄他的理由。

  見自己騎士團堂堂的大團長(Grand Master)如此屈居人下,華利斯心中總有種說不出的惱火感:

  到底是對著受了委屈的團長?還是對著那個分明在馬魯穆國內,與賽米爾仍藕斷絲連的亞歷斯;或者……單純只是對「亞歷斯」這個人而已?

  華利斯的胸膛隨著心緒而頻頻起伏,兩頰脹紅。

  達米安神父見狀,在紅栗木大圓桌的底下,伸出手,捏了捏華利斯熱燙的、充滿劍繭的手心。

  他倚在華利斯的肩膀上,朝他悄聲道:「你以為這裡是『騎士團』,你是來參軍的。其實,這裡是『修道院』。從現在開始,你與那些隱居深山的修女、修士們並無二致。」

  「『你要保守你心,勝過保守一切,因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發出。』你必須修你的心,學會讓自己平靜。」達米安道。

  華利斯咬咬下唇,勉強點了點頭。

  華利斯向來血氣方剛、有話直說,不懂得阿諛諂媚,遇事則發,全然不知何為「忍耐」。

  除了現在立刻去參與耶路撒冷的保衛戰,砍下幾個薩拉丁士兵的狗頭,掛在耶路撒冷的城牆上以外,他什麼事都不想做。

  更別提聖殿騎士團最經典的三禱:晨禱、中餐禱,與午夜禱了。

  自己真的有辦法,在不遠處軍情正十萬火急的地方,努力學習,作個清心寡慾的修士嗎?

  「順帶一提,」像是想讓已經血氣上湧的華利斯更加不爽,亞歷山大狹長的銀色眼眸,略瞥他一眼,笑道:「我和瓦雷特同房。你看團長的頭髮這麼長,若沒我給他打個下手,他搞不好連洗頭都不能呢。」

  瓦雷特聞言,雪白的膚色立刻面紅如血,「亞歷山大,此地是天主的會堂,主時時刻刻都與我們同在,請不要說出不恰當的話語。」

  亞歷斯嘴角一揚,露出好看的梨渦,「什麼話恰當,什麼話不恰當,這標準該由人來定,還是由神來定?我怎麼會知道我說出來的什麼話恰不恰當。」

  說完,亞歷斯行為更加放肆,大手一把攬住瓦雷特清瘦的腰肢。

  瓦雷特的腰上掛著一條編織成一個個同心,形狀複雜的皮腰帶,金屬釦上繫著一把長劍鞘。

  「走,我們去能單獨相處、沒有天主同在的好地方,講更多不恰當的話。」就這樣,亞歷斯抱著瓦雷特,大步流星地離開。

  留下腦子裡還在當機的華利斯。

  即使目前四下無人,達米安神父仍很注意是否隔牆有耳。

  他挪動橡木椅,坐得更加靠近華利斯,附到對方耳畔,輕聲道:「聽說瓦雷特團長已在法庭上,被法蘭西國王定罪為同性戀……」

  「只要他回到法國,就會立刻被綁上火刑柱燒死。法蘭西國王也會以此為藉口,沒收聖殿騎士團所有的教產。因此,團長雖是法蘭西人,卻十年以上都沒再回過祖國。」

  華利斯聞言一驚,「──哈啊?!」

  神父把戴著白手套的食指,輕輕貼上華利斯的唇瓣,示意他小點聲,然後才繼續說道:「關於法國國王想沒收騎士團的教產之事,這點肯定不假。」

  「畢竟靠著在各個分部供旅人寄放與提領金錢的服務,聖殿騎士團已累積一筆極為豐厚的資產。別說法蘭西國王,哪怕就連教皇大人,恐怕也對這筆數字眼饞不已。」

  「你也知道,如今的教廷已是連讓威尼斯載騎士們從海路出兵,都付不出船費的情況,財政不能說是惡劣吧,也只能說是非常地不富裕。」

  「至於團長究竟是不是同性戀?這件事或許只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達米安道。

二、阿瑪利雷克的為難

  瓦雷特團長隨亞歷斯離開後,過了數小時不等,華利斯的肚子都快餓扁了,這才等來書記官.阿瑪利雷克在外頭用鐵門環叩門。

  「請進。」達米安話聲不大。

  儘管會議室內很是寬闊,在室內說話的聲音卻很清晰,因為聲音碰到牆壁便會反射,因而產生混響與迴響的效果。

  這會子,阿瑪利雷克奉團長之命,捎帶兩份文件過來。都是他方才現抄的,字上墨痕未乾。

  他也上了座,將其中一份交給華利斯,另一份給達米安。

  終於得到這一紙契約,華利斯不知盼望多久,內心激動,連契約裡的內容都沒細看,便興沖沖拿起鵝毛筆,沾入墨水瓶裡,龍飛鳳舞地簽了字。

  反而是達米安躊躇一晌。

  他想:『華利斯的左乳頭上,有一把十字鎖。若讓他與別的團員們同吃、同睡、同住的話,那把「懲戒鎖」一定會被外人看到……』

  『儘管團規明文規定,團員們不能對彼此互嚼舌根,這是很嚴重的違紀行為,甚至很可能會因此遭受「驅逐出團」的懲罰;可是,假使這個消息大家都心照不宣,那麼,有誰會尊重華利斯?誰會願意同他並肩作戰?誰會放心地將背後交給他?』

  思忖至此,達米安的想法已然明晰。

  達米安毅然決然向書記官道:「阿瑪利雷克大人,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想作為入職的前提,加入契約書裡。不必勞煩您替我更改契約,我可以當場寫下,之後再簽名。」

  雖說讀過神學院的人,個個都懂得抄書,起初便是從抄希臘語、拉丁語的古典文獻開始,為的是保存知識。抄書速度一個比一個還快,達米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是在聽見達米安居然能在現場寫下大段文字,且是「更改契約」這種高難度挑戰;對於人均胎教肄業的中世紀而言,著實是智力水準的輾壓,令阿瑪利雷克對達米安更加青眼有加。

  起初交談時,阿瑪利雷克就對達米安頗有好感。

  他認為,達米安不論是相貌、談吐、氣質、家世,還是學識、職涯經歷,都是聖殿騎士團絕對不可或缺的隨軍神父人選。哪怕他才入職,也會是目前整個耶路撒冷基地中,最傑出的那一位。

  阿瑪利雷克早就想好,待達米安簽字入團後,絕不會讓他從最基層的「服事」開始做起。

  他會直接動用自己的權限,將達米安破格拔擢為「祭司騎士」(Chaplain Knight),令他不必像其他神父一樣,只能待在基地裡;而是能隨著軍隊一同出戰。

  儘管這是聖殿騎士團封的爵位,並不是由任何國家的國王所冊封;可聖殿騎士團的規模遍布整個歐洲,甚至橫跨伊比利半島、大不列顛,蔓延至美索不達米亞,規模遠大於目前歐洲的各個諸侯國。

  自此,達米安便有了「騎士」頭銜,再加上他本來已有的「本堂司鐸」身份;美地奇家族要是知道這件事,怕是恨不得想重新把這個寶貝兒子接回來當繼承人。

  「達米安神父,您希望在契約內加入什麼樣的前提?儘管說,不要緊。」阿瑪利雷克答應得爽快。

  「我希望,華利斯的『夥伴』只能是我一個人。」達米安果斷道。

  「夥伴」指的便是團規的第一條、也是最重要的那條規定裡,一名騎士共同生活的對象。

  組織法規內並沒有強制規定,「夥伴」非得是誰不可。

  但是要去習慣與另一個人的同居生活,這並不簡單;所以絕大部分的團員往往不會隨意更換夥伴的人選。

  倘若頻頻更換夥伴,很可能會不習慣對方的作息時間、被打鼾聲吵醒,或者又要再重新去適應與另一個人一起洗澡、更衣、排尿的尷尬等。

  聞言,書記官面顯猶豫,「神父,雖然您確實會與其他團員們一起共同生活在這耶路撒冷基地,但嚴格說來,您的居住區域將與其他修士們一起,而非與武士們一起。你們的活動區域是分別開來的。」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畢竟兩邊做的是不一樣的工作,因此在不同區域起居也很正常。

  達米安也不是有意要為難這位謙遜的書記官。

  他立刻自椅子上起身,拍去黑色神父袍的長裙襬上,那不存在的灰塵。

  他捏捏華利斯的肩膀,「願神祝福你的聖戰。願天主時刻與你同在。」而後,望向阿瑪利雷克:「大人,感謝您的照顧,願天主護祐你。」說完,便頭也不回,逕直朝門的方向走去。

  這下,阿瑪利雷克真慌了,「請等等、等等啊,神父──」自己是何時從椅子上站起來的,都沒知覺。

  達米安停留在門畔,沒回頭,卻也沒出門,一隻手握在鐵門環上。看起來好像隨時會走,一隻腳懸停在半空中,彷彿下一秒就會離開,最是人間留不住。

  阿瑪利雷克的腦筋開始快速轉動:『其實只要把神父與華利斯安排同床就行了。就算神父本來不會跟其他武士們一起睡大通鋪。但這既然是達米安自願的選擇,倒也沒什麼大不了?』

  「你別走!我可以安排!」阿瑪利雷克忙允諾道:「請您回心轉意吧,達米安神父。」

  達米安神父回轉,走回桌畔,重新拉開椅子坐下,拿起鵝毛筆,二話不說就開始往墨水瓶裡蘸墨,態度積極得很。

  見狀,阿瑪利雷克總有種感覺──自己被這個年輕男人,玩了招欲擒故縱。

  父親是團內的將官,打從十歲起,他就在這個騎士團裡摸爬滾打,轉眼間已在團內服役十餘年;哪怕阿瑪利雷克閱人無數,竟也入了達米安的套。

  就這樣,在兩人都簽定契約,正式入團以後,華利斯跟達米安神父在聖殿騎士團內同吃、同睡、同住的日子,就這麼開始了。

  順帶一提,翌日,里歐也去面試了,這一點,華利斯與達米安當然不會知道。輪到里歐,連見團長的必要性都沒有。

  里歐向阿瑪利雷克講述了自己的戰績(包括曾經在馬魯穆王國內殺死多少亞歷斯的親兵與細作),又到練武場上,與其他團員現場對練、表演騎術與射箭等本領。

  日落前,里歐還有好些拿手絕活沒拿出來炫耀,阿瑪利雷克一拍手:「里歐,夠了,你錄取了!」

  於是,本來還是「侍從」的里歐,因一身本領,與其高貴出身(克勞地亞家),以及自備軍武(華利斯的馬、劍、盔甲)等緣故,直接被晉封為「騎士」;而非無貴族血統、無自備軍火,最低階層的「軍士(Sergeant)」。

  自此,里歐便與華利斯平起平坐,至少在聖殿騎士團內是這樣的。

三、從0開始的與神父同居生活

  在達米安的面前更衣,這樣的經驗之前在波納法伊茲就已經有過,所以對華利斯而言不成問題。

  更何況,事實上團內的共同群體生活,更接近於參加運動社團或者是當兵。大家都是一起脫光,一起穿衣服,沒有誰會特意去留意誰;除非想因為「同性戀」的罪名,被驅逐出團。

  至於「一同出恭」這件事。

  說來,就算先前一同結伴旅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約莫是三個月,兩人幾乎橫跨整個歐洲;華利斯也沒跟達米安一起上過廁所。

  「這是不潔淨的事。」每回想去小解時,達米安都這麼說:「別跟過來。」然後就兀自去找一片小樹林,或是安靜無人的河邊解放。

  儘管那個時期的人很流行用「喝尿」的療法來治病,諸如消化不良、皮膚病(含時下最流行的痲瘋)、風濕病、藍死病、白死病……沒有什麼病是直接喝尿;或是服用將尿曬乾後,研磨成的粉末所不能解決的。

  若是沒病,多喝尿還能強身健體。此為當代老西醫的祖傳智慧,不可不細品。

  頭一回,同達米安一起去小解時,當達米安終於撩起那一身長至腳踝的合身神父黑袍時,華利斯忍不住瞥了眼。

  達米安的小腿肚有一條皮吊帶,連著他的吊帶襪。

  人看似很瘦,大腿看上去卻很精壯,性感的縫匠肌尤其明顯。或許是因為他經常騎馬,因而把腿鍛鍊得恰到好處。

  既光滑,又緊致,彷彿愛好人體的希臘匠人製作的大理石雕像,是一雙讓人很想摸摸看、捏捏看的美腿。

  達米安長年都穿這一套緊包全身的黑袍,兩條腿完全沒曬過太陽,白花花的,看得華利斯挪不開眼。手裡扶著自己的老二,尿直接往左右亂灑,各種尿歪。

  華利斯始終很好奇,這麼長的一身長袍,裡面到底有沒有穿長褲?從他對達米安的觀察來看,神父似乎並沒有再穿任何長褲,或是貼體的襯褲,只有一條小小的褻褲。

  「每次尿尿,都要把這麼長的裙子撩起來,會不會覺得很不方便?」華利斯嘴上說著,眼睛看著神父的寶劍,跟腿一樣雪白剔透,頂端圓潤。

  儘管隨意觀察別人的寶劍,不是一名堂堂的騎士當有的好習慣,可達米安的寶劍長相如何?是斯文抑或粗獷?比自己的長還是短?華利斯很想知道呀!『這按捺不住的、該死的好奇心。』華利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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