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從0開始的聖殿騎士團生活》(一~六)Starting Life as a Templar Knight from Zero、《德爾斐的憂患之子》The Careworn Son of Delphis,10

小说:《德爾斐的憂患之子》 2025-09-02 08:13 5hhhhh 6780 ℃

  在宮中私下與賽米爾聯繫後,里歐找到華利斯被關押的位置,將看守的士兵盡數打倒,釋放並醫治了華利斯。

  彼時,宮廷裡正展開恭迎王子回國的盛大宴會,華利斯變裝後,藉著宮中魚龍混雜的機會潛入。同時,賽米爾則是在里歐的接應下更換女裝,想逃離宴會。

  輝煌的宴會廳中,兩人相遇,共舞,於夜半私語時有了親密的碰觸,熱鐵烙膚的佔有,而這絲毫沒能逃過在宮中遍布耳目的亞歷斯的法眼。

  華利斯侵犯王族,本是死罪,亞歷斯卻認為活著的華利斯比死掉的更有趣、更有價值,於是親手為他的左乳頭穿上十字架型的懲戒鎖,並剁去他的右手拇指,令他終生無法再握劍。

  華利斯被放逐後,沒想到自己此生會再與亞歷斯相見,地點是聖城.耶路撒冷,他們一起響應並參與了由法蘭克、德意志國王率領參戰的第二次十字軍東征。

  不料諸王凋零後,亞歷斯竟成了那個最終在和談會議上,操著一口流利的埃及語,與伊斯蘭共主.薩拉丁大帝談笑風生的我方大將。

  更令華利斯無法接受的,則是當他加入聖殿騎士團,外出為天主作戰時,他仍是個榮譽的法蘭克人;可當他回國後,波納法伊茲侯爵領已盡數淪陷,被納入賽爾柱土耳其人的酋長國範圍,而自己最終亦成為青年酋長.奧烏茲的陪房內侍。

《德爾斐的憂患之子》

(一)去國

  漆黑的房裡,一個身著黑斗篷的身影,靜靜地自角落出現。他踏近垂放著紗簾的床,輕輕地撥開紗簾,自斗篷下伸出一柄匕首。

  自窗戶透進房裡的月光照射之下,刀緣流淌著微微的銀光。刺客高舉匕首,青筋浮在他持刀的薄薄皮膚上。

  他將匕首對準心臟的位置,狠狠地刺入。刀刃刺穿皮膚,貫穿正在跳動的心臟,赤紅的鮮血頓時濡濕潔白的床單。

  刺客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在確定那人已死後,便沒入黑暗中。

  那名刺客離去後,一名金髮男子緩緩進入房內。

  他站在床畔,靜靜凝視著床上人悽慘的死狀,而那人與他的面貌肖似。

  『王子,您雖下得去手,論籌謀果然還是略遜臣一籌。』

  門外人恭敬地問道:「公爵,請問要追捕王儲嗎?只要能將他殺死,或是抓進大牢內,這個王國將成為您的囊中之物。」

  聞言,金髮男子微微挑起眉來,只說了句:「退下。」那人便悄悄離開。

  『誰說我要的只是這個國家而已了?無聊。』公爵心想。

  『我真正要的是……』

  午夜時分,王城內警鐘大作。

  向來守衛森嚴的卡俄斯宮中,竟有貴族遭到刺殺,宮中衛士傾巢而出,提燈往城牆外四處搜索。

  方自宮中逃出的刺客騎在馬背上,腳踩馬鐙,小腿朝馬腹用力一夾,以隨時可能摔落馬背的急速,往森林裡奔馳而去,目的是穿越國境。

  迎面而來的風吹落他的兜帽,皎潔的月光下,燦金的髮絲從帽子裡流淌而出。王儲肌膚白若初雪,蔚藍的雙眼如海水,五官細緻,竟不似凡間之人,如同天神下凡般。

  直到遠離國境,來到一處溪畔,他才下馬,讓坐騎喝水吃草。

  王儲疲累地坐在溪邊,低垂著眼瞼。月光點綴在他纖長的睫毛上,清澈的溪水映照著他恍惚的神情。

  『亞歷斯還沒死。剛才殺的那個人,只是一個長得很像他的替身而已。』金髮碧眼的少年思忖道。他是直到離宮的時候才想起來,剛才沒仔細看,那個替身的眼角下方沒有淚痣。

  『但是不這麼做,我便無法離開這個國家,更無法展示我這輩子一定要殺了他的決心。下次再見面……』

  王儲摸了摸腰側的佩劍,『我會當著所有人的面斬殺他,讓世人看到,亞歷斯這個逆賊,是我親手斬除的。』

  他拿出地圖與指南針,確認自己的所在地,地圖上被紅墨水圈選出來的地名寫著「波納法伊茲」。

  「BonaFides,『善意』嗎?居然會有侯爵領取這樣的名字。只是,像我這樣的『殺人犯』,有資格領受他們的波納法伊茲嗎?」

  ……

  想起凱撒琳王后口吐鮮血,死在錦榻上的模樣,王儲心道:『母親遺命,不敢不從。只願侯爵能助我一臂之力,剿滅亞歷斯這逆賊。』

  清晨,身著一襲絲質睡袍的亞歷斯公爵,揣著一張薄薄的羊皮紙,紙上的花體字極為工整,內容寫道:

  聖徒的手只供撫摸

  凡人的唇念誦禱詞

  聖徒,請讓我以口碰觸你的手背

  來滌盡我的罪

  王宮苑囿內,亞歷斯將那張紙裝進小瓶內,用軟木塞封口,將瓶中信放入流淌的涓涓細流中。

  那瓶信順著水流,流淌出水閘,流過一個彎,出了宮牆以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旁服侍的童僕起了好奇心,輕聲問道:「亞歷斯大人,您要將這瓶中信送到哪裡去?」

  亞歷斯轉頭看那童僕。

  陽光將亞歷斯的頭髮照射得宛如金子般耀眼。當他瞇起眼微笑時,左眼下的淚痣特別突出,然而他並不常哭,或許在他的這一生中,唯有出生的那次哭過。

  他向那僕童微笑道:「波納法伊茲。給一個我很喜歡的人。」

  「華利斯,今天是你的十四歲生日,這對一名男孩而言意義重大。你已經是合法的侍童了,可以跟隨偉大的騎士,一同上沙場爭戰。」

  就在維特侯爵正在為他的兒子華利斯慶生時,一名僕人急匆匆趕來,向他報告:「有客人來了!」

  「我正在為華利斯慶生呢。不能晚一點再跟我提這一件事嗎?」

  「那個人是……來自馬魯穆王國的……」

  維特侯爵聞言,臉色一變,「快將貴客請至禮賓廳。」他轉頭向兒子說道:「華利斯,你也跟我來。」

  當維特侯爵與華利斯來到禮賓廳時,只見那位來自馬魯穆王國的貴客,全身異常地骯髒,斗篷上還沾有血跡。

  『那是人血,還是獸血?我無法分辨。只知道在前往這裡的路途上,這人沒少受折磨。難為他獨自一人遠道而來。』華利斯打量著來人。

  「貴安,鄙人是維特.盧門。」

  維特侯爵非但不在意那人的樣態,還與骯髒的客人行了貼面禮。

  「賽米爾.克勞地亞。」客人也禮貌地自報了家門。

  「果不其然,你是……」就在侯爵即將道出他的身份時,賽米爾搖了頭。

  侯爵隨即噤了聲,另外起了個話頭,說道:「這是小犬,華利斯。」侯爵對著華利斯,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招呼客人是你應有的美德。」華利斯這才不情願地走上前。

  賽米爾知道自己目前的模樣,按理而言,任何人都不會想與他行貼面禮,於是他自然地從斗篷中,伸出一只素白的手,那隻手的手指修長,蛋形的指甲閃爍著有如貝殼般的光彩。

  華利斯怔怔地看著那隻手,本來只想低頭輕輕碰過,以表敬意,無意間卻將嘴唇貼在那隻手的手背上。

  賽米爾一乍,縮了手,斥責道:「無禮之人。」

  華利斯也驚覺了自己的作為,忙道歉:「失禮了。」

  分明來人的樣貌如斯骯髒,何以自己方才竟吻了對方的手背?

  翌日,侯爵夫人親自為賽米爾梳妝打扮,清洗了全身。

  賽米爾有一頭金燦燦的長髮,綁成馬尾,垂在左肩上。他的雙眼湛藍,皮膚白皙勝雪。當他輕瞥向華利斯時,華利斯看怔了,全然不敢相信他是昨日見到的那位黑袍客。

  侯爵讚嘆道:「洗得很乾淨,堪比孩子方受過浸禮之時。儘管消耗了不少水,但是跟你容光煥發的模樣一比,便不值一提。」侯爵還親自為他抹上乳香、沒藥與龍涎香製成的香膏。

  「來自神國的王子,你那完美無暇的臉容猶如德爾斐的阿波羅神像,願你永蒙神祇的祝福。」

  作為見面禮,維特侯爵將一把刀送給了賽米爾,刀鞘上還鑲嵌著紅寶石。

  華利斯可從來沒有自父親那裡得到如此貴重的禮物。

  賽米爾自刀鞘中拔出刀來,仔細地審視著刀身的花紋,「這是一把貨真價實的大馬士革刀。侯爵,今日你待我不薄,日後我將回報給你更多。」

  華利斯見狀,心想:『這傢伙看起來與我的年紀相去不遠,父親卻如此厚待他,看來他的來頭不小;可我不明白,他究竟是打哪裡來的王公貴族?』

  賽米爾將刀俐落地收入鞘中,走向華利斯,主動伸出手,「少莊主,看來我得在這裡耽擱一些時日了,日後也請你多多擔待。」

  華利斯也伸出手來,握住賽米爾的手。

  隔著一層薄絹手套,他能感覺得到賽米爾的手掌很小,手指纖細,與方才收刀的俐落動作相比,實在不像是慣用武器之人。

  華利斯捏著,甚至是搓揉著他的手心,這讓賽米爾面露怪異,忙鬆開了手。

  「少莊主,握手忌用力。還是說,你對我的手特別地感興趣呢?」

  「……」不論是『並沒有』,還是『失禮了』,華利斯都說不出口,只是默然。

  「賽米爾大人真了不起。」

  「您擊劍的英姿太帥了!」

  莊園中,許多僕童都圍繞著賽米爾,觀看他練劍的英姿。

  另一頭,華利斯正獨自在射箭場的一隅打靶。

  他用手背拭去額際沁出的汗,放下弓與箭袋,轉頭望去,見到賽米爾被眾人環繞,便覺有些寂寥。

  「華利斯少爺,您累了吧?還請休息一下。」一名前來遞毛巾的女僕道。

  華利斯走到樹蔭下席地而坐,那名女僕便跟了上去,拿起乾毛巾,擦拭他的額頭。華利斯聽著聲音,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名女僕並非是其他人。

  「碧翠絲?妳不是已經被父親大人指派為賽米爾的貼身侍女了嗎?」

  這件事尤其是華利斯的心頭恨。

  從小,華利斯就一直幻想著,待他長大成人之後,碧翠絲能成為自己的陪房;儘管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碧翠絲不可能高攀他、與他成婚,然而碧翠絲確實是全公爵領內最美麗的女子,符合詩人但丁對這名字的讚譽與愛意;至於莊園裡最俊美的男子,從前可能是他,如今卻毫無疑問是賽米爾。

  賽米爾的到來,不但搶走了父親對他的關注,也搶走了他心儀已久的女子。

  憶此,華利斯便推開了碧翠絲溫柔擦拭著他肌膚的手。

  碧翠絲不解地問:「少爺,怎麼了?是我的動作太過粗魯,弄得您不舒服嗎?」

  華利斯只恨恨地說道:「妳喜歡他的話就過去,別待在這裡。那個人真是礙眼!」

  後來,侯爵私下詢問賽米爾:「小犬是否有哪裡開罪了你?如果有的話,請務必告訴我,我會好好地教導他作為貴族應有的禮儀。」

  聞言,賽米爾用湛藍而晶亮的雙眼望著侯爵,淺淺地微笑道:「怎麼會?我很喜歡他,他也很喜歡我。畢竟是同齡人,我們怎麼可能會處得不好?」

(二)初次與殿下共浴

  晚宴廳裡,維特侯爵只與自己的家人用膳。然而,賽米爾卻每天都跟他們一起用膳,三餐皆然。

  華利斯開始猜想:『賽米爾是不是父親在外的私生子?』

  每日看著賽米爾如何使用餐具,以及在餐桌上的禮儀,那優雅的風貌令華利斯推翻這樣的想法。

  『他……或許是某個封地的貴族?』

  『賽米爾到來的那一天,全身上下都是泥濘,身上還沾滿了血──他是逃出來的,他在被人追殺。他是因為犯了罪,才被迫逃亡嗎?』

  『他是從哪裡逃出來的,又是被誰追殺呢?為什麼會選擇來到父親的封邑、我們的莊園呢?』

  儘管華利斯有滿腔疑惑,卻未能得到解答。

  猜想著賽米爾身世,那天夜晚,華利斯夜不成眠。

  他獨坐在房間裡,對著書桌,左手邊擺著《聖經》,右手邊擺著一張羊皮紙。

  華利斯用鵝毛筆沾了墨汁,一邊看著〈雅歌〉,一邊將其內容謄錄到空白的羊皮紙上。

  當他看到「願他用口與我親嘴,因你的愛情比酒更美」一句時,他停下了筆。

  一開始,他想的對象,是碧翠絲。

  而後,賽米爾那金髮翩翩,膚白勝雪的面貌,開始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賽米爾的眉毛、睫毛都和頭髮一樣,是純金色的,如同真正沉重的、金燦燦的黃金一樣的顏色,這證明了他天生就具有高貴的血統,遑論那潔白的膚色。

  他有一對海藍色的瞳孔,嘴唇顏色淡淡的,像是清晨沾著露水的粉玫瑰的顏色。

  華利斯就這樣想著賽米爾的面容一晌,這才發現自己平常雖然不太敢正眼看他太久,可光是這麼想像,他竟連賽米爾小巧的鼻尖,都能回想得一清二楚。就彷彿這個人的長相,已經被他鏤刻在腦紋路裡似的。

  「──為什麼會這樣呢?我對他……是因為他長得太過好看,還是因為他太過神秘?」

  「大半夜的,我不睡覺,做什麼想到他?」

  華利斯呆呆的,拿著鵝毛筆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墨汁沿著筆尖滴落,弄髒了珍貴的羊皮紙,這讓華利斯倏然自思緒中驚醒。

  華利斯不知該拿那張紙怎麼辦,只好先把鵝毛筆放回筆架上。

  神思恍惚間,他竟聞到卡斯提爾香皂的氣味,隨著水蒸氣,遠遠地飄過來。

  『這個時間,有人在用浴池嗎?』

  華利斯出了房間,走了好長一段路,來到浴池。

  他站在門口,看見偌大的浴池裡放了水,只有賽米爾一個人坐在水中。

  他沒有把長髮紮起來,看來是想連頭髮一起洗了。

  『沐浴不是不利於身體健康嗎?熱水會打開皮膚毛孔,讓邪氣鑽進去,讓人生病。』華利斯心想。

  華利斯站在門口,由於心虛的緣故,躲躲藏藏地看著。

  他覺得,賽米爾沒穿衣服的時候,比穿著衣服的時候看起來要瘦得多。這或許是因為他平時總穿著襯衫、背心跟外套的緣故。

  月光自公共浴池的天穹照射而下,把賽米爾本就蒼白的皮膚,映照得更白,像是妖精,也像是吸血鬼,看上去反而有些病態。

  華利斯低頭撩起睡衣的袖子,看著自己已經長了肌肉的手臂,心想:『他這麼瘦弱,是怎麼從原本的封地裡逃出來的?」

  他看著看著,忽見一人自澡堂深處走出來。

  那人是碧翠絲,手裡捧著玫瑰花瓣,以及卡斯提爾香皂。

  「賽米爾少爺,請讓奴婢為您洗背。」

  碧翠絲將玫瑰花瓣全灑進浴池裡以後,拿起香皂,想為賽米爾擦澡。

  賽米爾面色一變,沉聲說道:「不必了,我想一個人待著,妳先回去休息。」

  「是,少爺。」碧翠絲鞠躬,便要走向門口。華利斯一驚,忙躲進附近的樹叢中。碧翠絲走了,沒發現華利斯。時刻都繃緊神經的賽米爾,卻聽見了動靜。

  「誰?」

  賽米爾猛然自浴池裡站起來,激起一陣水花。

  也不管身上有沒有穿衣服,他自浴池邊拿起侯爵先前送給他的紅寶石匕首,就往外衝了出來。華利斯眼看自己可能要被賽米爾殺了──就因為自己偷窺他洗澡?

  『這無疑會是個可恥的死法,對著父親也交代不過去。』

  華利斯為了保命,立刻自樹叢裡跳出來,「是……是我!」他極為羞愧地招認道。

  方才對著碧翠絲,臉色還很差勁的賽米爾,見到來人是華利斯,面容竟和緩下來。

  「我缺個人幫我擦背……」賽米爾說道。

  華利斯回答:「剛才碧翠絲不是說要幫你洗嗎?」方才那光景,著實是讓華利斯有些忌妒。

  「被你看見了。」賽米爾不失禮貌地微笑著,用食指輕輕地搔搔臉頰,「我剛才說的只是藉口,我只是不習慣邀請人而已。」

  「你想邀請我?為什麼?你一個人的時候,會怕有敵人來嗎?還是你怕寂寞?」

  華利斯一邊問,一邊把身上的披風解下,圍到賽米爾的身上。

  華利斯這樣的舉動,竟有些觸動賽米爾的心。賽米爾的父王自壯年時,就開始寵信亞歷斯卿,對其他的事毫不關心;母后早年便受到冷落,心裡有毛病,有時會拿指甲刮他。

  賽米爾的父王跟母后都不願意搭理他,於是他從小就被亞歷斯卿管束,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回憶。

  他是這樣長大的。

  從小到大,賽米爾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居然從來都沒有人像今天這樣,怕他寒冷,幫他圍上披風。

  「……你說得都對。」這讓賽米爾忍不住對華利斯敞開了心扉。

  在賽米爾的心裡,確實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對一個人都說出來。

  他衷心希望,那是一個好人,是他一輩子都能信得過的人。

  ──那個人,也許可以是華利斯。

  賽米爾低頭,看手上拿著的那把匕首。那是他初來乍到的第一天,侯爵送他的小刀。賽米爾出逃的時候,他的劍鋒就已經在旅程中磨損。

  他曾拿原本那把鑲著藍寶石的佩劍,砍過追兵、強盜,也拿來捕殺獵物,在森林裡烤肉吃。

  那把佩劍的作用,本應是用來與人進行光明正大的決鬥;在他粗暴的使用下,已經不再鋒利,甚至在一次砍斷野豬骨頭時,劍身自中間折斷。

  他需要一件隨時護身的兵器,而侯爵送他的禮物,恰恰是他最想要的。

  賽米爾就算強行闖關,或是偷渡,好不容易越過重重國境,才來到遙遠的「波納法伊茲」,他還是寢食難安。

  他時常夢見從前,亞歷斯把他關在地牢裡,不讓他吃飯喝水,然後用馬鞭打他的背,說要「懲罰」他,這使得賽米爾自夢中驚醒,無法繼續入睡。

  小時候被打的傷痕,就算長大了,也變成凸痂,在他身體上永不退去;就像他的夢魘,就像這個將糾纏他一輩子的心傷。

  賽米爾握住華利斯的手,「你說得對,你很善於觀察,你認識我並不久,但是你已經知道我的全部了。」

  「我隨身帶著這把匕首,因為我怕有人為了奪取我的合法繼承權,千里迢迢地來殺我。」

  「我也怕寂寞,因為從來就沒有人陪我說過話,我沒有朋友。」說完,賽米爾淒然一笑。

  賽米爾說話的聲調很冷清,卻讓華利斯有些泫然欲泣。

  若非賽米爾現在是裸體,華利斯一定會抱住他,讓他把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摸他的背;儘管他不知道,賽米爾不喜歡別人摸他的背,就因為怕被別人發現他背後的傷痕。

  「碧翠絲呢?她對你很好的樣子。」華利斯問道。

  說起碧翠絲,賽米爾的臉色一沉。

  華利斯見狀,便主動說道:「如果你不願意提起她,那麼以後,我就再也不與你提起她。」

  「她只是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我的母親……」賽米爾點了頭,「但是你這樣的反應,很合我的心意。」

  他捏了捏被他牽住的那隻手,「外頭很冷,你只穿這樣會感冒。進來跟我一起洗澡吧?你應該非常久沒有洗過澡了。」

  「就算你撒再多的香水,都蓋不住你身上的味道。這讓我無法靠近你,也不願意靠近你。」

  賽米爾說的話儘管沒有惡意,還是讓華利斯的心裡有點受傷,因為賽米爾在嫌他很臭。

  「洗澡不是會生病嗎?何況……」

  華利斯的眼神,忍不住往賽米爾那即使被披風蓋住,仍若隱若現的纖細四肢,纖長而削瘦的身形,以及雪白的肌膚上望去。

  「跟你一起洗……我……我……」華利斯說話,竟支支吾吾起來。

  「你是未來的侯爵,與我一起洗,也不算僭越。別想太多。」賽米爾根本不清楚華利斯的糾結點,拍拍他的肩膀道。

  華利斯仔細一看,竟看見抬起手來的賽米爾,自披風下露出光裸的腋下,還有半截雪白的側乳。

  這讓華利斯不禁嚥下一口唾沫。

  他從頭到腳地打量著賽米爾的身形,才發現賽米爾的膝蓋上有許多層層疊疊的瘀傷,身上也有一些未退的瘀青,以及正在癒合的傷口。這些是平常被遮蓋在衣服下,所看不見的。

  這讓華利斯不由得猜測起賽米爾的故事。

  『他身上這些傷是哪裡來的?誰要殺他?他的繼承權是什麼頭銜?』

  華利斯的腦袋開始發了狂般地猜想,完全停不下來。

  他對賽米爾的一切都充滿疑問與興趣。簡直比讀神學時還用功,畢竟每當他看《神學大全》時總是昏昏欲睡。侯爵為他自遠方購入的這本書,是一本精裝的、昂貴的彩色插圖手抄本,卻沾滿他在課堂上睡著時流出的口水。

  賽米爾注意到華利斯在看他的身體裸露出來的地方,只淡淡地說道:「這些傷口,是我在森林裡打獵,還有對付盜賊時所傷的。」

  「為了『來到』這裡,我身上必須有些財物,我不能讓那些人搶了,不然我活不下去。」

  賽米爾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刻意隱去「逃來」二字不談。

  「我不願意死在那種人手上,我還背負著使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賽米爾神色嚴肅地說道。

  「什麼使命……?我能幫你嗎?」華利斯才問道。

  一陣寒風吹來,華利斯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袍,忽然「哈啾!」一聲,打噴嚏時,還不忘撇過頭,不對著賽米爾。

  賽米爾便強扯著他進到澡堂裡,果然溫暖許多。「水是燒熱的,你連頭也洗一洗吧,洗得乾淨一點,這裡有香皂,我從故鄉帶來的。」

  華利斯反覆說道:「洗澡會生病……」

  賽米爾為了糾正他的觀念,正色道:「你每天都練劍、騎馬、射箭、打獵,你的身上沾滿風塵、泥土和汗水;不洗頭的話,你會長頭蝨和癩痢;不洗澡的話,你會生皮膚病。」

  說完,他就將華利斯的披風摺好,放在池畔,又泡回浴池裡,享受著充滿玫瑰花香的熱水。

  「何況古羅馬人不是也很愛洗澡嗎?他們有生病嗎?沒有,他們比我們現在的人還健康得多呢,呼──」賽米爾舒服得嘆出一口長息。

  「古羅馬是因為……是因為……總在澡堂裡……行一些……不乾淨、骯髒的、神所不喜愛的事,才會受到神的懲罰,而滅亡的。」華利斯說得臉皮都臊起來了。

  「喔,你說招妓……」

  華利斯忙打斷賽米爾的話:「別說出來!」

  然而,嘴巴上義正嚴詞,華利斯光是看著賽米爾浸在熱水中,掩在水霧下若隱若現的軀體,不知怎地,臉一熱,竟覺得下體繃得緊緊的。

  他想:『我穿的明明是睡袍啊?難道是內褲太小件嗎?怎麼會這樣……』

  「你可以拿澡堂來洗澡,也可以拿澡堂來做別的事,這沒有對錯。」賽米爾說道:「但是決定要在哪裡做什麼事的,終究是你自己。不想被神懲罰的話,就別做骯髒事。」

  說完,賽米爾看著站在岸邊的華利斯,對著他睡衣裙子上鼓了一塊的地方,用手指彈了一下,「怎麼啦?年輕人。」賽米爾哈哈笑道。

  ──賽米爾笑了。

  『不是禮貌的微笑,而是第一次發自真心地笑出聲來。』華利斯感覺自己的心臟突突地跳起來,不知為何。

  「你笑起來很好看……」華利斯情不自禁說道。

  「是嗎?」賽米爾自原本的哈哈大笑,歛起面容,成了高興的微笑。畢竟能被稱讚,有誰會不開心呢?

  「可是你剛剛用手彈我的這裡……這比我第一次握你的手還不禮貌。」華利斯委屈地說道。

  他感覺自己的東西,剛才被賽米爾的玉指一彈,好像整根都抖了一下。

  「喔,你說我失了禮節。」賽米爾淡淡地說完,「可是我還能更不禮貌!」隨後就從浴池裡潑了許多水出來,把華利斯的睡衣都濺濕了。

  睡衣被濺濕之後,華利斯翹翹的地方,突出的形狀竟更明顯了。華利斯的臉登時紅得像煮熟的螃蟹般。他無從躲藏,更是無地自容。

  他本想直接穿著濕掉的衣服逃走算了,卻見賽米爾一把將橄欖油製的珍貴香皂,折成兩截,將其中一截塞到他的手中。

  「這……太浪費了吧!」

  居然將卡斯提爾香皂說折就折,這讓華利斯不敢想像賽米爾的出身該有多麼高貴,他的家裡究竟有多少財產。

  「覺得浪費,就下來洗吧。」賽米爾笑道:「順便把你下面的劍也一塊兒洗一洗,免得要對付敵人的時候,沒有用處。」

  「……你說話究竟是刻薄,還是壞嘴呢?我可以體會你為什麼沒有朋友了。」華利斯回嘴道。

  賽米爾見他回嘴,知道華利斯已經把他當成朋友了,反而不把話放在心上,笑得更開懷了。

  衣服濕了,香皂也折了,華利斯終於解開睡衣的扣子,一把脫去。他把內褲也脫下,便小心翼翼地踏入浴池裡。

  「你放心吧,我帶了一件外套,還有一件襯衣來,你可以挑一件來穿,洗完之後,我們再一起回去。」賽米爾說道:「至於濕掉的睡衣,就放這裡吧,明天我叫碧翠絲來收拾。」

  華利斯本來不想麻煩碧翠絲,可是又不敢跟賽米爾提起她。

  賽米爾接著說道:「我也有換下來的衣服,一起讓她洗就是了。」

  華利斯不敢還嘴,點了頭。

  賽米爾趁著華利斯低著頭,便從他的頭頂上,解開束髮的繩子,把華利斯的長髮泡在水裡。

  「……你做什麼?」華利斯道。

  賽米爾自己還沒洗,倒是把飄在水面上,華利斯一縷縷褐色長髮捧起來,拿起香皂,一束一束地抹上泡沫,「你這髮質不太好,我那兒有髮油,你要不要?明天叫碧翠絲給你送去。」

  「……」

  華利斯把整個人連頭都浸入水中,隨後拿起賽米爾折給他的那一塊香皂,「我自己洗。」就把香皂往頭上來回地用力抹,抹出一堆泡泡來,還流到眼睛裡,害他眼淚直流。

  兩人坐在熱氣氤氳的浴池裡,沉默了一會兒,只餘稀疏的水聲。

  賽米爾發現逗弄華利斯特別有趣,便用大腿碰了碰華利斯的大腿,「你有沒有其他地方,要幫忙洗啊?」他用眼神示意水裡半翹著,長得像小茄子的東西。

  華利斯被賽米爾的大腿一碰,頓時渾身一顫,坐遠一步,「……別這樣,我一年至少會洗兩次澡,我會洗澡的……!」

  「而且那裡只有我自己可以洗,別人都不可以洗,也不可以碰,那裡雖然有罪,可是對男生而言很重要……」華利斯絮絮叨叨道,生怕真被賽米爾碰了,還越坐越遠。

  「是嗎?我小時候,亞歷斯曾經幫我洗過,還幫我把皮剝開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個地方是可以掀開……」

  「不要……別說。」這下反而換華利斯掩起耳朵來。

  後來,儘管華利斯還是不愛洗澡,但是每隔三到四天,賽米爾就會拉他一起來洗澡。

  賽米爾說:「只有我一個人用這麼多水,太浪費了。」

  華利斯回答:「那就別洗啊,何必浪費水?很多平民一輩子只有出生跟死亡才洗澡,出生的時候還是為了受洗。」

  賽米爾搖搖頭,「我不能忍受自己又髒又臭,臉上有油,身上有汗水;更不能忍受這樣的你陪我練劍、騎馬、打獵、讀書。」賽米爾又嫌他臭,這讓華利斯很無奈。

  「更何況……你知道,我獨自一個人,疑心病就犯,總覺得有人要來殺我,心靜不下來。而且……」

  賽米爾按著華利斯的肩膀,對著他的耳畔,輕聲說道:「我確實怕寂寞,這一點,全世界就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只因著賽米爾的這句話,後來,只要賽米爾要求華利斯陪他去洗澡,他就會以「保護少爺的性命安全」為由,「勉為其難」地去洗澡。

  在碧翠絲將水燒熱,放滿浴池裡的水離開之後,兩人就果斷進到浴池裡,脫得赤條條的。

  華利斯拖沓了一會兒才下了水,還是有些抗拒。

  早就已經泡在熱水裡的賽米爾,背靠著浴池,把雙手靠在池畔上,仰著頭,「在沒有把全身上下都洗到香噴噴之前,你絕對不可以離開這座浴池。」

  「華利斯,這是命令,不許抗逆。」

  這讓本來就沒有那麼愛乾淨,又很懶得洗澡,尤其懶得洗頭的華利斯有些無奈。

(三)亞歷斯特殊的醫治方法

  一年後,華利斯十五歲,賽米爾十七歲,兩人已然成年了。

小说相关章节:《德爾斐的憂患之子》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