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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0開始的聖殿騎士團生活》(一~六)Starting Life as a Templar Knight from Zero、《德爾斐的憂患之子》The Careworn Son of Delphis,12

小说:《德爾斐的憂患之子》 2025-09-02 08:13 5hhhhh 8620 ℃

  「沒有。」畢竟他們母子向來生份。他看著亞歷斯,「你要說睡前故事給我聽?」

  見說起這些,賽米爾果真來了興致,亞歷斯露出笑容。他撥開賽米爾的額髮,親吻他的額頭,眼角,與手心,「雖然您還沒有成年,不過王后的事蹟,還是該說給您聽,對您日後的婚姻生活也有助益。您應該知道,臣曾是王后的孌童。」

  他來回撫摸著賽米爾光滑如凝脂般的纖細脖頸,食指與拇指挑動、玩弄那生得精緻的喉結,「雖說臣在當時並沒有像您現在這般順從,但是臣盡力而為。為了爬得更高。如若不這麼做,臣的子子輩輩,臣的門楣,臣的一切都會向下沉淪,畢竟臣的父母只是落魄的旁系。」

  「你很有勇氣,我不會批評你,更不會站在貴族的立場去指摘你的選擇。」

  賽米爾隔著被子,把手擱在亞歷斯的腿上,「那是你的目標,沒什麼不好。」他甚至覺得亞歷斯很厲害,至少他的目標遠大,有野心。和他比起來,自己好像什麼都不是。

  「被批評也沒什麼不好,您是所有人之中,知臣最深的人。您看過臣所有的醜陋,臣覺得這些可以在您面前暴露。每個人的心裡,總藏著些見不得光的事情,而這其中,又屬臣是最多的。」亞歷斯喃喃說道:

  「或許臣說,吉賽兒夫人毒殺王后一事,並非臣所指使,您不會相信;王后使計想廢黜國王一事,臣絕無參與,您也不會相信;臣只是最後坐收漁翁之利的那個人,如此而已。」

  賽米爾確實不相信,他覺得亞歷斯在博取他的同情,儘管並沒有必要,因為自己不可能會單單聽了這些沒有證據的話,就忽然覺得他是個好人。何況就算亞歷斯沒害過別人,單論他是怎麼害自己的,賽米爾都無法釋懷。

  「臣只是很後悔,以前曾對您做那些不應該的事。臣那時有些心病,總覺受到宮裡所有人的欺凌,就連最下賤的,倒夜壺的差吏都能指摘臣。」

  「他們因著臣的身分,譏笑臣的出身與願望,現在那些人都已經永恆地住嘴了,只是……」說到一半,亞歷斯便收了聲:「殿下,願意聽臣繼續說,凱薩琳王后年輕時的事嗎?」

  賽米爾卻說:「你沒有要向我表達懺悔之意嗎?亞歷斯卿。」

  亞歷斯答道:「臣沒什麼好懺悔的,能被殿下如此憎恨,何嘗不是一種掛心?能被殿下親手行刺兩回,說來也是臣的殊榮。」

  賽米爾沒說話,其他刺客都失敗了,再也沒能回來。如今,賽米爾也不認為自己是行刺的料。他很想像亞歷斯說的那樣,半夜就把他扼死,可是他怕自己方扼死他,里歐就來告訴他,華利斯死在監獄裡,他怕極了,終究是不敢。

  「王后來自極北的安哈爾特公國,那裡遍地泥濘,寸草不生,即使祖上是偉大的查理大帝,也早已是數百年前之事。諸子皆得分封,最後的結果便是諸子的諸子們一無所獲。」

  亞歷斯放輕了語調,一邊輕輕來回撫摸著賽米爾光裸而滑膩的細白手臂,一邊低語道:「但是由於王后高貴的血統,前任女王相中了她,令繪師前往拜見她,為她畫像帶回宮中。」

  「年輕時的王后非常美麗,說是歐羅巴地區最美的女子都不為過;但是你生得比她漂亮。你比她出塵,她脂粉氣太重。」

  賽米爾本來聽得昏昏欲睡,又被驚醒。「我怎麼了?」亞歷斯注意到他的動靜,「我說,您生得和王后很肖似,我的殿下。幸好您生得不像國王,因為您長得太好看,民間一直謠傳,您是王后和羅伯特親王所生,非正統王室所出。」

  「你會相信這種傳言?」賽米爾問他。

  「您的高貴無庸置疑,您的皮膚勝雪,髮色宛如軟赤金,羅伯特親王是黑髮,您不可能不是王族。」

  說完,他便翻身欺在賽米爾的身上,吻了吻他削瘦的下頷。賽米爾揚起臉來閃躲,他便向下吻賽米爾的脖子,吸他的喉結,一路烙下紅印。

  「唔……」賽米爾的呼吸開始發燙,他想坐起身,便一把格開了亞歷斯,他都怕自己有點控制不住,「亞歷斯卿。別這樣。」

  見賽米爾竟出手反抗他,亞歷斯銀色的雙眸在夜裡盈著冰冷的凶光。室內氣溫驟降。他盯著身下人,死死地將賽米爾摁在床上,一隻手的虎口卡著賽米爾的頸子,賽米爾能明顯感覺到那虎口若是陡然收緊,自己的脖子被掐斷不過在須臾之間。

  「如果是那位和你同道而來的小騎士,你是不是就會張開雙腿夾住他?」

  「什麼?」聽到亞歷斯的語氣驟變,不再恭謹,賽米爾強忍恐懼,只一臉狐疑地看著亞歷斯。

  見狀,亞歷斯搖搖頭,笑了笑,「沒什麼。」賽米爾的一個反應,可以讓他當即下定決心,讓華利斯死去。屆時,或許沒了牽制賽米爾的籌碼,可他想,老方法還是能讓賽米爾就範。

  賽米爾本以為亞歷斯恢復如常,才鬆了口氣,卻不想他拉開綢被,一把撕開賽米爾身上的睡衣,一身雪白的美好胴體當即映入眼簾。

  賽米爾想著:三十塊金幣!

  本以為今晚能安然度過,可亞歷斯果然沒變,他可以看上去很謙和,可惜骨子裡的劣根性依舊。賽米爾下意識往枕頭下方摸索,果然摸出一把匕首,那是亞歷斯用來防身的。

  「你……!」賽米爾拿匕首對著他。「別再像從前那麼對我,我不介意殺你第三次。」

  「能的話你早就做了。」亞歷斯一把奪過那匕首,速度極快,匕首一下就被扔到床底下,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賽米爾垂了眉,無力感令他絕望。這些年來他已努力練武,卻沒想仍不及亞歷斯的十分之一。亞歷斯什麼都比他厲害,他贏不了亞歷斯,想到這裡,他不由得難受起來。他終究是得受亞歷斯的控制與主宰,跟亞歷斯比起來,他果真什麼都不是。

  亞歷斯褪去身上的襯衫扔在一旁,金箔色的細碎長髮肆意地散亂在肩頸之間。他肩寬腰窄,胸膛厚實,鍛鍊有素的肌肉覷得他的身板精壯而結實。

  此時,他的身形在賽米爾的眼裡顯得尤其龐然,賽米爾總覺得自己永遠都無法抵抗他,永遠都會是頹然的。自己只要一天無法勝過他,一生就會這麼窩囊下去。

  「亞歷斯卿……」他試圖喚了一聲。方才亞歷斯的表情冷極了,尤其恐怖,他不確定亞歷斯如今是什麼情緒。

  「你沒和小騎士做過這般情事,這很好。」

  那人緊緊摟住賽米爾,將他壓在身下。沒有被子與衣服的遮擋,雖然寒冷,可賽米爾能感覺到亞歷斯的體溫很熾熱,比起那些冰冷的綢緞要來得暖人。

  亞歷斯將臉埋進賽米爾的脖頸間,呼吸著他方洗過的長髮間的香皂味。他掬了一把那如金色瀑布般滑順的金髮,指尖自髮絲間滑過。

  「若是您以後結婚了,臣會很妒忌。」

  「光是想起臣不在的時候,恐怕是那小騎士伴您度過這六年,臣真恨不得剜出他看過您尊容的那對眼。」亞歷斯低語道。這話令賽米爾渾身打顫,他怕亞歷斯當真這麼做。

  「他沒有……他什麼都沒有……」賽米爾挽住他覆著一層薄薄肌肉的手臂,求饒般忙說道:「他跟我什麼都沒有。」

  見亞歷斯的眼中仍有殺意,且絲毫未減,儘管不想說出來,儘管這令他羞恥,痛苦,賽米爾還是不依不撓地解釋道:「……只有你碰過我,只有你進入過我,只有你曾在我體內解放,其他誰都沒有過,真的,請你相信我,亞歷斯。」

  「我……我只有你一個人……是你掌控了我……你是我的主人……」說的時候,字字句句夾雜顫抖,唇舌相撞,幾乎結巴。他羞憤欲死,可是為了華利斯,他不得不這麼夾著尾巴求生。

  這些話是對賽米爾整個人的制約,他不想承認,可這些早已經過多年,銘刻在了骨子裡。這就是為何他必須除掉亞歷斯不可,若亞歷斯不死,他永遠都無法翻身作自己真正的主人。

  「……」

  見賽米爾急了眼,模樣雖是可愛,話語更加討他喜歡,然而一想到這些悅人的媚態,均是為了另一個男人所發,亞歷斯的眼底變得更加冰冷。

  「……殿下既然願意這麼說,臣也就願意相信您。」

  亞歷斯抬著下頷,從上至下,嚴厲地睨視著賽米爾,像是在審問他的罪行,就算自己是清白無罪的,也當受他的審視與拷問。

  賽米爾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慘白著臉看他。此刻他的心魔,他多年來的夢魘就在面前,這使他無助,他無能為力,可總歸得自身面對,這是他對自己的約定。

  亞歷斯低下頭,碎髮隨之垂在賽米爾雪白的頰側,而他以指甲剪得短而乾淨的手指輕輕撥去。

  「殿下,方才恕臣無禮,但是在這六年間,臣委實是想念您,想得幾欲發狂,臣能以這個國家擔保,這些話絕非虛言……」

  賽米爾想著該說什麼話應和亞歷斯才好,可他想不出來。他不想被亞歷斯想念。他開始感覺自己無法再討好眼前的這個人,太過違心,他已盡力了。

  「臣本想等待殿下對臣重新敞開心扉,但是,臣的自制力並不如人,至少比不上那位『小騎士』。」

  話音裡夾帶著諷刺,分明是對賽米爾的不信任,說到語尾,亞歷斯的神情又復猙獰,彷彿能把人吞吃入腹,看得賽米爾膽寒;然而,他隨後很快恢復平靜,無色的薄唇夾著淺淺淡淡的一抹似笑非笑。

  「臣想了想,不論這六年間是否有賊人碰過您的玉體,這都不算事。」

  「既然您回來了,那麼接下來,您的一輩子,都是臣的了。」他向下摸索,撫弄著賽米爾那被嚇得頹軟的東西,用手指捲曲那處金色的、細軟的恥毛。

  「就像您親口所言,沒有人可以進入您潔淨的聖殿,只有臣可以,難道不是嗎?」

  賽米爾閉上雙眼,迫使自己順從地點了點頭,一行清淚已禁不住淌下臉頰。

  亞歷斯伸舌,舔去那真珠般的淚水,即使見到身下人宛如受刑般,模樣痛苦不堪,他還是說道:「殿下,請允許臣在今晚抱你。您若不答應,眼下臣也怕是難以自控。」

(五)血色花車遊行

  翌日上午,天氣很好,耀眼的陽光自窗外射入室內,刺痛了賽米爾的眼皮,疲勞的他自凌亂的大床上醒來,感覺渾身痠痛,四肢都快散架。他往旁一看,只見枕邊人已然消失,想來是去朝議了。昨晚這麼能折騰,一早還能去辦公,這體力,賽米爾屬實是佩服的。

  昨日半夜有人來敲門,向亞歷斯報告了一些事。賽米爾被吵醒了。亞歷斯看著他,摸了摸他的臉,「對不起,臣很快就回來。」隨後便起身披衣,出去了一會兒。隔著門板,能依稀聽見他們在商量關於鄰國的逃犯已潛入王城之事。

  賽米爾閉著眼,靜靜聽著,過沒多久,亞歷斯回來了。他回到床上,將賽米爾摟入懷中,主動交代道:「城裡最近不安靜,有些鬧騰。」

  「是幫派?」賽米爾問道,他還記得方才聽到的一些內容。

  「嗯,從巴伐利亞的鄉村發跡,輾轉到了這裡,一路上殺了不少人。聽說不久前入城了,禁衛還在徹夜捉拿。」他來回撫摸賽米爾冰涼的手臂,「雖然臣更擔心者,其實另有其他……」見賽米爾像是要追問,亞歷斯一隻手捧住他的臉,拇指來回輕擦他的眼下,「睡吧,半夜別說這些。」

  ……

  枕頭上留了張字條,上頭寫著:「我去參加朝會」鵝毛筆的字跡秀麗工整,明顯是亞歷斯留下的,墨跡已乾,顯然已留下一段時間。

  賽米爾掀開被子,往下一瞧,只見自己的肚子、大腿上,到處是青紫的吻痕。至於自己的視線所不能及之處,如脖子、胸前,情形會有多慘烈,怕是自不必說。這些傷會好得很慢,得仔細用衣服遮一遮了。

  屁股裡至今仍是痠痛,回想起昨晚激烈的情事,賽米爾感到有些意外,儘管身心上他是抵觸的,但亞歷斯用了油,起初也進入得很緩慢,完全進入以後就停著不動,只是緊緊摟著他,等他的體內漸漸習慣那久違了的東西的尺寸,所以竟沒有回憶中那麼痛楚,「原來只要閉著眼睛,躺著不動,忍一忍,似乎也就過了。」想到自己貴為一國王子,竟然必須如此獻媚於宮相,令他的內心酸澀、苦楚。

  收拾情緒,轉念一想:「得趁亞歷斯不在,趕緊找華利斯才行。要是我知道那間密室在哪裡就好了。」他知道自己如若真的不情願,華利斯就得小命不保,不情願也得情願才是。除非能讓華利斯快點逃出去。

  他輕車熟路地打開亞歷斯的衣櫥,開始翻找。從裡頭翻出一件黑色的外套、長褲,白絲質襯衫與領巾。他對著銅鏡打好領結,仔細遮住好幾點吻痕,理了理頭髮,便出門了。亞歷斯的內褲尺寸比他的大一些,穿上去有點鬆垮,不過頗覺透氣,就這麼穿在馬褲裡倒也不妨礙行動。

  「晨安,王子殿下。」果不其然,門外有人守候。賽米爾並不意外,見到並非持兵的侍衛在把守,他更是鬆了一口氣。『或許我這次回來,得到的自由比以前更多也說不定。』他心想。

  穿著得體的侍女向賽米爾福了福,「殿下,請隨奴婢往餐廳用早膳。」賽米爾隨意掰了一個藉口:「我還不餓。不必了。」

  侍女卻態度強硬地回答道:「宮相大人有吩咐,待朝議結束,便要帶您出宮,您可以先用早膳,不久後宮相大人便下朝了。」

  「出宮?要做什麼?」賽米爾狐疑道。

  「殿下的歸國是萬民所仰,因此宮相大人要向國中上下子民宣布這個消息。」侍女說道:「殿下用完膳以後還得更衣呢。宮相大人已添置幾套新服,是為了今天這個大好的日子所備。」

  而賽米爾沒想到的是,這個宣布的方式會是花車遊行。他本來以為自己只要穿得好看些,站在陽台上,對著樓下的人們揮揮手,證明自己沒死就好。可他終究是看扁了亞歷斯能折騰的程度。

  他好像恨不得全國、不,就連鄰國都知道自己這個名不符實的王子歸來的消息。

  小時候,賽米爾曾在聖派翠克節的慶典期間看過花車遊行,是在同樣的街道上;而今,街景已變了不少,且不想站在高聳的四馬花車上,作滑稽狀的人竟是自己。

  花車裝飾豪華,由四匹馬拉動,車隊前後皆有禁衛守護,儀隊領在前方開路。道旁兩側行人,紛紛對著花車高高揮舞各色手帕致意。

  「王子!歡迎回來!」

  「殿下!這些年您去哪裡了?」

  「我們好想你!賽米爾王子--」

  「媽媽,那就是王子嗎?長得真好看,像洋娃娃一樣。」

  「他不是在刺殺國相以後,流亡海外了嗎?怎麼還有臉回來?」、「噓……」

  「王子不是與相國不和嗎?怎麼會一起出席呢?」

  「賽米爾王子,你是我們永遠的王子!」

  「王子殿下!看這邊!看我!看我!!」

  「亞歷斯大人──」

  喧囂的人聲自四面八方傳來,聽起來人們的意見雖有好有壞,然而大多數的人都在歡迎賽米爾的歸國。道路被擠得水榭不通,沿途上全是平民,有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有人則藉機高聲吶喊,宣洩對王室的熱情。

  此處是上城區,居住的人地位比農民好些,來圍觀歸國王子的眾人都穿得很體面,有小孩坐在爸爸的肩膀上開心地拍手,也有懷春少女朝著賽米爾頻拋媚眼,就算歡喜,也表現得不失禮節、不過於猖狂。

  一樓既然已無法再站人,便有不少人站在陽台上望著,也有人往外伸長了身子探頭,想仔細將王子高貴的身影收入眼簾。

  賽米爾被沿街的人撒了滿身的花瓣,還有花環從民房的陽台裡拋擲過來,正巧套入他的頸中,丟得很是精準。

  在亞歷斯的治下,王城宛如籠罩在一大片金黃與玫瑰色中,就彷彿這片繁華永遠都不會消散,將繼續這麼地璀璨、耀眼下去。

  亞歷斯已經很久未曾感到如此欣喜,心緒澎湃了。只這一瞬間,他確實感受到了世界的美好。

  他戴著手套,一隻手朝對他投擲花束的人們優雅地揮手致意,另一隻手則是攬著賽米爾的纖腰。

  亞歷斯回過頭望著賽米爾,為他拂去頭頂的玫瑰花瓣,滿眼笑意地看著他,「我們的王子殿下終於回來了……大家果然都很高興。您看王城裡的人反應多熱情。您是受眾人愛戴的。」

  賽米爾還怕是亞歷斯請來的群眾演員,然而聚集的人數甚多,他恐怕也沒這麼多閒工夫去張羅這種瑣事。賽米爾頗為懷疑地回了句「是嗎?」他是真的無法確定自己作為馬魯穆王國的王子是否夠格,他總自覺是失格的。

  花車上,亞歷斯與賽米爾披著同一件雪貂毛滾邊的紅斗篷,人們無法知道在斗篷下方,亞歷斯的一隻手握在賽米爾清瘦的窄臀上,不時游移著。

  賽米爾本因著國民們還沒忘記他,或是討厭他而轉喜;分明全城的人都過來觀看,亞歷斯卻還在對他做這些不得體的事情來羞辱他,這就令他抑鬱。他偷瞥亞歷斯,卻發現亞歷斯笑得一雙細長的眼都瞇了起來,看起來反而不像是有意在羞辱他了,只像是開心得忘了形。

  他驀然想起,小的時候,曾聽到宮中的女僕唱這首歌:

可愛的人偶啊

你的皮膚如雪一般白

可憎的人偶啊

你的眼珠如海水般蔚藍

可敬的人偶啊

金線纏繞而成的頭髮

可嘆的人偶啊

眼球是玻璃珠做成的

可惱的人偶啊

兩頰像玫瑰一樣鮮紅

可羨的人偶啊

給你穿上絲織的衣服喔

可怕的人偶啊

終日坐在原地 一事無成

可恨的人偶啊

你只聆聽 不會說話

可惡的人偶啊

你只觀看 不曾思考

該死的人偶啊

我愛護你 膜拜你 擁戴你

你高高在上 卻無能為力

  那時的賽米爾靜靜聽完,都不明白這首歌原來是城裡的人寫來諷刺他的;諷刺他這名王子對宮中的腐敗坐視不管,愧對國中人民對他的期望與繳納的稅收。

  在那之後,他再也沒看見那位女僕了。

  而今,賽米爾似乎也能自鼎沸的人聲中聽見這首歌,這使他的內心一陣惆悵。

  王城內看起來生機勃勃,亞歷斯一天理政十小時,就連半夜都起床處理政務,賽米爾心想:「這個國家真的需要我回來嗎?就算我回來了,王政也不在我手中,難道我要像以前一樣,繼續作名義上的王子嗎?這個國家並不需要一個長得好看的裝飾品。」

  「!」才在沉吟,亞歷斯忽然一把將他撞開。賽米爾定神,才發現亞歷斯以手臂格檔,一把長劍已然入肉三分,用他的血開了光。方才襲擊之人見沒得手,果斷棄劍,遁入人群中消失。馬兒受了驚嚇,頓時揚起蹄子來,車夫立刻停車。

  「呀啊啊啊啊──!」

  這一下傷勢不輕,見到血沫子飛濺,市民們驚惶不已,四散著想逃離,然而人群早已堵得水洩不通,沒有任何方向可通行,人們如骨牌般一個接一個地跌倒,為首被壓倒的人身上早已疊了三、四個人,就這麼被活活壓死。

  「呼……」因著撕裂般的疼痛,亞歷斯的額際沁出幾滴冷汗。他沉著臉,硬是將那把劍自手臂上拔了下來,雖痛,總咬著牙一聲不吭。「賽米爾,沒事吧?」他扯下潔白的領巾,隨便包住傷口,便焦急地看向賽米爾,生怕他出了什麼差池。

  賽米爾朝他點點頭,「我沒事。」只見白色的領巾霎時被鮮血染成紅色,模樣煞是恐怖,看來傷口甚深。他想:『若不是為了保護我,亞歷斯是不可能中劍的。』思忖至此,不由得秀眉緊蹙。

  「護駕!保護相國與王子!」禁衛們隨即跳上車。

  亞歷斯盯著其中一名禁衛,卻反手自腰際抽出長劍。

  那名禁衛拔出劍,站到賽米爾的身邊,本應該護衛他才對,卻對亞歷斯說道:「改麥為棉之事,相國心下應有定論了吧?」

  亞歷斯點了頭。那名禁衛卻把劍架在賽米爾的脖子上,雪白的肌膚甫被劃傷,便流淌出汩汩鮮血,宛如雪地裡盛開的紅玫瑰。

  「別對王子動手。」生怕眼下發生不測,亞歷斯的視線一秒都不敢自賽米爾身上挪開,「斯地爾公爵給你多少?我可以給你更多。」

  「如果小的直接把王子帶走,豈不是就能一直要下去?畢竟唯一的王子殿下才是這個國家最珍貴的財寶啊!」那禁衛儘管把臉藏在面甲下,還是能令人察覺到他張揚的笑意。

  「相國大人!」另一名侍衛正要過來支援,亞歷斯卻舉手令他不要動靜。

  賽米爾悄悄自大衣裡摸出一把匕首,猛地往身後那人鎧甲的縫隙處刺了下去。

  「啊!!」

  賽米爾插得正深,假禁衛疼得直搖晃,鋒利的刀鋒差點要削斷賽米爾纖細的脖子。賽米爾本能地往旁一躲,劍只砍傷了肩膀,並未劃傷動脈。

  亞歷斯的左手雖然淌了一地血,他卻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說時遲,那時快,他揮劍一把砍將過去,長劍精準地划過那人上下半身的盔甲接縫,切開了腰肉。

  砍到脊椎骨處,狹長的鳳眼圓睜,他略施力氣,最後竟直接將那人攔腰斬成兩半。那人的下半身站立著,一時沒倒,上半身落地後,人還沒死,「咳咳咳!咳咳咳!」自面甲裡嘔出數升鮮血,花車的高台霎時淹在血泊裡。

  「……」那個人就在面前斷成兩截,截切面還在泉湧般噴血。賽米爾被噴得頭髮、臉上、身上全是腥紅溫熱的潮濕血液。

  亞歷斯亦是渾身血污,身上腥臭難聞。他仍不敢收劍,只走到賽米爾的身旁,用受傷的那隻手搭住他的肩膀,將他拉近自己,寸步不敢離,「做得很好。」亞歷斯仍在四處觀望,他懷疑這群人是否還有其他的團夥會現身。

  「您讓其他人知道了,這個國家的王子很強悍,沒有人有這個能耐動他。」他由衷稱讚道:「這一次的遠遊,確實使您變得不一樣了。原來您已經能獨當一面。」

  「……亞歷斯,回去吧。」賽米爾感覺到搭在他背上的那條手臂,沁出的血已經浸濕了整塊領巾。只見亞歷斯滿臉蒼白,呼吸越發輕微,腳步也有些不穩。他主動搭著亞歷斯,讓他倚靠著自己,「你受傷了。」

  「臣沒事……您的傷比較要緊。」四望周遭,確定不會再有其他賊人以後,亞歷斯才招來侍衛官,說道:「換台車……準備擺駕回宮。」強自撐持著,吃力說完,他的身體搖晃,才感眼前一黑,就倒在賽米爾的懷裡。

  

(六)監國理政

  回宮之後,亞歷斯因為失血過多,在御醫為他包紮以後,足足睡了一天有餘。他其實已很久沒這麼盡情休息過了。

  賽米爾眼見這是絕佳的好機會,眼下終於能脫離亞歷斯的控制,恣意行動,就在他沐浴更衣完以後,卻有人敲了他的房門。

  他開了門,見來人是國中副相,羅布尼茲。羅布尼茲對他欠身,當即說明來意:「尊敬的殿下,對相國大人的刺殺者一案,禁衛長官領銜展開調查,關於其他的涉案人員以及犯案動機,調查書都有撰述,已放在相國大人的書案上,還請您過目。」

  賽米爾點了頭。

  羅布尼茲接著說道:「案發以後,屬下先借調亞歷斯卿的部隊,往斯地爾公爵領進行捉拿,」他自外套的內袋裡,掏出一塊印信,交給賽米爾,「事發緊急,屬下暫行僭越之事。此為兵符,請殿下為亞歷斯卿保管。」

  賽米爾點了頭,收下那塊印信,也放進外套的內袋裡。

  羅布尼茲的話還沒說完,又接著說道:「信使快馬八百里加急,傳遞訊息回來,告知斯地爾公爵一家已流亡海外之事。該領地之後將進行相關的清算與充公,屬下初步擬了一份計劃,列出用來償還鄰國欠款、國外置產、修繕宮室以及教堂等等費用的清單,或許還會有遺漏的部分,就和禁衛隊長的調查書一塊兒放在相國大人的書桌上了,請殿下一併審批,屬下才能做進一步處置。」

  『敢情亞歷斯的書桌是您們這些官員的廢紙棄置場?』這一番修士念經著實令賽米爾腦殼疼了起來。見羅布尼茲尚未離開,便問道:「請問還有什麼事?」

  「有些重要的文件,已屆回簽日期,但是尚未進行簽核,這會嚴重地影響有關工作的進度。恕屬下越矩,方才已先進入亞歷斯大人的房內,將較為要緊的部分分類出來,煩請殿下撥冗,立刻前往處理。」

  見賽米爾似是有疑問,他接著說道:「相國大人平時核查文件有參考文獻的習慣,與緊急奏議有關的其他書類以及資料,都集中在那處,殿下若能屈尊,移駕到相國的房裡處理公務的話,會方便許多,若有其他疑問,屬下都能協助。」

  賽米爾說道:「羅布尼茲卿,你貴為副相,亞歷斯既然不能為國效勞,合該由你來代行職權。」

  羅布尼茲好似早有準備,自懷裡掏出一張亞歷斯所寫的委任狀,交給賽米爾,只見狀中寫道:「我若不能行使國家大權,便由王子賽米爾.克勞地亞代行,眾卿應視王子為最高長官,不得忤逆。王子若有任何需求,須協助其理政,不得推諉。」文末落了印,行文日期正是昨日,為避免獨攬大權,最後批示是由羅布尼茲簽的。

  見狀,賽米爾很吃驚,「我六年沒有回來了,怎麼能突然間就代理國政?這是我回來的第二天。」羅布尼茲卻說:「難道到了明天,殿下也要說,您才剛回國第三天,還不能理政嗎?」這話令賽米爾啞然。

  羅布尼茲語帶嚴肅地正色道:「殿下,您已經十七歲了。雖說相國遇刺一案,您甫接任便要經手,屬實是有些過於嚴厲,但您是馬魯穆最後的王儲,終有一日,您會坐上那空懸數年的王座……若您連眼下的情形都無法處理,那麼恕微臣直言,殿下是否有能耐指引馬魯穆走向光明,微臣將心存懷疑。」

  賽米爾依言來到亞歷斯的房間。仔細一看,書桌與書櫃長年都在使用,整理得有條不紊,一塵不染。

  他其實認為羅布尼茲說的話不錯,自己已經十七歲,很多國家已經登基的國王,或者是其他領地的莊園主,年紀可能都比他小。自己確實早該做好理政的準備,他只是以為亞歷斯不可能把權力還給他──當初亞歷斯不就是為了翻身作王,才會殺王后,囚禁國王嗎?

  然而,想了想,賽米爾又發現,為何自己這唯一的王儲流亡海外六年,亞歷斯卻沒有登基為王?只要亞歷斯想,大可一刀抹了他的脖子,其他王室家族成員早已屠戮殆盡,如此一來,還有誰能與他爭奪大寶?

  亞歷斯不是笨蛋,只要他想登基,他就能做到;可是,為何到如今,他仍只是一介「相國」呢?

  懷揣著諸多疑問,賽米爾開始挑燈夜戰,先自副相為他分類列出的那一堆文件開始。他不敢相信,即使王宮裡官員不少,每天須經過亞歷斯批示的奏議還是有那麼多,怪不得亞歷斯說他一天工作十小時。

  「若是十小時能處理掉這些,也算厲害了。」賽米爾瞅了眼案上堆積如山的公文。

  他自筆架上拿起亞歷斯的鵝毛筆,裝好了筆尖,打開墨水,開始辦公。

  期間,里歐曾來拜訪過一次,這次倒是沒穿女裝了,只是改扮作侍童模樣。

  他進了房裡,瞅見亞歷斯睡得酣沉,便當他是死人,直接站在案旁,對賽米爾說道:「殿下,微臣已找到您的同伴被關押的位置。臣會趁著該處士兵調動,兵力最為薄弱時攻堅。」

  「需要幫手嗎?兵器足夠嗎?」賽米爾壓低了聲音。

  里歐搖頭,「將外頭把守的兩個都除掉,裡頭就只剩下一個了,臣一個人去就好,人多了太過招搖,還可能洩漏計劃。」里歐答道。

  儘管讓里歐一個小孩子去突圍,賽米爾不太放心,但是里歐畢竟是六年前的倖存者,他的能為是有目共睹的,對此便不再多說,只道:「如果感覺到執行有困難,你別冒進,先撤退,回來與我共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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