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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0開始的聖殿騎士團生活》(一~六)Starting Life as a Templar Knight from Zero、《德爾斐的憂患之子》The Careworn Son of Delphis,15

小说:《德爾斐的憂患之子》 2025-09-02 08:13 5hhhhh 4390 ℃

  他砸了眼前所能見的任何東西,亞歷斯也沒惱他,只在他即將要來掀自己面前這方桌子時,狹長的兩眼帶著笑意,向他低聲道:「小騎士,你可以在夜幕時分進入我的軍帳,在白天時候過來,倒也不必;畢竟你也不是我馬魯穆的廷臣,我和你之間並沒有什麼政事需要討論。可不是麼?」

  他的長相雖是邪魅優雅,極為耐看,話語卻又格外叫人窩火。「我又不是賽米爾,幹嘛在晚上的時候來見你!」華利斯叫道。

  這又是令帳裡帳外的人都竊竊私語、想入非非的一段話。「想試試的話可以來找我。」就在華利斯踏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離開的時候,亞歷斯喊住了他,「我的東西比你的大得多了。」

  「……!」華利斯氣得從脖子到臉都是紅的,「連我都可以?你是太久沒跟人做愛,瘋了不成??」他真怕這些話要是傳出去,外頭的人會怎麼說他?以為他真的跟馬魯穆王國的亞歷斯卿之間有什麼?

  賽米爾聽說聖城收復得並不順利。

  翌年,亞歷斯的信鴿從東邊飛了回來。宮廷裡的侍衛官將辛苦的鴿子接回鴿舍,為這風塵僕僕的鳥兒擦拭羽毛上的塵埃,備好乾淨的五穀慰勞牠的奔波。

  賽米爾坐在亞歷斯的床畔,面著窗外,遙對著聖城方向打開了書信。雪白的鴿子站在窗邊動了動翅膀。

  信裡寫道:

  「尊敬的殿下:

  由於聖殿騎士團的團長剛愎自用,十字軍內部無法同心協力,被阿拉伯人的聯軍打得潰不成軍。臣雖想力挽狂瀾,無奈聯軍中人皆知大勢已去,大多參與的國家都決定撤軍。

  臣留守在耶路撒冷三日,全城軍民皆奮勇護城,不讓阿拉伯人躍雷池一步;但是三日來的鏖戰,不論是我方還是外族人,都付出諸多鮮血的代價,於是雙方都有了議和的念頭,尤其阿拉伯人更亟欲趕在開齋日前,將聖城獻給他們的真主。

  最後,因著異族人之王薩拉丁的謙和,聖城中的男女老少不必淪為奴隸,只需繳納罰金即可贖身。臣為國中士兵繳納甚多,已然費盡沿途收繳而來的資財,回國時恐怕沒有珍寶可獻給殿下,此事責臣甚深。

  這些時日以來,對您甚是思念,惟臣夜裡也不能安睡。當您收到這封信時,臣定然已踏上返程的旅途。您是臣心頭的珍寶,惟人們所謳歌亦不能闡其美之一二。臣盼望能及早回到宮中,得見您的容顏。您忠誠的僕人亞歷斯」

  他們各自要離開耶路撒冷的前一晚,城中升起和平的篝火。

  經歷過這三日以來的守城之戰,華利斯瘦了不少,也憔悴不少,這是基督教國家的大敗,也是神國的大敗,天主親自向他們闡明,他們既沒資格,也守護不了任何人的性命,何況是奪回聖地。

  瞥見華利斯那寂寞而哀愁的背影,亞歷斯信步走到他的身邊,逕自坐下,「你知道嗎?只要我死在守城的時候,你和王子就自由了。你本來有很多偷襲的機會,例如我站在城牆上指揮那時。」

  守城之戰時,他差點被爬牆攻城的阿拉伯人一劍貫胸而死;亞歷斯推開他,刺死那人,救了他的狗命。

  華利斯將杯中已然喝了一半的蜂蜜酒遞給亞歷斯暖身,雖然他說得漫不經心,華利斯卻驀然發現,自己已無法再像六年前一樣果斷地舉劍砍向他。

  「你是耶路撒冷的英雄。」華利斯喃喃道:「若不是你冊封普通市民們為騎士,指揮所有人在兩周內重新布置城防,還用埃及語親自說服了薩拉丁,或許我們所有人都會埋骨在此。我們與阿拉伯人之間,本就殘存著上一次聖戰的傷痛,沒有互相寬容可言。」

  亞歷斯沒說話,只仰頭將杯中物飲盡。

  篝火燃燒的聲響很是靜謐,而他靜靜盯視著篝火。這是戰爭期間少有的平靜,令人沉醉;很快,戰爭就要結束,他們都會各奔東西。

  他看得出身旁那人對他的態度早已變了,不再像從前那麼地排斥他;儘管在他眼裏,華利斯仍不過是他的玩物爾爾;但是在聖地,他總是能對他多生發出一些耐心。

  「我欠你一條命,這一次先不殺你。」華利斯倔強地說道。

  「也不會再有下次。」亞歷斯告訴他:「要想再見到我,你很難有這個機會。」

  「……」聞言,華利斯低了頭,掩飾著自己的神情,「我明白。」

  此刻,亞歷斯知道,不論他向華利斯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他都能得手。但是這悲傷的小青年不再與他怒目相視,不再對著他張牙舞爪,他便覺得沒了樂趣。他是要看他在自己的身下因著被迫屈服而咆嘯,除此之外,就並不需要再多一個聽話順從的性奴。

  華利斯抬起頭,就見亞歷斯對他施捨了一個淡淡的,涼薄的微笑。他在華利斯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低聲說:「下一次再見到你,就幫你把乳頭上的鎖拿掉。」一時間,華利斯還以為是在作夢。

  那一晚,在旅館裡,華利斯摟著赤身露體的里歐,卻難以真正入睡。直到睡著以後,他就作了光怪陸離的夢。他夢見亞歷斯看著他,囂張地當著他的面吻賽米爾,撫慰著賽米爾、使用著賽米爾的身體,可是那個夢很快就變得不一樣,被吻、被撫慰、被上的那個人成了他,而壓在他身上那人,依然是亞歷斯。

  雖說是夢境,可他依然能感受到亞歷斯的身體是滾燙的,就連他細膩的肌膚觸感都印在手心上。

  他醒來以後,發現自己的下身已然洩了精,卻還是忍不住用那隻彷彿觸摸過亞歷斯的手繼續自瀆。他知道,倘若亞歷斯這晚問自己要不要去他的房間,他恐怕會同意,他感覺自己是無法、也不想拒絕的,甚至隱隱期待他是否會邀約;可惜沒有。

  那人不單單是傷害他、辱沒他貴為騎士,盧門家的威信;同時,卻又彷彿是真心待他好。這竟使得華利斯不由發生出一絲萬不可向外人道的微妙感覺。為此,他感到羞愧,心想:「荒謬,我簡直太過淫賤。」

  華利斯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有毛病,竟成淫娃蕩婦不說,于戰地的夜半裏春夢的對象,還是那奪其所愛、辱他尊嚴的賤人。

  儘管在聖地,亞歷斯的表現足稱聖人,他那名留青史的偉大戰略行動傳回歐洲後,教廷顏面上有光。

  儘管他知道,倘若賽米爾不在時,兩人便沒了利益衝突,他們可以是與子同袍的戰友,是極為親密,且無話不談的朋友。

  儘管一同上過戰場以後,華利斯見到亞歷斯運籌帷幄的一面,方知此人的確值得敬佩;相較之下,自己簡直差得太遠,只知血氣方剛地一味突進、搏殺。與他一比,自己是那麼地幼稚、魯莽。

  隨著相處的時間愈發地長,他實在無法忍住自己去崇拜那名偉岸而高雅的金髮貴族男子的衝動。那本是給予他罵名與枷鎖,他所當恨之人哪!

  華利斯悠悠地心想:或許跟隨亞歷斯相國回去馬魯穆王國,也未嘗不好。

  然而,華利斯卻不想作他的奴隸。他想的,是但願自己能有能力與此人並駕齊軀。

  哪怕這觸不可及。

  翌日,見到馬魯穆王國剩餘的士兵們已全部拔了寨,華利斯知道亞歷斯已然離開,不知怎地,他的心裡竟感到空洞洞的。

  他收拾好行囊,也與里歐各自上馬,一同踏上歸途;只是他未曾料想到,在他外出東征的兩年間,波納法伊茲早已淪陷。

(十一)三個開齋節

  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簡直是趁他病要他命。兩年前,華利斯離家時,將一半的兵託付給他的爸爸維特侯爵,自己帶了三千人左右上路;但實際上能真正陪他走到聖城的,甚至不到一半。

  華利斯再回到波納法伊茲時,手頭的兵力已不足一千人。維特侯爵不見了,兵力太過懸殊,他輸得並沒有懸念;就算他能以一當十,也不能以一當百。里歐始終幫著他,直到他的膝蓋被月牙狀的彎刀生生剜去一塊肉,再也無法與人砍殺。

  從監獄裡出來以後,他其實沒有任何想法,他很無知;他只知道自己已然是這群外族人的奴隸了,他是戰俘,可他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事。他只聽說他們平常用來作禮拜的教堂,裡頭的十字架已經被推倒了,其他的事情就不知道。

  從監獄裡領他出來的人是個英俊高大的外國男人,他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罩袍,用紅色的格紋頭巾包裹著頭髮,看上去很時髦,頭巾裡的頭髮或許很長,總之包得嚴嚴實實,看不出來。他有一雙綠色的眼睛,睫毛很長,嘴上有稀疏的黑色鬍子,短短的。鼻樑高挺,五官非常深邃,皮膚是淡淡的奶茶色。

  那人命令他去洗澡,隨後到他的帳篷裡。帳蓬很大,深處有一張用氈毯搭起來的床鋪,看上去既溫暖又舒服,印花顏色也好看。

  空氣中瀰漫著某種香味,像是他在聖城附近曾經聞到的,乳香和沒藥混在一起的,或者是依蘭花作的焚香燃燒的味道。他疲憊地躺在床上,睡了一覺,和陰濕、惡臭、爬滿大老鼠的地牢比起來,這裡既乾燥又柔軟。

  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上蓋了一條印花的大羊毛毯。那個男人窩在他身旁,翻著一本書,華利斯還記得,是自家藏書室裡的精裝古本《羅蘭之歌》。顯然他看得懂法文。

  男人見他醒了,朝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用一口口音極重的法語問他,「有睡好嗎?」他身上挾帶的焚香味,比整個營帳裡燃燒的更濃,覆在棉罩袍下的軀幹顯得強壯而有力。

  華利斯點點頭,他便放下書,掀開毛毯,剝去他覆體的衣服,摸了摸他的臉頰。華利斯用手擋他,那男人說:「你是原本莊園主的兒子,對不對?我知道你父親在哪裡。」話說得柔聲,卻足以構成威脅。

  見他木然地放棄了抵抗,那人就低下臉,吻他小巧的喉結,精緻的鎖骨,到平坦的胸膛、淡紅色的乳珠。

  華利斯忍耐著這近乎無限久的侮辱,男人很喜歡華利斯左乳的那只乳環,「懲戒之鎖,我們那裡的人也用。」男人用手指敲了一下那只花形的金屬十字,在他耳畔輕聲說:「用來懲罰不忠的女性。誰給你安上這個鎖?」

  華利斯順從得一聲不吭,連那人吸吮著被穿了乳環的那側乳頭,他都能死死咬住牙關,任由牙齦流了血也不願意叫出來。那人咬著他的耳根,「叫出來好受點。」可華利斯做不到,他還太清醒,他還想再忍。

  男人倒了一些玫瑰花味道的油出來,一些抹在他身上,另一些成了他乾澀後庭的潤滑。一根手指,兩根手指,男人徐徐地往緻密的穴肉裡搗弄,「這是大馬士革玫瑰,能放鬆。」直到第三根手指頭,往他炙熱的體內挺送,擴張,撐開他嫩滑的穴口。

  下體異樣的不適感使華利斯繃緊了雙腿,緊揪著腳趾。

  男人親他的嘴角,耳朵,乳頭,來回撫弄他形狀斯文的陰莖,「你會慢慢地有感覺。」直到華利斯發現,男人用那玫瑰花油抹過的所有敏感的地方,不論是乳頭,陽具,還是他的後穴,都開始熱辣辣地發麻起來,令他不由在床上擰動著身體。「嗯──…」身體竟然不聽自己的控制,這使他感到無助。

  男人見他面上已然有了幾分媚態,聲音裡也黏膩得很,笑了聲,「你雖然倔強,但是可愛。」便翻身跨馬,覆到他身上,指甲剪得極短的手指頂端,撥開他後庭的皺褶,將早已硬得發燙的碩大前端頂入。

  「啊…、…!」華利斯一時間痛得自眼角迸出幾滴生理性的淚水。

  男人藉著油的潤滑,再挺進了些,長驅直入,破開他青澀的、還未曾被任何人進入過的處子之身。

  「這是你第一次,我不會整根放進去。」男人抱著他,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絮絮、點點地喘著氣,短而刺的鬍子刮著他的皮膚,可比不上身體深處那甜絲絲的鈍疼,那種被撕裂開來的感覺才是真正的心癢。

  「唔……」他抓皺了床上鋪的大毛毯,指甲深深陷入柔順的皮毛中。忍耐的時間流動得很緩慢。

  事實上,對華利斯而言,第一次用後頭與男人性交的感覺說不上差,只是有些奇怪,不自在,不適應,那裡本來就不是該用來插入的地方,就像賽米爾所說──這麼做會被上帝懲罰。

  可或許是從中感到一絲悖德的快活,他射得比男人還早,當男人終於洩在他的體內,那一股熱燙的濃精甚至令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被迫引起一陣甜蜜的痙攣。

  或許是因為男人一邊插入他,一邊撫摸他的前端,帶給他適當的刺激;或許是因為男人給他抹的油催情……不論如何,他的身體確實在被男人粗大的性器抽插、恣意翻攪著腔肉,在龜頭冠的邊緣粗暴地刮擦過體腔內緻密的皺褶時感到快活。

  那是一種令整個大腦都為之淪陷的酥麻感。當他被男人直挺挺地、一鼓作氣地盡根插入時,他便知道身後這人此時已然完全主宰了他,就像亞歷斯是如何主宰賽米爾的。

  「哈啊……哈啊……」

  結束氣喘吁吁的情事以後,他躺在那張依舊柔軟的床上,望著帳蓬頂部畫的幾何穹頂圖案。

  男人擦了擦汗,就裸著身體,斜倚在旁邊抽著水煙,「你也來點。」他將水煙的煙斗遞給華利斯。華利斯也學著,一口一口抽起來,「咳咳咳……」一開始還不大習慣,嗆了幾口,那個男人就抱他在懷裡,拍他的背。

  華利斯在想,賽米爾是幾歲的時候被亞歷斯破處的?他來波納法伊茲的那一年,也才十歲,不是嗎?

  男人摸了摸他露在毯子外面那兩條筆直又光滑的長腿,問他:「你幾歲了?」

  華利斯回答他:「二十二。」

  男人又問他:「去打過吉哈德(聖戰)了沒?」

  華利斯有些驕傲地說:「我打完,活著回來了。」畢竟那確實並不容易。

  男人當他還是個孩子一樣,摸摸他的頭,微笑道:「你們這次沒有贏。」

  華利斯心說:『我們至少上次贏了。』可是怕說出來,對方可能立刻會翻臉。畢竟這人住在帳篷裡,穿著長袍,包頭巾,還薰香,應該是土耳其人。他們兩個本該是仇人,誰知道剛才為何會兩個人疊在一起做愛?

  男人說:「不是只有你的家,這附近其他的領地,都是我們的了。公爵領,侯爵領,伯爵領,十三塊莊園。」他說:「制度崩壞,你們的王國已經是酋長國了。」

  ……

  男人還要處理其他的事情,過沒很久,就有一個下人過來拉他出去。他們把他安置在附近的另一座小帳蓬裡,方便男人隨時召幸。

  那天夜裡,他在床上躺了很久,想翻身,屁股裡卻疼得厲害,實在睡不著覺。想抱點什麼,卻覺得這條施捨給他的舊毯子太薄,抱在懷裡像是在抱空氣,抱得人特別寂寥。

  他不知道自己具體在地牢裡待了多久,但是他陪著那個叫奧烏茲的男人,迎來了又一個開齋節,於是他知道,一年過去,他今年二十三了。

  這個男人好像是一看到他,就相中了他。他覺得里歐長得比他更好看,更漂亮,不過顯然里歐被打發去了別的地方;華利斯希望他不要變得和自己一樣會比較好。

  奧烏茲對他似乎是挺好的。當他去給莊園裡其他孩子送飯的時候,很多人已經快要餓死,或是已經嚥下最後一口氣;還有人被打得不成人形。

  現狀悽慘,宛如人間地獄,他能幫的忙卻不多,頂多是偷偷地為他們包紮,或是將自己節省下來沒吃的薄餅分給他們,自己就算餓了一頓,還能有下一頓,畢竟他已經被酋長收了房;他卻不知道和他一樣變成奴隸的其他人,能不能餐餐有飯吃。

  其他姿色尚可的孩子們,受到的待遇與自己相比,簡直毫無人性,他曾一邊止不住自己的哭泣,一邊幫奄奄一息的孩子把脫垂的肛門塞回去。

  他看著天上的星月,數算著一天又一天的日子,不知道這樣的生活會持續到何時;他還是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死是活,人在哪裡。

  奧烏茲看起來也並不打算告訴他,可他總覺得不確定就代表還有希望,或許爸爸只是被關在其他的什麼鳥不生蛋的地方而已,反正還沒死;如果爸爸已經死了,那麼自己的這些忍耐是為了什麼呢?他不敢想。他怕自己的生活因而變得虛無,儘管已經很虛無了。

  酋長也問過他的名字,問他去耶路撒冷感覺如何,好不好玩?

  他回答:「耶路撒冷不好玩,那是一個憂傷的地方,有許多血與淚的回憶。」奧烏茲說:「那裡本來是我們的家,我們是被你們趕過來的。」話裡有種以眼還眼的味道。

  有時,奧烏茲允許他在這裡留宿,華利斯是喜歡的,這裡有裝著沒藥與麝香的香爐,帳頂漂亮的穹頂彩繪,綿軟舒適的大床,溫暖的厚毯子。奧烏茲或者抱他,或者不抱他,他都無所謂。

  一回,他聽見枕邊人在睡夢中低喃著一個名字「約梅爾」,他開始想,或許自己被挑中的原因無他,不過是因為長得像他的熟人,一個令他掛心不下的,午夜夢迴的身影,如此而已。

  就像是他思念與他分開的里歐,只因為他長得像賽米爾。而他自知此生已經無法再得到那個人,所以他轉而渴望起里歐。

  酋長曾誇獎過他「聰明、懂得服侍人」,後來開始吩咐他替自己穿衣服,端早餐進來,為他打水擦手、擦臉、擦腳等等。習慣一早睜開眼時,看見旁邊躺著一個褐色長髮的纖瘦身影,搖搖他的肩膀,說:「早安,甜心。」就算他不是他的甜心,明擺著是在調笑。

  華利斯睡在他帳蓬裡的時候越來越多,逐漸成了他真正的陪房。這讓他有種奇妙的錯覺,自己像是嫁給了這個男人,成了他實質上但不是名義上的妻子。他從來沒有想像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變成這種不男不女的人,過這種妾一樣的生活。

  與其他做粗活的奴隸,諸如築牆、蓋屋、挖渠的人比起來,他的小生活無疑是滋潤的,他還是有榮幸能保留他的小帳蓬,偶而回去享受一下只屬於自己的安靜時光,只要對著酋長隨傳隨到即可。

  他知道自己已然足夠幸運。奧烏茲沒騙他,周遭的其他國家確實都已然淪陷,他不但是少數沒死的那個,還能活得有點人樣,這使他對奧烏茲充滿感激,沒有絲毫恨意。

  奧烏茲他們的習俗似乎規定不可以剪頭髮,頭髮是很重要的,因此華利斯那頭深棕色的頭髮留得越來越長,已經到了腰下。

  他要求華利斯:「你出去的時候,用頭巾把頭髮包起來。」

  「像你那樣嗎?為什麼?」華利斯疑問道。

  「頭髮不能給老公以外的人看到。」他說。華利斯本以為奧烏茲在開玩笑,可奧烏茲的表情卻頗為正經。於是已經磨滅心氣、早就忘記該怎麼反抗的他,也學會怎麼包頭巾。

  他已經能熟練地穿他們的袍子,繫他們的腰帶。奧烏茲送他幾件好看的衣服,光滑的高級緞子做的,孔雀藍、孔雀綠或者是土耳其藍的顏色,但是尺寸不像是他的體格穿的,很纖瘦。

  他曾看著華利斯穿了那些衣服的模樣,親切地叫他:「約梅爾」,然後撥開他的額髮,吻他的額頭。他甚至都不在乎他真正的名字叫作什麼,只是每當需要他,就叫他一聲約梅爾。

  在華利斯此生度過的第三個開齋節時,他光著身子,在澡堂裡為奧烏茲沐浴淨身,奧烏茲按著他為自己抹精油的手,「古爾邦節時,你陪我去一趟聖地。」華利斯知道,那裡指的不是耶路撒冷,而是他每天作禮拜時朝向的那座城,麥加。

  華利斯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力,點了頭。他其實不明白,作為一支部落的酋長,為何奧烏茲會選擇帶他去麥加,而不是帶其他人去。但是想了想,他覺得,奧烏茲真正想帶去麥加的那個人,從來就不是他,而是那個飄散不去的,叫作約梅爾的鬼魂。

  靠著大理石浴池的奧烏茲轉過身來看著華利斯,眼神裡帶點溫柔。他讓華利斯坐在自己的腿上,抱著他的腰,「你也已經陪了我一年。你做得很好。」

  華利斯問他:「怎麼了嗎?」

  奧烏茲搖搖頭,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甘心,委屈,只是你一直都沒有表現得很明顯。你是認命的。」

  華利斯低著頭,沒說話。

  奧烏茲說道:「我沒有要罵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再陪我一段時間就好。朝覲的路會很遠,但是結束之後,我就放你自由……我會告訴你,你爸爸人在哪裡,你可以去接他。」

(十二)戰中雅歌

  「聖徒的笑顏僅供瞻仰,凡人的唇齒念誦禱詞;

  吾願以手護持聖經,更願以護持之手執筆,書寫頌讚您芳美的詩;

  請饒恕吾之罪業,願您以甘美之吻回應,

  因您比酒更令吾沉醉。」

  或許是行旅的路途太過漫長,亞歷斯寫下這首詩,他不知道何時會交給賽米爾,也許不會。

  賽米爾已在首都馬魯穆久候多時。早從一個月前,先回來的斥侯就告訴他,亞歷斯的軍隊已經快要回朝,可是這一個月的時間,卻比想像中要來得更久。

  他每一日會站上瞭望的哨塔,親自眺望是否能看見馬魯穆的軍旗。直到他終於看到的那一日。遠遠的看不清楚,可領軍之人一頭金髮,一身挺拔的軍服,上頭鑲滿勳章,他胯下騎著一頭高壯的黑馬。他相信那就是亞歷斯。

  晚餐必須使用東方的香料,還有珍貴的糖,蜂蜜酒也要滿斟,有葡萄酒更好。要有許多的酒來為宴飲提供樂趣。儘管亞歷斯並未得勝,但是為了迎接他,賽米爾停止了為期長達一年的齋戒,這段期間他只喝點東西維持對政事的精神。這不健康,可他也從來沒有胃口。

  今日,賽米爾允許宮中的人食用肉類,所有人不必再吃魚度日了,那些塞了魚子的假雞蛋可以被視而不見。珍藏已久的火腿總算得以烹調。大廚將預備好的菜單先供賽米爾檢視,確定足夠奢華才開伙。

  亞歷斯回來的時候並不覺得餓。他入了宮,侍衛官來迎接他,「相國大人,歡迎您歸來。」兩排官員也站在大堂歡迎他,馬魯穆上下都歡喜得堪比國王復位。亞歷斯並不在乎眼前的排場,只點了頭,便問:「王子殿下呢?」

  「羅布尼茲公爵正在與他商量十一奉獻之事。」侍衛官道:「需要替您通傳一聲嗎?」亞歷斯搖搖頭,「不了,我先去洗澡,換身衣服,再去向殿下請安,我現在風塵僕僕的,不好見殿下。」

  一旁隨侍的宮女們聽了微微笑出聲。亞歷斯注意到了,也沒責罰她們,或許自己真的有點狼狽,但是誰能去和阿拉伯人打仗歸來不狼狽呢?他不知道宮女們笑的原因是亞歷斯就連要去見賽米爾,都得先沐浴更衣。

  亞歷斯將一只梨花木盒交給侍衛官,「這是為殿下進獻的禮物。」

  侍衛官雙手接過,「大人不親自交給殿下嗎?」

  「小東西不值一哂。」儘管裡頭的那串珍珠項鍊顆顆大又圓潤,還發著光,顏色雪白,這一串海水珍珠項鍊是他回程途中賣掉價值千金的寶石佩劍市得,而後他就不再佩劍。

  他不知道的是,直接把那把劍送給賽米爾,賽米爾還會比較開心。他只是想看見賽米爾戴那項鍊的模樣,「定然與那雙海水藍色的眸子相襯。」他想。

  「請問有禮品要小的轉呈給伊麗莎王女麼?」侍衛官又問道。

  亞歷斯朝身後的士兵點了頭,士兵又把一只箱篋呈上去。「黎凡特區域的衣服,我挑了幾件好看的貴族服飾,但願王女會喜歡。」亞歷斯說道。他不知道伊麗莎後來連續一個月都穿這幾套衣服,再也不穿宮裝了,總讓侍女洗了以後曬乾,替換著穿。

  至於那串珍珠項鍊,賽米爾是真的不敢戴,總覺得女氣,便也送給了王姊,於是兩樣禮物都是伊麗莎的了。

  賽米爾被羅布尼茲纏了很久,要他處理這,處理那,軍糧不夠怎麼辦,資金不夠怎麼辦,農地不夠怎麼辦……他覺得煩,本來在等亞歷斯,沒想亞歷斯都不來找他,直到宮外教堂敲了鐘,此時已屆日落,侍女敲了門進入,「殿下,請至宴會廳,相國已在等您了。」賽米爾忙說:「我換套衣服再去。」

  羅布尼茲道:「殿下,您光彩照人,還要換什麼衣服?食物已經夠涼夠硬,您再去換衣服,我們就得啃石頭了。」

  賽米爾還是想換衣服,羅布尼茲乾脆拉著他的領子,將他拖出書房,「您就算裸體,亞歷斯卿也很高興的,請快點去用膳。」

  王子優雅得體地出席宴會,亞歷斯雖經歷戰爭的洗禮,倒也神采奕奕。他們宴飲了一整晚,宮中所有的淑女都不被允許提早離開。

  伊麗莎找亞歷斯跳舞,樂師們也隨之起鬨,彈了幾首城裡的人會喜歡的小曲,不夠高雅,但是賽米爾喜歡,還拍手要求安可。

  他們聽宮裡的小丑講笑話,說到民間的人想再看亞歷斯帶賽米爾出行一次,「因為番茄醬太多了,大家還想帶點燉馬鈴薯過去!」

  亞歷斯笑了,賽米爾也笑了,亞歷斯說:「臣那次將養了好久,要是肌腱斷掉就不能持劍了。」賽米爾說:「我也練劍的,怕什麼?」

  也不知是哪個多事的人,趁著現場宴飲,氣氛正酣,喊道:「亞歷斯大人,您在戰中為殿下作了一首雅歌,不是麼?」

  伊麗莎聞言,提裙起身,向賽米爾與亞歷斯福了福,「我困了,先去休息。」賽米爾起身送王姊,「公主請慢走。」

  原來搗亂的人是跟隨他上戰場的士兵,亞歷斯說:「那難登大雅之堂。」士兵卻拿一份抄本遞給歌手。歌手看完,請魯特琴師現場譜曲,待公主離開後,樂師以深情的歌聲,溫柔唱道:

  聖徒的笑顏僅供瞻仰,凡人的唇齒念誦禱詞;

  吾願以手護持聖經,更願以護持之手執筆,書寫頌讚您芳美的詩;

  請饒恕吾之罪業,願您以甘美之吻回應,

  因您比酒更令吾沉醉。

  ……

  宴飲結束時已是深夜。

  亞歷斯先起身,為賽米爾拉開椅子,「殿下,微臣送您回房。」賽米爾難得沒拒絕,搭著亞歷斯伸出的戴著潔白手套的手。

  兩人自宴會廳移動,一路走過長廊,待四下無人之際,賽米爾悄悄攬住亞歷斯的臂膀。亞歷斯看著賽米爾,「怎麼了,殿下?半夜怕鬼是麼?」

  賽米爾聽了,笑了笑,「亞歷斯,我今年二十了。」

  亞歷斯把手攬上他的纖腰,「您以前沒有這般攬過微臣的手。」往他腰肉娑了娑,「臣以為您會生氣,畢竟這與向著全宮裡的人,表示臣對您有私情無異。」

  如此張揚的深情,不知怎地竟令賽米爾感到怯喜,「不要緊,泰半的人都已離開,夜已深,這般話題也不至於過於露骨。」

  彷彿從話語裡得了令,亞歷斯離賽米爾更近了,碰著賽米爾的肩膀。

  賽米爾抬頭看他,「你是戰中寫的?」

  「是,臣很思念您。您在臣的夢中,總是顯得如此神聖、美好,不可企及,臣每夢及您,便像是喝醉了般,無心於眼前之事……臣知道您是不可褻瀆的,可您是臣的寶物,臣無法、也不能不去碰觸您。」

  兩人一路到了賽米爾的房間,賽米爾卻沒進去,他想起他曾讓華利斯進入,但是華利斯隨後就被驅逐出國的過往。

  他望向亞歷斯,「今晚讓我到你的房裡留宿好嗎?」

  亞歷斯嘴角一勾,「臣方才與王女舞了幾曲,出了些汗,殿下願與微臣一起共浴嗎?臣可以幫您洗背呢。」他捏了捏賽米爾的手臂,「您在臣離開的期間,吃得不多,肌肉都瘦了,變得更纖細,彷彿風吹就倒。接下來臣要留在國中守護您。」

  賽米爾驀然想起華利斯曾對他說過類似的話,有些感傷,「你離開國裡,我沒辦法放心,確實吃得不多。」他也擔心華利斯,只是不敢出口。

  他沒拒絕亞歷斯共浴的請求,甚至有些期待。他很想念亞歷斯,內心的悸動難以言明,他很高興亞歷斯也想念他。他竟覺得他們之間的心意是共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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