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威尔。”卡尔文苦笑着，上下两排牙齿都快紧咬成一行整齐的齿纹了。

“别这样叫我了，卡尔文。我不恨你，但不意味着我会听劝。你如果还记得我是什么样的脾气，答应我，照顾好这一家子的混账。”我把刀留在了鞋柜上，然后用身子顶着快被寒风吹到关闭的门，找到我自己的鞋，说道。

趁换鞋的功夫，我敢肯定格雷已经替卡罗尔准备好了拨打911的工夫。但大概率，人家忙着准备节日庆典，没时间搭理一个多次报假警的惯犯——我敢肯定，他至少会因为和卡罗尔吵架就开始给警官演出自编自导的《狼来了》话剧。要是法律还能松一点，我会衷心祝愿他成为忙线的受害者。

不过，这依然意味着我需要早点离开。警局里的胖男人可不是我喜欢的料。等我换上鞋，我就把行李箱的扶手拉开，让它靠像火车一样僵硬的轮胎滚到我跟前。

“回来，威利！”卡罗尔总算是放下了自己的矜持，想要走过来劝我。但说真的，他不如劝劝那个已经跑到楼上去的臭男人。

“我劝你早点离婚。”这是我今天第几次耸肩了？我记不太清。我敢肯定，这早晚会成为我的习惯性动作。

“快回来！我会让你爸爸冷静点的。”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也真正地下定了决心，甚至有点反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风，我的一侧脸颊都有点抽动，好像有东西进了眼睛一样。但这并不存在，我还好好的，比任何时候都平静。我也没有再说废话，没有把他罄竹难书的家暴史和他的基督教臭规矩列出来，拎起行李箱，咔嗒一声，带着它越过矮矮的门槛，推开门走了出去。眼角的余光告诉我：卡尔文想要追出来，然后卡罗尔拦住了他，然后是那个带着猎枪走下来的懦夫。我快步走了出去，也没管自己衣服有没有扣好。

院子这才开始被雪覆盖。我猜，这不是初雪了，但这还是我今年看到的第一场雪，它甚至还不屑于把他们的英式院子打上霜糖，只是单纯地飘着，把我的发型弄乱。我的步伐越来越快，然后我也听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声音。嗯，我一定又不知道让这个没名堂的家族蒙羞几十次了，但我不在乎。我想，我该戴上耳机的，这样我就听不到那个懦夫的噪音了。但转念一想，我又觉得雪天绝不是戴上耳机的好时机，尤其是当你走在马路上，还没有穿上色彩鲜艳的衣服时。

我渐渐走远，不慌不忙，步伐算不上稳健，但也算轻快。我很解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然后，雪就大了，无声无息地大了，好像它的大小只是圣诞老人的一种娱乐，和预报准确与否毫不相关。它把凉意送进没拉好的衣领里，让人不觉发抖。所幸，我有一身好毛发，既然这是它原始的用途，那用它来御寒自然也没什么毛病。我真希望自己没有坐飞机来这种鬼地方，这样我还能痛痛快快地抽根烟。但雪还是有它自己的功用，它把我的听觉保护得很好。

同时，我的双眼也总算回到了它们该有的水平。我该收回抵达时的那番发言了。这样的景色很美，真的。街道单调的绿植被雪掩出了千姿百态，风又把它们僵硬的身躯软化。一切就像是在一片寂冷的黑海里，相机里闪过的无数针线和这些雪自然地拼接在一起，即使花了，也不算一种浪费，至少背景里浑然一体的夜空和雪幕都很吸睛。

我也就这么做了。停在路灯枯黄的领域内，坐到冰冷的长凳上，然后从行装里掏出独属于我的相机。等一辆孤独的车开过，再对焦，调镜头，保证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我把目光挪到了该放的位置上。

雪落着，以不同的角度落着，也没有什么规律，只是洒脱地落着，直到自己运动的身体归为平静。树摇着，以相同的频率摇着，也没有什么逻辑，只是自在地摇着，直到自己脆弱的枝叶变成雪白。

而这就是我留念的一幕。它睡在了相片里，而我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四.

可能是因为一点微乎其微的冲动，也可能是不知何时飘到我脑子里的回忆，让我把相机像项圈一样挂在脖子上，顺着空荡荡的街道拐弯，再拐弯，走到了公园里。

这不是一个算得上大的公园，也许只是政府的闲置用地里最不起眼的那批。除了长凳和路灯，就只有点在雪天里不起眼的草木。这里甚至连一个标准的喷泉都没有，更不用提繁华的商业街和业余舞台了。这里唯一的独特之地也就只有那个小小的乐园。一个也许不比我高多少的滑梯，一个在风里摇摆的秋千，以及一片开始变白的沙地，就是这里的所有特色了。至于那些没人用的老年康复器材，我估摸着也是很久没人用过了。因为，当我的爪子轻轻扫过把手时，油漆的裂纹也还停在上面，就像遇见旱灾的农田一样。

最后，我坐到了秋千上。以我现在的体型，这个秋千应该快到它被设计的极限了，但我还是顺从自己的想法，选择了坐下，然后放下我的包和行李箱，还有挂在脖子上的相机，两手扶着绳子，让风吹着我轻轻晃动。

我并不喜欢这种冷飕飕的感觉，但当我有别的趣事儿可做时，再不喜欢的感觉也能被我抛到脑后了。风让这个安静的世界又活动了起来。我知道我被一片绿色森林所围绕，但白雪已经把这种灵动的色调完全掩盖了。我所能看到的只有无数影子，在黑夜里摇动，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飞鸟会在里面穿梭一样。这让我想起了一些童话故事，也许那传说中的黑森林就和这样的景象没什么两样呢。

随后，我也幼稚地晃了起来。风只能让秋千发出点咯吱咯吱的吵闹声音，但不能让我真正地享受这种惬意的时刻。晃秋千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在这样的风雪天，要让它规律地晃起来还是得花点力气的。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和一个小孩没什么两样，有油然而生的冲动，还会为一些没必要的东西执着；然后是自私自利，这很好，能让我好好地爱自己；还有的就是像现在这样，从千奇百怪的东西上找到乐子。我觉得，人这一辈子就该用来玩，怎么快乐怎么来。因为我只是我自己，我不属于任何人。所以我就这么晃着，越晃越高，让不稳定的月光从我的脚尖滚到我的腰间，就像印刷机一样。

我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在无人的地方无拘无束的感觉，抬起双腿的时候，就好像自己被风拖起来了一样。同时，我的尾巴也会随着秋千前后摇摆而跟着摆动；我的耳朵大抵被冻红了，但也能跟着晃一晃。绳子很冰，但比起那种我见过的铁链式的秋千，这也算不错了。我的爪子被它们摩擦出了点瘙痒感，但这无所谓，我相信冻疮还找不上我这种寒带动物身上。相比起来，加州的冬天绝对是温和的，这种黑白相间的夜晚都没有阿拉斯加的一半残酷。但我也敢肯定，这里的人情味比所有地方都淡。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放首歌。如果是平常，我会随便点开一个电台，然后跟着里面烂俗的流行歌曲手舞足蹈，然后在嘻哈歌曲出现的瞬间就把它关掉。但今天不行，我也不想把自己的手机电量在下榻之前耗尽。我该去哪里住呢？我想着，慢慢哼起一支印象里的歌。我记不起歌名了，但当然不是圣诞歌。我记得的只有那首歌里的雪花，那首歌里蔚蓝的湖泊，自由的飞鸟，雪地上的脚印，还有最重要的，有些飘飘然的曲调。

这里不是我弹唱的好地方，我也记不住具体的歌词，所以我也只是随意哼着，也没管自己偷偷换掉了几个调，或者是从头到尾都跑调了。但无所谓，我是自己唯一的听众，连我的影子都躲藏在了深蓝色氛围里的夜空中。让那些批评家来看待，这大概是一天里最值得忧郁的时间，但对我来说，这是快乐的时光。我自认为自己是头孤狼，所以，这就是我的一切，简单，平凡，连找形容词都只能用最朴实无华的那一类，甚至用不出一个合成词。

我规律地晃着，连我的呼吸也这么平息了下来。我肯定是走太快了，心跳才会这样强烈，而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每一次到达最高点时，我的吐息也变成了白色，尽管夜空把它染出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香烟般的灰蓝，但它还是很自在，在我后退的同时一点一点被风吹开，带着我看不清的小水珠远去，越来越远，直到下一轮水雾承接起它的身躯，成为夜空中不可见的一员。而我的身体好像也越来越轻，就像一张薄纸，只需很少的力就能飞起来。我在想，就在这里睡下怎么样呢？就像流浪汉那样，或者我本来就是一个流浪汉。每年都有一场路漂大会，我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比我中一张彩票的概率大多了。更不用说我的祖先们本来就是些流浪的人。我的身上就流着这样无家可归的血，我只是激发了它而已。即使雪很大，我想，我大概还是不会死的，我没那么脆弱，也不是温室里娇滴滴的花朵，没了罩子就会被猴面包树吸干。而且，就算我死了，那也是无憾而终。一张乡间小报上不起眼的新闻会胜过我的一切作品。光是想象自己的姓名跻身于一众名人之间，还有陈词滥调，描述死况的讣告呢。是的，有人记得，比什么都好。

但一种奇异的感觉让我停了下来。我转过头去，而我的秋千也没再晃几下。仅仅三个不完整的来回，它就成了自然的模样，甚至比之前更平静，更似一面无风吹拂的水潭。

我转过头去，然后是一声突出的脚步声。有人踩到了秋千后的沙地，而我认出了他。只不过，我不是那个先开口的人。

“这样就够了吗？我以为你会再玩久一点的。”哈拉尔德穿着一身墨蓝色的羽绒服，还戴着一对接近黑色的绒手套，站在我的身后。我不觉有些尴尬地颤了颤，而他则自觉地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哇哦......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我差点忘了说话。不用想也知道我现在的脸变得有多烫。

“我......大概是没想到吧。”他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把自己的毛绒帽子摘了下来，然后拍了拍上面的雪花。

但随后，我就拎起被我放在一旁的相机，起身说抛开他的手，说：“希望你没有跟踪我。”

“我只是喜欢散步而已。”他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一贯的露齿笑，把他锋利的獠牙都露出来了。

“这可不是散步的好时候啊，运动员先生。”我牵了牵衣领，然后提上自己的包，说，“谁会在这种暴风雪天出门。”

他哈哈笑了两声，眼睛都快眯上了。但很快，他又把脸色调整了回来，开口说：“我想来找你，但我肯定没法进你家那个老头的门。所以我猜你会在这里？”

“那你还猜的真准。”

他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我的话茬，而是先用手套给我扫开了肩膀上的雪块。“这是你最喜欢来散步的地方，这个连小孩都没什么的公园。你可能忘了，但我还记得呢。一切都和原来一样。”

“我的脑子也和原来一样。我当然没忘，哈拉尔德。”

“那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个狗屁的棺材镇子唯一能走的公园。难道我还要在这里立一个墓碑，把我的名字刻在上面吗？”

“你还是老样子。”他说着，又把手往上抬，但我挡下了。

“别骚扰我。”

“别动。”他没理我，这让我有点说不出的恼怒感。随后，他又说：“你头上全是雪。”

没等我同意，他就擅作主张地给我的头顶扫雪。这些白色的小东西成块地掉下来，就像拆圣诞树时那些攀附在上面的假槲寄生一样。“这是我给你表白的地方。”

“我知道。有你能把炮友当成潜在情侣的人，我还能做什么。”

“我想说，”他把他的帽子戴在了我的头顶上，然后用一种奇特的轻松语调说，“你笑起来还是那个样子。很年轻，一点也没变。”

“噢，谢谢。”我不得不叹一口气，说，“你不去准备你明天的比赛，在这里干什么？”

“比赛没我要做的事重要。”

“我说了，我们不可能复合。”我绕过秋千，站到他的身前，和他对峙。

“无所谓，我不会放弃的。”

“你会的。时间能改变一切。”

“我也这样相信。你现在有落脚的地方吗？”

“当然有。”我指了指旁边的长凳，他却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我一样。我歪着头，用不解的目光盯着他，而他也没有停下，只是把他不安分的手放到我的脸上。

“到我那住住吧。”

“然后被你锁在地下室里？”

“你知道这只是玩笑。”

“那你还是把我留在这里吧。”我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他却反过来握住了它。

“你看，就算你有这么长的毛发，该挨冻还是挨冻。我带你开旅店，行了？”

“我看上去像个男妓吗？”

“你比男妓有趣。”

“那是你没遇到有趣的而已。”

“也许吧，我对明面上的性交易没兴趣。”他耸耸肩，然后拉住我的手臂，顺势让我靠到了他的胸前。他在想什么呢？我猜不到，我最不擅长的就是猜测别人的想法了。但仔细一想，我也无所谓。我的钱还够一张随遇而安的机票，我只是单纯的执拗。

所以我也没想那么多。虽然他比我高不少，但只要我踮起脚，靠我的长吻，还是能很轻松地吻到他的。而这就是我做的事：双臂环绕在他的腰间，然后亲吻他，没有任何缘由，只是一时兴起。而他当然是没有拒绝我，舌头比我伸得还快。我敢说他的吻技退化了不少，只是在一个劲儿地乱搅，但我还是让自己享受这种亲密的时刻，哪怕他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他一只手按到了我身后，好像我们离得还不够近一样。他的舌头倒是很暖和，趴下的倒刺还让我有点说不出的舒服，还有些厚，总能从上方压住我。他的心跳很快，比我的还快。我们的身体紧紧地靠在一起，没有更进一步，只是平衡在这一状态，这很好。他的尾巴也靠了过来，像一条虎视眈眈的蛇，刚刚缠住它的猎物，正在寻找下口的角度。与此同时，我也能很明确地察觉到他裆下传来的那种异物感。他已经勃起了，这在我意料之中。他还是我认识的那头美洲狮。

也许是他终于觉得自己的反扑有些过分了，或者是他玩腻了，又或者是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唾液丝很不体面为止，他才停了下来，擦了擦嘴。

“走吧。”我不耐烦地望着他。

“嗯，跟我来。”他拉住我的手，还拎起了我的行李箱，带我快步走出公园。而那些自顾自起舞的树和雪只是默默看着，像路边的摄像头一样见证台上演员一次又一次的离场。

五.

不到半小时，我们就走到了镇中心的一家旅店。这是家经典的连锁宾馆，一进门就能看见每一种基础间的定价，然后是标准的水晶灯，石纹砖，几张沙发，几盆不知死活的植物。当然，今天的植物都被打点成了圣诞树的样子，就算它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松树。也许几年前我也来过这里，但我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了。不过，我敢肯定，今天他们一定加价了，没有一个店家会放过这样好的发财机会。他负责订房，我负责站在门边看着手机默默等候，并拿他的帽子挡脸，好像我就是孩子堆里那个被诓骗着当木头人的人一样。另外，今晚的客人很少。没什么人会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也不想让他们误解。

当他摘下手套，把手搭在我肩上的时候，我也就按下了电源键。“上去吧。”他的嘴角翘的比我预想的还高。

我没有回话，只是站在他的身影后，让他的影子能打在我的身上，当然，仅限今晚。随后是房卡与电梯感应处碰撞所发出点电子声，这响声和电台里的电子音乐如出一辙。我们的房间在五楼，我很惊奇。因为按照电梯按键的备注，我预想我们会到满是标间的四楼，五楼是第二豪华的房间了，我可从来不会把钱花到这种名不副实的地方。但他似乎不觉得奇怪，提着我的行李箱时依然健步如飞。也许这就是职业运动员的水平吧，我对自己默语。

电梯门刚开，我就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教堂的钟声。这并不怎么奇怪，再偏远的地方，十二点的钟声都是少不了的。对他们而言，失去仪式感比失去信仰更可怕，这我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走过一段被深蓝色地毯占据的长廊，才到我们的房间。他刷卡开门之后，我也就跟了上去。走进屋里，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把自己身上厚重的衣服全脱掉，包括那该死的里衣——他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半干的状态并不怎么舒服。尽管灯还没开，我也能看见屋子里花哨的地毯和那张至少能躺下三四个人的超大床。挂在床头的也许是一张画作，但我看不清具体的图案。至于天花板上，只有一盏不比床小多少的大灯。我希望它不会太亮，我可不想一抬头就被晃瞎。我还得靠这双眼睛讨饭呢。

但等我想要脱下我的内裤时，他却绕过我，把门砰地关上，然后低下头，让他的和我的鼻子紧贴。他或许觉得这很浪漫，但我只觉得蠢。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我们开始接吻，一次，再一次，直到他腻了为止。他的手也一点不安分，从我的臀部一路滑到了我的尾巴。但无论怎样，今晚我不是主角，他才是。我只会把主动权交给他。

“够了，”我推开他，然后把我的衣服挂到衣架上，鞋袜也留在衣架下方，赤脚站着，还舔了舔嘴角，才说，“等我清理一下。”

“我想......呃，随你。”他有些尴尬地打开灯，也就是这时，我才能看清他的模样。他还是那样子，只是舌头吐出来的样子比我预计的还蠢，只有那对绿眼睛还算清澈。不过，我也是才注意到，他身上臃肿的外套其实是海蓝色的，和他浅黄色的毛皮还蛮搭。

“你想要怎么玩？”随后，我脱下内裤，把自己的身体完全展示给他，轻松地说，“我有足够的东西，都在行李箱里。密码我没改。”

“还是我的生日？”

“嗯。我忘记怎么换密码了。”

他洋洋得意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但这也是我想看到的场景。需要放松的可不仅是他，我可不想整个房间都是满是怨气的样子。

“慢慢来，我不急。”他解开自己的拉链，然后又一次抱住了我，又一次亲吻，好像他完全不知道别的调情方式一样。好吧，他确实不知道，做这种事的本来该是我才对。但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怨言。只是他应该知道，当他用力把我揽入怀中时，他的外套摁得我全身都很不舒服，尤其是我的乳头。

等他好不容易才舍得放开我了，我也就转身走进浴室，关上门，开始做自己该做的事。但我忘了，没了工具的话，我并不能把我自己清洗得很干净。所以，等我把最基础的毛发护理做好后，我就简单擦了擦身体，走了出去。

“呃，我可能需要灌肠器。”不过，刚出门，我就看见他在摆弄我的小玩具。看到他因我的百宝箱而露出惊讶的表情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也许他会因为这三年里我对自己身体的开发而震惊，但对我来说，这是件美妙至极的事情。了解自己的身体本就是在了解自己的内心，不是吗？

我刚走近他时，他就顺利地翻找出了那个小东西，然后把它递给了我。我希望他没有闻上面的味道，至少我很不喜欢。只是，看见他在把玩我的贞操锁时，我还是有点小小的吃惊。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翻找过我的其他几个型号的锁，其中，最大款的我已经没法戴了。不过，只要他愿意，我可以送给他（尽管我最该把他甩给卡尔文）。

“你想我戴上吗？”我指着他手里的锁，五厘米款的，因为是黑色，我很喜欢。只是那个埃及男人不喜欢让我戴上它，他更喜欢那个平板锁，他还说这很色情，就像挂上一朵被安拉赐福过的粉玫瑰一样。

“嗯。”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也不奇怪。哪怕他有了气味癖和恋足癖，也不影响他那副滑稽的娇羞样子。这只让我想起马戏团的动物，尤其是那些刚出笼的。

“还想玩什么都可以试试。”说完这话，我就回到浴室，开始用这东西按摩肛周。只是，它对现在的我来说，算不上紧了。也许我该买个更大的。

但就算我是老手，这也花了我够久的时间。要把所有的时间残余物从此刻的身体排出总得花点力气，毕竟，不是所有的痕迹都那么容易去除。我不想给他留下什么坏印象，自然这份工作就得认真地做。对我而言，对性爱的尊重也就是对自己的尊重。要玩的尽兴，又怎么能带着遗憾呢？

只是等我走出去，黑漆漆的一片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直到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氛围灯。不过，对我的眼睛而言，这的确是不错的景象。深紫色的光让一切都弥漫上一种近似于致幻剂的夜店氛围，让我联想到那些快节奏的低频电子乐。当然，他要是想让我给他跳一支脱衣舞，也未尝不可。我喜欢展示自己的身体。

我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他倒是比我更热情，我还没走到，就坐起身来把我拉了过去。我坐在他身上，用尾巴挠他的肚子，他就用自己笨拙的手把那把锁套在我的阴茎上。我本来也没有勃起的征兆，但他的手却一点也不安分，还弄得我有些疼。好一番挣扎之后，他才把它套了上去，又反反复复确定了几回它的固定情况。现在，这东西让我涨得很是难受，以至于让我不得不咬紧牙关。就这种状况而言，才是第一次呢。

随后，在我说话之前，他就把嘴套拴在了我的吻上，好像我随口就能说出几句侮辱上帝的话一样（尽管确实如此）。等我转过身去，深紫色的灯光把他毛皮都染黑了几个度。戴上嘴套，说话总归是没那么方便的。也因此，他比我先开口。

“威尔，就这样待好。”他说着，手掌已经放到了我的臀间。他似乎觉得玩弄我的屁股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我得承认，这挺色情的，但如果是其他人，我会更高兴。

“我以为你会......嗷。”只是我还没说完，他就用拍打的方式让我止住了嘴。以前他就喜欢这么干。

但就像我所说的，我把身体的主导权交给了他，我别无他言。而他也欣然收下了这份不劳而获的礼物，把我的项圈套到了我的脖子上。他收得有些紧了，让我发声更为困难，而他的两只爪子也更为大胆。其中一只把玩着我的阴茎，还在用老一套的手淫方式撸动它，甚至于向前扯。我会不禁颤动——这是种很奇妙的体验，肿胀是逃不掉的形容词，但一种过度敏感导致的痒感也应当享用点空间。而另一只，则在试探我的后穴，用手指给我做着肛周按摩。这还蛮舒服的，只是他不喜欢润滑，只能让手指一根一根地插进去，用按压的方式寻觅更多的空间。

“在外面玩得很爽吧。”当他把四根手指全伸进去的时候，我是有些惊奇的。这或许会是我未经润滑的最高纪录。

而我只能用嗯声回应他，他很满意，深紫色把他的笑容照得有些狡猾，就像那种童话里刻板的海盗船长一样。但他还在从我的身上掠夺更多。等他玩腻了我的阴茎，他就扯上了我的乳环。这是在我离开后的第一个月里打的，发炎折磨了我好一阵子，所幸，现在它们都很安稳。而他的每一次拉扯都让我的身体跟着颤动。我就是这样的敏感体质。也许下次我该试试催乳剂，我希望这能让性爱更加有趣。

只不过我估计，虽然这才刚开始，我的前列腺液就已经不自觉地从马眼里渗出来了。而他勃起的阴茎在我的大腿根摩擦，让我能感受到那股炽热。而等他的双手都抓住我的臀部为止，我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他很轻松就插入了我的身体，而我基本只能用呜咽来回答他的调戏。“骚狗。”他就这样叫我，用这个很中肯的代词。我自然得回应他的期待，尝试晃起尾巴来。看到这一切，他也是明显高兴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不能更夸张了。同时，他仍然在用双手扩张我的后穴。只有龟头进入我的身体是远远不能让他满意的。

每一次深入都是对我忍耐力的考验，但对我这种身经百战的人而言，这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我的唾液已经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从嘴套的孔隙渗下去，滴到他的胸口。而我的双手只是按着他肩后白净的枕头。我能感觉到我后穴的炽热，不仅是因为扩张，还是因为他阴茎本来的热度，以及那些倒刺的折磨。我有时喜欢和猫科做爱的原因正是如此，他们是天然的捕食者，每一次插入每一轮刮擦都是在享用我不断收紧的肠肉，即使会有血渗出，我也不介意。在我的行李箱里，除了避孕套，最管用的就是消炎药了。他似乎完全忽视了避孕套的选项，不过，我选择相信他健康的身体。我才不信一个性病患者能打比赛。

不过，等他完全插入为止，才算是正式的开场。第一轮是我坐在他的身上，就像一个飞机杯一样，被他肆意地摆布，抽弄，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他的速度自然是越来越快的，也越来越猛烈。这就是我曾经爱过他的一大原因：他粗暴的性爱手段。时不时，他还会拍打我的屁股，而且是不带减力的那种。火燎燎的疼痛总能让我发出有些悲惨的呜咽，而他乐在其中。他也会扯住我的尾巴，把它像树枝一样摆弄，全然不顾那种急迫的痛感会让我开始自然地流泪，甚至于让我忘记他的体味有多浓烈。也就是在这种时候，他才会假装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而我只能泪眼模糊地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看着那根柱状体的形状从自己的肌肉间凸现，又迅速的消失。每一次的抽插也是一种享受，我敢肯定倒刺不止一次地剐蹭到了我的前列腺附近，让我的脚趾都止不住的乱动，而我甚至忘了自己还有双手，只是把它们背在背后。我的阴茎也肿胀得不行，尿意随着疼痛不断地折磨着我，我甚至说不出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就好像被锁住的不仅仅是阴茎，还有更多与神经相连的东西一样。而他还会这样戏弄我，用脏话叫我安分点，还有用力吸，都是这些套话。但说真的，我很享受这种感觉。

第二轮则是我被他按倒在床尾，正面直对着站在床下的他。他一定很喜欢观察我这种痛苦的表情，他脸上的愉悦是很难掩饰的。而我呢，我分辨不了自己是更愉快还是更痛苦。这种被他玩弄的感觉比我印象里还要好。以前的他还没这么放的开，连自己的角色都很难代入。现在不一样了，“婊子”两个词他绝对叫了不下十次。而正面对着他还会多出几种玩法。一是玩弄我的脸，他会往我已经很难辨别表情的脸上吐口水，但因为嘴套的缘故，他只能把他的唾液无私地洒在我的眼睛附近。明天的我眼睛一定会满是血丝，他没有颜射我的打算，大概就是他最大的仁慈了。当然，也有耳光。这比我之前挨的还要重，但我心甘情愿。按我对他的了解，他没有把拳头砸向我的眼睛就是仁慈了。我相信他是遇上了很多烦心事，这才让他在我这个沙包上恣意妄为——这权当是安慰我自己。二是玩弄我的睾丸。我希望他知道这东西能引发休克，但他显然已经乐在其中，而我也无计可施。他用自己粗糙的爪子拖住我那两只并不算鼓的睾丸，然后挤压，每一次让我的呜咽声更大，更强烈。说实在的，这不是我喜欢的那类玩法，但我依然会忍耐下来。最后就是吮吸我的乳头——如果这真的只算吮吸的话。他会在拉扯的基础上，用自己的舌头挑逗我的乳头。他以前就这么做了，只是那时我还没有现在这么敏感。但不一样的是，他还会用自己的獠牙试探性地咬住我的胸口，即使我挺起的肌肉能够承受这一切，血印至少也得要几天才能消去。以前，我总是会诧异，为什么这些家伙都喜欢咬住自己的炮友，尤其是脖子和我的胸肌，但后来我明白了，这只不过是他们的原始欲望而已，和我做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疼的是我，不是他们。而这一切发生的同时，抽插没有停下。就算他的频率慢了些，也不代表我的直肠能轻松一点。在这样的折磨下，我失禁了。即使我早就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我也没有忍住。滚烫的尿液从贞操锁里喷洒了出来，全洒在了我的胸口和腹部，又湿又热的感觉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等它自由地从我身体两侧滑下，流到干净的床上，把好好的床单染脏。空气明显变臭了，我意识得到，但他毫不在意。相反，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好像这是他战胜的象征一般，而紫色的灯光让一切都变得模糊，包括我的感觉本身。他还会蘸起我的尿液，把手指放在嘴套的孔隙间。我知道他要让我做什么，在他的命令刚刚下达时，我就卑贱地伸出了舌头，然后力所能及地舔舐起他的指头。咸咸的，还有些苦，我讨厌的味道，但我不得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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