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金曜日,2

小说: 2025-08-31 15:25 5hhhhh 3430 ℃

“别这样,威尔。”他说着,就毫不客气地把我拉开了,眼睛还瞟着那扇门。

“我到现在连一口棺材都还没看到。”就像我的语气一样,我现在有些恼了。

“威尔,冷静一点。”他把我拉到了本来的房间门前,自己守到那个神秘的客房前,好像里面是他堆放情趣用品的刑房一样,但我敢打赌这房间的隔音一点也不好。

“我很冷静。你能别这么叫我了吗?”我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进房间。

“我以前就这么叫你。”他跟在我的身后,走进房间,还把门带上了。

“你觉得我现在和以前还一样吗?”我一面说着,一面走到这个并不宽敞,还有点灰尘味的房间正中,和我以前的书桌挨个正着,只是我的老凳子没了踪影,桌子上也空空如也,只有几道灰色的尘痕。

“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要大些,我是说,你的体型。”

“就完了?”

“嗯。你还是我印象里的威尔。”

我转身就坐到了床上。这曾经是我们俩共枕的地方,背对背,在避免尾巴偶然打结的同时睡下。现在,它看上去很平整,印着戴面具的超人图案的被子叠在一旁,白床单只在尽头处有点褶皱,枕头还是两个,至于同样白花花的枕头则并排堆在床头。我敢肯定这是他们才丢上去的。

“那可真好,”我笑了笑,说着,肩膀又不自觉地耸了起来,“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我本来以为你会瘦成竹竿一样,你知道吗?我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在......”他走了过来,而我也把自己的位置往床头挪了挪。

床头柜上还摆着我们一起去夏令营时的合照,它像是被充电线缠住了一样,无力地靠在墙上。但我不喜欢那张照片。我那时才十一岁,戴上母亲褪色的花边草帽,再努力地假笑,看上去就像个一推就倒的瓷娃娃一样,站在湿地的芦苇丛边又有点像稻草人,一点也不好看。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把这个波浪相框套上我们当童子军时的搞笑照片,至少那时候,我还是真心在笑的。

“我过得很好。”

“看得出来。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

“才三年而已,谈不上这些年。而且我知道你和那个死掉的家伙一样,压根不在意我是死是活。也许你们已经给我办好了葬礼,等我躺进那个小小的盒子了,对吧?”

“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弟弟。”

“嗯嗯,卡罗尔也会说,你是我的儿子。但这是没意义的,我讨厌这里,讨厌这个该死的地方,也讨厌你们。介意我点根烟吗?”

“你点吧。但我没有烟,只有打火机。”他说着,伸手拉开床头柜,让我不由得向后退了点,尾巴下的床单又多了几道褶皱。随后,他从抽屉里拎出一个银色的打火机,我们以前曾经悄悄用它来为派对点蜡烛。

“没关系。”我从兜里抽出我的烟,刚放到嘴上,咔哒一声,他就给我点上了。我一天差不多得抽五根烟,也许我活不到六十岁,但无所谓,至少我现在很快乐。有些辣感的烟雾沿着我的食管滚了下去,然后又被我吐了出来,在黄昏的色调下滚出一道小小的乌云。

“以前你还说你不喜欢烟来着。”他垂着眼,耳朵动了动。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感谢你们让我学会享受生活。”

“我没老爸那么保守的,威尔。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哈拉尔德的父亲也是这么说的,然后我就被赶出了家。让你们相信我要和一个男人结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对吧?”

“嗯。”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叫我回来?一般来说,人们只会在他濒死的时候把离家的亲属叫回来,为了看那荒诞的最后一面。但我好像是来收尸的。”我把燃了五分之一的烟从嘴里拿了出来,等嘴里的云雾散掉,才继续说。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又伸手拿起相框,把拇指按到照片上,我的脸的位置,继续说:“他不想让你知道。但现在,呃,无所谓了。这是我的主意,她也同意了。”

我皱了皱眉,把烟放回嘴里,啜了一口,说:“噢,那很好。那他是躺在哪里?放心,我不会往他脸上吐口水的。”

“殡仪馆。等圣诞节过了,我就带你去看他。正好后天周六,我也没有活干。”

“你在干什么?”

“律师助理。我周四和周六不上班。”

“真好,我记得你没学法学,而且我们家也没什么人际关系。”

“嗯,更换专业是件......很需要努力的事。但我还是靠了点......朋友关系。”他仍然抚摸着照片。很高兴我的烟没有把他呛到。

“没什么难以启齿的。我现在也经常得靠别人过活,只不过不在这里。”

“在哪里?你不会去旧金山什么的地方打拼了吧?”他笑了起来,像只狐狸一样。我猜我们的祖先里就不是混入了狐狸家的基因就是猫的。有时候,我觉得那些四足动物的生殖隔离也蛮管用的,可惜这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

我摇摇头。

“那是在哪里?纽约?拉斯维加斯?还是底特律?”他自顾自地猜了起来。我知道他的地理不好,认识的美国城市也就这么多个了。

“在这里。”我拍了拍他的大腿,而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我则笑了起来,继续说:“拜托,你们都查到我的联系方式了,会不知道我干什么吗?”

“这是,呃,我托朋友找到的。”

我没搭理他,从兜里掏出我的手机。“有充电器吗?这个型号的。”我指了指我手机的充电口,而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条数据线,比对起接口。不对。他又找出一根,这次对了。他把他的线从充电器上拔了下来,换成了这根,而我就顺势充上了电,然后有一茬没一茬地浏览起碎片的信息来。

“有烟灰缸吗?”

他开始翻找了起来。房间里有点诡谲气氛的咕咚声,这让我觉得这房子里的下水系统也没以前好了。而我一面听着从窗口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风声,一面想着未来几天的日程安排。

与此同时,我不得不应对几个人无聊的信息轰炸。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哈拉尔德。他问我吃晚饭了没有,我说没有。他想约我出去吃晚饭,我拒绝了他。他想约我到他家坐坐,我没有直接回复,只是贴了张表情包。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我不觉得今天会有机会,也不希望今天会有机会。我敢肯定,尽管这要求也许有点困难,但只要这镇上能有个比他更适合睡的男人在,我就不会沦落到要找他的地步。我的性瘾还没那么严重。

等我的烟抽得差不多,他就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烟灰缸。只不过里面盛的不是烟灰和烟头,而是钝刀子切藕一样的灰尘。我把烟在上面按熄,并把烟头留在里面,叹了口气,才放下手机,面向他。

“所以,他怎么死的?车祸?猝死?还是急性炎症什么的?”

他像是神游了一样,盯着那个破相框,手指都快像抹布一样把外膜擦亮了,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等他察觉我的目光,才幡然醒悟似的问我:

“能再说一次吗?”

我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说,他怎么死的?总不能是被你们杀的吧?”我讨厌自己唉声叹气的样子。

他顿了顿,尾巴从我这一头扫到另一头。“急性休克,大概。”

“噢。”

“威尔,别这样,好吗?他没你想得那么......呃,冥顽不灵?”

“死了的人说什么都是好的。你不需要给我解释,你知道,这没一点用。”

“我想心安一点。”

“嗯,这样好多了。”

他没再说话,而是把看上去有点疲惫的身体放松,以至于有些驼背。没关的窗口吹来几阵晚风,让他身上宽松的衣服都快像水草一样飘起来了。如果我还在开罗,我会想念这些惬意的风。但遗憾的是,现在的温度大概只有几度,外加我只是傻坐着,多少有点冷飕飕的。我想,如果我不是长毛狼的话,也许我只适合在东亚那种地方待着了。

再等了一会儿,我就听见楼下传来了卡罗尔标志性的尖嗓子。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没有挪动我的位置。屋子里的氛围很好,一点尴尬,一点凉意,一点夕阳,一点尘味。我估计卡尔文也只是才回来没多久,兴许他都没有来这里睡过。但我没有开口,沉默是金在什么时候都是句至理名言。

“下去吗?”他终于把手从相框上挪开了,用大拇指指向窗外。与此同时,我听到一点奇怪的轰隆声,声音离得很近,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下了一样。他像是有些受惊,颤了一颤。

“也许她弄倒了什么东西,别担心。”他一面解释,一面不自觉地舞起爪子,像个做手影诓骗小孩的街头艺人一样。

“我当然不会担心。”

“也有可能是,呃,院子里的梯子什么的。”

这话还算有点道理,但我也只是笑了笑,说:

“也许吧。但等会儿,我还没看看你们说的‘我的东西’呢。”

他点了点头,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随即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正对着的衣柜前,拉开衣柜门。

衣柜里的世界杂乱不堪,会让人想起狗窝,或者孩子的秘密基地——事实上,这也确实曾经是我们的秘密基地。我能看见我以前的衣服,还有他的。除了几件占地大的外套和风衣,以及两件只用过两回,现在一定已经小了的滑雪服,它们都不约而同地装在篮筐里,像死鱼一样歪七扭八地靠着内壁,然后相互堆叠。我用过的橄榄球和他的球拍都卡在球框边上,掉的外皮也没有让师傅补,迎着阳光,还显出一点诡异的橙红色,仿佛这里是《生化危机》的拍摄场地一样。不过,我确实在球上流过血,也许这就是他们认为的男人的证明。这可真好。还有个挂在衣架上的毛绒玩具,头卡在空隙间,是一个狼的玩偶。在过家家的时候,我曾经把它当成我的弟弟。只不过,现在它一定已经寿终正寝了。我只希望他不会成为蟑螂和臭虫的窝什么的。我想找找看我以前用过的磨牙棒——那曾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我的十四岁生日礼物,还有被我藏在暗格的假阴茎、贞操锁什么的情趣用品,便干脆蹲下身,任尾巴垂在肯定没有认真清扫的木地板上,翻找了起来。

遗憾的是,我什么也没有找到,只有一个掉了链子的项圈,是我很早以前被人赠送的毕业礼物。那个女孩把我开玩笑的愿望当真了,现在想来,还让我有点愧疚。但我没有带上它,而是继续翻找。但直到我起身,一切都没有变化,乱糟糟的一切还是乱糟糟的,我也没有复原。而我留下的味道已经彻底从这个衣柜里消失了,连我爪子留下过的刨痕都看不太出来了,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在里面享受过片刻一样。衣柜里的樟脑丸味或许是唯一的慰籍,我一直很喜欢这股味道。以前,每当我躲到衣柜里哭的时候,它就能让我安下心来,甚至有一次,我还在里面睡着了,他们找了我一晚,最后还是我自己爬了出来。卡尔文离开后,这曾是我最妥当最私密的地盘。但现在,我已经走出来了。柜子里面的一切还是那么糟,但我觉得也很好。自然,柜子外面的空气更清新,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好的只是我自己,我的心态。而既然找不到了,我也就关上了门。虽然我知道,没有人来打理,让它们在柜子里躲一辈子只是加快腐烂的进度,但就算它们出来之后,又有谁能帮助这些被抛弃的杂物呢?卡罗尔不会,她连家务都做不好。至于卡尔文?我希望他不会把我的东西当成自己变态性癖的合规替代品——他确实拿我的飞机杯用过,我不会饶了他。

也许是耐不住无声的折磨(尽管窗外都还有鸟鸣声、风声和一点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机械声),他开始找我搭话。“那时候,等我回到家,你想象不到我有多吃惊,我......”

但我打断了他。“我想象的到,我的大脑还很完好,我没有把它卖给任何人。”

“嗯。”他也没理会我,继续自顾自地说,“我找了你三天,从镇中心,警察局,还有我们以前在公园玩耍的地方。你知道的,就是那个秋千。你以前最喜欢坐的地方。”

我确实有点印象。

“嗯,小时候,我和几个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你就在后面推我。我喜欢沙地,然后你就恶作剧,把我从秋千推到沙地上。格雷没骂你,但是罚我洗了一个月的衣服。”

“不管怎样,很高兴你回来。呃,你走之后,父亲真的变了很多。他甚至会陪我上班,也没有以前那么死板地限制晚归的时间,至少我在十二点之前回家都不会被苛责什么。”他有点难堪地挠了挠脸。

“我猜我走了,让你终于能独享掌上明珠的待遇了。”

他没有否认,只是继续假笑,苹果肌像整容过的那些人一样僵硬。“算了。我们下去吧,妈妈的厨艺还是和原来一样。”他嘴上是这么说,但我猜,这还是他在家里的第一顿饭。

“和原来一样的罐头人生。”我补了一句,拿上充了大半电的手机,陪着他走出房间,然后避开被晚风吹开,像鬼屋道具一样狂舞的窗帘,走下楼梯去。我想,我已经闻到了美式派甜腻的味道了。

三.

晚饭是烤火鸡,苹果派,还有黏成一团一团的玉米炖菜,以及一点沙拉。饭桌被安放在了楼梯正下方,一头紧贴着墙。我坐在了最外头,卡尔文在中间,而卡罗尔在最里头。我也没想那么多,拿起刀叉就享用了起来。卡尔文跟上了我的节奏,没去管那些狗屁的祷告礼节。只有卡罗尔的神色还有些恍惚。只到刀叉砰砰地掠过她面前的鸡腿,落到了她的盘子里为止,她才想起来自己该干什么。

“祝你们有个好胃口。”她慌慌张张地说着,勉强叉起半块圣女果——我最讨厌的水果之一。我敢笃定,她在心里诅咒我,然后祈求上帝能宽恕她孩子的罪行。她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

按照惯例,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很难想象,有一天我也会觉得格雷的死规矩不错。我一面勉强地享用着根本算不上佳肴的平安夜晚餐,一面和卡尔文一样无聊地翻看着手机。哈拉尔德,以及几个我睡过的朋友给我发来了他们的晚餐图片,仿佛这是什么值得夸耀一番的东西一样。但我也没当回事,只是迎合地说了几句废话。哈拉尔德除外,我给他发的是:“噢,这可真好。希望你的胃口不是这些杂草就能填满的。”因为他的晚餐是没有酱的沙拉,以及我不喜欢的纯蛋白粉。而他的回复是:“我希望我能把你当晚餐吃了。”我只给他恢复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就像影视剧里的贱女孩一样。

对我而言,烤鸡有些焦过头了,深橙色的外表甚至起了裂纹,上面的酱料也调得过淡,甚至没有去完腥,和我尝试过的失败的生肉料理一样难言。有时候,你会不得不期待能吃到一顿沃尔玛超市里的现成烤鸡——因为这真的比家里的还好吃点。苹果派是标准的罐头制品,甚至不能尝出罐头味之外的其它味道,甜得发腻,我还不如去自己做份给经济危机下的人享用的水派。就我的印象来说,哈拉尔德家的派都比她做得要好。炖菜是一种灾难的具体形式,我更愿意把它称之为一种流体力学的艺术表达:它不仅展示着一种滑坡般的场面,还是一种味觉的滑坡。我可以很明确地说,这很难吃,盐放过头了,香料煮过头了,整体味道还不如流浪工人旅行时期的杂炖菜。唯一能吃的是沙拉,就算它根本不健康,在这张饭桌上,我也对它爱不释手。我希望我不会变成一头吃多了锂盐的素食狼。很难想象,我在这样的烟囱下虚度了这么多年。

除此之外,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现在这张别致的场景拍下来。这不正是有些诗人想要的如画景色吗?三头褪色般的狼一齐坐在背离灯光的角落用餐,享用一顿工业化的盛宴,尾巴都像吊死鬼一样无力地掉在椅子后面,完全没有节日的气息,也不像是个丧亲的家庭该有的样子——甚至不能称作一个家庭。我敢肯定,要是它真的存在,这张照片能让我在摄影协会夺得点名誉。

等沙拉里只剩了被水稀释的沙拉酱,我就干脆站起身来,拿兜里的纸巾擦了擦嘴。就算我压根没吃饱,我也不会再动叉子了。感谢我的午饭,让我能撑到现在。如果可以的话,我该给那家油腻的中餐馆订一个中国耶稣木像。“谢谢款待。”我说着,利落地走到了昏黄的灯光下,好像夜色还没有探头。

饭后,我又坐回了沙发上。随后,那两头狼也凑了过来,好像我又回到了三小时前一样。橘色的灯光把这屋子染得有点暖意,但我还是不怎么舒服。这一切都来的太奇怪了,好像这屋子里没有被圣诞老人准备的晦气的碳块填满,还把甘草糖到处乱塞了一样。

“再说一次,谢谢款待。”我耸耸肩,尽可能轻松地说。

“你吃得高兴就好,这比什么都重要。”卡罗尔端着一盘刚切好的苹果坐回了原位,说着,“我希望超市里的苹果能好吃一点。”

卡尔文用手干脆地夹了一块,就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了起来。我则是倒了根牙签出来,再随机选择一块,当作解腻的餐后甜点。这个时候的苹果依然有点酸,还有点冰。我猜她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毕竟她向来喜欢把冷藏室塞满水果和蔬菜,而且我面前蔫巴的苹果一个也没少。

“很高兴我们能聚在一起。”卡尔文像是在搜罗自己脑子里残存的套话。他也不是个很有礼貌的人,这我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他好像忘了自己还有手机这东西。

“明天我们去看比赛,好吗?就当圣诞节,聚一下。”卡罗尔则接上了他的嘴。

“什么比赛?”我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苹果。

“橄榄球比赛。就是,呃,你知道的,你父亲他最喜欢的本地球队,那个什么什么教会学校的,还有你原来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可以省点脑力了。联谊赛吗?居然挑在圣诞节。”

“因为是两队老毕业生的庆祝。你看吧,都是你们那时候的球队队员。要在圣诞节租场地可没那么容易,毕竟是个机会,我们还是去吧。”卡尔文又开始了他的演出。我敢肯定,他要是去东亚或者东南亚什么的地方搞诈骗,绝对比当什么律师强——虽然律师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诈骗犯罢了。

说着,他就把他的手机递给我看。就算他和他女朋友的聊天气泡还浮在上面,他也大大方方地向我展示了比赛的参赛人员名单。真好,哈拉尔德那家伙果然参赛了,还是前锋。我没想到的是,他说的比赛会是这样一场堪称戏谑的比赛。

不过,另一条从上方滑下的气泡提醒吸引了我的注意,也让我的呼吸变得更深,更慢。我很冷静,真的,至少我是这么对我自己说的。一个顶着肉麻的“爸爸”二字的气泡展示着一句热心的询问:“你们把他劝下来了吗?”

事到如今,我也知道他们的算盘大概长什么样子了。我把牙签从最后一块苹果的头部插到尾部,硬是用尽了力气,然后用牙把它从牙签上咬开。这不是那种汁水很足的苹果,只是现在不冰牙了。等我咽下那点东西,我也就把话撂了出来。

“然后你们就要表演大变活人了,对吗?”

“什么?”卡罗尔正在佯装疑惑,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真的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她是相当过时的那一类人。

“我说,格雷呢?如果他没死,就让他......出来。”我好不容易才把那个粗俗的词堵在了喉咙里面。

她停了下来,尾巴往回一收,就坐到了卡尔文的另一侧。

“他......”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口来。

“你在说什么,威尔?”卡尔文扯了扯我的衣袖,然后用商量的语气为难地说。

这回,我不想拖延时间了。我尽可能放大了声音,然后喊着:“我再说一次,格雷呢?我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别在这儿装傻,卡尔文。”

“我在。”一声普普通通的回应从我的头顶不远处传来。我没猜错。终于,另一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穿着毫无美感的宽松便服,从木楼梯上走了下来,他的脚步声能够轻而易举地体现出他急性子的特征,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们得聊聊。”

“嗯,很高兴能在一个大棺材里见到你活蹦乱跳的样子。”我差点就翻起了白眼。

“别这样,威利。”卡罗尔挤出一个笑容,说着我最讨厌的昵称。

“如果互联网不能满足你的聊天爱好,你也可以,呃,去台球俱乐部什么的,还有去看你那些无聊透顶的球赛。”说着,我把手一摆开,卡尔文的头就转了过来,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但那晚上他不在场,多半还在一个陌生女人的床上打滚,他是最没资格劝我的。

“我不想和你争,威廉·沃伍兹。”格雷说着,装作很威严地把他的双臂叠在胸前,把他乱糟糟的胡子凸显了出来,好像俄罗斯进口来的士兵小人一样。

“嗯,那晚你也是那么说的,然后发生了什么事你也都清楚。我觉得我早该改掉这个该死的姓氏了。”

“够了,威尔。”卡尔文插了句嘴。

我没有理会他。“需要我再强调一次吗,格雷?”

“卡尔文说的没错,威廉,一直都是......”

“我不是回来等你劈头盖脸一顿洗刷的,你如果有个萨德的爵位,我到还能忍气吞声——起码我还能拿到够我潇洒好一阵子的遗产。但很遗憾的是,我不是受虐狂。够了吗?”我打断了他。

“够了!”他的语调忽然高昂了起来,“你知道你干的都是什么蠢事吗?”

我注意到卡尔文的手在颤抖,把他的毛发都抖出了残影,但我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说:“我在过自己的生活,享受我操蛋的人生。”

“去他娘的!威廉·沃伍兹!如果你不想回这个家,就给我滚出去!”

总算,我听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句子,就像我出走的那一天一样。“谢谢。”我点了点头,也没管卡尔文搭在我腿上的可怜爪子,就站起身来。

“坐下!我话还没说完,你这......”他的语气像个濒死的膨大气球一样,空有大嗓门,没有威慑力。

“混账,婊子,贱人,野狗,畜牲,基佬,还有什么词?如果你能操点有意思的口音,说出点什么别的词,我可能还会觉得有意思。要是可以的话,你也可以好好查查牛津字典,找两个有点攻击力的词。不过,你知道的。格雷,骂我和骂你自己没什么区别。

这头愠怒的狼脸上的褶子像派胚一样收紧,张着牙齿,还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无关紧要的废话,但是我并不打算给他机会。

“现在,我得走了。”我的手指不听使唤地指向了他,让我现在的动作有点奇怪,但我依然说着,“遗憾的是,我不会和死人说话——我不信阿兹特克那套。要是你还有时间在这里谈废话,不如给你的经理烤点姜饼。现在你可以闭嘴了吗?。”

他还是我印象里的格雷,那头报社里的中年编辑,那个暴脾气,爱耍嘴皮子的老狼。而与此同时,我也已经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小算盘了。趁那头老狼组织语言的时候,我就背上包起身,然后像他以前那样冷漠、平淡地扫视着所有人。

“既然你还没死,我就没必要回来了。再见。”我象征性地拍了拍腿上和肩上的灰尘,然后朝神色不悦的卡罗尔和威廉挥了挥手。

但事情没我想的那么简单。也许是同样的技巧没法两次奏效吧,卡尔文这个混账家伙在我走向行李箱时拽住了我的尾巴,好像我是在陪他玩过家家一样的扮演类游戏一样。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如果我脸上的表情真的有那么凶狠的话。他却没什么反应,反而把另一只手拽了上来。我可不想和他握手,挣扎着,想把他晃开,却撞到了茶几上,把玻璃碗,牙签筒,苹果,还有那个圣诞树的缩小模型咕咚咕咚地撞倒在地。

截下来向我冲来的是一系列并不怎么美好的画面。假如人生又跳过已读文本键的话,最多人跳过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戏剧性画面了:

卡尔文仍然死抓着我的手和尾巴,然后我借着背包的吨量把他向后顶去,这本该起效的,但格雷那个好事的活死人又朝着我来了一掌。我不会把那掌称作耳光,因为他没打到我的脸上,倒是拍到了我的鼻子前段,让我好好的唾液粘到了他粗糙的手指上,好像他才是个劳动者一样。而往后的事情,自然就是比舌战群儒更带感的自由搏击。我把背包取了下来,扛在肩上,当作一种钝器来撞人。我希望我的东西没有坏掉。然而,就算我体格还算强壮,要让我在这种环境对付两个早有预谋的罪犯还是有些困难。卡罗尔这只是尖叫着,然后哭了起来,好像她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不过,最后的解决方案是:我跑到了与客厅直接相连的厨房,然后用刀当做了唯一的护身道具。我敢肯定,要是我把假阴茎从行李箱转移到背包里,我现在的情况也不会这么不利。

“别过来,让我走。而且是你们先动手的。”我把一把水果刀指向卡尔文,然后龇起了牙。说真的,这太娘娘腔了,就像是一部肥皂剧里的情节一样。因此,我本能地做了改动——把水果刀变成了方正的菜刀。

“我们可以好好说话吗,威尔?”卡尔文则是一如既往地当起了另一头的变色龙,用他只会捉些苍蝇,而不能得到任何有价值的舌头来回答。

“别和这疯子说话了,”格雷用一种慌乱的语气叫着,好像我是个不速之客一样,“让卡罗尔报警。去!”

“拜托,是你要让我来的,现在让我给你送终不是更好吗?”见他要往楼上走,我又追了过去,把他堵到楼梯前,用手抓着他的衣领,继续说,“别想爬上去拿你那把锈都起上几层的破枪了。而且,是你用自己的命来要挟我的,别忘了你当时说的什么。”

“去他妈的,别以为你那点东西没人知道,你这该死的......”他叫着,还想要夺过我手里的刀。但我往前慢慢地一挥,他就软了下来。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自然也没给他插嘴的机会——听着怪生气的,就往他的脸上也来了一拳。这真爽快,但我肯定没下狠手,至少我没有听到理想的骨折声——那样我的手也不好过。我只希望能给他留点教训,早点给自己备好真棺材。

“既然这样,那我已经和你们没有关系了,以后收尸也别找我。我不会和你们,和这个狗屁的家和好,清楚了吗?现在,给我滚到一边去,让开一条道。”我知道自己这样说有辱斯文,但我也没更好的办法。你没法对一个早该死掉的男人以及被他剧毒的男子气概培育出的家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知道,僵持是没有结果的。所以我也没打算干等着。我每向前迈一次步,他们就向后退。我看得见卡尔文脸上那种近似于哀求的表情,但我是不吃这一套的。至于卡罗尔,她还是去手机里找点无辜的账户发泄吧。等与我真正对峙的格雷只剩下愤愤不平的呼吸声,我也就放下了心,用刀指着空气,然后快步走过去拿上我原本的行装,推开了门。他们没有拦我,我也没有再威胁他们。

屋外刚开始飘雪。对这里来说,雪不是那么频繁的东西。加州城区终究是阳光的,就算下雪也能给人一点喜庆的氛围;但这种郊区的地方还是不太一样,或许是风在作祟,飘点小雪也能让我想起日本之行的那种带点苍凉的感觉。天气预报上可没有说今天会下雪,我只希望现在订票还能订到不延迟起飞的飞机。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