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电影是精神病的一种，那么迹部景吾就有神经病。他感受到舌头就舔舐过自己的嘴唇，紧接着就是更加深入的接触，他们交换呼吸，又吞噬呼吸，不知怎么的，迹部景吾觉得和忍足侑士接吻的时候，总能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电影画面，这大概是他这两天闲来无事就跑到地下的家庭影院看片子的缘故，新片子、旧片子，忍足侑士推荐的片子，他想要了解谁，就会记得十分清楚，但现在他又多了一份记忆，是忍足侑士喜欢蹭着他的嘴巴，又要开口说话的记忆。

这个吻接的并不绵长，但迹部景吾甚至有想要往前追两步的机会，他才不是那种没有经验的童贞小孩，关于接吻也该习惯了。他该习惯自己的迎难而上，自己的入侵，却不习惯这样慢慢悠悠，云淡风轻地袭击。

忍足侑士喷了香水，他的香水并不清凉，像是夜里的海水，他的香水好像丝丝缕缕地勾住了迹部的脖子，让他急促地把那些不属于他的香气全都吞回肚子当中。起初是觉得恐怖，再后来又深陷其中，后知后觉分开后，他红了耳朵，红了脸，用手腕擦着嘴巴，忍足侑士笑着看他，用关西腔说忍耐一下，他又攥起了拳头，提高声音说不要戏弄本大爷，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他的辱骂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杀伤力，反而引来对方加深的笑意，迹部倒也没有气得发抖，他的嘴巴上还留着触感，脸上还不悦地戴着裂开的眼镜，忍足侑士的眼睛在他的眼中随着裂痕变成了好几瓣，没有眼镜的遮挡，他的眼神望过来却并没有起初说得那样不自然，后来他解释说因为年纪大了。

三十二岁并不算什么年纪大，但对于现在的迹部景吾来说依旧够大了，他们隔了十二岁的年纪差，和迹部景吾有了持久飞行的概念一样的年份，他们之间本该没什么共同话题的，但是此刻迹部景吾依旧觉得自己起了反应，他在想对方到底图自己什么，只图暧昧，图一个相互撩拨就好了吗，他没怎么经历过这样的经验，有什么就直接要，直接说，但在忍足面前开口时，迹部景吾却沉默了，他就那样呆呆地，有点傻兮兮地戴着那个碎掉的眼镜，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忍足侑士还蹲在他面前，他故意地叫他的名字，从迹部叫到景吾君，又叫他小景。

小景，小景，小景，小景。

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迹部景吾让他闭嘴，他觉得自己还没亲够，又不好继续去亲，他扯住忍足的领口，说他为什么没有个正形。“嘛，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呀。”他的解释就是敷衍，他也用最不让人信服的语气和迹部说，现在已经很晚了，要吃了晚饭再走吗，Your Majesty？

Your Highness、Your Majesty，还有日语的腔调。忍足有时会这样莫名其妙地蹦出几句似调侃非调侃的话，他说迹部本身就是这样的身份，被叫了也无妨，但他的关西腔总给人散漫游离的错觉，话到嘴边，也就全变成一样的波动，仿佛脉搏起伏一样挠着对面坚定的内心。

迹部想留下来，他早有此意，这顿饭吃得奇异，忍足侑士会做饭，但他并没有自信自己做出的饭能完全符合这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大少爷的口味，他说自己平时做饭就是应付一下，也不喜欢家里有保姆定时定点清扫的感觉。他非说那是王公贵族享受的事情，他又不算什么上等人。

那语气懒散不正经，就和他们差了十二岁，迹部却并没有觉得他们之间到底有多大的鸿沟一般。实际上忍足侑士的心态很年轻，心思却很老成，他说自己从七八岁的时候就这样了，那时他还向往着当医生，偷拿父亲的眼镜往脸上戴，这一戴头晕目眩，却引来了堂弟的赞誉，夸他那样像是一个真正的医生。

“但你还是没当医生。”迹部吃着盘子里的奶油意大利面，一个非常日式的口感，他用叉子卷起恰到好处的几根，塞到嘴里，吞了下去，抬起眼就看到忍足在看他。他没有那么傻到忍足在思考自己提出的问题，而是知道他根本不想回答。

“我今晚要住在这里。”他决定先发制人，喝了一口不伦不类摆在旁边的浓味增汤，意外的好喝，他表情松了一下，接着又说：“本大爷已经叫司机回去了，他们该休息了，最近我们都很累。”他开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忍足扶额，几乎是苦笑地回应说为什么小景在这个年纪会有这种的魄力，而我在你的这个年纪，好像还在干什么不务正业的事情。

要说忍足侑士真的有什么瘾头的话，强烈地有着爱好的人总有这样的通病，他不喝酒和不飞粉，连聚会都去得时有时无，他也不怎么解决生理需求，好像只有看爱情小说就够了，后来他爱上了抽烟，不是抽的很凶，但工作的时候会没日没夜地抽上那么几周。

他还不抽香烟，抽电子烟，颇有情趣地选了许多种口味，他家里摆着成排的电子烟，看起来很像成排的爱情小说，迹部眯起眼睛观察着他的电子烟，忍足侑士就眯起眼睛观察着迹部景吾的泪痣，看着他习惯性摆在脸颊旁的手，看他修剪良好的指甲，突然他觉得这双手要是夹住香烟的话，也会很不错。

可能应该形容为，别有韵味。于是他起了坏心，问他想不想抽烟，迹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和猫舔毛一样地晃了一下脑袋，他把自己塞到忍足侑士那个舒服的褐色单人皮沙发里，翘着腿还要问他盖个毯子。毯子是绿色的，不知该叫橄榄绿还是若草绿，迹部的金色头发在灯光的柔化下，像是毯子中生长的某株植物，忍足侑士觉得他耳后翘起的边缘很可爱，像是猫科动物脸颊旁的鬓毛，他忍不住上去摸了摸，还塞给迹部一盒没有开封的女士香烟。

他想逗迹部，想让他对自己说本大爷又不是女人，这种没什么含义的话。没含义，但他爱听，他喜欢看到迹部因为情绪有些激动而抖动一点的头发，他觉得那里富有弹性，也具有手感，他想摸，他也摸了，迹部大概不喜欢别人动他的头发，十分锋利地望向他，忍足压着眉毛举着双手后退两步，黏黏糊糊的关西腔立马又绕了回来。

“真是不好意思啊。”他毫无歉意地说，还贴心地帮迹部撕开了包装，迹部接过烟，烟筒是有些金属感的浅蓝色，忍足侑士非说那是雪花的颜色，迹部没搭茬，不是很熟练地吸了一口，烟管比起一般的电子烟要细上不少，忍足注视着那只手握着那根细管，又不由得想着他夹着真正的烟草，又是怎样的手感。

他突然觉得迹部其实挺乖的，让他做的基本上都没有拒绝，也不问为什么，好像十分自然地包容了一切东西。他的脸皮够厚，倒也不会无地自容，他看着迹部的一小部分脸消失在吐出的白烟里，过了一会烟雾又散开，是很甜腻的草莓味，不是很适合他。

晚上忍足给迹部收拾了一间客房，就又去处理那些剩下的事情，迹部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找他的DVD和蓝光碟，忍足没有关门，迹部也不去偷瞄，他一个人吃了蛋糕，吃了水果挞，电子烟倒是没有继续抽过，合上盖子平和地躺在茶几上。

忍足侑士出来就觉得看到他，他有点想把迹部抽过的那个烟生吞了塞到肚子里，他的异样冲动不该只是如此，所以他克制了一下，看着迹部裹着毯子，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了自己一件大卫衣，穿得如此居家，还洗了澡，用了他的洗漱用品。

他出来的时候电影刚好播完，一个意大利导演的老片子，彩色胶卷拍摄，迹部说电影开头对着枪死的年轻人盖红手帕的镜头让他印象最深刻，他评价电影用词平淡且锐利，忍足就问他那我拍的呢，有哪部特别喜欢吗？

“我还没看完。”迹部回答着，他抬起头看着忍足头发乱七八糟的样子又笑了，他的口型仿佛是在说白痴，但他说出的话又是轻巧的真好笑。是挺好笑的，忍足侑士看着他招手叫自己过去，又压着手势让他往下面低，他不得不蹲在沙发旁边，看着迹部凑到自己面前来，莫名其妙伸出手顺了顺他的头发。

“像是我家的马尔格蕾。”他毫无感情地评价道。不知道为什么，忍足知道那绝对不是个人类。他就好笑地看着迹部的表情，他说自己头发很硬，也不算很好摸吧，如果是宠物的话毛发不应该更加柔软嘛？迹部瞥了他一眼，才把翘起的嘴角微微压了下去，说看来你是知道马尔格蕾是什么品种了，之前看过她的新闻吗？

忍足侑士当然没有看过，他也大概不理解狗上财经周刊是什么样的体验，但他知道那位从未谋面的马尔格蕾是公主家的公主，堪比女王的柯基的存在。所以他默不作声，思索着马尔格蕾真正的品种，既然毛发和自己相似，那也绝对不是可爱系的东西，性格嘛还算粘人，体型高大，于是他推了推眼镜，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怎么可能是那种东西。”迹部听闻，反而诧异地大笑出声，他好像瞬间心情愉快了，对着忍足就去找刚刚他丢到一边的手机，简单的手机，没有手机壳，没有手机链，就好像刚从店里拿出来那种，还是白色的，他点开锁屏给忍足看马尔格蕾的照片，是他和一只白色的阿富汗猎犬的合照，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马术套装，和那位马尔格蕾小姐搭配得要紧，犬类长长的毛发优雅地披在草坪上，而舌头却舔过主人的脸颊，照片上的迹部笑得非常开心，甚至还有些孩子气，阳光下的金发被照成了更加灿烂的颜色，像是有人拿着反光板对准了他的面颊，接着是一个泪痣的特写。

忍足甩甩脑袋，知道自己职业病又发作了。

不过忍足侑士知道，自己和阿富汗猎犬大概是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的，如果只是毛发长的话，某些狼类更适合他的拟塑，他还曾用过狼尾巴当自己的名字标识，深蓝发黑的皮毛，野性的金色的眼睛，怎么看都是忍足侑士本人。但迹部明显是一个不惧怕独狼光环的人，虽然体型比起狼类会更小，但不是也有那种大型的猫科动物吗，忍足看着他耳后有些翘的头发，还问他这是自然翘吗？

起初忍足猜的是巨型蜥蜴，又是巨型蟒蛇，后来变成了狮子还有老虎，但这每个猜测都显然不尊重马尔格蕾小姐，也不尊重迹部大少爷的品味。于是他听了除了笑还很平淡地补了一句自己的母亲的确养过他们，但自己还是更喜欢犬类，只能说稍微喜欢一点，没有太过明显的偏好。

然后他才想起来忍足的问句，对他说平时会用发胶固定一下，但基本上是这样。

“噢真是罗曼蒂克啊。”对方冷淡地打趣着，大少爷没被惹毛，挑着眉注视着这绕绕弯的腔调，他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三十二岁的男人很幼稚，于是他又起身，随便找了个DVD塞到播放器里，还按住了忍足侑士要打开窗帘遥控器的手。

他们又播了一部电影，碟片还是忍足侑士从二手店里掏出来的便宜货，迹部已经很习惯拆开那个薄薄的外壳了，上面都是划痕，大概是觉得这个导演的品味很好，很适合作为聊天的背景音，也许是觉得忍足家里大概不会有他喜欢的西洋乐唱片。电影是黑白的，忍足侑士刚从地上起来，坐到他旁边，两个人隔了一点的社交距离，屋内还是很昏暗，迹部习惯在这样的环境里欣赏电影，撑着脑袋翘着腿，继续裹着他那个毯子，忍足捏了捏眉心，眯着眼睛看向了屏幕。

电影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播放起来，迹部景吾没有坐过电车，自然理解不了电影里肮脏的长途列车，但他可以看，在黑白片的播放当中，迹部景吾认真地盯着由于单调色调而更为突出的演员的面庞。地下拳击手，管道工，失业者还有妓女，来自上世纪的悲情色彩并不会真正的透过屏幕传至二人间，他们却默契地息了声，后来忍足说这是一个恐怖故事，迹部想起了刺刀与十字架的镜头，想起了最后的谋杀，血液也是黑白的，他看着女人闭上眼睛，看似甘愿却无可奈何地捧上那颗头颅。她死了，他去洗澡，一个人躺在忍足给他准备的床上，忍足说自己要睡沙发，他没有问为什么不去主卧，就问了一嘴那为什么不一起。

反正他也不是未成年，甚至也该这么做了。忍足装作瞠目结舌的样子看迹部，迹部擦了擦头发，裸着上半身找浴袍，忍足侑士不喜欢穿浴袍，迹部景吾甚至怀疑他一个人在家里会安然自得地裸奔。忍足侑士也是这样认为对方的，迹部景吾异常的喜欢一些有纹路的衣服，看上的都是忍足侑士只穿过那么几次的演出服，有的是组里美术组做的，有的是借来送给他的，都不是很舒服，后来迹部景吾穿了一件白色的、柔软的帽衫，线织的，头发软软的落在额前，他问忍足侑士要不要一起睡，忍足侑士想说怕他袭击自己，物理性质的那种，但他又想到那个没填完的婚姻申请表，他突然悲伤地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怕不是要因为拿不定这个主意，而一直搁置下去吧。

事实上迹部还是叫迹部，忍足还是叫忍足，迹部决定在英国改姓加注迹部，在日本登记忍足，这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聪明办法，他成年后已经不能持有双重国籍，花了两年多的时间选择了英国，所以他现在从理论上来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英国人。

忍足觉得迹部是根本不在意日本的情况，他觉得结完婚之后，对方会直接飞回英国，飞回他那个巨大的庄园和领地内，然后对他的line消息视而不见，最后在必要出场的时候直接坐专机到机场，又坐直升机高调的丢下悬梯降落在忍足侑士的公寓大楼楼顶，这里还真有直升机坪。

他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觉得他们后面大概不会再回到日本了，他会变成货真价实的“迹部先生”，然后被冠上一群长到繁琐的家族姓氏，但在日本，他们都叫忍足，在这个同样重视血统和传统的国家里，他们好像根本没有差别，只是一个明着说好，一个暗地里接受了一切，他知道迹部的纠结只是真的算是尊重忍足侑士作为人类的必要性，他还开玩笑地对迹部说，如果改姓迹部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关系，他不是那种在乎自己姓氏的人，他还说那原本的姓氏也就变成了一种昵称，还怪有情趣的。

反正他在众人面前依旧是大导演忍足侑士，而迹部景吾在自己的家族企业面前也依旧只是那个迹部，这些身份证明上的东西，在社交场所都没有多少人能够腆着脸叫出口，叫他们谁是谁的从属，但如果只有一次，偶尔有一次的话，他觉得自己被叫成Mr.Atobe也好，迹部被叫做忍足先生也好，他还觉得挺有感觉的，奇异的文艺细胞，奇妙的属于某个人的感觉。属于还是被属于，与谁产生一段不可分割的联系，这大概就是婚姻的意义。

虽然他们的婚姻只是权衡利弊的游戏，但他此刻也是真的想亲迹部景吾。

在夜里，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床不算很大，迹部说要换一张大的来，忍足的第一反应是他觉得这里不错，还想继续住下去。实际上他们会选用新的婚房，后面会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们，倘若他们真的要结婚的话。

忍足侑士和迹部景吾的好友圈并不相通，他觉得迹部景吾也不会出现哪些半夜三更还能打扰他到凌晨的酒鬼朋友，他的朋友有一部分，当然也有一部分只是认识，但他并没有办法去预估迹部的好友圈是如何存在的，正如迹部暂时没有把他介绍给其他人的意思，也不提自己家里的事情，他很累，背靠着好像要睡着了。

这天晚上忍足侑士出奇地想喝酒，他想要离开床铺，也觉得自己并无什么意外的反应。事实上迹部景吾对他的影响不大，他没有性热切到那个程度，甚至说有些冷感，他怀疑自己在青春时期有一阵子还是无性恋。

当然这都是没法说的，他从看到迹部景吾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个人绝对会热衷于这些，甚至会拿这些当作关系密切的试金石，他很难不怀疑迹部已经做好的打算，只要他不凑上去，迹部就会凑上来。于是他默默退开，去酒柜里拿了一瓶葡萄酒，他刚打开，迹部就穿着拖鞋踩在地板上，睡眼惺忪地问他为什么不是白葡萄酒，他喜欢喝白葡萄的。

这大概就是天生有钱人的狂妄语气，反正他是不会为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感到一丝羞耻，反而觉得这是国王的乡下寝宫。忍足侑士于是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意思是说自己对名贵的酒没有一丝研究，家里的速食也非常多，迹部没回答，像是在等忍足给他拉开椅子，忍足没动，他就站着，忍足给他一手拿着酒，一手拉开了椅子，他还是站着，等着忍足又从壁橱里拿出一个高脚杯，他才悠哉地坐到凳子上，等着那杯葡萄酒摆在自己面前。

忍足侑士突然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应该喝苦艾酒，喝波本，反正不该喝葡萄酒，他觉得自己应该把迹部灌醉，最好把自己弄到很难起反应的程度。他不清楚迹部的酒量，旁人也不会真的把调查数据写上去，按理说威胁具有名声的人不算困难，但威胁迹部景吾首先还得打得过他那群不知道在哪里隐藏着的保镖们。

“我不想结婚。”这位大少爷难得地开了口，“但这不是抱怨。”他用手扶着脑袋，还是睡眼惺忪，忍足觉得他不是装的了，他是真的累了，黑眼圈虚浮在他的长睫毛下面，睫毛是金色的，眼睛是宝贝蓝，他那头金色的头发，也被自己抓得有些杂乱，他撑着脑袋，咕叽一下倒到桌上，桌上还摆着葡萄酒，忍足目瞪口呆，他想过所有，但从未想过他在梦游。

迹部景吾“梦游”的毛病还是从知道自己要结婚开始的，他清醒着，只是游离，借助疲惫混沌的大脑，放纵自己做一点不常做的事情。他向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性格，但是唯独这次让他失眠了好几个日夜，他说是心烦，也不至于把这件事留在心里很久，但不心烦的话，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挖了一块，就好像他之前有一颗完整的心，但现在只有一半能留给自己，因为剩下的必须塞给其他人。

所以他有点不服气，觉得那么那家伙不是就有1.5颗心脏了吗？这到底是何等的荣幸，需要回报什么才能把这些等价代换好？迹部景吾还真去做准备了，他没有多想睡对方，只是觉得该睡一下，了解一下行情。他知道自己家人给自己选择的对象不会是真的有病或是有问题的，但凡事都有意外，被坑过的事情也不算少，毕竟他们家大业大，人再怎么密也总有一疏忽，所以迹部想把损失降到最低，让自己的愉快度提升到最高。

但是忍足根本没碰他，迹部景吾是喜欢接吻的，但是忍足只是和他接了个具有侵略意义的吻以后，竟然也自顾自地走了，回书房去处理问题去了，他接了个电话，还修改了几个工程文件，迹部景吾站着远远地看他，自己的手机里倒是什么信息也没有，他把自己能操控的全都给推了，做了万全的准备来的，所以他不甘心，之前可能还没那么想做，现在是想做到不行。

况且他喝了酒，不是他最喜欢的白葡萄酒，他喝得也不愉快，方式还很豪迈。他还拉着忍足碰杯，还观察忍足喝得多不多，一会还能不能行。但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忍足，他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和疲惫程度，低估了忍足的心眼。

等迹部景吾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觉得自己好像酒精中毒了，忍足侑士根本没管他喝了多少，也完全不操这个心，他浑身赤裸，缓慢地爬出被窝，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只是肌肉有些紧绷，然后忍足侑士出现了，他看到忍足侑士脖子上赫然立着一个巨大的牙印。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朝着忍足侑士笑了一下，忍足侑士也朝他笑了一下，问他开心吗。迹部景吾忘记自己吐没吐了，但好像有那么几个零星的片段闪过，而且他之前早就做过准备，他也是更喜欢被人服务。他想去照一下镜子，忍足侑士递给他一杯水，他才突然觉得喉咙很干，他刚喝了一口，忍足侑士就把他按回了床上，他举着那个马克杯，生怕水洒到被子上，但忍足侑士像是一点也不怕一样，他的手掌摸过迹部赤裸胸口，又滑过肩头，他的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最后抚上了他的脸颊。

迹部景吾想起昨天晚上，他们就是这样开始做爱的。

而现在他头脑生锈，鼻子呼吸不畅，他想继续喝那杯水，也想哄骗忍足侑士继续吻他。他望着忍足侑士，觉得自己还是蛮喜欢他的脸的，对方显然很惊讶他没有起床气，还说以为他会是那种七八个管家站在面前，还要在床上吃早餐的类型。真是丰富的想象力，迹部挖苦道，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早也就没有那些东西了。

“或者你认为不够华丽？”忍足侑士草草地问了一下，他盯着迹部景吾身上的痕迹，从脖子到手的关节，大概从腰线到脚踝。他还记得迹部景吾昨天晚上腰的触感，他的柔韧性非常好，可以把身体对折成一个愉快的弧度，而且他非常坦诚，不怎么压抑声音，但是一旦超过了身体的可接受范围，就算精神力再怎么好，也会突然昏厥过去。

但忍足侑士觉得那天他是累的。当迹部景吾毫无征兆地睡过去以后，忍足侑士才慢慢地把东西拔出来，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一股一股泻出的白浊，最后很想对着迹部的脸来那么一下。他曾经看过迹部打的网球，他作为嘉宾参加了开幕式，他喜欢漂亮的脸，而迹部景吾的脸在那一众学生中，也是耀眼的可怕，绝对不会泯然众人。

他们本该毕业于同一所中学，但迹部景吾只是在那里停留了一个暑假，参加了一次学校的集训，后来整个学校里都是他的名声，把他吹得神乎其神，在他来之前又把他贬得什么都不是。这还只是学生们，到了社会上，到了那种什么都需要较真儿的世界里，迹部景吾的个性比起叫人臣服，更是叫人有些慌乱、厌烦。他不是一个低调优雅的贵族子弟，而是一个高调华丽的家伙。

忍足侑士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人，再过多久也不会后悔这辈子的任何一个决定，但他又决定在确诊心肌炎，要之前好好休息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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