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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最后的夜晚,2

小说: 2025-08-31 08:43 5hhhhh 6000 ℃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距离收集金枝失败的那一天也已经过去了有些时日。这些天,辛克莱一直在处理善后的事情。德米安没有杀他——他最终活着回到了N公司的本部,带着已经所剩无几的残兵败将,有史以来第一次,他没有带着冷静坚硬的神色踏进公司的大门。漫长的后续处理的过程中,他写了数不尽的文件,作了无数份报告,一次又一次描述那个一切都崩塌了的地下室的情景。每当写到德米安出现的那一部分,他都会有些恍惚。

文件如雪片般覆盖了他的办公桌,日复一日,他在对自己失败的重复记忆中写下字迹,一次又一次面对公司的更高层剖开自己,他陷入了一种永无止境的循环,无数次重复踏上那条错误的道路,无数次前进、点燃篝火,无数次让火光映亮整个死寂的卡尔夫。他的心脏早已足够强大,能够自由应对这些有关他故乡的惨痛场面,理所当然的,他把净化堕入异端的曾经的友邻们当成一件幸事。当他机械地重复整个事情的经过时,他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一丝愧疚,唯一让他在叙述时稍显迟疑的,只有最终的战斗中,那个轻盈的身影无声地从天而降的那一部分。

蓝色的宝石吊坠静静地躺在桌上的一角,放在他视线可以轻易触及的地方。他最后昏迷过去时,德米安所放入他手中的正是这枚吊坠。在把一切细节全部和盘托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调查清楚之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需要更多新的锤子,来完成他未竟的事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在完全清醒过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募集钉锤的成员,德米安的吊坠被他放在办公桌的一角,有时他从文件中抬起头来,就能看见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好像德米安本人就在那个方向,用那种平静而淡然的目光看着他。他在宝石的微弱折射中,时刻感觉自己正在受到某种道德的谴责。

台灯洒下的光照亮了那枚吊坠,辛克莱伏在桌前签署文件时,突然瞥见那吊坠正在发出莹蓝色的微光。他抬起头,盯着它看了有好几秒,然后伸出手把它抓了起来。

吊坠在他的手心微微发热——辛克莱紧紧握着吊坠有好一会儿,伸出另一只手熄掉台灯。夜很深了,他仍然留在办公室里,仍在都市的寂静之夜中独自审视着自身。他常常把这只有他一人的孤独的夜晚当成一种试炼,一个人跪在房间的正中央,向着钉与锤的神圣誓言请愿与祈祷。万籁俱寂的夜里,一切白日不可察觉的细微思想都会在无边的静寂中向人的内心袭来,织成一张稠密又巨大的网——人须在这种对自身矛盾的挣扎中无数次地认清自己。辛克莱两手握住吊坠,闭上眼祈祷起来,从眼前的混沌中,他试图理清一切迄今为止仍纷乱纠缠着的思想,他须在今晚就将它们全部划清,他必须理清方向——因为明天就是钉锤的再度出征之日。

他没有办法彻底舍弃那一天的记忆。辛克莱睁开眼,沉默地接受了这一沉重的现实。他不得不承认——德米安已经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他那如昙花般短暂绽放过的学生时代,他的灵魂就早已被德米安的那些言语逐渐侵蚀。果实已被服下,从那以后、从了解到世界的另一面、知晓了传统以外的那些忤逆的思想后,他就不再能单纯地接受教诲,也不再能仅靠他人的定义评判世界了,印记那超越了世俗的疏离气质,自那以后就始终萦绕在他忧郁的目光之中,直到他忧郁的少年气息被冷酷而坚定的宗教狂热所取代。在他视为纯洁的信仰之中始终有另一个人的灵魂存在,在他心的深沉镜面中,始终且悲哀地映照出另一个人的倒影,泛起波澜的精神的水面上,他始终能从中窥见一个人——那就是他永远想要逃离,又不得逃离的灵魂所在。他将永远,永远,在另一个人的气息中踟蹰独行。

这是他所选择的道路。辛克莱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自从得到钉与锤的印记的那一天起,他就把净化的事业作为自己的无上目标,并做好了会为自己的事业献出一切的准备。他是完全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才走到这一步的,自始至终,他从未怀疑过自己选择的正确性,并且也坚信着这就是那条荣光的、会带领他前往那个世界的伟大之路。只是德米安对他所做的一切实在太过冲击,他永远无法想到,从他离开故乡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的德米安,会在这里站到他的对立面。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不认可我所做的一切、不认可我迄今为止的贡献吗?漆黑一片的办公室中,他向着德米安的倒影质问。他还记得德米安的话,他们将会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永远且幸福地融为一体——他感到身体上被光环击中的创痕隐隐作痛,德米安,他想,你大概早就清楚,这条无形的创痕,会将你与我的链接分离。

他拿起那条吊坠和衣躺到沙发上。又是一个不得歇息的夜晚,此前的很多次,他因各种原因必须留在办公室过夜时,就会选择在靠墙的这张沙发上歇息。辛克莱把吊坠放到胸口,感受着它光滑圆润的外形,他躺在沙发上,一边摩挲着那颗宝石吊坠,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挂着的巨大的钉锤旗帜。那面旗帜几乎占据了大半面墙的面积,是他地位与权力的象征,整整几百个日夜,他就坐在这面旗帜下,书写着钉锤的伟大教义与传说。难道这一切都是错误的吗?阴影中,钉与锤像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兽,朝他阴险地嗤笑着,难道他至今为之奋斗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吗?看那用精密面料织成的旗帜、那用细密针脚绣出的力量的象征,鲜红色的火漆印、还有那随风飘扬的胸口的教条,难道这一切都是不值得被歌颂的吗?可是,既然有人告诉过他,不能靠着他人的标准评判自己,那么,如今他就要用这句话反而应用给教给他的人。既然英雄屠城能被铸成光荣的塑像,那么,掌握一切胜利的领袖又怎么不能给自己树立丰碑呢?也许他是对的,因为看待一件事的态度全部取决于人们自己……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如今想要仅凭一件事就把他的功劳全部否定,那绝无可能 。辛克莱的手握紧了。他突然感到身边多出了一个人的气息。某个人无声地到来了——他下意识地想去抓他的戟,但是动作很快就停下了。

——是德米安。他在寻找的动作中碰到了那人的皮肤,熟悉的体温传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袭上他的心头。德米安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辛克莱看着他,一种久违的惆怅感突然袭击了他。

“你来……应该不是为了算计我。”辛克莱说。

辛克莱感到德米安向自己俯下身,然后,他感到一阵湿润柔软的触感落在他的额头上。他的额头隐隐发烫,不知为何,辛克莱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这就是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晚夜的烟花、圣诞的颂歌、还有那发着绚烂光芒的小镇的夜景,一切都沉没在一种无言的、秋夜般悲凉惨淡的心绪里。未说出口的话语将会被琐事遗忘,未突破种壳的种子也将在土壤中腐烂,记忆的尽头是残落破败的自我,他在与过去幻影的久别重逢中寻找出梦的残骸。也许,一切都是一场梦吧,辛克莱闭上眼,等到他再次睁开眼,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不曾夺取金枝,不曾增生出巨大的肢体,不曾在以为掌控了一切时又突然跌下失败的谷底。一切都只是他在临行前夜的祈祷中做的一场梦,无人之夜是一场巨大的考验,他会在意识的考验中重生。仍将执握一切,仍将在荣耀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你是来责备我的吧。”他说。德米安并不回答他,他在一种释然了的等待中,感到一阵压力跨过自己的身体,坐在他的身上。辛克莱伸出手,在身体的两侧摸到了德米安冰凉的大腿,德米安正坐在他的身上,两膝压在他身体的两侧,沙发的表层因此陷了下去。他没有系围巾,窗外透来都市的灯光,辛克莱在对他轮廓的模糊辨认中,恍惚间竟然觉得不戴围巾的德米安像是穿着那套校服。

“难道说是我的梦吗?德米安,”辛克莱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至少在最后一刻,请你做点什么吧。对我说些什么,了结我,或是了却我的夙愿。”

他请求德米安再说些什么,在几秒的等待后,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这让他更加确认了眼前的德米安只是梦境的可能性。既然已经是梦,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那为什么还要在乎那么多呢?大概一切都只是他臆想中的泡影,是他在发现与德米安殊途同归的尝试失败后最后营造出的安慰。他伸手,摸到德米安被短裤覆盖着的大腿,德米安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触感柔软又冰凉。

他听到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然后是暴露在空气中的带着凉意的触感。德米安解开了他下半身的衣物,他屏住呼吸,感到德米安正在缓慢而沉默地抚摸着他的下半身。他在这种爱抚中颤抖起来,一股热意升上他的全身,逐渐升温与模糊的意识促使他去同德米安一起抚摸自己的性器。他握住德米安的手,感到德米安发凉的手和滚烫的自己挨在一起,逐渐趋同成一致的温度。他们一起摩擦了一会儿,直到辛克莱感到手上的触感逐渐发热变硬。

他开始喘息,忍不住加快了摩擦的速度,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展现了自己的欲望。德米安放开了他的手,向后挪动膝盖,辛克莱感到德米安的身躯在自己身上挪动,他睁开眼,看向放低了身子的德米安。

“……德米安?”他问。

他终于看清了德米安的脸。现在,德米安的脸离他很近,俯在他的身上,一只手撑在他的头边,另一只手则向后伸去。他借着窗外的灯光看到德米安已经脱下了他的短裤,裸露的腿根和臀部靠着他的手,正在缓慢而坚决地朝他仍在抚摸着的性器靠近。他感到德米安的臀部靠在了自己的顶端——这样的场面几乎打碎了他有关梦境与现实的猜测,因为哪怕是在最迫切思念着的梦中,他也没有梦见过这样的画面。唯一能让他找到端倪的只有早已被他丢入角落、直到刚刚受到眼前所见影响才猛然现出的恍若隔世的记忆:他曾在那个还身为青涩学生的年代,短暂做过有关相交与交合的梦。

他的记忆很模糊,为数不多的印象只有同样模糊不清的脸与梦境所特有的那种朦胧的、纱一般的质感。他在梦的间隙中感到有人正在抚摸自己,陌生的感觉让他惊惧又羞耻,他最终在那人的掌控中释放了出来,在湿热的触感中,大汗淋漓地从床上惊醒。他已不记得之后他的家人是如何处理这事,早已不见骸骨的亲人唯一留给他的,只有那现在想起还会令他感到反胃的虚假的幸福,以及义体普及前,如钢铁城市中的田园牧歌那般令人怀恋又悲伤的纯净的旧日时光。他在弄脏被褥的骇然感中大惊失色,一整个上午没有去上学,一直沉浸在巨大的陌生、震撼、怀疑还有自责当中,为成为大人的第一道关卡和未来世界的第一道帘幕的揭开而大为耻辱。后来他回到学校,又一次见到了德米安,在与友人那令人喜悦的短暂会面中,他逐渐不安地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梦中那人同德米安身上的气味几乎完全一致。

他在被德米安揭穿了那些心思后,就一直保持着一种心虚的态度。尽管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但是从根本上来说,德米安在他心中的定位已不能再算作完完全全的朋友、引路人,或是其他不包含爱欲的亲密关系。原先的世界离他远去了,展现在少年辛克莱面前的,是比以往更加复杂、色彩斑斓,同时也更加难辨真假的新世界,这将是他在完全成为大人之前,在心智与肉体已向成年人迈进又不能完全同社会上的成年人比肩时,他暂时的歇脚地与庇护所。我认可你的情感,德米安说,我完全理解你的这种心情,也不会因此而疏远你。这位行踪神秘的朋友,他在课后偶然交来的至交,自那以后就开始牵住他的手,引导他慢慢平稳地步入那个新世界。有时,他乐于解答辛克莱的每一个问题,有时又用模棱两可的答案暂时回避掉他的求知,有关大人的一切神秘又忤逆的生活真相,像被裹在袋中的液体般被他稳稳握着,从被选择性扎出的几个小孔中缓慢而均匀地灌溉给辛克莱。一阵被包裹的触感袭来了,未经有效扩张的内壁紧紧吸着他的性器,现实的辛克莱抬头望去,感到德米安的额头抵上了他的额头,他在黑暗中听到德米安有些艰难的喘息。

“万物的发展都有一个过程,”在午后的明媚阳光中,德米安一边整理着怀里的书籍一边对他说,“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规律中,按照过程逐步深入地认知全貌,而不要一下子接受得过多。过早地认识到所有那些被学生们称为是‘刺激’的,所谓不分黑白地与一切爱与自由对立的事情,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辛克莱就在与德米安一起整理上课要用到的书籍的过程中,郁闷地向德米安倾诉了有关那个梦的事情。他说完后低下头,像是准备好接受什么惩罚一般沮丧地等待德米安的批评。

他并没有等到德米安的批评,或是斥责之类的反对他的话,相反,他感到有一个蜻蜓点水一样轻的吻落在自己的额头上。他捂住额头,连带着那阵湿润的触感一起,在羞涩所带来的巨大震悚中向后逃离。可是马上他就又停下了,因为德米安正在原地看着他,带着某种已然洞悉了一切的微笑。湿润的触感仍留在他的额头,每当他的注意力分散些许,便立刻又会回想起刚刚的那个吻,拨开刘海所停留在他额头上的仅此一瞬的接触,这几乎成为他人生的第一个启蒙。

“你确实喜欢我。”德米安用两根手指擦过嘴唇,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难道是需要考证的吗?”他有些不平,“况且,这种事情又如何是能从一个行为就直接看出来的?”

在把整根都纳入进去之后,德米安抵着他的额头,像是已经筋疲力竭了一般休息了一会儿。这个场面给了辛克莱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仿佛是从一场梦境进入了另一场梦境。哪怕是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少年时代,他和德米安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密过,不曾像现在这样,如此深刻地对人世之爱与肉体的欢愉进行过探索。尽管肉欲是纯洁肉体与生俱来的光荣权利,但他还一次也没有了解过这种被教义赞颂为绝对纯洁与对人性释放有益的活动。短暂的歇息过后,他感到德米安正在扶着他的身子,缓缓移动着身体。这样的行为无论是在哪种时期都太过超过,他在被欲望与冲动洗劫一空的大脑中费劲地保留一丝精神思考,从思维的空洞中看到来自过去的幻影。

“我说过,看穿一个人非常简单,”德米安说,“如果你对我的这种方式仍然感到怀疑,我们不妨重新试一试。”

在树叶的阴影中,他伸出两只手捧住辛克莱的脸,低下头又亲吻了他因近距离接触而害羞闭上的眼睛,亲吻他的鼻梁、脸颊,最后回到他的额头,在他被刘海所覆盖住的地方留下一吻。辛克莱的脸完全红了,等德米安终于放开他,他就捂住脸,好长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你在害羞,”德米安说,“我吻你的脸时,你在发抖——这就证明你喜欢我。”他说着,一边闭上眼睛,好像为戏弄了辛克莱而有些得意的样子。但在辛克莱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时,他闭着眼又向后退了一步,巧妙地避开了辛克莱想要亲吻他嘴唇的意图。

“只是,”他把手放在辛克莱的嘴唇上,“这一处还不能教给你。小辛克莱。”他说。

“我还不是你的情人。”

一枚吻落在他的嘴唇上了,辛克莱微微摇了一下头,意识到是德米安正在亲吻他的嘴唇。他喘着气,记忆又飘飞回此前的很多天。他们身体以负距离接触的地方已不像最初那么干涩与难以移动,偶尔,当他因缓慢动作的无法满足而难以忍耐地自行小幅运动时,他会听见一声属于德米安的沉闷的呻吟。

他突然意识到,在这整个过程中,真正位于他眼前的德米安一直未发一言。他一直在现实的景象与记忆的回溯中来回穿越,如同乘着火车在山地穿行,眼前不断地被隧道的黑暗所掩盖,真正的现实则如同隧道外的青绿色的山林,一直短暂地在他眼前出现又消失。他意识到,他是因为德米安一直没有说话才认为连眼前的景象也是一场梦境的,可是梦与梦之间的回忆太过清晰,他那被情欲经久浸泡着的大脑中,突然昙花一现地闪过一丝冰冷的思想——那就是眼前的一切并非梦境。

辛克莱睁开眼,这个冰冷的念头一瞬间几乎让他清醒,如同在炎炎夏日触碰一块冰块那般,他被这个念头所带来的寒意灼伤,立刻从对过往的无限追忆中苏醒了过来。他抓住德米安的肩膀,隔着布料抓住了他的肩头,德米安的身体似乎很轻,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推着德米安的肩膀坐了起来。辛克莱把头放在德米安的肩膀上,感到德米安的头发正蹭着自己的脸颊。

“德米安。”他呼唤道。

德米安没有回答他。

“……马克斯•德米安。”

他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道出了这个名字,对过去的一切美化与遐想,突然全部急转直下,直直掉入到对苦难现实的污泥中去了,就连记忆的时间点也从遥远的被柔光包裹着的过去急速跳到了不久前的事实,变成了更为清晰、印象也更加深刻的场景。并非所有的久别重逢都使人愉快,也并非所有的旧友重聚都能再现一段珍贵情谊,美满不是永恒,世界上所有有关人与人的故事之中,也绝不仅仅是佳话的延续。“要是你没有出现就好了!”他十分痛苦地说,明明语气很怨念,背后所透露出的却是不仅仅只是针对眼前这个人的悲伤,没有指明时间的句子里,也辨不清他到底是在责怪前不久的那次有关金枝的战斗,还是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只是,有一点他相当清楚。那就是德米安在那里的出现破坏了他对美好过去的回忆,破坏了他心中静止不变的希望,将沉甸甸的恶果摆上台面,直截了当地让他认清了最坏的可能。

他的幻想被击破了。理想的碎片从天坠落,碎裂的边缘割伤了他。德米安在他的言语中停顿了一会儿,从他身上抬起头来。

“我就在这里。”他闭着眼。

辛克莱抵着他不动有好一会儿,直到终于重新开始动作。他推着德米安,几乎是轻柔地把他朝后推去,德米安顺着他的动作倒下去,背部挨上沙发的表层,辛克莱的阴影盖在他身上——他已经在这么多年的行军中变成了大人。

他已经占据了位置上的优势,在复杂的情感中,辛克莱抚摸了一下德米安的脸,柔软的、白净的德米安的脸颊,他在与辛克莱分离的这几年里,很显然并没有受过什么伤,时间的痕迹犹如风吹过水面,泛起波纹后又重归平静。数不清的日子隐去了,日升月落,辛克莱在斩落那些吱吱作响的机械头颅时,并不是没有幻想过和德米安的重逢,他想象中的场景有很多种,相似的景象有很多,唯独没有一个会像现在这样,让他在遭遇打击后又如荒谬的美梦般下落。

他向前顶了一会儿,忍不住呻吟出声。在今夜从德米安处得到的欢愉,已经远远超过了此前他所有幻想的总和。他半是怨恨、半是痴迷地动作着,在掌握了主导权后终于得到自由般索取着。从昏暗一片的视野中,他感到德米安的身体随他的动作而一起晃动着,他能看到德米安的脸,正在他的下方,被窗外的微光隐隐照亮,闭着眼急促地呼吸。就在这梦一般模糊又清晰的场景中,他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似乎什么遥远的预言应证,而沉重的因果正从他们的呼吸间流逝。

他在这仅此一次的狂欢中耗尽了自己。在某种一瞬间达到的巨大满足感中,他短促地叫了一声,感到德米安握紧了他的手,他们两人都在某种被一瞬间推向顶峰的快乐中剧烈颤抖着,他抱着德米安,感到对方身体的痉挛。射出的液体把沙发弄脏了,但是他无暇顾及那么多,在从那短暂欢乐的乐园离开后,精神上的压力、以及治愈创伤的疲惫,一下全部压抑已久地向他袭来。辛克莱倒在德米安身上,用最后的力量抱着他。外面的天空开始泛白,天将拂晓,天亮以后就是他新的征程。

辛克莱隐约预感到了某种不可避免的宿命。他最后抱紧德米安,似乎只要第一缕晨光照射进窗口,德米安的身躯就会从此处消失。

“你一点都没有变,”辛克莱说,“还是那样让人找不到踪迹。有时我会想,你到底是怎么做到随意出现在各种地方的?”

“愿望的力量是强大的,”德米安抓住他的手腕,“你对我的存在抱有不可动摇的强大期待时……我就会来到你的身边。但是,很遗憾,辛克莱,这是最后一次。”

“天亮时你就会启程——那就是我们的分别之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但不是在不远的将来,也不是在尘埃落定之后。”

德米安只是把手放在他额头上发烫的那个位置上,整理了一下他散乱的刘海。他的动作一瞬间又让辛克莱想起了过去——那时他们还能在友爱的氛围中面对彼此。德米安沉默着在辛克莱的额头上描摹着什么,他的手指在辛克莱的额头上画了三下,描绘出一道完整的印记。

他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时,德米安已经从他身边消失了。他已经和德米安彻底地分别了,在盛大的告别中,他们曾短暂地融为一体,曾短暂地在那一角之中纵情相爱,但那终究不是永恒。

现在又该踏上新的道路了。晨光中,钉与锤的旗帜在光线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威严。辛克莱在房间的正中央,满怀景仰地注视着那面旗帜。前半夜那对自己的质问,又一次自他心底浮起。他在新生的晨曦中闭上双眼,方向已被理清,是时候了:他终于能够完全成为自己。

他感到额头上的某个部位正在发烫,在因终于认清自己而欢欣雀跃起来的难耐的兴奋中,他抓起放在角落里的长钉,就着晨光在镜子前在自己的额头上刻出了血淋淋的三笔。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遮住他的视野,在一片红光的世界中,他在头上钻心的疼痛中丢掉钉子大笑,擦掉血迹,然后带着那新生的疤痕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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