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影像的延續

「嘿嘿嘿，湘子小姐，妳真的好棒啊，我們剛剛做的很舒服吧？」

「是的，很舒服呢，謝謝您，夜色晚了小心安全。」

湘子的臉上堆著笑容，在深夜將客人送出門，當對方走出旅館後，她的笑容立刻消失，用雙手揉著發痠的臉頰。

「呼。」

湘子默默地走進櫃檯後方的休息室，房間內擺放著沙發、矮桌，桌上放著茶杯和收音機，角落擺放著舊報紙。蘇惠正坐著猛盯眼前放在矮桌上的兩個小錢堆思考。

「蘇惠？妳在做什麼呢？」湘子好奇地問。

「啊，湘子！工作這麼快就結束啦？」蘇惠開心地揮手。「我在算給家裡的錢和我的生活費啦，想給家裡多一點，但這樣就要犧牲一星期的宵夜。」

「蘇惠真的很認真在替家裡想呢。」

「嘿嘿，努力一點才有機會離開北投做看看其他工作嘛！不過、嗯、按照這個速度不知道要花幾年啊！」蘇惠數著錢，兩手一攤，雖然語氣無奈還是滿臉笑容。

湘子欲言又止，正當準備說些什麼，外頭突然傳來聲音。

「有人嗎？」

「這個聲音是、衛寬大人？」

「啊！老闆娘要我幫忙顧櫃檯我忘了啦！」

兩人到櫃檯迎接前來打招呼的衛寬。

自從一個月前三人開始認識後，衛寬不時就會在北投的街道上遇到蘇惠，偶爾到旅館和湘子閒聊。他的手頭也稱不上寬裕，偶爾才會指名蘇惠。

「衛寬哥哥怎麼來了？現在指名太晚了哦！」

「我不是來玩的啦。森上大人要我幫忙買宵夜，結果他自己喝醉了又不吃了，結果就多了好幾份宵夜。」

衛寬拿起手上用麻繩和竹葉包裹起來的食物。

「裡面是米糕和螃蟹，我也吃不完，想說來送給妳們好了。」

「哇！太好了，湘子一起來吃吧！來，到我們的休息室！」

「等、等一下，蘇惠，讓衛寬大人進到休息室不太好吧？」湘子猶豫道。

「反正老闆娘不在嘛！吃完衛寬哥哥就會離開啦！」

看蘇惠堅持，湘子也不再多說什麼。

三人坐在沙發上，湘子看著蘇惠開心地咀嚼宵夜，忍不住笑出聲。

「呵。」

「湘子在笑什麼啊？」

「啊、這個，我，」湘子突然被蘇惠這樣問，臉頰紅潤起來。「因為、能一起吃宵夜，覺得有點開心。」

「平常客人們半夜應該也會請湘子吃飯吧？」蘇惠說著。

「嗯，」提到這件事，湘子臉頰的緋紅瞬間冷卻，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職業笑容。「但跟客人吃沒有什麼好開心的。」

「原來湘子小姐是這樣公私切換自如的人啊。」

＊

冬天的腳步很快，轉眼見冬天已經過去了一半。

在人來人往的北投車站，一大早衛寬就來到公共電話亭，肩膀卡著話筒，著急地翻著筆記本裡的文字和照片。

「是、是，我明白，森上大人的報導我已經交出去了！嗯？我沒有寫壞話啊，我寫的是路人的感想而已，只是一些改進的空間──這樣就是壞話？那就拿掉就是了！我在哪裡？我在北投溫泉這邊的自働電話亭啊──我不是在偷懶，是森上大人在這邊喝了整晚的酒，我等到現在才把文件交給他！我知道了，明天見！」

衛寬嘆了口氣，用力掛上話筒。

真煩人啊。

衛寬翻著自己的筆記本，夾著各種日本人在街道、郵局、公家機關前拍攝的照片，這些人都是新聞社重要的客戶，衛寬不能怠慢，每一篇報導都要句句斟酌。

工作告一個段落後，衛寬才驚覺自己肚子餓死了，加上整夜都在處理這些雜事，現在不管是體力還是精力都快消耗殆盡了。

「唉。」

「嗯？衛寬哥哥？」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衛寬轉過頭，第一時間看見的是一台摩托車和滿臉橫肉的摩托車騎士，衛寬愣了一下，過了數秒後，蘇惠的頭才從騎士身後探出頭來。

「你怎麼在這裡啊，看起來好累哦，你沒睡覺嗎？」蘇惠歪頭問道。

「我工作剛結束。蘇惠又怎麼會在這裡啊？」

「我也剛結束工作，送客人到車站！」蘇惠笑著說道，用手拍了拍騎士的背部。「大哥平常都跑我們旅館和北投車站這條路，我就請他順便載我回去了！」

「嗯哼。」騎士面無表情，衛寬總覺得看起來像在生氣。

「這樣啊，我是工作結束了正要離開。呼啊。」衛寬打著哈欠說道。

「那衛寬哥哥要不要乾脆來我們旅館啊？反正早上也沒客人，應該可以準備一間房給你睡覺吧。」蘇惠想了想，然後笑著指著自己。「晚上也可以指名我哦，可以發洩壓力哦！正好我今晚有空呢！」

「呵、哈哈。」騎士突然噗嗤一笑，笑起來就像青蛙一樣張大了嘴。「蘇惠小妹幾乎都有空吧，還強調今晚咧！」

「囉嗦，要你管！」

「這個，我──」

衛寬反射性想要拒絕，突然看見自己筆記本的下一張照片，正好是上一次拍攝蘇惠和湘子的照片和一張北投溫泉的照片，這是他近期少數幾張不為工作而拍的照片。他心頭一暖，便點了點頭。

「既然都要休息，就來泡溫泉吧！」

＊

「雖然我是入住了沒錯，但蘇惠妳為什麼要一起進來啊？」

「我偶爾也想一個人睡一整張棉被啊！有什麼關係，反正衛寬哥哥晚上都要指定我了！就當作我提前來啊！」

「我只想安靜的睡一覺。」

在旅館內的榻榻米上，衛寬和蘇惠吃著番薯籤稀飯配鹹鴨蛋，蘇惠坐在他對面，吃飯的速度比他還快，沒三兩下就掃掉兩碗稀飯。衛寬吃飽後放下碗筷，伸了個懶腰。

他起身來到房間的另一側，這裡已經鋪好了兩床棉被，他倒頭就準備睡覺，這時蘇惠湊了過來。

「難得兩個人，不做點什麼再睡嗎？」蘇惠戳著衛寬的腰說著。

「妳怎麼這麼有精神啊，晚上再做不就好了──哈啊。」衛寬又打了一個哈欠。

「你這樣拒絕主動靠近的女人，會被討厭的啦。」

她今天怎麼特別黏人？衛寬無奈地看向蘇惠，她身上穿著寬鬆的布衫，趴在棉被上，寬大的領口讓她的胸口和乳尖都一覽無遺──這時，衛寬注意到她腋下、腹部、側乳上，有著瘀青。

衛寬猛然坐起，蘇惠被突然起身的他嚇得往後翻了個圈。

「衛寬哥哥？」

衛寬沒有回應，而是掀起蘇惠的衣服，檢查她的瘀青。

「這是？」

蘇惠意會到衛寬在意的地方，紅著臉拉著衛寬的手。

「應該是上一名客人留下的啦，我當下是覺得有點痛，沒想到會留下這麼多痕跡呢、抱歉啦，衛寬哥哥不喜歡的話──」

「我沒有不喜歡，蘇惠還是很漂亮。」

這種程度，只是有點痛？怎麼可能。衛寬調整著呼吸，不想讓蘇惠看出他的心情。今天一大早她就一直跟不停地跟其他人說話，還拉我過來旅館……難道蘇惠，現在其實很害怕嗎？

「衛寬哥哥你要看多久啊？」蘇惠喃喃說道，就連她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反正今天是我買下妳了，過來，陪我睡覺。」

「蛤？」

衛寬一把摟著嬌小的蘇惠抱進棉被裡，將棉被蓋好，並側躺著把她抱在懷裡，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讓蘇惠不知所措。

「雖然是早上睡覺，不過、晚安。」衛寬摘下眼鏡放到一旁，說完就閉上雙眼。

「你、你幹嘛啦……！」

蘇惠側躺在枕頭上，看著衛寬的臉龐，感受著他的體溫和擁抱，躁動的心也慢慢平息下來。她有些不滿地將臉埋進他的頸窩之中。

「這樣我今天又沒辦法一個人睡整張棉被了嘛。」

＊

黃昏，衛寬醒了過來，卻發現蘇惠已經從側睡變換成整個人翻轉了一圈，腳放在他的胸膛，頭髮凌亂地散在棉被上，在髮絲遮蓋下正傳來打著呼，看來睡得香甜。

「……好差的睡相。」

「哈呼……哈呼……」

衛寬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腳移開，默默地離開房間。

沒過多久他就回來了，從口袋裡拿出一小罐藥膏，開始幫蘇惠瘀青的位置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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