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呐，他们必急速奔来。其中没有疲倦的、绊跌的，没有打盹的、睡觉的，腰带并不放松、鞋带也不折断。他们的箭快利，弓也上了弦。马蹄硬如坚石，车轮好像旋风。他们要吼叫如同母狮，像少壮狮子。他们要咆哮抓食、坦然叼去，无人救回。

——《以赛亚书》

第一次战役中，我在基士城前面打败了卡－当亚什国王米罗达巴拉担和他的同盟者埃兰军队。在那次战斗中，他丢下营地独自逃生。他们混乱间丢弃的战车、马匹、行李车、驴都被我缴获。我欣喜地进入他在巴比伦的王宫，打开他的宝库。

——西拿基立

正文：

墙角的水钟被仆役重新加满了水，滴滴答答，与透入室内的阳光一道将贝利布斯唤醒。男孩不愿意起身，昨夜的激情与欲火使他过度劳累，一半的身体关节都在向大脑发出抗议。他翻了个身，状若无意地抚摸自己的下体，前天那里还有些许稀疏的短毛，那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所应当拥有的“自然现象”。然而他年轻的主人不喜欢它们，于是在昨夜，可怜的耻毛们不得不离开贝利布斯青涩的阴茎，落入地毯，接受被如同尘土一般被清理掉的命运。

“小主人，温水和毛巾已经准备好了，还有您常用的精油与香膏。”青年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艾奥比迪阁下已经在门廊处等候了，他请您尽快打理好自己。”

这个名字让贝利布斯微微皱起眉头，他叹了口气，努力忽视掉身体上传来的不适感，起身走向盥洗室。贝利布斯年轻的仆从艾塔马尔为他披上羊毛织成的披肩，掀起盥洗室的挂帘。贝利布斯将自身浸泡在盛装有温水的雪松木桶中，他低下头，清楚地看到大腿内侧形状各异的红痕。“但愿王子没有过于放肆，别在我的后背上也留下这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东西。”贝利布斯只能如此想。

雪松木在温水的浸泡下溢出清幽的木香，贝利布斯吸吸鼻子，简单擦拭了身体，又咀嚼了两根放在旁边的杨枝，随即召唤仆人。艾塔马尔很快来到少年人的身边，手捧两个小巧的陶罐。贝利布斯起身出浴，赤脚走到一人高的铜镜前，张开双臂，任由艾塔马尔将香膏涂抹在他的耳后、两肋、乳晕、阴茎和卵囊上。

“嗯……哈……”

少年正值最为血气方刚的敏感年纪，又生了副细皮嫩肉的身子，虽然艾塔马尔已经尽可能轻柔地触碰他的乳头与下身，然而若有若无的刺激感还是让贝利布斯难耐地动了动身子，不自觉的轻哼出声。

“请您忍耐，小主人，很快就好。”艾塔马尔朝他笑笑，这男孩比贝利布斯大上两岁左右，自打贝利布斯来到尼尼微后便一直服侍着他。容貌虽不精致，倒也是耐看的类型，笑起来露出满口洁白牙齿。

“我……嗯……谢谢。”贝利布斯有些羞耻，平日里的他倒也不至于这么敏感，可是昨晚的阿舒尔那丁桑姆喝多了酒，兴致高涨，直到子夜才意犹未尽的放过贝利布斯，而少年的乳头与阴茎正是对方“重点照顾”过的部位，难怪现在的贝利布斯稍稍碰触便有反应了。

“这香膏倒是好闻，以前从没嗅到过，是用什么调制的？”贝利布斯试图通过谈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问道。

“这是受战神祝福的王子殿下今晨派人送过来的，据送香膏的那人说，这是国王陛下赐予王子的礼物，王子殿下就这样转赠给了您。”年轻男仆的语调透露出毫不掩饰的与有荣焉感。的确，自己侍奉的主人如此受王储的喜爱，作为他的近身仆人，艾塔马尔有什么理由不感到自豪呢？

“橄榄油和梅露哈[ 一些学者认为梅露哈地在今天的埃塞俄比亚，但另有说法是在今日的印度河流域。]乳香，据说还添加了一点花卉汁子，那人是这么告诉我的。”艾塔马尔完成了手头的工作。他拿起另一个小罐：“精油是您一直喜欢的大马士革玫瑰。”

贝利布斯闭上双眼，享受着艾塔马尔娴熟的涂油手法，他先少量多次将精油洒在少年白皙光滑的后背上，然后又用泡过清水的双手一边按摩，一边轻拍，直到精油完全被肌肤吸收，看不到痕迹为止。

“完成了，我的主人。”艾塔马尔最后用毛巾将贝利布斯从头到脚擦拭干净，少年嫩红的龟头和纤细阴茎则被用专门的软布蘸水拭净，他脚趾蜷曲，握紧双手，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喘息声。

“啊，您的脸蛋又红扑扑了呢，真是可爱。果然大家说得没错，您的美冠绝自日出之地到日落之地的列国万邦。”艾塔马尔为少年穿上做工精美的沙色亚麻长袍，内里则是一小块用于遮盖住前后隐私部位的白布，兜得很紧，将年轻男孩青涩的性器轮廓勾勒的明明白白，惹人垂涎。少年的双脚上套着镶金的小牛皮软底凉鞋，漂亮的足趾和足背裸露在外。青年男仆后退几步，真心实意地赞美着年少的主人。

“你不要跟你那些朋友学的太坏了，这样的形容无论如何都实在是夸诞。”贝利布斯没好气的拍打男仆低垂的头，然而他脸上的红晕却愈发明显了。

当贝利布斯穿戴整齐，在艾塔马尔陪同下走到艾奥比迪面前时，这位在尼尼微宫廷中地位颇高的老宦官正在倚靠墙壁打盹，艾塔马尔唤醒了他。

“哦……哦哦……您来了啊，贝利布斯大人。”

“是我，阁下。不知道您急着要见我究竟所为何事？”

“嗯……”名为艾奥比迪的宦官眯起眼睛，将面前的少年上下扫视了一遍，脸上的神色舒缓不少。“您把自己收拾的不错，倒还真有些古老血统的风范。”

贝利布斯听出了宦官话语中隐隐的挖苦和讽刺之意，他别无它法，只能沉默以对，装作听不懂的模样蒙混过关。虽然在名义上，贝利布斯是亚述王的“客人”然而少年心里明白，他与他身旁的艾塔马尔，这个被萨尔贡王从萨巴伊安[ 游牧部落名，其活动范围大致在今日的约旦和沙特阿拉伯一带。]掳掠到尼尼微的青年人没什么区别。他们都是萨尔贡的战利品，被那位嗜血残忍的亚述先王从四方各地或抓捕，或威逼而来，在这被邻国私下称作“血腥狮穴”的尼尼微城中过着囚徒般的生活，做亚述人所谓“治世”的点缀花瓶。然而稍有不同的是，艾塔马尔并没有任何贵族血统，因而他在尼尼微宫廷内只作为仆役存在。贝利布斯则不然，他出身于巴比伦城中一支历史悠久的贵胄血统，虽然从祖父那代开始逐渐衰败，但仍然称得上望族。只可惜这般高贵的血统在亚述人势不可挡的兵锋来临时毫无作用，年幼的贝利布斯被迫和父母亲族一道，被萨尔贡强行迁到尼尼微居住，名义上的地位等同亚述显贵。然而男孩的母亲因受不了舟车劳顿而香消玉殒，他的父亲，那位在巴比伦赫赫有名的博学者书记官贝罗斯被萨尔贡安置在他最喜爱的杜尔舍鲁金城中，因不堪忍受流言蜚语愤而自杀。就这样，曾经骄傲的世家大族主支凋零，仅有贝利布斯一人幸存至今。

“跟我来吧，我们边走边说。”

艾塔马尔跪送小主人离开，贝利布斯跟着老宦官走出自己居住的西宫。他所居住的区域是西侧宫殿群中最靠近出口的，偶尔出行也基本遇不到同住此地的宫人。尼尼微王城内的西宫殿群最早由阿舒尔纳西尔帕二世兴建，提革拉毗列色三世扩建后便一直作为亚述国王的后宫使用。贝利布斯年幼时被单独安置在宫殿群深处，由于深受宠爱而遭到许多或明或暗的敌视。嫔妃也好，男宠也罢，他们虽然不敢伤害贝利布斯的身体，可言语上的羞辱却始终不断。甚至于在西拿基立登基，允许贝利布斯居住到现在的外围小殿后仍有找事者。直到西拿基立登基后第二月某日，国王的长子阿舒尔那丁桑姆在殿外徒手挖出一名挑衅者的眼睛，又割下那人的舌头。自那之后，再没有宫人敢于打扰贝利布斯了。

从西宫向东，经过库云吉克丘陵中央的伊斯塔神庙后朝西南方向前行不久便抵达了气势恢宏的科雍吉克宫，此时的宫殿东侧尚且没有那座由亚述巴尼拔下令建造，闻名后世的宝塔形大图书馆，西拿基立登基后预定的王宫扩建计划目前也停留在纸面上。即便如此，这座精巧绝伦的宫殿群也足以让任何来访者啧啧称奇，惊叹不已。贝利布斯踏上通往觐见大厅的六十六台阶，途径一系列描述亚述历代先王丰功伟绩的浮雕：凯旋的军队后竖起尖头立柱，上面插着数不清的俘虏；驾驭黄金战车的阿舒尔纳西尔帕亲自张弓射杀雄狮，那狮子在他的马车下匍匐。猎狮后的献祭仪式，国王头顶上有华盖为其遮阳，祭司们神情庄重。稍高处还有提革拉毗列色三世参考凯勒-薛加特的旧皇宫废墟后重现的“安努之子”与双圣树浮雕，天蓝色的背景映衬着圣树的新绿；“安努之子”头戴金冠，表情栩栩如生，背生蓝红黄三色彩翼，正单膝跪地培育圣树的枝叶。高处台阶两旁的浮雕最是崭新，那是萨尔贡在位期间命令从撒玛利亚来的工匠们雕刻的他本人的侧立像，雕像里的萨尔贡腰别短矛，右手抬起做训话状，神态威严又不可一世。贝利布斯与艾奥比迪攀登至最顶端的平台上，宽阔的御道东侧聚集了一批工人，他们已经开始了今日的劳作，而主题——贝利布斯从已经雕刻好脸庞的石像和散落的战车浮雕零件看得出来——是如今统治亚述全境的新王西拿基立战胜埃兰-巴比伦联军的伟大事迹。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能否做好，博得我主亚述王的欢心，那就要看你自己。”艾奥比迪带着少年来到青铜大门前，两尊人首有翼公牛石像一左一右，拱卫着这扇浸染权力气息的巨大门扉。青铜大门后的觐见大厅是主宫乃至亚述人已知的世界中最宏伟的大厅，千百年来，亚述诸王们在此接见了数不清的外国使节，接受了琳琅满目的异域珍宝。“他在此掌权一如掌军，在地上做王一如亚述神统御诸天，呼吸令四方诸王战栗。”贝利布斯来到尼尼微已经七年，从未踏足过亚述人权力的核心区域。而今天，根据艾奥比迪传达的谕令，从东方战场凯旋的西拿基立王将在觐见大厅接受日落地诸国和日出地诸国的朝贡，他点名要求贝利布斯作为他的侍酒，在朝贡仪式期间为他服务。

艾奥比迪唤来一个卫士：“金迪布[Gindibu]会带你从偏门进入，别忘记你应有的礼仪，不可怠慢我主亚述神的宠儿，我主亚述神的首仆。他指名要你，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和你都知道这是上上荣宠，从未有既非亚述人又不是使臣的人踏入觐见厅，看来我主西拿基立王确实宠爱你。”

贝利布斯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语气中蕴含的羡慕和些许嫉妒，艾奥比迪固然在宫廷仆役内地位优越，可他想必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踏入觐见大厅。受信任的阉人奴隶和宫廷宠臣也许在他们的亚述主人那里区别不大，但仅就二者之间，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少年从偏门踏入大厅，他惊奇的睁大双眼，金碧辉煌不足以形容他所见到的一切。“亚述人甚至在天花板上都绘制了壁画！”他想。

大厅尽头，雕刻有尼努尔塔追逐安祖鸟的巨幅浮雕墙下安放着亚述君王那纹饰繁复的宝座，尼努尔塔这位神祇是亚述人和巴比伦人都崇敬的，因而贝利布斯也认得。宝座前的直道由金沙铺成，此为历代亚述君主从各国掠夺而来。四把装饰较为朴素的黄杨木座椅两两成对分列两旁，这些是“重臣”的座位，他们是亚述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此时，这五把椅子上或端坐，或闲聊的大人物们听到声音纷纷转头，看向走来的黑发少年。

“我再次拜倒在您的脚下，我是您的仆人，您的儿子，我向我主亚述王西拿基立献上我的忠诚。”如今的贝利布斯已不再像几年前那般倔强执拗，纵使深感屈辱，已经长大的少年也明白自己绝没有力量反抗这个被他抱住双脚的男人。昔年的西拿基立还是王子，如今的他已经成为国王，自己如何才能对一位亚述国王说“不”呢，凭他那没有二两肉的纤细身躯吗？

许是被少年主动抱住双脚的恭顺模样打动，又或许是得胜凯旋的兴奋尚未消散，西拿基立的回复堪称温和：“我的儿子贝利布斯，抬起头来，我们数月未曾见面了。”

贝利布斯依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难以令人忘怀的面容。亚述人的新王西拿基立与他的先祖诸王一样留着整齐顺滑的胡须，被精心打理后用珠翠点缀，金线捆扎。英挺的鼻梁使他的五官看起来分外和谐，仿佛生来就该做君王一般。他的耳朵比常人稍大，据说因此听声更加敏锐，能够在嘈杂的战场上分辨出向自己射来的弓箭的嗡鸣。他的下巴坚毅，嘴唇好似注定要用来吻人那般。阿舒尔那丁桑姆在容貌上与父亲极为相似，只是相较于父亲男人模样的刚毅多了些许来自母亲的柔美，还有因年龄尚小而必有的稚气。

“我想艾奥比迪已经让你明晰了自己的任务？他是个称职的人，想必跟你说了很多。”

“是的，亚述王我主，贝利布斯知道自己今天的使命。”

“不用过度拘谨，起身吧。”

贝利布斯起身，旋即又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再拜下去。

“恭祝我主亚述王，您对僭越者米罗达巴拉坦的胜利如猎豹般迅速，如真理击溃谎言般正义。您的仆人对您五体投地，心悦诚服。”

从西拿基立的表情来看，他这次可是实打实的有些震惊。而在贝利布斯身后西拿基立右手边座位上的阿舒尔那丁桑姆也有些惊讶，他看向跪倒在地的少年，眼中闪烁着赞许的光火。那三位重臣则饶有兴致的关注着君主的反应，对地上的少年则不太在意。

“我没想过能听你主动说这些，很好。”西拿基立赞许地说。“我应该赏你些什么，开口就是。”

“赏我些什么？你从巴比伦大掠而回，要赏赐我来自巴比伦的器皿吗？和我一样，被征服者虏获的东西……”男孩在心中讥讽着，面上却不露一点儿声色。

“我主西拿基立王啊，僭越者米罗达巴拉坦在我的母国作恶多端，残害生民，亵渎诸神。我别无他求，只要您将僭越者的持剑手赐予我就好。我当向神圣的马尔杜克奉献此手，以慰藉祂的不朽灵魂。”

贝利布斯听见身后男孩不加抑制的深呼吸声，也感受到了由他的言语带来的寂静无声。世人皆知，西拿基立固然摧毁了埃兰人和巴比伦造反派的联军，但叛军领袖，雅金国的公王米罗达巴拉坦却再度逃窜到了东方的群山和沼泽之间，如同蝙蝠、野猪、獴和猫一样消失无踪。西拿基立在巴比伦境内搜索月余也没能抓获他，只得暂且班师回朝。现如今贝利布斯竟当面向亚述王讨要此人的持剑手，这不能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不纯，意图羞辱西拿基立。

“…………抬起头来，离我近些。”良久，国王开口道。

贝利布斯向前膝行，他抬起头，下颚刚刚好能够搭在亚述王的膝盖上，他直视着男人幽深如潭的眼眸，开始时毫无惧色的面容在静谧的沉默中逐渐松动，剥落。西拿基立盯着他，如同雄狮瞄准野兔，又像巨蟒窥伺幼鹿。贝利布斯不自觉的战栗起来，膝盖也因为久跪和刚刚的行进而发痛。

“知道害怕还是不错的，总归没有太傻。”西拿基立低头在少年耳边轻声吹气，惹得他阵阵颤抖。而后国王抬头，高声说：“我的仆人，我的儿子贝利布斯向我请求米罗达巴拉坦的持剑手，这是他作为我忠实的臣子，我主亚述神与荣耀的马尔杜克神虔诚的奴仆对我，亚述神的首席仆人，受众神护佑的万王之王西拿基立的鞭策。他履行了作为臣子的职责，我应允他的请求，我必将邪恶的叛徒、无耻的小丑和胆小如鼠的懦夫，僭名马尔杜克-阿普鲁-伊迪纳[ 马尔杜克-阿普鲁-伊迪纳是米罗达巴拉坦僭越自封为巴比伦之王时的名字。]的米罗达巴拉坦的头颅斩下献祭给我主亚述神！我必将僭名马尔杜克-阿普鲁-伊迪纳的米罗达巴拉坦的持剑手斩下赠予我的仆人贝利布斯！”

“我主西拿基立战无不胜！我主亚述神庇佑西拿基立王！”阿舒尔那丁桑姆带头欢呼，三位重臣——军事主将[ 音译为“他珥探”（Tartan）。]、征战将军[ 音译为“拉伯撒利”(Rabshakeh）]和王室内府高官[ 音译为“拉伯沙基”(Rabsaris）]纷纷响应。不多时，殿内殿外便阵阵欢呼，众士兵、工匠和仆役们纷纷庆声赞颂亚述神与西拿基立王的英名。

欢呼声中，西拿基立面带微笑，像慈爱的父亲关照他那叛逆的儿子一般看向跪在地上，神色不安的俊美少年。

“起来吧，我们的朝会也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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