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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推下深渊处死的少女，释放了封印在深渊中的恶龙。

夜色下，一束淡白色的月光漏过洞窟的罅隙，像一只温柔的手掌般轻轻抚摸在你的额上。四月山谷中的夜晚，春寒料峭，凉意浸透了空气，令趴在石床上沉沉昏睡的你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咳……这里是？”

你醒来，头昏脑胀，意识朦胧。稍稍动了动，想用胳膊肘支撑起身子，不料扯动了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你又瘫软了，脸贴着已经被捂热的石床，翕动着唇口喘息，待适应了疼痛后，你才又小心地移动手臂和双腿，艰难地让自己坐了起来。

四周的景象叫你目瞪口呆。这是一座堆满了金币和财宝的洞窟。你看到在燃烧着的壁灯的照耀下，沙丘般的金币山闪闪发光，中间还七零八落地埋着金杯、金盘、金饭碗等等罕见的金器，看起来就像白日梦里的图景一样。

你揉揉眼睛，再看，发现不是在做梦。觉得不可思议，你又愣了一会儿，直到后背上疼痛的感觉抓回了你的神思：这些都是财宝，但不是你的财宝，你还有别的重要的事需要关心。

“我的衣服……？”

低头看，你发现身上缠着新的绷带，似乎是有人帮你重新包扎了伤口。染血的破衣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放置在石床一角的一身崭新的衣袍。你的贝壳手串不在手上，找了找周围，也没有，大概是落在了深渊那里吧！

石床下，在你的脚边，还有一张纯金矮桌。桌上放着一个四边镶嵌着鸽子蛋那么大的红宝石的托盘。托盘里有食物：金盘子里叠着松软的面包；金壶里盛满了鲜香的肉汤；为方便饮用，主人还为你准备了一个接肉汤的金盏。

一见到食物，你的肚子便咕噜咕噜叫起来。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进食了，你抓起面包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吞了两个，给扎扎实实地噎在了喉咙口，忙又倒出肉汤咕嘟咕嘟帮着咽下，好让食物赶紧填充空虚的胃袋。

味道是记不清了，但有了食物充饥，力气慢慢恢复上来，后背的伤便不会再疼得让你难以忍受。你是猎人，你清楚吃饱饭补充体力对恢复伤势有多重要。

饱餐后，你穿上了新衣服，开始在这个宝库里探索。沿着金山中间的道路前行，你发现不止你休息的这一间，在这神秘的天地里，还连通着许多其他的洞穴：除了金库，这儿还有五颜六色的宝石库、流光溢彩的水晶库、光彩夺目的玻璃制品库、华贵森冷的武器库；甚至，在路途终点那儿，竟然还有个塞满了酒桶的大酒窖！

“……”

走着走着，你看到一间放满了珊瑚和大小珠贝的宝库。你下意识走了进去，想在这儿不抱希望地找一找丢失了的贝壳手串。你的脚步很轻，动作很小心，生怕碰坏了什么，你赔不起。

走走瞧瞧，你发现这里比其他库有意思得多了，因为满地都是西瓜大的夜明珠，把室内照得有如白昼。传闻中，只是拳头大的夜明珠都已接近无价，那这满地这么大的亮晶晶的光球，该有多么……

“哇！”

什么东西卷住了你的腰肢，把你拽了过去，拎在半空。这粗暴的举动又牵动了你的伤势，叫你疼得龇牙咧嘴。你睁眼一瞧，便对上那侧卧在巨大砗磲里的怪物的红眼睛。你大为不满地叫道：“放我下来！”

“脚步那么轻，我还以为是猫。”长着银发红瞳、龙犄角和龙尾巴的男脸怪物笑了笑，掠过一丝讶异的双眼恢复了你们深渊初见时的疏离，他语气冷淡地问你，“你来做什么？”

你被放下了，就在砗磲之前。看到这个怪物，你才渐渐回想起了在深渊最后的记忆——流浪体逼命的关头，你和被巨剑封印在石壁上的恶龙做了一笔交易。

“我来……找我的手串。一串小海贝壳串成的东西，你见过吗？”你问。

他抬起右手，用食指勾着一串海贝摇了摇。海贝们互相碰撞，沙沙作响。

“这个？”

“给我！”

你伸手去抢，但他的动作更快。海贝被他抓在掌中，只用力握了握，就成了一把散沙，落雨般撒在了地下。

“这东西又破又丑，你戴着不好看。”他说，把捏碎手串的五指张开，用手臂带动着在半空画弧，做了个“请”的动作，“我这儿有的是上好的珠宝首饰，你可以随便挑选喜欢的，做一串新的。”

你和恶龙的交易是，他保住你的性命，并实现一个你的愿望，代价是你在目的达成后要把灵魂献给他吃。原本，他要求你支付一半灵魂作为定金，但你生怕他和圣裁军一样借机使坏，就拒绝了这个要求。龙想离开深渊的愿望和你想存活的信念不相上下，他答应你可以在最后一笔支付所有灵魂，于是，你拔出了封印龙的巨剑，让他恢复自由。那以后，龙就在你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了个“成交”的标记。

现在的你，正和逃出深渊的恶龙相依为命。说得再确切一些，你此刻正在寄“龙”篱下，需要依靠龙的保护，来逃避因为被贬为魔女而被圣裁军追杀的命运。

想起他弹弹手指就横扫千军，把围攻而来的流浪体灭得片甲不留的场景，那份实力，着实可怕。然而，他此刻浮夸炫耀的举动，倏忽间就让你觉得，这大概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且不懂感情的愚蠢恶龙。

“不了，我有这个就好。”你捡起地上那一瓣没有被完全碾碎的海贝残片，拒绝了龙的好意，“这里的东西都很好，但我不需要。”

因挚友殒命而心灰意冷的发言，在龙听来，却是一种对他的财宝不屑一顾的侮辱。这满室辉煌耀目的奇珍异宝，曾让多少人类欲望蠢动，趋之若鹜，你竟然看也不看一眼，就捡起地上那丁点灰尘似的小贝壳，直言龙的财宝还不如这块破烂碎片？！

你！简直罪无可赦！

爱惨了亮晶晶的宝贝的龙眯起眼，鄙夷地看着你手中的破烂碎片：“你觉得我的财宝不如你的破烂？”

一声破烂，刺到了你的心里。痛苦的记忆在脑海中翻腾，你愤怒，但又不想吵架。他是恶龙，是传说中会引诱人发狂，让人堕落为欲望的奴隶，再以完全被丑陋染污的灵魂为食物的恶魔。

恶魔，怎会懂得感情的珍贵？有时间向他证明真情无价，不如回去石板上多休息会儿，好恢复体力去为挚友报仇雪恨。

可意外地，为心中那一点未消灭的好奇和期待，你回答了龙：“这是我的朋友被杀害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她已经不在了，所以，这也是我收到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

“你的生日？”

“就是屠……”龙纪念日。你想起对方就是纪念日的反派主角，忙把话咽了回去，换了新的说辞，“就在前不久。”

龙的右眼亮了起来，他在窥伺你的意识。你很痛苦，因为他的眼睛总在勾引，诱惑你吞噬他，吃掉他，让你为填不满的想要吞噬的欲望空洞发癫发狂。这和传说中讲的一模一样。你不想灵魂被龙勾引出的邪念污染，忙趁着还清醒退开几步，拒绝继续和龙对视。

“呵呵。”龙知道了一切，把尾巴勾着一根东西递到了你的眼前，“有意思。因为爱得深，所以恨得切。你越是想要追逐善良，就越会陷入邪恶的泥潭。厌恶罪恶时的你，也被罪恶拥抱着，越来越紧。”

龙一说完，你便有所感应似的，在脑海中听到了一声极其熟悉的话语：当你凝视深渊过久，深渊也必定回你以凝视；若要与恶龙缠斗，须切记不可让自己也成为恶龙。

“唔……这是？”

声音消散了。你看到恶龙用尾巴递来的东西，是用新的银链子串好的，装饰了一颗璀殩的小红宝石的海贝手串。原本被你捧在掌心的小贝壳碎片变成了一片黑色的羽毛。

“生日快乐。”龙带着淡淡的嘲讽，不怀好意地与你说，“还有我在，你可以不用完全放弃期待。”

要夺走你灵魂的恶魔来祝福你的生日！多么讽刺！

你对他的浮夸表示轻蔑，他也毫不客气地对你的真情回以不屑。甚至，他竟然还敢在那纯粹的、质朴的礼物里加入你已说过不需要的财宝！

这头坏心眼的恶龙！

你气得想当他的面扔掉那颗红宝石，但当你看到他饶有兴味地欣赏你忍不住将要爆发的样子时，霎忽间，你想起了传说中的警示——龙会引诱人产生邪念。你若真的愤怒，那可就掉进龙下的陷阱了。

“谢谢。”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你心平气和地对龙微微一笑，“你救了我，我很感激。”

灵魂的香气，越来越浓了。龙舒服地换了个姿势斜躺，看你的眼神里满是笑意。

“不客气。”龙摇摇尾巴，悠然自得地回答你，“举手之劳。何况，我也不是一点没有好处。”

你们都说了事实，但事实未必是真心话。

“我的伤还有点疼，想去休息了。”你说，“晚安。”

龙看着你，用尾巴递给你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除了这个区域，洞里其他地方都是黑灯瞎火的，你要闲逛，就用这个照明。”龙说，“晚安，魔女小姐。”

答非所问的一句话，令你一时间不知所措。你捧着夜明珠，疑惑地看向神情里有些得意的龙。适才交锋时刻，胜负未分，这一句，又是他想引起你的什么邪念呢？他又在打什么染污你灵魂的坏主意？

看你警惕得无以复加，甚至都有些恐慌了的神情，龙忍俊不禁，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浓密的银发随他的笑而轻颤，那漂亮的红眼睛也微微眯起——他总是戏谑的眼神里竟多了许多无邪和天真。

“小猫，防龙之心不可无。”没笑够的龙说，“但也用不着这么紧。”

被看穿的你一怔。

好哇！他是借驴下坡，将计就计，用你的防心寻你开心呢！

你也顾不得伤口疼痛了，把小夜明珠揣进兜里，抄起地上西瓜大的光球就朝龙砸了过去：“不准笑我！你这个混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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