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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名字叫秦彻。

你在龙窟里养伤，虽然受他的照顾，但因有在圣堂的前车之鉴，你不敢轻易为得到龙的小恩小惠而卸下防心。

想想真觉得匪夷所思，你最敬仰的人要处决你，你最害怕的恶魔却救了你。

此外，纵然是为了让你解除他的封印，可在你看来，以秦彻的实力，其实并不必非要遵守交易的诺言，就能轻而易举得到你的灵魂的。

只要使用他的右眼，他就可以引诱出你的贪婪，让你疯癫，献出灵魂，为他享用。

“奇怪的龙。”

每天早晚，你床边的小金桌上总会被摆放上可口的食物。从一开始的肉汤和面包，到烤肉、酥酪、鲜果、甜酒、糕点……应有尽有，顿顿变着花样，没有重复的时候。

不仅如此，秦彻还会每两天过来帮你换一次背上的伤药，查看伤口的愈合程度，再把旧的和脏的衣服拿出龙窟扔掉，带来新的给你。这时候他会顺便把装食物的器皿带出去清洗。你被他这个举动震惊，不好意思让他把一切事情都包揽了，就自己先去清水桶里打水来把器皿洗净，省得他多一个照顾你的步骤。秦彻看了，没说什么，由着你这样安排

除此以外，你们就没有什么别的交流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你的力气也在恢复。早先比较虚弱的日子里，你不耐烦窝在床上，就捧着夜明珠在龙窟里到处探索。这儿被挖得很大，每一间洞穴里都藏着不同种类的奇珍异宝，你就当逛集市一样东看西看。秦彻并不限制你这方面的自由。

他管他自己，作息很规律。白天，秦彻就在最底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睡大觉，到傍晚前醒来，出洞窟去捕猎，饱食后去龙吟湾喝水，沐浴，再收起龙样，化装成人，到塔尔城的集市去给你带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然后优哉游哉地飞回龙窟，到金币堆里看看你，等太阳升起后入睡。

自打你进入这里开始，他从没有像故事里说的恶魔那样刁难过你。你在龙窟里吃饱喝好，过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逸，简直难以再开口——在脑子里想想都不会——说这条龙是恶毒的恶魔。

太邪门了！这条龙他……他怎么不按传说剧本——勾引人发狂，玩弄人的感情——为他写好的来呢？！莫非……这是他的计策？

他想通过对你好，让你卸下防心，掉进他的温柔陷阱，好让你心甘情愿地献出你的灵魂？如果是这样，那你绝不会轻易上当。你已经在“善人”的手中栽过跟头，不会再令“善龙”的阴谋得逞！

怀着这一层防备，你和秦彻相处总是冷冷淡淡的，对他的好意始终保持着距离。

终于，你的伤势好转。后背的裂口长好了肉，不再扯着疼，你也就在这不见天日的洞窟里坐不住了。你决定去找秦彻商量一下，让他今夜出门捕猎时捎带上你，你好出去透透气。

这会儿距离傍晚还有段时间，你走到靠近洞底部，长明灯消失的地方，侧耳倾听。龙的呼吸缓慢而深沉，因为体格庞大，他的鼻息吞吐如风。你看不清那如墨团般的黑暗里，黑色的龙长什么样，只从他酣眠的呼吸声判断，龙正在做他的好梦。

你猫着步子，脚步轻轻地回到宝库，跑去海产奇珍那一间里，想在大砗磲里闲坐一会儿，借此打发掉他醒来前的时间。

因为猎人的关系，为不惊扰猎物，你习惯了控制自己行走时不发出声音。这点赢得了秦彻的称赞，他已经很顺溜地改口，不再叫你“魔女小姐或猎人小姐”，而称呼你为“小猫”。你跟他提过很多次你不是猫，但他似乎是从中获得了某种你不懂的趣味一般，你越不要他这么叫你，他就越不改口。

“自说自话的龙！”

你抱着大大的夜明珠，把半边脸颊贴在球体冰凉的表面，盘腿坐在秦彻斜卧过的大砗磲里，烦闷无比。

“但又听不出什么恶意……好奇怪啊，我只是请他帮我复仇而已，所有他做的这些，都和我的复仇有关吗？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另有算计。那难道只是……笨？”

这也不对。你心想。他把海贝手串还给你的那天所表现出的，可不是一个笨龙的样子。

百思不得其解间，你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硌着了。伸手一摸，发现是砗磲宝座底下掉着几瓣碎裂的小海贝壳。你把贝壳拿起来端详，又取下新串好的手串比较，惊讶地发现，这几瓣碎裂的海贝壳本该是在你的手串上的，而新串好的手串上，则多了许多只有细看才能发现的，明显是刻意磕掉了些边沿，硬做成旧贝壳样子的小海贝壳。

“因为旧的坏了，串不上，就在宝藏库里找了新的，打磨成旧的，帮我重串……这是想帮我忙，又不要我发现？可还是忍不住装饰了宝石……他……”

菲罗斯十大未解之谜之——秦彻这条恶龙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就和慈悲的主教为什么要构陷你一样，让你觉得难以解释。

所有的事情都太反常了！

圣裁军屠杀民众，把抢掠的货物交给了圣堂，推责给恶龙，并把你打成魔女，似有灭口之嫌；你在深渊，命悬一线，和恶龙交易，获得生机，被带回龙窟照顾得无微不至，怀疑恶龙另有图谋；恶龙日落而作，日出而息，每天按时按点按量来投喂你，确保你活得好好的，没有上任何地方掳掠财宝。

圣裁、龙、你，似乎被命运用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系在了一起。你摸索着，不知道线的起始在哪儿，不知道线将朝向何方，更不明白你们之间是因何而有了关联。

“怎么会这样……”你轻轻抱起脑袋，对未知流露出了恐惧，“苏晴，我好害怕。”

挚友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午夜梦回，你还能看到她为你缝补打猎时被灌木钩坏的衣衫，帮你一起鞣制皮革，和你一起分享你捕到的猎物。你和苏晴一家互相帮助，开开心心地在拈花村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过着平静的生活。到一切被摧毁，你才知道曾经的你过得有多么幸福。

然而，一切都已无法回到过去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声音抓回了你纷乱的思绪。你抬头，发现秦彻已经睡醒了，正靠在这个宝库的门口打量着在砗磲里抱头难过的你。

怪耶，秦彻一来，你胸中那点惊慌，霎忽间便烟消云散。

“我正要找你。”你松了怀中的明珠，从砗磲里跨出来，“秦彻，你帮我串手串，还换了新的上去，故意做成旧的，这是为什么呀？”

你把手心里的海贝碎片捧到前面，示意你已经知道他偷偷替换贝壳的事情了。

秦彻扫了一眼你手中的碎片，没甚奇怪地说：“帮你包扎的时候，你一直揪着这东西不放。我好奇看看，没想到一碰就散了。以为是什么宝藏，谁知道只是一串再普通不过的劣质海贝。呵，想着你没见过好的，就从宝库里选了点，给你换上。”

话说了很多，但完全回避了你提问的关键。你不死心，继续追问：“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给我吃的，给我喝的，帮我治伤，还……还送我宝石。”

听闻你问的，那总是带着淡淡的嘲弄的红瞳中掠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欣喜。秦彻打趣你道：“原来你知道我对你好啊。”

“嗯？”你疑惑地看向他，不知他何来此问。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在算计你么。”秦彻温和地说，看你的神色里有一丝无奈，“还和我保持距离，对我的好意存着戒心。”

他的话里似有些埋怨你的味道。

你越发疑惑了：“我不明白……”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吗？

你听到秦彻轻笑了一声。他把视线别开了，不再回答你的追问。

“你找我，就是问这个？”秦彻反问你。

“不。我还有别的事！”你忙道，“你今天出去捕猎，能不能带上我？我想趁夜里悄悄回一趟家去。”

“想家了？”

“嗯，有点。”你抿抿唇，用低低地声音说，“我想……去和朋友们告别。”

等到复仇成功后，按交易说的，你要把你的灵魂献给恶龙吞噬。将殒命之人，心中尚有些话，要同已死别的故人说。这是在交易之外的，你私自留存心里的，最后一点愿望。

“收拾下，走吧。”秦彻答应了，“最晚，你可以在那里呆到太阳升起之前。”

这么好说话？

“我会守时的！到时，到时我就在村口的花树那里等你。”你激动地许诺道，“拈花村外有很漂亮的樱花树、樱桃树、桃树……粉粉白白的，一大片，很好认的！”

秦彻转头来看你，对你伸出了手：“我的意思是，我陪你去。”

陪……就是一起？

你把戴着手串的手放在了那盖满了龙甲，摸起来粗糙、坚硬的黑色大掌中，有点迷茫地答道：“哦……”

龙带你离开了巢穴。他张开双翼，让你俯趴在他宽大厚实的背上，然后便振翅一拍，扶摇上了夜空。月亮正在冉冉升起。你裹紧了厚实的外套，迎着风，在不断掠过视线的云层中张开眼，俯瞰高山、河流、平原还有遥远无比的、亮着星点灯火的城镇。

你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奇妙的感觉。

好像此刻带你遨游苍穹的，不是什么传说的恶魔，而是一只属于你的、自由的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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