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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吹柳绿，细雨点花红的时节，屠龙纪念日的庆典刚过，纯白的圣堂建筑外，还堆积着许许多多的贡品，正由圣堂使者们搬运回仓库。

建筑内，厚重低沉的管风琴声照例在晨间响起，唱诗班的孩子们跟随悠扬的旋律，徐徐吟唱着安抚为守卫菲罗斯星而与恶龙血战牺牲的圣裁勇士们的魂灵的安魂曲。那些还没归家的民众，与圣堂的教徒和使者一起，恭敬、虔诚地立在唱诗班所在的台阶下，从充满爱和祝福的音乐声中，获得安宁的滋养。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照出图画。圣裁主教的雕塑在唱诗班后的高台上，沐浴着从圆顶玻璃天窗和四周的落地玻璃窗外洒进室内的光辉，看起来圣洁又崇高。而在雕塑对面的门上方的墙上，则装饰着为纪念圣裁主教成功屠龙而绘制的精美非凡的《天神斩魔图》。图中的巨龙被身披大红披风的、天神般的主教用巨剑刺穿了胸膛，正发出苟延残喘式的凶恶咆哮。胜利属于圣裁。

一切都是那么庄严、肃穆。谁来到这里，都能在瞻仰圣裁主教的英明勇武中，感受到人历经艰辛战胜恶魔所带来的无上的荣光。能在圣堂中仰望圣裁主教，并得到他的庇佑和祝福，是每个菲罗斯人心中最深的向往。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享受。

而今早，本该一如既往顺利完成的歌唱，却为一个不和谐的音节打断了。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泥尘血污的少女，用一根粗壮的树枝支撑着，很不礼貌地推开了圣堂的大门，一步一踉跄地突然闯入了堂中，打断了美好的宁静。

“这是谁？太无礼，太放肆了！不光打断了正在举行的安魂仪式，还穿着那么肮脏，也不怕弄污了圣堂的地板！”

四周的人们把目光投向你时，都下意识地这样想着、嘟哝着。不过，他们不敢首先向你发难，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要听从圣裁主教的指示。

“孩子，你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慈祥的现任主教优雅地提起华美的袍子，以一种极有风度、极优美的姿势步下阶梯，来到你的身前，用两手将你扶起。

“主教真是太心善了！对待这样无礼的可怜虫，他也不会发怒！”每个人都这样在心里感叹。

“圣裁军……叛徒，出了叛徒！”你怀着无比的委屈，和面前慈眉善目的白发老者哭诉，“他们违背誓言，杀了民众，抢走了贡品！还谎称是龙来了！”

四下哗然。人群的惊呼和议论充满了圣堂。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代表王和主教守卫和平的圣裁军杀人栽赃？这孩子在说胡话吧！

“你伤得太重了，需要治疗。来人，把她送去医疗室那里，请圣堂医师为她疗伤。”主教听了你的叙述，波澜不惊，面色沉着，有条不紊地命令使者带你离开。

你还有想说的，但因体力不支，而圣堂使者的动作又很快，便只能先由他们搀扶着去了医疗室。

你在医疗室呆了一段时间。在看过你的伤势，为你做了简单的清洁和包扎处理后，容色安详的医师问你：“孩子，你再说一次，你遭遇了什么？”

“我和邻居从村子里出发，来圣堂参加昨天的庆典，在土道上被圣裁军包围，他们打着龙来了的幌子，杀光了路人，把我们要献给圣堂的贡品洗劫一空！”你字字泣血，含泪控诉，“他们违背了向主教许下的誓言！我恳求主教审判他们！”

医师闻言，沉思了片刻，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她又回来，请你跟她去一个地方。尽管背后的伤口还扯着疼，你为了能够让无辜的人沉冤昭雪，跟着医师去了，到了圣堂的仓库。

“孩子，你看，那些是你说的贡品么？”她指了仓库里一角堆积着的贡品说。

你看到了熟悉的东西，有那几坛酒——其中一坛子被动过了，还有你们带的许多手工贡品。你这时还沉浸在悲痛中，没有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就点了点头，很确定地答道：“是的，是这些。”

医师温和地笑了：“那你想想，原本就是送给圣堂的贡品，效忠王和主教的圣裁军护送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抢劫呢？”

轻轻一声提问，堵得你哑口无言。

是呀，为什么呢？圣裁军难道会不知道，昨日庆典的土道上的牛车马车满载着的，都是要送给主教的贡品吗？反正这些东西都是要送到圣堂的，他们何必多此一举，给自己抹黑呢？

你茫然不知所措，低下头，看到手腕上戴的覆盖着干涸的血污的贝壳手串。这些血，有你的，有陌生人的，更多的是苏晴的。挚友被杀的场景还在眼前，你却不知要如何为她和其他无辜的人鸣冤了。

就在你因混乱而沉默的时刻，结束了安魂仪式的主教带着几名圣裁使者，从仓库外的花园小径上走了过来。

“怎么样？”主教和蔼地问医师，“她的伤势好转了么？”

医师看了你一眼，回答主教道：“她被龙蛊惑了，以为是圣裁军劫掠了那些要参加庆典的百姓。”

“这是龙惯用的伎俩。”主教说，“传说中，龙可以引起人思想的混沌，让人不分敌我，自相残杀。这样的人，若无法靠意志力战胜龙带来的邪念，就会化身恶魔，祸害人间。也是因此，圣裁军便不得不悲伤地处死这些被龙蛊惑的同胞。”

你听主教这么说，感到更茫然了，心中的疑惑也不断加深着。

难道真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唉……”医师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圣堂中聚集着圣裁主教的纯洁的力量，护佑着圣裁军们的魂灵安息，不被邪魔外道打扰。若在这里都无法从龙的蛊惑中醒来，那……”

圣裁主教轻轻把手按在了你的肩上，很有些自信地驳道：“不会的。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为同伴惨死龙爪之下而不甘，支撑着来圣堂报案，这份坚强，一定不会让她的眼睛被龙的蛊惑蒙蔽！孩子，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龙劫掠了你们？”

你嗫嚅着，原本坚定的心，在此刻却像是一株在面对疾风的弱草一般，不停地摇摆。是记忆出错了吗？那是龙带来的混乱意识吗？圣裁军……没有杀人吗？

“我……”你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不停地搜寻脑海中的记忆，“是圣裁军……”

“圣裁军赶来时，龙已经屠杀了民众，他们只能赶跑恶龙，留下货物。”主教代你说道，“哦，还遗漏了可能生还的人！孩子，真不对起。”

你呆呆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见你没反应，主教和医师也没什么所谓。谈话到此，就应该结束了。可你没法接受这个说辞，你的记忆，你鲜活的感情，都在告诉你，这个答案不对劲！

“是圣裁军杀了民众。”你把话说完了，流着愤怒的热泪，“是他们用本该守卫和平的长矛，捅死了我的朋友！”

刚背过身的两人不约而同转了回来，同时看向你。那同样慈祥的目光里，浮现了同样歹毒的杀机。

“她被龙的蛊惑污染，已经沦为魔女了。”医师怀着深深的遗憾断定，“为不让她继续疯魔下去，伤害到其他人，主教，我恳请您尽快处死这个魔女。”

主教没说什么，他身后的圣裁使者却像是收到了指令一般，迅捷地行动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控制住你，无视你的挣扎，把你拖去马厩边的牢车上，然后策马扬鞭，一路飞驰，赶在日落前把你送到了处决之地——封印着恶龙的深渊谷底。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像是做惯了这样的事情一般，推你下谷的动作干脆又利落。你背上的伤在疼痛，无力反抗，只能用手徒劳地抓着嶙峋的斜坡，试图控制自己不要下滑，可最终你还是落到了遍布着凶恶流浪体的深渊之中。

事情这么会发展成了这样？从昨日美好的清晨，到此刻傍晚的地狱，这中间到底哪里出错了，才让你无端被贬为魔女，而要被处决在这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不，不……”你扶着石壁站起来，不断地摇头，“不对！不对！一切都不对！我不能死……我要去弄明白……我要……复仇！”

一阵惊雷划破高远的深渊上空，天上落下了的红色的雨。流浪体凄厉的吼叫逼近，吓得你仓皇出逃。你在这迷宫一样的地狱里，用尽浑身力气，想拉远和不断追逐生的气息而来的声音的距离，可你明确地感到自己的体力不够支撑逃生——流浪体越来越近了。

伤口裂开了，你在流血。新鲜的血淌下，湿透了衣衫，顺着你的手腕重新浸润已被罪恶染污的贝壳手串。你的眼前渐渐模糊，可意志还在催逼你前进，像在无边瀚海里寻找救生的浮木一般，你拼命提醒自己：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路到尽头了。流浪体们找到了你。你回头，憎恶地看着这被迫承受的一切，心头被不甘和仇恨包裹，对生的渴求在怪物们逼近你时到达了顶峰。

就在这时，你忽然听到了一个低沉的男音：“小东西，你死到临头了。”

声音的来向就在你的背后。你转头去看，只见古老的岩壁上，突兀地凸出着一个头上生角的巨大兽影。铁链紧绞着它的双翼，若非插在胸前的巨剑，那高大的身躯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

“你是……”

“想活下去么？”

你听到巨兽好整以暇地发问，声音诱惑而勾人。

“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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