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让我们有请下一对……哦？这是……今天的第一对女性情侣！”

白悬迈着僵硬的步子走上舞台，聚光灯将她的影子打在海报上。台下等待的其他人被主持人的开场白吸引，越来越多地聚集在周围。

沈禾的解释也好，借口也罢，虽然是先斩后奏的任性，但的确有理有据。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拿到这款所谓的官方正版周边八音盒的方法，除了立刻找个人谈恋爱外，就只有找黄牛买了。前者不现实，后者助长黄牛风气，比假扮情侣更不道德。假扮的最佳人选显然不能是同校的其他男生，而是不起眼的、外地来的、土里土气的、紧张的时候说话不仅有口音还会倒装的和她同性别的同桌。

（这样一来就算被认识的人看到在同学间一传十十传百听到的人也会觉得怎么可能啊绝对是假的吧接着一笑而过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又能每天和沈禾一起吃饭了诶不对啊虽然是谣言但总之还是避一下嫌比较好那几天应该分开去食堂不对不对这样反而像是欲盖弥彰还不如跟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拜托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些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话说我要做什么来着？）

刺眼的灯光与灼热的视线激发了大脑的自我防御机制。

换句话说，就是胡思乱想。

临上台前，沈禾叮嘱过几句注意事项，大致意思是既然要演就演得真一点。白悬没来得及认真听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等走上舞台才想起自己根本没谈过恋爱，更不用说在大庭广众之下控制脸部肌肉做出名为表演实则抽搐的动作了。

（被注视的感觉……）

白悬努力扭动快要僵直的脖子望向沈禾。

沈禾则显得游刃有余，满脸洋溢着热恋中少女的幸福笑容，将不存在的经历编成假花撒向台下的观众。对这样一位简历上的演出经历要从幼儿园写起的专业人士来说，看见舞台灯光亮起就像看见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习以为常。

白悬并不羡慕，她只想快点结束。

（她谈过恋爱吗？）

“请两位摆好姿势，看向镜头——”

（镜头？对，要拍照。）

工作人员说，按照主持人的要求在海报前模仿两位影片主演的姿势拍照就可以了。

这里的亮度连闪光灯都用不上，只需快门轻轻一合，一切就结束了。

不管怎样，已经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白悬望着相机，尝试挤出一瞬的微笑。

“她们真的是情侣吗？”

“左边那个看着不太乐意啊。”

“该不会是闺蜜假扮的吧。”

台下窸窸窣窣地议论着。不协调的声音很少很轻，很快消失在其他喧嚣中，主持人听不到，沈禾也听不到，但白悬听得非常清楚。

当然，这些无关紧要的意见影响不了大局。八音盒唾手可得。

本该是这样的。

“亲一个！”

然而，不知有谁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

“亲一个！亲一个！”

从众效应使这三个字如病毒般传播，看热闹的男女老少纷纷加入其中。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杂乱无章的起哄渐渐演化为整齐划一的口号，让她想起了军训时的跑操。

不，跑操的时候都没这么团结。

“看来大家不太满意啊。那么，两位，表示一下？”

主持人转过身，面向沈禾与白悬，露出唯恐天下不乱的坏笑。

“啊——？”

虽然白悬的拙劣演技难辞其咎，但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一拳把没事找事的主持人打飞，然后从他落下砸出的地缝里钻进去逃走。

“不，不用了吧……”

她勉强吐出几个表达拒绝的字，手掌摇得像蜜蜂的翅膀。

虽说清港是一座开放包容的城市，各种各样的文化在此汇聚交融，或许在有些文化中亲吻是日常问候的一环，不能作为恋情的证明，好朋友之间也会做，但果然还是算……

台下忽然变得安静。

……了吧？

与此同时，温热的触感从侧脸蔓延开来。

……诶？

时间变慢了，使她能充分体会触感的实质。

……嗯。

比皮肤更柔软光滑的小面积碰触，仿佛冬日里朝手心哈气一般的温暖——人类只有一个部位能制造出这样的感觉。

……嘴唇。

台下爆发出欢呼声。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瞬间，白悬的脸唰地一下变红，身体却一动不动。明明感觉很热，可血液像冻结了似的，手脚都失去了知觉。

眼中的灯光慢慢模糊，耳朵听不见声音。摄影师按下快门，相机恰好将这一瞬间记录下来。

是在做梦吧。

在梦里掐自己的时候，手臂也像现在这样重得抬不起来。

所以，绝对是在做梦。

论证完毕。

“已经结束了，我们下去吧。”

直到沈禾在耳边悄悄提醒，白悬才清醒过来。

她跟在沈禾身后走下台阶，看着沈禾拿起八音盒开心地手舞足蹈，然后一路穿过铺满暗红色隔音棉的长廊，坐到漆黑一片的影厅中。

与其说是清醒，不如说是陷入了更深的梦境。

咔——

某处传来坚硬物体撞击的声音，紧密咬合的齿轮开始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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