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好久不见

今天的天气预报说的是晴天，却下了一场小雨，给建筑物，树木什么的冲洗了一下，冲掉了些许灰尘。伴随着降水的，是降温，人们的对于温度的感觉慢慢地走向炎热的反面。

今天不是周六，我又一次从学校逃了出来。因为很久没有翘课了，所以现在我的心情会更加紧张和刺激，心跳也有点加快了。但是如果是休息日来的话，见到她的几率会是会变成零的，毕竟她不喜欢出门。

希望今天能够再见到她。

每一次来到风成大的大门前，我都会感慨到，它隔离出两个世界，它的那边是一片乐土，是世俗的这边永远染指不了的。我也意识到这样的说法有些夸张了，毕竟全国有几千所高校，很明显，我带着有偏好这所大学的滤镜。

我理解了小偷行窃时的小心翼翼，通过大门，窥视着门那边的生活，偶尔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很熟悉的样子，很亲切的样子，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胡扯！你哪里见过？

又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了，今天是来干正事的，虽然成功的几率不大。最大的问题，八十一难头一难，我根本没办法在几位人高马大的保安大哥面前溜进去。

就算进去了，怎么才能在成千上万的学生里找到她呢？就算找到了……不能确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有点打退堂鼓。

希望真是渺茫。

我点开了与何沫的聊天界面。自从上次分别后，我给她发过很多消息，无一回信。看着整个界面里全部都是我发给她的消息，堆积在一侧屏幕的右侧时，我渐渐意识到——这是骚扰吧，我正在打扰她正常的生活，或许很早以前就已经被拉黑了，便不再像NPC一般做着这样机械的事情了。

我的步子已经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就这样回去吧，然后在下课没人注意的时候钻进教室。吉他手的人选只能是她，不可能是别的人，木雨欣是不可能同意其他人参加的。

重要的不是演出，不是live，而是我们三个人吧，好像懂了什么。

我好像渐渐理解了她。时间是不断流逝的，相见的机会只是越来越渺茫，最后彻底消失，本就如此。我和木雨欣的时间是不断被高考这样的怪兽吞没的，何沫也有自己的人生，我们相识相知本来就是巧合。最后，6月之后，一定是各奔东西了。在距离和时间上，我们三个人都不可能再次齐聚，更不可能一起玩音乐了。

我答应了木雨欣了吧，已经说好的事，可不能反悔啊！

我也很想再见到她吧……我很怀念三个人的时光。这次，真的给你添麻烦了，何沫！

我颤抖着拨通了何沫的电话。这样的行为，我以前也试过很多次，每一次，在等待一段时间过后，对面传来都是无人接听的语音，我只能挂掉电话。但是，今天，我有一点自信，这样的自信就像彩民对自己所选的号码能够赢得超级大奖的自信一般，我就是天选之人！

在等待对方接通的时间里，这样积极的想法很快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焦虑和紧张。已经拿不稳手机了，最后的审判，是什么样的？时间差不多了，对面没有传来熟悉的“对方暂时无法接听……”的声音，该不会真的有机会吧，中奖的号码前几位已经吻合了！

对面挂掉了。

挂掉电话的人会是何沫吗？这样的猜疑可不是什么好想法。不是何沫还可能是谁啊？

再次拨通了电话，又被挂掉了。

再试一次！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就算打通了，也可能说不出话来。结果还是一样，对方挂断。一定是何沫！应该只有她会这么做。

又一次拨通了，还是有希望的，我必须要在她挂之前说话。

陈辰：“何沫，是我，那个！我有话想对你说！”

陈辰：“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陈辰：“想见到你！”

又被挂断了。她听到我说话了，稍微也回应一下啊。被骂也好啊，我现在很想听到你的声音！

……

在门的那一边。

马上要上课了，老师开始点名。何沫的手机响起了电话铃声，她急忙挂掉了，是下意识地把电话挂断，戴上耳机。她看着亮起的屏幕，一瞬间愣住了，不敢相信，屏幕上显示的是那串刻在心底的号码。几秒后，又是同样号码的来电，她的手指在跳动的绿色按钮上悬停了一会，最终还是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是无与伦比的激动，然后是深深地无力感。她做出了趴在桌子上午睡的动作，像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不想让别人发觉她的异样的情绪。

又来了，又挂了。

每一次按下挂断，她都要经受一次内心的折磨，心中的两个小人在大打出手。最后，还是何沫赢了。最后一次，她听见了说话的声音，让人感到安心的声音。

说话，有点不像小孩子了，明明才过了几个月。

何沫着急地拍了拍前面男生的背，随便找的。

何沫：好兄弟，那个，等会老师点到“何沫”的时……

任课老师：“何沫。”

何沫：“到！”

何沫：“非常感谢你！”

那个男生一头雾水。

之后她也不管自己的包，直接从后门溜走了。

只看看他，就看看他，在背后看看他就行了。

……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稍微等等吧，就这样回去，不会甘心的，已经有进展了。五分钟之后，再打给她吧。

手机出乎我意料地响了，这个时候千万别给我推销什么保险，贷款！

屏幕上显示的是——何沫来电。我以最快速度接通了。

马上传来的是一阵强烈的喘息声，她会做这么剧烈的运动吗？

何沫：“呼啊~呼啊~你……”

她理了理呼吸。

何沫：“你还在大门口？！”

陈辰：“嗯，在等你。”

何沫：“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不要再烦我了！”

何沫：“今天是搞哪出啊？”

何沫：“不去上课？你现在不是高三吗？”

陈辰：“翘课了。”

陈辰：“那个……”

何沫：“哪个哪个啊？真烦人！”

陈辰：“可以见面吗？”

何沫：“不行，我不想见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回学校去好好上课！”

陈辰：“我……”

就在这时，一起交通事故差点发生在我的眼前。很经典啊，小汽车超速差点撞到闯红灯的路人。巨大的车喇叭和刺耳的刹车声音灌入我的耳中。有点头疼啊。

不对劲，声音是从两个方向传来的，有两个音源，怎么可能啊！不就刚刚发生在我眼前吗？另一个同样的声音是从手机里传来的。

何沫的电话没有挂断。

口是心非吗？

陈辰：“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陈辰：“那我走了。”

于是我便走了。

……

我是笨蛋吗，总是说着与自己的内心相反的话，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可是完全听不出来他的恨意啊，我什么难听的都说了，就不能向我展示一下你的恶意吗，让我死了这个心，对我冷漠一点，刻薄一点，求你了。

是不是我说的话在他眼里都是小孩子的戏言啊，可恶，明明我年龄更大，生活经验更丰富，走过的路更长！好歹我也算是前辈吧！

最后他说的话，是代表放弃了吗？早就该放弃了。我说话既尖酸刻薄又恶毒，离我远远的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

几个月没见，好像是长高了一点？看起来身上阴暗的气息少了很多，背也挺直了。这样下去的话，我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我做的没错。

就是就是心里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像是用勺子挖过的半个西瓜，坑坑洼洼的，许多果肉和汁水都被挖掉了。

她站在那里，已经迷路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先抬左脚还是右脚。

吹起了一阵凉风，催她走了。

我现在很开心……今天是很好的一天。呜诶，呜唔，呜……呃……

……

？？：“要喝水吗？”

？？：“跑这么远辛苦啦！”

声音是背后传来的，幻觉，一定是幻觉，我真的得走了，走啊！

……

她回头了。

我举起一只手，轻轻摆动。我对着她微笑，是发自内心地想展现出自己最友善的一面。

陈辰：“好久不见了……”

她跌跌撞撞地向我走来，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断减小——直至身体相触碰。她的双手用力搂住了我的脖子，防止我从她怀里溜走吗？很温暖的感觉。周围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她的头发轻轻拂过我的脸，是很熟悉的何沫的味道。

……

我在干什么啊！！？？

……

何沫：“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带着哭腔，发泄着心中的苦闷。

何沫：“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陈辰：“那个！我去给你买水了。”

我向她展示着手中的可乐。

何沫：“为什么你知道我来这里了。还故意躲起来看我笑话！”

陈辰：“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所以我猜到了。”

何沫：“无赖！”

性格还是那样。她很可爱，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该说正事了。

陈辰：“有空回来弹吉他吗？”

陈辰：“我们都很想你，想你回来！”

何沫：“不……”

陈辰：“请回来弹吉他！”

她推开了我，迅速向后退了几步。

陈辰：“可以……吗？”

陈辰：“木雨欣她也非常希望你能回来！”

何沫：“不可能的，我不会去的！”

陈辰：“为……什么？”

很多情绪涌了出来，大多是负面的，苦涩和酸楚，声音不像原来的样子了。这样的声音上台唱歌的话，会被笑话，然后被轰下台吧。

何沫：“我有自己的原因。”

何沫：“对了……我不想弹吉他了，不想了……”

有点让人费解，我们三个人能相识相知的起点就是何沫啊，在网吧里，她邀请我，随后开启了一系列的故事。

陈辰：“那一开始的时候是为了什么，是你邀请我的！”

陈辰：“第一次的时候，我什么都唱不出来的时候，是你鼓励我的吧！”

陈辰：“之后三个人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在镜头面前演出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

陈辰：“在木雨欣家里做饭，一起逛超市，一起出去玩，何沫，不记得了，吗？”

陈辰：“珍惜每一段在一起的时光，一个一个加起来就是一辈子啊！”

陈辰：“我也从来不相信什么永远或者一辈子的话，但是如果放在我们身上的话，我愿意去慢慢实现它！”

何沫：“别，别说了……”

她的声音在颤抖，对不起，对不起，请听我把话说完吧，压抑了几个月，我真的非常想和你说话啊！！！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陈辰：“无论何沫当时是什么原因离开的，现在都可以重新开始，因为我和木雨欣，都最喜欢你了！”

陈辰：“也许这次之后，我就再也不会唱歌了，就像你说的一样，这是小孩子的游戏，总会有结束的时候，那为什么不能让它有一个好的结局呢？”

陈辰：“就算是做梦，也做个美梦啊！”

陈辰：“这是从三个人开始的，就让我们三个人一起结束吧……”

陈辰：“可以吗？拜托了。”

陈辰：“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会做的！”

我声嘶力竭地喊出这样的话，现在我的世界里，只有眼前的那个女孩，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在乎了。

歇斯底里的我被她完全地讨厌了。

何沫：“听不懂，我完全听不懂你说的话啊！！”

何沫：“我，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何沫：“你，你是……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

陈辰：“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吗？”

何沫：“别说了！闭嘴啊！”

陈辰：“抱歉，是我强人所难了！是我太激动了，没控制住自己。”

何沫：“说什么抱歉啊！你做错了什么吗？总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这样迁就别人？为什么这么软弱？”

陈辰：“我……”

何沫：“现在我惹你生气了吧，我在侮辱你啊，快点对我发火啊！”

陈辰：“……”

何沫：“为什么不说话啊？”

何沫：“我……我最……你了！”

何沫：“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情况，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何沫：“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觉得开心过……”

已经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了。她在说话的同时已经跑到了大门的那边，一个我无法踏足的地方。保安已经对我虎视眈眈了，摆出一副凶面孔。明明没有几米的距离，对我而言却是天堑，是绝壁，是我以自己的能力永远无法踏入的地方。

我现在才发觉，我根本没有办法理解何沫的想法，我只是自顾自地说着那些埋在我心底的东西。我的心和她的心之间有一层厚厚的障壁，我突破不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与绝望，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再想想啊。又要复刻几个月之前的结局了，这次又是哪里做错了？？又是哪个选择选错了啊！？？

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了！我拒绝，我不要！

我对着那个背影发出了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

陈辰：“何沫！如果回来的话，我请你吃饭！”

貌似有效果，但是她只在原地停留了一会，便快步离开了。

保安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观看一只马戏团的猴子。我叹了口气，是真正的失败了。就这样屈辱地离开战场吧，我依旧是那样没用，和第零章的我一样，没有任何长进。

我的背后，哄笑和嘲讽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本该如此的，能成为笑柄，也算有价值吧。呐，那我是喜剧大师吗，天赋不错呢，可以轻松地逗笑别人，呵呵……

人并不是生来就是被打败的，你可以消灭他，可就是打不败他。可是既没有人消灭我，也没有人想打败我，是我的无能造就了一切笑话，是我自己把自己踩在脚底……

……

她回到了原来上课的教室拿自己的包，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她的包原封不动地躺在桌子里，和她走的时候一样。她看着包，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上面……

……

狼狈地回到学校。

陈辰：“抱歉了，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了。”

木雨欣：“没关系，没事的。”

木雨欣：“没关系的，陈辰已经尽力了吧。”

木雨欣：“也许我们都不了解她吧，她有自己的苦衷。”

陈辰：“你可以准备钢琴独奏了，顺便租个，啊不，买件满意的礼服。”

木雨欣：“再等等吧，时间还很早。”

木雨欣：“不会是独奏的，一定不是……”

木雨欣：“一个人，又要变成一个人了吗……不可能的……我了解何沫，我了解陈辰……”

陈辰：“加油吧……我帮不了你了……”

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仿佛体内的所有被抽走了，只剩下血肉和嶙峋的白骨。

同学A：“陈辰，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哩！估计是你上午没来上课的事。”

陈辰：“我知道了……”

怎么好事就轮不到我呢？坏事传的比什么都快。

……

那天晚上，纽信

何沫：“我可以回来弹吉他吗？”

木雨欣：“这个位置只属于你！”

木雨欣：“欢迎回家。”

木雨欣：“热烈欢迎，随时欢迎！”

何沫：“我不在的时候，那家伙欺负过你吗？”

木雨欣：“没有。”

木雨欣：“倒是我在生活上麻烦了他很多。”

木雨欣：“他做饭好吃。”

木雨欣：“我们俩就老在一起吃饭。”

木雨欣：“你来了，就可以三个人一起吃了。”

何沫：“好。”

何沫：“来尝尝他厨艺长进没有。”

木雨欣：“请好好期待吧。”

何沫：“你要告诉他吗，还是我告诉他？”

木雨欣：“你本人出现才是最好的！”

木雨欣：“拜托了。”

何沫：“嗯，好。”

木雨欣：“好久不见了。”

何沫：“好久不见！”

木雨欣：“想象不出来他再见到你会有多高兴。”

……

……

……

已经被冻僵的躯体想要感受温暖，却不断的对自己说：火焰是伤人性命的东西，无数人葬身火海。

呐，你是取暖的炭火，还是夺人性命的火海呢，请，让我再靠近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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