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间奏

生存比死亡更艰难。

但生物的本能都是生存。生存和繁殖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一个生命的诞生，不是生下来就为了去死的，总会在世界上留下些什么。人也是这样吗，大部分人为了生存和繁衍费尽了力气，竭尽自己的极限，榨干身上的血；但也有不少人不是这样的。他们的生命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不是为了生存而生存。舍生取义的人，为民请命的人，和其他动物有点不一样。

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

这个问题于我而言，没有意义，我没有选择的权利，甚至没有去选择的想法。随波逐流，看到哪，走到哪算哪。

很反感学习，没有兴趣。但是这世界上一切的美好又都和知识挂钩。

我也算这办公室的常客了，每次来都是因为这些事情。他说的那些，以前听还有点感觉，现在已经麻木了，总是用同一套话，对着我发泄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怒火。我也还是和以前一样，低着头，代表着我承认所有的错误。我的目光聚焦在被遗弃在桌底角落的一本《老人与海》上，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注意到它了，就像它是从地砖里自己慢慢长出来的。封面是经典的老人钓起一条大马林鱼。老人脸上是骄傲，喜悦的笑容，这让他充满着光彩。

老人穿着的破旧的白布条上布满着现实的灰尘，那条大马林鱼身上也都是灰尘。

程老师：“你再这样搞下去，离退学就不远了。别说高考能考多少分，就是连参加高考的机会都没有了！”

退学，现在的我有点害怕从他口中蹦出这样的字眼。如果我不认识木雨欣，过去的几个月的记忆全部消失的话，作为青春恋爱小说里的路人，我对此的恐惧也会一并消失吧。

程老师：“好自为之吧，强调过很多遍的话我也不想再重复了！”

谢谢您能放我走。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出了办公室，因为已经上课的缘故，外面静悄悄的，没有喧闹，没有哄笑。暴风雨前的宁静吗？我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身处暴风雨之前，还是之后，亦或是站立在风眼之中。

如果我能把自己中二病和胡思乱想的脑力拿来学习或者写歌词的话，现在的处境应该会好上不少。

……

之后的一天，平平静静，无事发生。

下午放学的铃声是准时响了，但是老师拖堂了5分钟，从下课铃响了我就开始数了，比上课的时候认真多了，307秒。老师宣布下课之后，大家都疯了一样地向外面逃去。

陈辰：“今晚就不做饭了吧，去小摊上随便吃点。”

木雨欣：“我要练琴。”

陈辰：“诶？现在？回家吗？一个人回去没关系吧。”

木雨欣：“就在这里。”

陈辰：“这里？学校？”

木雨欣：“还记得吗？我们被锁了一个晚上的那个地方。”

陈辰：“当然记得，那个教室？”

木雨欣：“嗯，现在那栋楼晚上已经不锁出口大门了。”

木雨欣：“练完了就一起回家吧。”

木雨欣：“可以陪我吗？”

陈辰：“嗯……要练多久啊？”

木雨欣：“好几个小时吧。”

陈辰：“那晚自习？”

木雨欣：“翘了。”

我记得她从来没有翘过课，不会被我带坏了吧？？千万别学我啊。

木雨欣：“逃吗？”

一起吗？这……迟疑是因为想到那个老登的话，“退学”，难办。会不会被打成教唆木雨欣逃课啊，然后罪加一等。不久前还生龙活虎地在办公室里被他训，现在请病假肯定是不行的，病假也有冷却时间。

不会的，肯定是吓唬我的。他以前也这样吓唬过我。骗小孩的话罢了。

不管了。被劝退的话，就再找个地方读高三吧。他们总不能把我直接打死吧。

值得吗？那我问你，平平淡淡是一种人生，在生与死的波澜之中翻腾，也是一种人生，就不能随自己的心意去吗？既然你还活着，就去做一些酷的事情。我没有损坏他人的利益，没有妨碍他人的自由，那这就是我的自由。

陈辰：“嗯！你决定要独奏了吗？”

木雨欣：“不是。”

陈辰：“不会是，你要给我伴奏吧？”

木雨欣：“也可以……”

木雨欣：“是……是的！”

木雨欣：“总之先走吧。”

陈辰：“啊？好……好的。”

……

我上次是误打误撞来到这栋楼的。但木雨欣轻车熟路，根据她路痴的属性来推测，估计已经来过这里很多很多次了。

这个点，天色昏暗。大家都在吃晚饭吧，看不到什么人，怪冷清的。那是？一个黑乎乎的瘦高人影在入口处游荡，是背对着我的，看不见脸。我和这栋楼是有孽缘吗，还是上一世在这里有什么纠葛？

陈辰：“那个！是什么啊？”

我指着那个“鬼影”

木雨欣：“是个人呀。奇怪吗？”

她用奇怪的表情打量着我。

再走近一些，是我的错觉吗，精神状态出问题了。人影很像何沫，越看越像，不，就是她！这是梦吗？还是脑子坏了？在现实里见到了幻想的事物。从远处看比常人高出很多的原因是她背着类似吉他包的东西。

回头了。

何沫：“好久不见啦！”

我不能动了，浑身僵硬。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害怕？痛苦？还是欣喜到疯掉了？

我的眼睛已经失禁了。

何沫朝我们挥着手，不可思议，不敢想象。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纯黑色的卫衣和靛蓝的牛仔裤，在黑暗中并不显眼，也确实显得修长。她的手摆弄着被风吹乱的个人标志般的短发，并展示出一抹和善的笑容，不知从哪搞来了一个黑框眼镜，很像一个高中生，与昨天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然后她就向木雨欣扑了过来，一把把她搂到怀里，揉搓着她的脸和头发。

何沫：“我在这里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

原来她和熟人打招呼都是这样亲密的。

木雨欣：“……唔……何沫……你太激动啦，可以先放开我吗？”

何沫：“雨欣，好久好久没见到你啦！让我再摸摸~”

木雨欣：“唔……好……好吧。”

木雨欣在何沫的折磨之下，竟也乖巧地不再乱动。

我的大脑进入了宕机的状态。她说的意思是，已经和木雨欣约好了吗？什么时候？

在这段缓冲期里，我稍微恢复了一点。

陈辰：“停！你是，何沫？对吧？”

我还是确认一下为好。

何沫：“废话，我还能是谁？”

何沫：“没错，我来了！”

陈辰：“为什么会来这里？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没有学校的制服，就这样随便进来了？我们的学校的保安真应该跟你们的好好学习一下！”

何沫：“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不会缺氧吗？？”

好吧，这确实是以前我熟悉的何沫。我现在怀疑何沫她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姐妹，以用来解释她的巨大变化，两个人轮流来接管名为何沫的女孩的生活。

陈辰：“有点吧，重点不在这里啊！”

何沫：“跟着一群不穿你们这制服的小孩一起进来了。”

陈辰：“是艺术生吧，别说，还挺像的。”

何沫：“就比你大一岁，肯定像是高中生啊。倒是你，一点都不像大学生。”

昨天的画面，还真是一段不容易忘记的回忆。

陈辰：“……”

何沫：“抱歉啦，昨天……”

陈辰：“没，没关系，我没事的……”

笑容，我想给她展示我的笑容，可是，做不到啊！不，不能让她们看到。

何沫：“但是你别想多了，我可不是为了你来的！”

何沫：“是想雨欣了，而且刚好最近有空。”

陈辰：“谢……谢。”

除了这个，已经没有什么想表达的了。应该现在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吧，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三个人还是重新聚到了一起，太好了。

何沫：“喂！别来这套啊！”

陈辰：“不管怎么样，都太感谢你了！”

何沫：“不就是来弹个吉他嘛？小事小事……”

木雨欣：“还有作曲哦。”

在旁静静地听我们说话的木雨欣表现出轻松的样子。

木雨欣：“这次就尽全力吧！”

陈辰：“我……我会去做的！”

何沫：“那这次就拼命！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吧！要好好抓住呀！”

陈辰：“没，没问题的。”

我伸出自己的手掌，掌心朝下，期待着她们的手可以叠放上来，很经典的加油鼓劲方式。

何沫：“好老套……真没办法。”

何沫的手和我差不多大小，会更纤细一些，手上的茧子不少。

木雨欣：“我也要。”

……

这次看清了教室的编号——405。木雨欣打开了门。里面的空气并不好，看来是很久没人光临了。和上次记忆里的样子差不多。不过，墙边的那把显眼的木吉他，上次来的时候有吗？

陈辰：“这把吉他，上次来的时候也在这里吗？没什么印象了。”

木雨欣：“上一次？都过了好几个月了。吉他是我的，有时候练琴累了，会弹一下。”

陈辰：“会这么多乐器？我有空的话，是不是也应该去学一点吉他了？”

木雨欣：“不不不，是随便玩的。”

何沫：“看起来不便宜诶，不知道手感怎么样？”

木雨欣：“何沫想用的话随时都可以用。”

何沫：“好。”

何沫：“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何沫向我发问。

陈辰：“来过一次，这里是，我邀请木雨欣加入我们的地方！”

一瞬间，木雨欣的脸颊就变成了绯色。哦，对了，那时候，她枕着我的大腿睡着了。

木雨欣：“不许说了。”

何沫：“咳咳，先开窗通通风吧，好像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木雨欣：“之后就在这里排练吧，这里是以前吹奏部的教室，现在废弃了，应该不会有人打扰的。”

陈辰：“原来翘晚自习是为了……为什么你会有钥匙？”

木雨欣：“是秘密哦！”

木雨欣对我眨着眼睛，笑着说。

木雨欣：“我们时间不多，各位，请加油吧！”

何沫：“能做到的吧，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也不是什么没做过的事情。”

何沫也是非常有斗志的样子。

陈辰：“当然，当然可以！”

木雨欣：“嗯……毕竟我们是三个人嘛！”

何沫：“这吉他……我得进行一下康复训练，很久没碰吉他了，先找找手感。”

陈辰：“好懒。”

我特意用了不怀好意的语气，活跃一下气氛，毕竟以前这样的拌嘴是我和何沫的日常

何沫：“我真的在大学里很忙的！除了学习之外还有很多事，不要忘了，我还是个社长，新来了不少成员！”

陈辰：“真的假的！？”

何沫：“嗯……”

她认真地向我解释了……对于我的挑衅，以前的她是一定会回击的，一定会说“你才是我们之中最懒的那个吧”。

木雨欣已经开始她的练习了，是一首很欢快的曲子。

她说着打开了吉他包，拿出的是并不是她之前使用的吉他。

陈辰：“新吉他？你以前的吉他呢？”

何沫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

何沫：“坏了。”

何沫：“它不是新的，是我的第一把吉他，高中得时候买的。”

陈辰：“我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这把吉他，不可能的吧？”

她淡然地笑了一下。

何沫：“你肯定见过，自己慢慢想吧。”

这颜色，材质，真的是非常熟悉的感觉，我肯定见过。有点头绪了，真的好像！和Farewell乐队主唱的吉他好像，简直一模一样！这是巧合吗？一样的明亮的，充满元气的红色，拾音器的样式和位置也很相似。

算了，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也得开始想词了……

木雨欣：“这一次，想要什么样的曲子？”

陈辰：“这次估计来的人不少，主要观众还是学生。”

何沫：“节奏快一点，给大家来点想听的东西。”

何沫：“你们高中还挺压抑的，我进来的时候能感觉到。”

果然吗？我其实早就有这种感觉，这里的空气呼吸起来都觉得非常费劲，带给人心理上的压力，相对比的，我甚至更喜欢网吧里的味道——这里有稍微自由的感觉。

木雨欣：“宣泄，释放压力吗？”

陈辰：“大家都有自己追求的东西，我们也有追求的东西，往这个主题上靠吧。但是直接写理想又有点俗套了，伤脑筋……”

我揉着太阳穴。

陈辰：“旋律积极向上点，又要抓耳，有激情！”

何沫：“要求不少。”

木雨欣（陈辰）：“就当作（成）最后一次吧！”

何沫：“你们好默契……”

我和木雨欣互相看着对方，尴尬地笑了笑。

……

何沫：“饿了饿了饿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

陈辰：“已经这个点了吗？今天就到这里吧。来我家吃饭吧，今天我没有帮什么忙，做点好吃的犒劳大家。”

我必须写出心中的最理想的歌词，这是一定要做到的事，我应该可以做到的吧？有点底气不足啊，这怎么能行？？！

她们都同意了。

陈辰：“嘶，冰箱里的菜会不会不够吃啊？”

木雨欣：“几天前才买的……嗯……”

陈辰：“那也只是我们两个人的分量，不管了，先走吧。”

何沫：“……”

我和木雨欣走在前面，何沫在后面跟着。

……

这是第一次来他家。比想象中的大一些。

他开门之后，木雨欣很自然地找到了冰箱，打开冰箱门。

木雨欣：“你看。”

陈辰：“还挺多的，足够我们吃了。”

他做饭的时候，木雨欣在他身边做副手，摘菜洗菜切菜之类的。

饭菜具体是什么味道，记不太清楚了，应该可以称之为美味。

饭后，他去收拾碗筷了，木雨欣在沙发上看书，睡着了。他给她盖上了毛巾被。看上去很熟练的动作，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好像已经变成我想象的样子了，那我也不应该打扰了吧。

何沫：“学校里有点急事，得回去一趟。”

陈辰：“这么晚了，明天再回去吧，有空的房间。”

何沫：“不行。”

陈辰：“我知道了。”

陈辰：“路上小心，打车的话注意……”

何沫：“我又不是小孩子，没别的事了吧，照顾好她，我走啦，拜拜……”

陈辰：“今天能见到你很开心！”

笨蛋！笨蛋！笨蛋！

随便找了家网吧包夜，去找找灵感，作曲真伤脑筋。

网吧里嘈杂的声音反而能让心安不少。我把吉他包放在一边，透过没完全拉上的拉链的地方往里面看，它就静静地躺在里面。上大学之后，它都一直躺在角落里，直到不久前……

那天“约会”回去之后，我的情绪很不稳定，遭殃的是上大学后买的那把吉他，也是初次和他一起演出的所弹奏的那把。当时想着“以后再也不会弹吉他了”，就发颠般地把它的琴弦全部剪断了，仿佛在报仇雪恨，正要接着对着它的琴身发泄怒火，突然想到我是花了几个月兼职的工资买的，就直接白菜价挂到学校的二手交易群了。

我不是因为他才回去弹吉他的，不可能是这样的原因。

我也从来没想过会回去弹吉他，但我还是再一次见到了他们两个人。上吧！我也需要摇滚啊！！！这时，我便需要它了，它是我的第一把吉他，高中的时候获得的。我轻轻拂去上面厚厚地一层灰，很怀念的触感。它现在是无弦的状态。那天我还着急忙慌地抱着它去乐器店里买弦上弦。

真是不易，距离上一次拨动它的琴弦，隔了如此之久的时间，恍若隔世，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

这新版本的编曲软件，怎么还有点不太会用啊？

我也是笨蛋？

……

……

……

想了解起源吗？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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