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低音

完了！天塌了！是的，马上第一卷要到达高潮的时候掉了链子。

我真的是作词苦手。

现在的我完全没有歌词的灵感。没有头绪，没有思路，这让我感到恐惧，我不想，绝对不想成为拖她们后腿的那个。也写出过几版词，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决了，不够好，远远没有达到心中的标准，我要做的是把自己能写出的最好的东西传递给更多的人。

难得地重聚了，但是……我将辜负她们。

我害怕这样的结局，明明不想让这样的结果发生。又没有自信力了，就因为想不出理想的歌词。是的，这样的可笑滑稽的，荒谬的东西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

课上

程老师：“大家注意啊，在元旦之前，我们还有一次多校联考，来检验一下大家这个学期第一轮复习阶段的成果。”

程老师：“高考的成绩不是一日拔地而起的，它由你们一次一次的平常的考试成绩组成的，所以大家一定要重视起来！”

程老师：“每一次考试都要总结，都要反思！”

讲台下没有议论的声音，没有抱怨的声音。偶尔能听到的是轻微的翻书声。

……

405教室

何沫和木雨欣正在讨论编曲，何沫的声音占主导，渐渐的，几乎听不到木雨欣的声音。我对她们的工作并不能提供相关的帮助。而我自己的这部分没有什么进展。

何沫：“雨欣，你觉得这一段……诶？雨欣？雨欣？你怎么了？”

发生了意外的情况。木雨欣突然倒在键盘上，压住了几个琴键，键盘发出刺耳的哀嚎。

何沫：“那个！怎么办？怎么办？”

陈辰：“是低血糖！”

何沫：“你怎么知道？靠谱吗？”

陈辰：“以前遇到过。”

何沫：“这，这样啊，那你赶快来！”

我打开了木雨欣的书包，幸好里面还备着方糖，拿出一颗，小心翼翼地喂给了她。这次的情况还好，不是很严重。木雨欣很快恢复了力气。

陈辰：“明明已经很久没发作了，怎么今天……”

木雨欣：“我，我没事的。”

木雨欣：“可能是这几晚回家之后看书有点晚了，再加上练琴……”

木雨欣：“没关系，我已经好了。”

木雨欣：“还可以继……”

陈辰：“要不今晚就到这里吧，虽然时间很紧，但是身体是更重要的！”

何沫：“嗯……今天就让我送你回家吧！”

木雨欣：“真的不用担心我的！”

陈辰：“回家以后好好休息！”

木雨欣：“嗯……好……好吧……”

木雨欣的眼神，好落寞。

暂时跑掉了，下次也要逃跑吗？抱歉……我真的不想拖累大家……总是在要紧的时候掉链子，可是我想不出来。

……

一切都在按照我的想象发展，他们俩的关系变得比以前更好了，好高兴！请一定一定要走到最后，我也想陪你们走到最后！明明都是值得高兴的事。真是拙劣的说谎方法，但是骗自己真的好难……我才没有骗，我的所有想法都是真心实意的！没错，没有错。

……

又一日

木雨欣：“走吧，我已经恢复好了。”

木雨欣：“本来就是小毛病。”

陈辰：“太好了，你最近确实是太辛苦了。”

陈辰：“那个……”

陈辰：“不好意思！我可能今晚去不了了，那个多校联考，我还是需要多准备一下。”

木雨欣：“是，很麻烦的考试，但是我们的歌还没有完成。我必须写好曲子！”

陈辰：“我会抓紧想出歌词的！”

木雨欣：“没关系的……”

木雨欣：“先走了，何沫估计等我很久了。”

逼自己去看辅导书，学习就不用想词了，也算一个正当理由，考试是没有办法的事。

只过了按下回车键的时间，我就看不下去了，心中像有一块石头压着，根本不能静下来。细密的数字，字母，文字折磨着我，甚至题目的字都没耐心读完。

……

时间过得很快。多校联考的成绩公布了，木雨欣的成绩依旧非常出色，可惜只是班上的第二名，我知道的是她没有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考试，她并没有表现出不悦。

而我没有意外地衰了，本来还算是中游的成绩，又变成了倒数，从成绩表的最下面稍微往上数几个人，就会发现我的名字被钉死在那里。我将会被行刑。

意料之中的办公室之旅，先是班主任程老登的一顿臭骂，谩骂，声音很大，看得出来他真的非常生气，应该是最愤怒的一次，然后是其他科目老师的补刀，以前从来不觉得我能引起老师的众怒。但这一次，各位老师都狠狠地划上几刀。杀鸡儆猴吗，可是我的辐射力和影响力太小了，就是突然死了，也没多少人注意到，发挥不出被杀的鸡的作用。每个人都需要发泄吧，没关系的，我倒是不在乎这个。但心里总归是有点乱的……

接连不断的缺勤违纪，这一次彻底爆发。最后的结果是回家反省，休学三天。

现在反倒是轻松哩。

狼狈的我胡乱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进书包。有的书掉在地上也毫不在意。

木雨欣：“你……没事吧。”

陈辰：“当然没事啦，回家休息几天。挺趁我心意的。”

木雨欣：“会回来吗？”

陈辰：“肯定会的，又不是直接被开除了。”

我无奈的笑了笑。

木雨欣：“我会写出你想要的！我会作出来你想要的曲子！一定会的！”

她很少这样大声地说话，还有如此激动的神情。

陈辰：“我也想写出大家都喜欢的词……”

真的可以写出来吗，或者说它真的存在吗？对此我表示深深的怀疑。很多艺术家的才思一辈子都不会枯竭。我这样的，身上没有艺术细菌。就像种子还没开始生长，就已经腐烂掉了，永远地掩埋在泥土的黑暗中。

……

到家后，包被扔在一边，人直接倒在床上。木雨欣和何沫在练习吧，而我现在在做什么？

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让时间白白流掉，绝对不行的啊。还不如试试歪门邪道。很多诗人都喜欢喝酒。他们喝酒喝到美时，趁着酒劲，便会大发诗性，留下不朽名篇。

我要不也尝试效仿一下？我对酒的味道带有极强的厌恶性，或许是在小时候偷尝酒时种子就已埋下，原以为大人杯子里透明的液体会像是与汽水类似的带有甜味的饮料，而后美好的想象便破碎了。

就用啤酒吧。下楼在小区便利店里买了几瓶，回去之后开始硬喝。琥珀色的液体从玻璃瓶进入我的身体，口中感受到的只有苦味，和奇怪谷物的发酵味。身体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也没有出现传说中的“诗性”。我把那一瓶喝完了，没有灵感，又喝一瓶，渐渐有点站不稳了，出现晕眩的症状。还有一瓶，干脆全喝完吧。

没过一会，脑子已经完全坏掉了，别说想歌词了，连卧室的窗户和门都分不清楚。头是像被人打了一闷棍，胃部一抽一抽的疼，一言难尽的味道直冲鼻腔，吐了一地。清……理，起来很麻……再次吐了，本能地用手捂着嘴奔向卫生间，因为没有别人帮我清理地板。扶着马桶一次又一次的呕吐，直至再吐不出别的东西。浑身无力，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只能依靠着马桶坐在地上，冰冷的瓷砖。周围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全部变成黑色……

……

405教室

我畅快弹完了全曲，我们的新作，我们尽己所能能呈现出的最完美的作品。

何沫：“这遍终于没弹错了，乐器这东西真的不练不行。”

何沫：“录音保存了。”

木雨欣：“不，是你原来的水平就很高，找回手感就好了。”

何沫：“我的吉他一般吧，不入流的乱玩，倒是……”

何沫：“倒是你，真的进步了很多，感觉……，现在非常有感染力，在很多地方都纠正了我，是在带着我演奏的。”

木雨欣：“这样嘛……能帮到你太好了，感觉我……和之前差不多。”

木雨欣：“这次的贝斯和架子鼓还用电子乐合成吗？”

何沫：“这个不用担心啦，我已经想了其他的办法。”

何沫：“怎么了，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木雨欣：“……”

她面露难色。

何沫：“那家伙真是可恶，回家之后就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木雨欣：“他有点不对劲。”

何沫：“不是成天乐呵呵的吗？”

木雨欣：“也许吧，但是你是知道他的，他就是这样……”

何沫：“……”

木雨欣：“我等着他……”

何沫：“他总是嘴上说不行，但总是会努力去做，然后把什么都藏在心里。”

何沫：“总是一个人……”

木雨欣：“果然。是这样……”

木雨欣：“明明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小声的自言自语？不过被我听到了，很不一样的感觉。自己是注意不到的，无意间表现出来的。

何沫：“现在是三个人嘛！等会我给他抓回来！”

木雨欣：“我相信他，没有任何怀疑，他一定可以把所有的一切解决好的。”

何沫：“……希望如此。”

缓和一下气氛吧。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滴滴……

木雨欣：“这是？又开始下雨了。”

何沫：“这个季节这个时候下雨，少见。”

……

雨点从窗外打到我的身上，裤子衣服都湿透了。

被冻醒了，全身上下都冷，头剧烈的疼痛。艰难地起身，看到镜子里尸体颜色的脸，还有满地的污秽物。原来把一个把一个废柴高中生变成颓废大叔只需要糟糕的一天。

要，要清理一下，不然干了就擦不掉了……呃，完全没有力气站起来。

手机响了？啊？这么多何沫的电话和聊天消息，还有短信？不是只能拿来看看取件码和收欠费提醒吗？

陈辰：“腻……耗？”

酒精的副作用还在持续，吐字不清不楚的。

何沫：“啊，你，你终于接电话了！”

陈辰：“非常非常抱歉，我睡着了，刚刚才醒。”

总不能和她说我酒精中毒昏迷，刚刚才能睁开眼睛吧。

何沫：“真是！干嘛睡这么死，这么多电话都叫不醒！”

陈辰：“别担心啦，估计是手机在我睡着的时候没电关机了。”

语言能力逐渐恢复了。想了一些话术应对。

何沫：“谁担心你啊！！？”

听得出来她非常激动。

何沫：“那个，告诉你其实雨欣在你们那个什么什么好多个学校考试之前就基本完成了编曲，全部都是她写的，太了不起了！”

陈辰：“啊！！？？”

很可怕，天才。

拖后腿吗？唉，对不起，我真是没用。

何沫：“非常非常棒，听过的人都会喜欢的！”

陈辰：“……”

陈辰：“是吗……那太好了！”

也许现在扔掉我才是最好的选择，把我扔掉吧，求求了！

何沫：“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认真的人，同时在音乐方面又很有才华。很坚强，而且喜欢上一个东西从来就不会再变了。”

陈辰：“她一直都是这样，真是优秀得让人无地自容。”

何沫：“你，还好吧？”

陈辰：“我一直很好。”

何沫：“嗯，我和她已经已经练习了很多遍了，发给你的录音文件是我们刚刚录的。”

何沫：“还有啊，歌词什么时候写完发过来，时间不多了。”

陈辰：“……我……已经有灵感了，很快就能完成，实在抱歉了。”

说谎对我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但这一次，我一直冒着冷汗。

何沫：“这种事也急不得……听木雨欣说，你最近脸色一直很差，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何沫：“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说的……”

何沫：“是……是吧？”

陈辰：“你是何沫吗？怎么今天这么温柔？”

何沫：“不是！和你说话就是浪费我的时间！！”

陈辰：“放心吧。”

很可爱呢，我因为她笑了一下。

她挂断了电话。

好像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说不清楚。

那我也来听听吧，没准就成了。把录音下载到手机，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

神了，简直是个天才！听上去和她本人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又开朗又热烈，还有让人上瘾的旋律，如同违禁的药物一般刺激着人的神经。

为什么我可以这么幸运啊，遇见了她们。她又是被哪一位伟大的神明创造的？

那，与之相配合的词，该写点什么呢？

多想一会，再认真地思考一下！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混蛋啊，又走神了。你想要的是什么？你一开始追逐的东西是什么？如果想不起来的话，就再去看看前几章啊！看看前几章的你，再对比一下现在的你，总要做点什么吧！！！我对自己发出如此的命令。

果然，每个人都会追求点什么吧。就算是我这样的废物。

这音乐是最好的催化剂，反应的速率明显提高了，于是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思绪的飓风，猛烈得可以轻易摧毁钢筋水泥所筑成的盒子！记忆像拼图一样一片片地将过去几个月的光景拼凑出来。

雨，女孩

我一开始的话，想要去爱一个女孩，之后再得到她的爱，就可以了吧。

对！就这样写！我想要的，就是这个呀！

我必须马上打开电脑，将所想到的东西记录下来。太急了，脚踩到呕吐物，打滑，狠狠地摔了一跤，吃力地爬起来，已经不关心这些东西了，它也很配合地在短时间内消失不见。

新建空白文档，写下这样的文字：

那是一场我出生以来见到的最大的雨，以至于放眼望去，万物的轮廓都模糊了，苍苍茫茫的一片。这是一个噩耗，我无处可去，正在寻找庇护所。骤降的气温已经让我开始瑟瑟发抖，身体的热量正在快速流失，没有火，没有食物，我的生命也会很快流逝。

命苦啊，这次不是喝醉晕倒在家里了。死在这里，尸体倒是便宜了野兽。

虽然是一个俗套的故事，却是我想要的故事。因为她而存在的故事，仅有她这一位神女掌管着的命运。

黑暗里冒出了一丛亮光，渐渐形成一个人形

请跟着我

僵硬不能动的身体变得轻盈了，也许我已经死了，她是，黄泉的引渡使？

在一个温暖的地方苏醒了

我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可能啊！醒了？

嗯，是你……救了我？

顺手啦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没有没有，言重了

这里过去都是我一个人住，挺无聊的，你能陪我说说话就挺好

……

与她一起度过的生活很快乐，我们有着谈论不完的话题，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当我向她介绍起新奇的玩意时，她的眼里总会闪耀着憧憬的光芒。

等大雨停了，再一起去看吧，外面的世界

可……可以吗？？！！

不过到时候请跟紧我，不然很容易走丢的

当……当然了

我……我不认识路

她兴奋地抓着我的手臂，柔软的身体依偎着我，我有些无所适从，紧张，心跳加快

能认识你很开心

她贴着我的胸口笑着说

唔，旅行这种事，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在困了

我知道了

我安顿好她，也准备休息了

望了一眼窗外的世界，依旧是淹没万物的黑色。

……

再醒来时，听不到什么雨声，雨停了，普通的阳光一如既往地为这个世界提供热量。现实里与她有关的一切都消失了，甚至现在身边的环境和一开始时失去意识前的地方一模一样。最坏的结果是，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是生存本能带给我一出好戏，只是为了可以在个荒芜的世界里再次睁开眼睛。现在回到现实了，那些东西便消散了，是南柯一梦？黄粱一梦？

不对，不是这样的，明明我还记得，她的样子

已经发生的一切太真实了，我确实感受到了一份真真切切的温暖

她的脸是什么样子的？我记不起来了，这是不可能的啊

她最喜欢笑了，做饭的时候，玩耍的时候

可是，她的脸，是什么样子的？

还是梦吧，梦在醒来之后就会被忘却

我不承认这样的结果

尽管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尽管没有一点点线索……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

终于，我发现了线索，每次下雨的时候，她模模糊糊的身影总会出现在一个离我距离不近不远的地方，这样的距离是眼睛能捕捉到的，每当我想要靠近的时候，就又会多出一些距离，她好像从来没注意到我，仿佛是隔着一面不存在的墙，我十分确信她不可能是在刻意躲着我，因为很明显可以看出她也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但，雨止之时，她也随之消失了。

我很高兴，是有可能的，是有希望的

那么，只要不断地去下雨的地方就好了，于是，我踏上这条漫长的路，为的是找寻她存在的痕迹。

会再见的，一定会再见的！

文件重命名为：未念雨

回车！

根据这个故事和无数次重复播放的伴奏，我写出了歌词，抱着不用修改的自信把歌词发给了木雨欣和何沫。

这是我心里的呐喊吗？

谢谢你，我的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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