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艘沉默的船，就这样漂在海面上了，”她说，“在漂亮的外表之下，这艘船已然千穿百孔。”

“你也看过那部电影。”

“是书。”

海上风吹起她几根发丝，她仍不抬头，仿佛凝视着栏杆下深邃的海。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喉咙里有点辣味，便深吸一口气。然后我问：

“为什么说，人们本就那样？”

她缓缓答：

“因为人们在吻彼此。我们都被爱情以外的东西驱使，玩起了以爱之名的游戏，所谓爱，只是被别的什么东西代表或饰演了而已。在船上瘟疫爆发之前，我并没有看见什么同现在有区别的东西。”

“我不太明白。”

“因为你没有买这样一张船票，这对你来说是飞来横祸，”她道，“也许有一天你会买。喏，就是现在你脚边的那东西。”

我看了看脚下，有一张沾了污泥的船票在铁板上静静躺着。我拾起来，上面写着，“没有见证，不算真爱”。至于其他的字，已经看不清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艘遇难船。更进一步讲，没有一艘船是由自己来决定遇难不遇难的。我要说的，大概就这么多；再多说就多余了。”

她接连不断地用某种象征性的方式说话。而我只觉得喉咙里愈发辣了，慢慢地，再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望台上的灯倏地闪了一下，黯淡了些，海天仿佛即将再归于漆黑。然后，我只听到呓语，不知道是我说的，还是她说的：

“抱歉……”

我看到她抬起头来了。

她那红色的、忧郁的瞳孔，霎时间，竟有一种别致的美丽。我分不清海天，也分不清那美丽和其他一切事物的边界。但也许是托她的福，她的话传来某种精神上的选择性的信号，让我还能说最后一句清醒的话。最终我打开对讲机，颤巍巍又字句斟酌地，向搜救中心呼叫道：

“请不要上这艘船……

“船已经……沦陷了。”

小说相关章节：飘落的海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