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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话剧

-【他们好像是同类，却相互憎恨。】-

　　老虎先生名为灰田，因为成绩优异被特批到实验基地参加工作。已有三年工作经验，有一位关系很要好的师兄，目前没有恋爱经历，无不良嗜好——喂喂，都问到哪里去了！

　　“唔，你问我做的项目是什么？嗯……这个不能说耶！我签了保密协议的。”灰田先生挠挠头，对着我笑了笑。

　　“……您也太敬业了。”我皱着眉看他胸口豁开的大洞，里面的红肉像盛开的花泥一样正在片片消散。

　　“哈哈，人这一辈子总要坚持点什么吧。”灰田说。

　　钱禄财想打个哈欠，又隐忍地压回了嗓子里。他环视着四周的砖瓦墙，里面散落着瓦砾和大块的碎石，隐约能看到些凌乱的脚印。墙梁断面落了些灰尘，火红的烧痕像是满背带着恨意的文身，吞噬了整个实验室。

　　“我给你戴个口罩？”我凑过去关心钱禄财，他的眼睛对我虚了一下，随后顺从地由我在他脸上摆弄。

　　嗯哼，继上次的温泉旅行，我可是做了好多准备呢！哈哈虽然是口罩……

　　这不显得我体贴么。

　　我心虚地移开目光，看到灰田站在实验室门口，双手插兜，看着上面贴着的公示栏和人员名单。我凑过去看，发现不仅烧掉了半截，还有些蜘蛛网粘在上面。

　　差点忘了今天的主人公。

　　按灰田先生的叙述，当天下午，他正在研究一枚全新的试剂。师兄在他的对面制作培养皿，那段时间他和师兄吵了架，两个人基本不怎么说话了。

　　“你们出现分歧的原因是？”钱禄财的声音隔着口罩，有点瓮声瓮气的。

　　灰田停顿了半天，他皱起眉毛，不停地走来走去，抠抠手指，眼睛快速地扫来扫去，嘴里发出些“啊”、“呜”之类的词。

　　“想不起来耶！”

　　“……”我扯了扯嘴角。

　　“啊！有了，你们稍等一下。”灰田伸出食指，我感觉他的头上冒出了个亮晶晶的灯泡。

　　接着他把爪子摸向后脑勺，将那把嵌进脑子里的刀又往后拽了一截。

　　噗啾。

　　滑溜溜的声音让我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拔出的新一截刀身混着不洁的红色，淅淅沥沥地向下滴血。

　　……靠，看着好痛。

　　“呀，我想起来了。”灰田停下来动作，他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血迹，“我当时要被调到另一个条件更好的研究所去了，师兄不许我去，院长也是拼命阻止我——嗯，师兄眼睛都气红了。”

　　我和钱禄财对了个眼神。

　　嫌疑很大啊你师兄。作案条件，还具有不在场证明什么的。

　　“事情有眉目了吗？对你们有帮助么。”灰田问。

　　我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是……”

　　“等等。”

　　钱禄财擦了把汗，他解开外袍，再撇下西装的扣子，这一路上真是把他热得不行，而且他一直束手束脚的。

　　一股浓烈的老虎汗味扑向我的鼻尖，钱禄财穿着一身白色礼服衬衫，挽起两边袖子，鼻子眼睛里都是细汗。他三步并作两步，与我擦肩而过，顺道把衣服递给了我。

　　“衣服借罗罗埃的，别弄坏了。”

　　“……”一想到衣服一划开后我的负债可能会多几个0后，束手束脚的突然变成我了。

　　灰田依然是那副眼睛瞪得大大的样子，胸口的伤口绵延出无数条细线，宛如红色的荆棘藤蔓，将他紧紧缠住。

　　“我们还要再看看。”钱禄财客气地说。

　　……

　　我和钱禄财走到二楼，这里到处是碎玻璃，因为受热导致过度膨胀的木料，露出焦黑的断面，踩上去有牙酸的“呀咦”声。钱禄财小心地挪开可能会断裂的木板——为此我贡献出了我的白手套。

　　“往下点。”钱禄财说。

　　我嗯了一声，夹着西服外套，手持着老钱的诺基亚，用这按键手机顶部的手电筒给他打灯。

　　灰田说他想在楼下看看实验仪器，而我们俩打算去一趟三楼的院长室。所以如今是我们俩的独处时间…哼哼。

　　连捡垃圾的样子都这么帅……

　　“我觉得凶手是院长。”钱禄财的声音踹开了我的粉红泡泡。

　　“……嗯？”

　　“说说你的看法，季叶同学。”

　　“两个高中生大晚上不睡觉来搞刑侦简直有病啊。”

　　“……………………”钱禄财看我一眼，我立刻改口：“我觉得是师兄诶。”

　　灰田，尸体于后脑勺中刀，无特别挣扎迹象，大概率是一击毙命。

　　血液呈流淌向下状，其余部分无伤口。况且那把刀……

　　“刀柄上刻有师兄的名字吧，严枫游。”我补充。

　　严枫游，一米八二鬣狗兽人，先天左眼失明。

　　“我不否认枫游的作案可能性。”钱禄财不紧不慢地反驳我。

　　“但疑点也有，枫游的杀人动机太弱，两人没有财物纠纷，也并不存在共同利益冲突。据灰田描述，枫游一向是个很大度的人。如果只是因为分歧而动手，那说明这只是一场激情杀人事件。”

　　我应景地鼓了几下掌，旋开手腕，对他行了个绅士礼。

　　“那请钱同学说出院长的动机。”

　　钱禄财大拇指压住小指，比了个“三”。

　　“第一，根据灰田先生所说，院长经常会把他叫去院长室谈话，希望严家能多为这个基地投资。院长室里面还有一些专业的仪器，有时候院长还会免费为他做身体检查。”

　　“性骚扰？！”我倒吸一口凉气。

　　“……”钱禄财略有点牙疼地看着我，他看了我好一会，接着将小指上弹，手势成了“四”。

　　“虽然很想检讨你污言秽语的行为，不过谢谢你，现在有四点了。”

　　“……”

　　“第二，院长这人的行为古怪……先等等。”

　　面前出现了一道通向三楼的楼梯，木质的台阶看上去摇摇欲坠。钱禄财小心地踩上去，不出三步，其中一块木板就呜咽着断裂开来。

　　“安全起见，我们换个位置上去。”

　　钱禄财拉着我往回走，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懂那快熏成一团的路线图的，但他仍然能在这迷宫一样的焦炭基地里几近畅行无阻。

　　“我接着说吧。”

　　“刚刚在下面我在找他的个人信息……”

　　廷飞华，一米六九金毛兽人，在职二十七年，早年出过一场车祸，导致右腿下肢锯去了小腿。

　　语言亲切，对大家的问题从来有问必答。他的理念是平等，每次都会亲自拉椅子过来让对方坐下，让大家感受到如沐春风的温暖。

　　钱禄财将前方那堆黑乎乎的内容物挪开，像是在掰开一堆融化的磷粉，更近似于粉尘化的黑芝麻糊……感觉真不太好。半晌后，终于从中露出一条仅凭侧身才能通过的窄道。

　　我们小心翼翼地从这里挤过去，这才看到另一边露出的半截铁质楼梯。楼梯的中间是个结实的铁门，上面挂了把锁。

　　锁的位置非常矮，仅仅达到我的膝盖，我也要弯下腰才能将这把锁拿在手里观摩，要这样日夜开锁，像是一种刻意刁难。

　　“其实我不太确定，但这恰好为我提供了一些佐证。”钱禄财捻着锁看了看，手上沾了些灰尘。

　　“嗯……有点难度。”

　　我以为他找到了钥匙，却看见钱禄财深吸一口气，用劲一劈，只听见“啪嗒”一声，锈掉的锁头便颓倒在地。

　　“……”为什么感觉你做过不少次。

　　“还好生锈了。”在班里一直是好学生的钱禄财先生甩了甩爪子，招呼我往前走。

　　到三楼后熏黑的痕迹更重，墙皮脱落后露出黑乎乎的砖头，浓烈的灰尘包裹住我的鼻子。与其说这里是研究基地，不如说更像是建筑工地。我们捂住口鼻，推开院长室的门，朝着火灾中心走过去。

　　“第三，院长当天也在生物基地内，距离命案现场有一层之隔，显然他有不在场证明，但火灾却是发生在院长室——啊，这里可真是……”

　　院长室的风格不难看出原主布置得非常清爽，刷过油的木桌、皮质沙发，还有摆满了烂纸的书柜……唔。

　　“你也看出来了？”钱禄财问我，我再次环顾四周，伸出手在眼前虚虚比作了尺子。

　　“嗯，这里的摆件都很高。”

　　加长过椅子腿的皮椅，明明是用于宴客却过分低矮的沙发，以及在办公桌前不必要的三节台阶，无不彰显着原主对于“高度”的过分关注。

　　“廷飞华先生似乎对身高很……自卑？”

　　钱禄财挑了挑眉，他在办公桌的柜子里抽出了半只焦黑发臭的皮鞋，里面有很厚的增高垫。

　　“……这东西好臭啊，快拿开。”我嫌弃地摆了摆手，虽然我的爪子也已经全是黑炭和尘土了。

　　老钱耸了耸肩，把鞋子放到一边，立刻扑到了旁边半开半阖的柜子上。这只老虎一进入案发现场很快就进入了状态，眼睛闪闪发光，像是一个逃脱了家族规训的公子哥儿。他的鼻子隔着口罩也隐隐抽动着，我猜想里面的猫须是如何颤动，以及对这样的环境是如何嫌弃……好吧，可能只有我对这里有点不爽。

　　“先确定火源位置，气味已经无法判断，从颜色看来是在……”

　　钱禄财像是一只兴奋的搜救犬一样紧紧观察着地面，他顺着木头开裂的纹路去捕捉时间留下的尾巴，用手指刮下每一次噼啪燃烧后产生的所有可能性。

　　“大概是这里了。”钱禄财语气平静地指向台阶下方，我凑近上下观察了一遍，没看出来那片黑色有什么不同。

　　“你看桌子边沿，这里有几道抓痕。”

　　原来是在这里，我惊讶地看向那尖锐的抓痕，里面夹杂着一些黯淡的斑点，我推测那是干涸的血。

　　钱禄财伸手比了个对勾，测量那段痕迹的长度。据我所知，钱禄财这个家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测量自己手指“一卡”的间距，他说这是兽人们天然的尺子，我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唔，总长约莫32厘米，小指发力不足，在约5厘米后小指处发力停止。”

　　“不对吧。”我抱着臂思考。“这个抓痕也不能说明火源发生在这里，充其量……说明有人当时在火灾现场？”

　　“我当然有其他的证据。”钱禄财示意我少安毋躁，他用指头拨开地上的粉尘，画出了一条线。地面犹如一个朦胧的扇形统计图，而钱禄财是那根指针。“你看，越接近台阶，烧痕就越严重。而窗帘那边还剩半面，墙面仅仅是焦黄，说明火源更靠近门口。”

　　“嗯……这说明了什么？”我叹了口气，求助地看向老钱。

　　“不知道。”

　　“……哈？”我真情实感地茫然了一下，瞪着钱禄财，而那只老虎只是无辜地和我对视。

　　“好吧，暂时不知道。”钱禄财说。

　　“我看你进行了一番这么专业帅气的推理，还以为你已经胜券在握了呢。”

　　“噗，我们只是高中生啊……我不是福尔摩斯，你也不是华生。”钱禄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吧，我们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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