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他還依稀記得，他的母親是一個溫柔的人，或許是介意家裡沒有父親的事吧，她總是對他笑著，說他們雖然只有兩個人，但他們並不比其他的家缺少什麼，母親的愛非常溫暖，讓人安心。

不過，就在某天，他母親載著他一起出遊時，一場意外從他身邊奪走了那樣的母親，他腦中的記憶也因此變得支離破碎，幾乎沒有一段記憶能夠完整接續在一起。

那是，他才五歲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沒有雙親又對人不理不睬的他，只能在各個親戚的家裡寄住，他知道大人們並不歡迎他，所以，每當他們說要帶他出遠門時，他就知道這代表他又要去下一個地方生活。

『脹相，你以後就住在這裡吧，都已經說好了，你可以把這裡當作自己家』從親戚家裡被帶到這個村落，進了屋子後，在那裡見到的女性這麼對他說。

『⋯⋯』當時的他只是沈默著點點頭。

在那裡住了一段時間後，屋子裡聘請的女傭正幫他換頭上的繃帶的時候，她看著總是望著天空發呆的他並走了過來。

『九相圖，你也真是愛折騰自己，既然要轉世，怎麼就沒和你弟弟們在一起』她的話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他當然不懂她的意思。

『⋯⋯？』當時的他困惑的歪著腦袋看她。

『唉⋯⋯沒想到連原本記得的事情都給忘了』不知道本名，被稱作天元的女性看起來十分無奈。

現在想來，他可能在五歲之前是有記憶的吧？有著那所謂的前世的記憶，那之後她就不曾在他面前提過那些他聽不懂的事情，只是讓傭人做一些讓他哭笑不得的事，好比說紮雙馬尾。

他寄人籬下過了數年，好不容易考到了理想的高中就那麼離開了村落，雖然當時還是學生的他想打工自給自足，但無奈他曾經把天元家的廚房給炸掉，所以他為了避免炸掉宿舍，只得住在天元在東京的家，從小照看他長大的傭人阿姨也跟著他一起去了東京，就為了讓他別天天吃外食。

高中快要畢業時他曾經想直接就職，卻被天元要求至少得讀完大學，說這是和他生父說好的條件，事到如今才知道自己素未謀面的父親還在人世的事實，對他而言可以說是毫無意義。

滿二十歲的成人式當天，天元來了東京見他，而他也是在那時第一次與「父親」見面，不，不如說是第一次認知到那人是父親，他當時臉上的表情應該不是很淡然，因為對方似乎覺得他的反應太符合預期，還忍不住問他就不能做出他預料之外的反應嗎？

大學畢業後，雖然不算順利也是找到了工作，提出了要自己生活的提議，卻再次被飲食方面的問題給駁倒，他甚至問了天天外食為什麼不可以？最後被各種健康營養理論弄得不知道如何反駁。

那之後過了數年，他雖然偶爾會回來村裡看看，但天元每次看到他和傭人阿姨兩人一起回來都會忍不住嘆氣，他知道她不是想看他找女朋友，害得他不知道怎麼面對她的眼神。

『脹相，回來村裡住一兩年吧。』三年前，他回村裡消磨黃金週的假期時，天元忽然對他這麼說。

天元時常會說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也時常有些特別的客人來找她，他記得剛住進來不久，有一個客人一看到他就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還轉頭問天元怎麼把別人家的小孩撿來養？天元只是淡淡地說脹相已經是她的家人了，住在這裡理所當然。

脹相因為第一眼就很討厭那個人，所以一直縮在角落裡看故事書，他離開之前還想摸自己的頭，當時的他不但避開了還打了對方的手，結果對方還笑著說果然沒有記憶還是被討厭了，就是一個神經病。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他和那個人這一世的關係可以說是孽緣也不為過——

脹相對於她的提議並沒有意見，他也沒有問她為什麼，只是默默地對她說了聲好。

答應了之後，他在之前的公司又工作了兩年，因為找不到繼續下去的動力，在一年前直接提出了辭呈後，面對上司一臉詫異的詢問他理由時，他所說的理由是鄉下的奶奶需要有人照顧。

很快的，他就搬回了村裡，比起現在的家在村外住的時間更長的脹相回村住時，村民比起他更想念陪他去了東京的傭人阿姨，並不意外的他逕自回了自己很久沒回的房間，放下了自己的行李並打算去給天元打個招呼。

很不湊巧的，他一進門就碰見了來找天元敘舊的一名金髮女性，對方看到他的時候十分驚訝，而且看上去挺高興的。

『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啊？你弟弟們可想你了』對方彷彿對待很久以前認識的友人一樣的態度讓他不禁皺眉，他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

『我沒有弟弟，你認錯人了』他這麼說著，而被他避開了的女性愣了一下，接著猛的回頭看向了天元，而天元也只是沈默著對她搖搖頭。

自那之後，那個名為九十九的女性就時常跑來找天元，兩個人不知道在秘密策劃什麼事情，而那個結果就是眼下的情形，就連他那天之所以在亭子那裡待著，其實是因為天元讓他去等來找她的客人，結果等了半天等到的人正是虎杖。

他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心底深處傳來了一陣悸動，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所以他也沒有在意。

過長的等待讓他對他的態度不是很好，原本他看雨已經小了一點想先回家拿把傘借他，沒想到虎杖竟然會用那種即將被拋下的貓狗似的表情看他，害得他只好坐下陪他等雨停，仔細想想，他打從一開始對他的態度就和其他人不同。

脹相看著換好了衣服的虎杖，對方嘴上還不忘抱怨他怎麼這麼孩子氣，手上正在收拾充氣泳池的他不禁反問他是誰先拿水槍往人臉上噴？虎杖聽了，有些弱弱的自己舉手承認就是他。

換了衣服之後，脹相先拿了換洗的衣物回去，虎杖則是留下來繼續陪他們玩，可他們已經看破了他們兩個大人只想和對方玩，便跑去對其他人說他們來玩其他遊戲吧，直接把虎杖一個人放生在原地，受到了極大衝擊的虎杖只能默默的拿出了手機開始搜尋陪小孩玩的方法。

此時，注意到了壞相發了訊息給自己的虎杖直接點開來看，不看還好，一看才發現壞相已經打算收拾行李跑來這裡看他們了，不過，鑑於虎杖沒有把來這個村落的交通方式告訴他們，他最後很冷靜的讓虎杖記得和他們留下聯絡方式，就算這次見不到面，只要有聯絡方式還是有機會碰面。

他心中不禁感嘆他們兄弟之間真的非常喜歡彼此，覺得明天再向孩子們的父母詢問聯絡方式就好的虎杖只是坐在旁邊看他們踢球，脹相回來找他時正好看到他坐在那裡看他們，都已經看到恍神了。

「結果你也被他們排除在外了？」脹相坐在他旁邊如此問道，半晌，虎杖才對他說了一句是啊。

脹相看著他的側臉，他有很多想對他說的話，卻又不知道從哪件事說起比較好，要從自己小時候的事情說起？不，就算告訴他那些，事到如今也無法改變什麼，況且，他現在最想讓他知道的事情是——

「⋯⋯雖然不多，但我昨晚看見了不屬於我的記憶，而那些光景我看起來像是在提醒我不要重蹈覆轍」他毫無預警的對虎杖說著，害得他身旁正在恍神的人被他嚇了一跳，驚恐的看向了他。

脹相伸手揉亂了他的頭髮，小聲的在他耳邊說他沒能像他期待的那樣把所有的一切都回想起來，也沒辦法給他他想要的答案，甚至曾經的約定也沒辦法讓他實現，他和前世的他之間的差距可能會讓他覺得寂寞，不過⋯⋯

「不管是哪個我，都只是想和你一起活下去」不管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不管他們之間有的是友情愛情還是親情，雖說現在的自己要和前世的他比起來情感上可能還不及對方，但他覺得前世的他這純粹的想法是現在的他們能夠做到的事。

覺得今天說太多肉麻話有點噁心的脹相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等著對方的回應，可當他看到虎杖的眼睛開始泛著淚光時，他有點後悔自己怎麼就偏偏選在這種地方對他說這件事，他連忙把毛巾蓋在他的頭上，怕被人說他把人給弄哭了。

然而，頭上頂著毛巾的虎杖只是用力擦了擦臉、吸了下鼻子，便伸出手握住了脹相的手，他捏著他的手有些欲言又止，他沈默了一下之後，才擠出了一聲「嗯」聽上去是在針對脹相剛剛的話做出回應，只是他回話的對象可能不是只有他一個。

「你就不能等回去再說這些事嗎？」虎杖語氣有些不滿的說著。

「⋯⋯如果在兩人獨處的時候說這些，你覺得能這麼簡單就結束剛剛的話題嗎？」脹相覺得如果是在房間裡面談這件事情，現在可能已經發展成了兒少不宜的場面。

虎杖一時之間沒有注意到他話中包含的意思，還反問他為什麼不能？而脹相被他反過來這麼一問之下，只是把他頭上的毛巾拿下來，用指腹輕輕碰著他微紅的眼角，說他明明有著前世的記憶，這方面應該比他還要有經驗，怎麼就沒聽懂他的意思？

下一秒，總算理解了他話中的弦外之音的虎杖再次狠狠的揍了他一拳。

玩夠了的六小隻回來找他們的時候，正好看到脹相抱著肚子躺在虎杖腿上，他們好奇的歪頭問虎杖，哥哥這是怎麼了？身為揍了他的犯人的虎杖撇嘴，解釋說他們脹相哥哥剛剛說他想給他們做晚餐，所以他決定讓他遠離廚房，只好揍他一拳了。

孩子們看著抱著肚子嗚咽的脹相，有些擔心的問虎杖他這個樣子真的還好嗎？晚餐不管吃什麼都好，只希望哥哥能和他們一起吃飯，面對孩子們純真的眼神，虎杖心虛的說他們脹相哥哥等到晚飯做好了自然就好了，便扶著脹相起身，兩大六小就這麼一起回了脹相家。

到家前，已經能自己走路的脹相不愉快的掀起自己的衣服，指著自己肚子上的拳頭印，問他真的有必要使這麼大力氣揍人嗎？覺得脹相的語氣充滿了委屈的虎杖只得別開臉不看他，以免他對眼前這個先對他言語暗示的混蛋心軟。

「我要去做晚飯了！」認為這種時候還是別和脹相爭執會比較好的虎杖躲進了廚房，還不忘讓他先去燒洗澡水。

脹相看虎杖跑走也沒追上去，只是默默的讓孩子們去看電視等吃飯，便轉身去燒洗澡水，看著正在燃燒的木柴，他又想起了那個名為九十九的女性曾經詢問過自己的話——你不想找回意外發生之前的自己嗎？

『⋯⋯難道找回來會改變現狀嗎？』當時的脹相只是這麼說著，畢竟醫院當時給出的建議是不能勉強去恢復當下的記憶，而且，他還是被天元硬是拖去醫院做的檢查。

『那⋯⋯你要不要來我們公司上班？大家肯定會很歡迎你的加入』她轉移話題的速度快得讓他有點傻眼，雖然他想拒絕，但他為了以防萬一，姑且對她說了他會考慮。

「⋯⋯問問她說的公司在哪好了」脹相忽然有些慶幸自己當時沒有一口回絕對方，不過關於她所說的公司的事情他完全沒有過問，早知道就和那個人交換聯絡方式了。

燒好了熱水，他聽見虎杖喊他吃飯的聲音，便轉頭回到了屋內，看著他和那些孩子們在等著自己吃飯的景象，已經知道了前世的他所留下來的遺憾的他為此感到溫馨，美中不足的⋯⋯應該是現場還少了兩個人。

見脹相還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的樣子，虎杖覺得有些奇怪的走向他，問他為什麼站在那裡發呆？脹相把心神拉回原地，說了句沒什麼，便去餐桌前坐下，和他們一起吃了晚餐，吃完飯後和虎杖一起洗了碗盤，又帶他們去院子晾了下午洗的衣服。

之後才帶著他們一起進了浴室洗澡，就像虎杖第一天來到這個家的時候一樣。這次他一邊洗著澡一邊堤防著他們再次在浴室裡面亂跑，幸好他們這一回十分聽話，乖乖的泡在浴桶裡面沒有做出任何危險的舉動，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要一直盯著他和虎杖看。

脹相先前並不覺得兩個大男人赤裸相對哪裡有需要羞恥的地方，但，經歷過了昨天晚上做的好事之後，他現在面對在自己身邊洗著身體的虎杖，竟是不知道該把視線往哪看比較好，下意識地側身過去不看他，深怕自己在他們面前做出了什麼不該做的反應。

「脹相，幫我拿一下沐浴乳好嗎？」虎杖經過了前幾天脹相大剌剌的站在他面前的刺激，事到如今他也不會過度往那方面去想，一邊洗頭髮一邊對他說道。

「⋯⋯拿去」他把他身邊放的瓶子遞給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他剛剛說那句話的音調很奇怪。

洗完身體，意識到脹相的態度有點奇怪的虎杖大概猜出了他現在是什麼情況，畢竟他這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脹相的態度忽然變得奇怪，他想知道脹相的想法，就轉頭問孩子們要不要先出浴室？

非常會看大人之間的氛圍的孩子們沒有反對，便任由虎杖抱他們出了浴桶，擦乾身體換好衣服後就一溜煙跑出了浴室。

脹相還沒問他為什麼突然讓孩子們出浴室，虎杖就回到了他身邊，還笑著對他說孩子們在的話不就不能做壞事了嗎？接著便一把往人胯下抓，被他嚇了一跳的脹相按住了他的手，驚恐的問他現在是打算做什麼？

「我們不是在交往嗎，你也可以摸我」虎杖跪坐在他面前，雙手伸向了他雙腿之間，脹相不知道為什麼他嘴上說說玩笑會惹他生氣，虎杖自己卻像現在這樣直接付諸行動。

「那你再靠近一點」脹相伸手抱住他的腰，示意他靠近自己一些，虎杖不疑有他靠了過去，正當他以為脹相會伸手碰自己時，他卻被對方咬了一口臉頰，一臉嚴肅的說這種事情應該要在房間裡面做。

「唔⋯⋯」被阻止的虎杖沒有反駁，只是一邊在心裡懷疑脹相是不是不想和他做，一邊乖乖和他一起出了浴室。

換好衣服後，虎杖見脹相往後院看了一眼後嘟囔了一句之後再說好了，有些不解的望著他，這時，脹相突然說他有個主意，湊近虎杖耳邊說了之後，欣然同意的虎杖和他一起去了孩子們的房間，二大六小排成了一排一起睡覺，這個主意就脹相而言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看著睡在另一端的脹相，虎杖忽然想起了前世，他拜託他和自己做愛之後，脹相對他的態度就有點微妙，好像是因為身體的反應和他的心情兜不攏。

所以作為罪魁禍首的他再次發出了邀請，不過，因為那不是請求，所以脹相總是用一種糾結的表情表示拒絕，原本他也覺得脹相自己都說不需要在意了，那他這樣問他豈不是多管閒事？

直到某天，他們被奇怪的咒靈困在了奇怪的地方，雖然各種層面上是讓人不知道從哪裡吐槽起的情況，但以此為契機，和脹相有了第二次肌膚之親的虎杖發覺，他對脹相真的抱有那麼一點不一樣的小心思，他覺得這份感情來的不是時候，卻又無法很好的克制自己的心情。

於是，他便開始思考脹相對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有純粹的兄弟愛。

第一次是他的請求，第二次是被情勢所逼，完全不能當作參考的經驗迫使他趁他「大概」正在熟睡的時候，坐在他身上想把他的放進自己裡面時，脹相忽然睜開眼睛看見了他們下半身的情況，脹相問著這是什麼情況？還抓住了他的腰身，阻止了他的行動。

『脹相⋯⋯拜託你』虎杖也不敢肯定脹相願不願意再答應自己一次，但他還是選擇了嘗試。

『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我們其實不該⋯⋯』脹相猶豫再三，還是選擇了勸說對方放棄，可當他看見被自己拒絕時虎杖露出的表情，脹相明顯動搖了。

『⋯⋯別露出這種表情，悠仁』虎杖不知道自己現在在脹相眼裡看起來是什麼表情，但他因此同意了他的請求，那麼他是什麼表情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虎杖知道自己不該也沒有那個資格對他提出請求，但脹相那之後似乎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只要虎杖說想做他就不曾說過拒絕的話語，虎杖當然感激沒有拒絕他的脹相．但他的態度始終讓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抱持著什麼心態和他上床。

一直到一切結束，回到高專後他也沒能向脹相坦白自己的心意，先前那微妙的關係也不知道再怎麼維持下去，所以他決定在最後一天到來之前都要以家人、他的弟弟的身分和他相處，畢竟他認為這才是脹相想要的，可是事情卻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為什麼要做出那種決定？』知道了死刑一事的脹相不出意料之外的對他提出了質問，他知道脹相想要的不是理由，不管是什麼理由他應該都沒辦法接受。

所以他只能向他道歉，因為他這個決定等同於又要從他身邊奪走他重視的東西，他不期待這個過分愛著弟弟的男人會接受他的決定，所以他只是對他說他希望他能夠好好活下去，盡可能的減少他做出傻事的可能性。

只是，脹相那之後做出的行為對他而言著實有些困擾，首先，他和自己住在一個房間裡面，這使得想要隱瞞自己的心意幾乎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更不用提脹相旁邊還有很多人在幫著他，甚至還有人直接問脹相對他除了兄弟以外就沒有任何感覺嗎？

因為當時虎杖也在場，他緊張了半天卻沒有得到脹相的回答，脹相甚至找藉口先離場了，這使得他加深了和他繼續維持現狀的決心，就算自己不可避免的起了生理反應，他也是一個人去廁所把事情解決了才回房間。

雖然他總是在出廁所的時候在門口碰到脹相，但他認為這或許是偶然便沒有想太多，還忘記了脹相可能聽見了他在廁所裡面做了什麼事，裝作若無其事地回了房間躺進被窩裡面繼續睡覺。

次數一多，虎杖也發現脹相每次都會在他自慰完出現一事有點蹊蹺，他甚至出現在他所在的廁間門口，便試探性的問他是不是知道他半夜去廁所做些什麼？脹相聽了便慢慢地轉頭看向自己，還慢慢伸出了手把虎杖拉下床並按在他的床舖上，虎杖還緊張的問他怎麼了？

下一秒，當脹相說著自己不是個好哥哥並俯身親吻他時，無法拒絕他的自己走上了和預期相去甚遠的道路，他們成為戀人之後，他原本已經做好的覺悟產生了一些動搖，只要選擇活下去，眼前可見的是變得幸福的未來。

雖然那個時候的他無法接受就那樣變得幸福的自己，但，如果他這麼走了，脹相究竟會做出什麼選擇？不管是哪種身分，他對自己而言都是重要的人，他當然希望他能夠得到幸福，那麼問題來了，對脹相而言的幸福是什麼？

在決定接受死刑後不久，他曾經問過他，而脹相則是對他無奈的笑著，說他想要看到虎杖過得幸福，只是看著，那對他而言可說是再幸福不過的事情了。

他知道他們早已走進了死胡同裡，就當他越來越糾結的時候，一開始十分抗拒並糾葛的脹相卻沒有了之前的樣子，他忽然看開似的笑著說不論是什麼決定，他都會站在他這一邊，當時，他就覺得他的笑容背後可能還藏了點什麼，可他的直覺告訴自己，不能問。

所以，他猶豫之下還是選擇了相信脹相的話。

最後一天，虎杖在送行的人裡面沒有看到他的身影，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他的目的，大家看著他尋找脹相的樣子，無奈的向他表示他們兄弟倆都很固執，不是沒勸過，只是對方聽不進去。

『他只是和你一樣做出了選擇』虎杖聽著這句話，就這麼被帶往了他即將迎來死亡的地方。

一片黑暗之中，他聽見了脹相的聲音，看見了他站在自己的面前並牽起了他的手，脹相笑著對他說我們走吧，而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明白這就是他當時認為「不能問」的事情，他難受的問他為什麼？然而脹相只是沈默的笑著並沒有回答。

他被他強硬的牽著一起向前走，不論他問了什麼，對方都沒有回答他，直到他們眼前出現了一道光，脹相才開口說了一句「來世再見」，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推進了那一道光裡，再睜眼時，他就已經成為了這一世的自己。

停下了回想，心情變得有點低落的虎杖不禁覺得對方距離自己太遠，正好在他回憶過去的時候，身旁的孩子們都已經睡去，看脹相闔著眼睛的樣子，猜想他應該已經睡下的虎杖抱著自己的棉被擠進了他的懷裡，殊不知他才剛調整好位置，就和不知道什麼時候醒著的脹相四目相接，害他尷尬得乾笑了幾聲。

「虎杖⋯⋯你是不是喜歡半夜跑進我被窩裡？」脹相抬手抱住他的肩膀，並沒有要讓他離開的意思，甚至湊了過來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正好我認床」他這麼說著並一副理所當然的把人當作了自己的抱枕，虎杖沒有作聲的反應讓脹相覺得有點稀奇，正想問他怎麼了，就聽到虎杖問他看見的事情裡面有沒有包含前世死前的事。

脹相搖搖頭對他說沒有，他其實更想看一些幸福的記憶，至少他能知道前世他們成為戀人之後都去過哪裡、做過什麼，聽著脹相的回答，虎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是一邊說著是嗎？一邊把自己的臉埋進他的肩窩裡。

「⋯⋯快睡吧，虎杖」他抱緊了他，他沒有針對他奇怪的態度進行詢問，沒有那段記憶的他沒辦法給他真相，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伴。

他一下一下輕拍著虎杖的背，彷彿是認為這麼做是最能安撫他情緒的做法，虎杖想問他這是把他當成幾歲小孩？卻又把話給吞了回去，靜靜的感受著他懷裡的溫度，這讓他覺得十分安心並促使了睡意的增長，在完全睡下之前，虎杖對他說了一句晚安。

翌日。

虎杖在孩子們的嬉笑聲中清醒，他睜開眼睛抬頭看，發現抱著他的男人還沒醒來，便拉開了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並坐起身，轉頭看向了已經起床的孩子們，他們對他笑著，說他們兩個果然感情非常好，覺得有點虧待他們的虎杖問他們要不要趁他們脹相哥哥還沒醒，過來給他抱一下？

原本並不介意大哥被他霸佔的孩子們面面相覷，很快的便歡快的說了好，便在虎杖的幫助下鑽進了脹相的懷抱裡，當他們輪流體驗被大哥擁抱的感覺時，虎杖發現脹相的嘴角有些不自然的上揚，一看就知道他現在肯定是在裝睡，有了壞主意的虎杖讓孩子們一起往他身上撲，畢竟他們脹相哥哥不好起床。

「⋯？！」脹相聽到虎杖的話連忙想要爬起來，卻被默契十足的兄弟們撲了個正著，他無語的抱著他們並看向了一旁的虎杖，用眼神質問他這樣哪裡有趣了？

正當脹相想把他們從自己身上拿下來的時候，門口那裡傳來了門鈴聲，知道這代表了什麼的孩子們拉著脹相的衣角，可憐兮兮的看著他，脹相覺得有點無奈的放著自己剛睡醒亂翹的頭髮，就這麼牽著他們去了門口開門，而來人也正如他們想的一樣。

對方看著脹相這個剛睡醒的樣子也見怪不怪，很直接的對他說他接了孩子就要回去了，而脹相只是打了個呵欠，摸了一下抱著自己大腿的小孩的腦袋，讓他們把門口的人請進來吃完早餐再回去，便轉頭離開去洗漱並整理儀容。

孩子父親被他們拉著不得不進了脹相家，而一直被他擋在門後的妻子則是默默感嘆他怎麼還在懷疑她和脹相曾經見過面，無奈的從後面推著他走，一起進了屋內，這時的虎杖已經洗漱完並收拾好了被褥，正在幫他們收拾玩具和行李，剛好碰上被他們拉著進來的夫妻倆。

「悠仁、悠仁，哥哥說要讓爸爸媽媽吃完早餐再讓他們回去」擺明了還想賴在脹相家裡的孩子們這麼對虎杖說著，虎杖聽了有點哭笑不得。

「那你們先帶爸爸媽媽去飯廳坐著吧？」虎杖對他們這麼說著，便跟著他們後頭進了廚房，他們的父親有些疑惑對問孩子們這幾天都是誰做飯？

幾隻小手齊刷刷指向了那邊的虎杖，他順著他們手指的方向端詳起了虎杖的外貌，忽然像是得到天啓似的大叫一聲站了起來，接著便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癱坐在椅子上，他從沒想過脹相以前說過的「喜歡的類型」是說真的，虎杖看著眼前這人錯把真相當錯覺的舉動，心想他還真夠喜歡他妻子。

「那個⋯⋯不介意的話我來幫忙吧？」孩子們的母親走向了虎杖，覺得沒必要拒絕的虎杖歡快的答應下來，於是脹相一來就看見他們在廚房有說有笑的樣子。

脹相不是很愉快的盯著他們看，直接無視了他的表弟解釋說他以為他有女朋友了才想著別打擾他，這才提早過來接他們回家，結果現在才知道他交往的對象是個男人等等諸如此類的話，逕自走去廚房裡面把虎杖給拉走。

被他帶走的虎杖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一邊問著他怎麼了一邊猜想他是不是在吃醋，畢竟他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就是那樣，脹相皺著眉頭，反問他怎麼沒等他來就開始做早餐了？被他這麼一問，虎杖忍不住笑了出聲。

「你這是想幫忙還是想在旁邊看啊？」虎杖笑著問他，還伸手拉著他的手。

「都有。」脹相看著他的笑容，忍不住在腦子裡又想著他真可愛。

一旁圍觀的一家子看著這兩個人之間的粉紅泡泡，孩子們說他們昨天一直是這個德性，害他們只能狠心不找他們玩兒，他們的父親則是看著脹相臉上的表情忍不住感慨他的表情筋原來是存在的，與此同時，他們的母親則是笑著並默默的把早飯給做完了。

和這一家子共進早餐的時間並不壞，至少讓脹相他們表兄弟之間的關係稍微和緩了一些，脹相甚至主動問了他們的聯絡方式，對方還一臉奇怪的問他不是打算繼續住在村裡嗎？脹相也不隱瞞，直接告訴對方他之後會再離開村裡，找到住的地方之後他打算讓他們帶孩子們來玩兒。

脹相比想像中還喜歡他們家六個寶貝的事實讓他驚訝，便也沒有拒絕，把他自己和家裡的電話給了脹相，而脹相也把他的手機號碼給了他，懶得吐槽他們表兄弟之間竟然沒有對方的電話號碼的虎杖在一旁看著這個景象，要說脹相是進步神速、還是他的心境改變了呢？或許兩者都是吧。

最後要和他們道別時，脹相蹲了下來摸了摸不願意走的孩子們的腦袋，說他們如果想見他以後還有機會，他們待在他家的時候都還沒做作業呢，是時候該回家面對現實了，說完，他張開了手臂示意他們可以過去給他擁抱。

下一秒，他們便撲進了他懷裡，喊著旁邊的爸爸給他們拍照紀念，當然，他們不忘要求一直躲在角落的虎杖也加入他們的行列，得意的對有點困惑的父母親說著悠仁是他們最小的弟弟，只覺得他們說的是夢話的他們沒有想太多，用手機給他們拍了一張照片。

「下次再邀壞相和血塗去找你們玩」虎杖小小聲的說著，脹相和虎杖二人都和他們做了再會的約定，甚至知道了下次還可以見到另外兩個哥哥的他們高興的笑了。

看著他們總算肯和父母離去並慢慢消失在視野之中的身影，虎杖這才想起這下子他們就真的成了二人獨處，心中有種不詳預感的虎杖原本想往院子走，卻被脹相一把拉住了手臂，問他這麼著急想去哪裡？院子那裡可什麼都沒有，難不成是擔心和他二人獨處會演變成什麼不得了的事態？

「你別擔心，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麼性急」脹相忍不住笑了，他是真不曉得虎杖為什麼要這麼擔心只有兩個人獨處的事。

「⋯⋯我知道，通常都是我比你更急」鑑於自己前世有趁人不備偷襲得逞的前科，再加上脹相不喜歡讓他的身體有太大的負擔，大部分都是自己主動開的口。

「可能是比起身體上的交流，更想和你多說點話也說不定」脹相這麼說著，虎杖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他並問他為什麼這麼覺得？他回了一句，我猜的。

虎杖想起了那時候的脹相，他每天都十分固執的想知道他今天沒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都做了什麼，他一旦回答他的問題，他接下來就會反過來告訴他，他今天沒和他在一起時都在做些什麼事情。

不明白脹相在想什麼的虎杖到最後都會想辦法堵住他的嘴，因為他總覺得他能就那樣說一輩子，他每每被打斷話之後也不曾生氣，只是用著有點無奈有點寂寞的眼神看著他，但脹相也不曾拒絕他的邀請。

虎杖不知道他想和自己多說點話這一意圖的背後代表了什麼，是不是和他最後的決定有關，那已經無從考察，虎杖望著現在在眼前的脹相，忽然覺得自己並不需要像剛剛那麼慌亂，便和脹相回到了屋內，脹相昨晚就算把他當抱枕抱著睡最後還是沒有睡好，一個早上已經不知道打了幾次呵欠。

「你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下啊？」虎杖對他這麼問著，卻已經推著他往他房間走去。

「⋯⋯不用，現在要我睡回籠覺我也睡不著」脹相嘴上這麼說著卻又任由他推著自己往前走，一路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裡面，不禁想起他們不久前的對話，他回頭看向他，卻發現人已經跑掉了。

不知道虎杖為什麼要跑走的脹相思考著他現在應該要接受虎杖的好意？還是要去找虎杖問他今天有什麼打算？正當他在思考這些事情並站在虎杖住的房門前面時，拿著兩杯飲料回來的虎杖一臉疑惑的問他怎麼杵在那裏？

「別愣在那裡，快回房吧」再次和脹相進了房間之後，他把飲料放在脹相的桌上，接著就一屁股坐在了脹相的床上。

脹相望著對二人獨處的事情已經不再感到慌張的虎杖，即使他不希望他因為緊張而避開自己，卻也不希望他這麼快就將那份緊張感放下，他在他身邊坐下之後，心情複雜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虎杖任由他捏著他的臉，疑惑的歪著腦袋看他。

「⋯⋯」脹相覺得他這樣很可愛，想說出口的時候想起了虎杖有些抗拒的反應，讓他硬是忍了下來，害得他現在的表情有些奇怪。

虎杖看著他這種似曾相識的表情，忍不住開口問他現在在想什麼？脹相聽見他的話猶豫了一下，半晌，才緩緩開口說他剛剛覺得他那個動作很可愛。

忽然間，前世的脹相時不時會露出這種表情的事實從腦海裡面浮現出來，虎杖不禁笑了，還對脹相說他如果覺得可愛就直接說出來，雖然他肯定會反駁他說他一個大男人哪裡可愛？但他這種表情跟說出口並沒有差太多。

然而，他才剛說完，得到了許可的脹相一臉嚴肅的向他再確認了一次，虎杖不明所以的點頭之後，緊接著便被他壓在床上，一邊說著他真可愛一邊親吻著他的臉，虎杖被他這個行為弄得一頭霧水，他可不記得自己有做過什麼可愛的事情能讓他這樣一直說他可愛。

心裡快要滿溢而出的心情名為何物？他並不清楚，脹相只是吻著他的臉頰試圖傳達給他知道，但虎杖不但沒理解他的意思還被他搞得心底有些躁動，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就直接吻上了對方的唇，原先刻意避開嘴唇的脹相停下了動作，默默地盯著虎杖看。

「⋯⋯再這麼親下去會停不下來，不行」心底還是對虎杖做夢的事情有點不滿的脹相把手擋在他們之間，而虎杖則是不服氣的伸出舌頭舔上了他的指縫，還吻了一下他的手心，害得脹相不禁縮回了手。

「脹相⋯⋯現在在房間裡，沒什麼不行吧？」虎杖想起昨天晚上被脹相拒絕的事，一邊說著一邊湊過去親他的唇。

依舊覺得眼前的人十分可愛的脹相現在有些無奈，他的理智告訴他大白天做這種事情作為年長者應該要制止他，但他昨晚拒絕的理由已經不適用於眼下的情況，再加上，虎杖一直用期待的眼神望著他，害他愣是無法說出拒絕的話語。

思考過後，表面選擇放棄掙扎的脹相只好開口問他，他現在想要和他做什麼？虎杖見他已經放棄找理由，歡快的湊近他耳邊說了一個字眼，或許是答案太過不出乎預料，脹相不禁驚恐的看著他，忍不住問他，他們前世不會是虎杖主動邀請的次數比較多吧？

「是那樣沒錯⋯⋯不對！你休想轉移話題！」虎杖差點開始回想過去脹相主動說想抱他的次數時，他大叫了一聲並把腦中浮現的各種色情畫面拋到腦後。

「我沒有要轉移話題，還不是你把那方面的話全都省略了」脹相爬到了床上，順勢把虎杖的下半身也拉上床鋪，虎杖見他如此配合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當脹相問他能不能也把那些事情跟他說時，讓虎杖忍不住紅著臉把他給踢下了床。

被虎杖踢到床下的脹相抱著自己的腦袋，果然還是把他以前頭部受過傷的事情告訴虎杖比較好吧？雖然並沒有什麼大礙，但萬一真的敲到什麼不好的位置可不是開玩笑的。

「⋯⋯虎杖，雖然現在說有點遲，但我小時候腦袋受過傷，縫了好幾針呢」脹相從地上爬起來，一邊說還一邊給他看早已癒合的地方。

「欸？那種事情你怎麼不早說啊？」如果知道他就會稍微控制一下力道，至少不會讓他跌下床撞到腦袋。

脹相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又問了他一次願不願意告訴他之前被他省略的部分？虎杖心裡忍不住吐槽他這是什麼嶄新的玩法，表面上卻支支吾吾的說了句好，而脹相看著絲毫沒注意自己已經被成功轉移焦點的虎杖，又默默的覺得他真的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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