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从东边探出头，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便热闹起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汇成一曲市井特有的喧嚣交响乐。这里是清河镇，一座依山傍水，民风淳朴的小镇。

清河镇的清晨属于菜市场，各路小贩沿街摆摊，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肥头大耳的屠夫挥舞着杀猪刀，将一块块猪肉利落地分割，吆喝声震耳欲聋：「新鲜猪肉嘞，上好的五花肉，肥瘦相间，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啊！」一旁卖羊肉的汉子也不甘示弱，将剥了皮的羊高高挂起，雪白的羊脂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正宗草原羊，肉质鲜嫩，没有膻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除了这些寻常的牲畜，在菜市场最西边的一家肉铺，还售卖着一种特殊的「货物」——菜人。

这些菜人，有男有女，年纪不一，无一例外都被剥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挂在铁钩子上。他们没有手脚，光秃秃的躯干上只留下四个空荡荡的伤口，像是被人用利刃齐刷刷地砍去，伤口处用草药简单处理过，已经结痂，但依旧触目惊心。

菜人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着他们还活着。偶尔有苍蝇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也只能无力地眨眨眼，任由这些逐臭的家伙在他们残破的躯体上肆虐。

「客官，来看看这菜人，可是新鲜的紧，刚到货没几天。」肉铺老板是个精瘦的汉子，留着两撇八字胡，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精明得很，「这可是上好的食材，用来炖汤、红烧、清蒸都是一绝！尤其是这年轻的姑娘，肉质鲜嫩，做成菜来，那滋味，啧啧啧……」

老板话音刚落，旁边一个肥头大耳的屠夫便嗤笑一声，粗声粗气道：「我说老李，你这吹牛的本事见长啊！就这些个玩意儿，也就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谁不知道这菜人啊，都是些犯了事的罪人，受了宫刑，活不了几日，肉都带着一股子腐臭味儿，也就你，还敢拿出来卖！」

肉铺老板也不恼，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张屠夫，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我这批货啊，可是从京城来的，那可是官家小姐，细皮嫩肉的，保管你吃了一次还想第二次！」

「官家小姐？老李，你莫不是哄我读书少吧？！」张屠夫显然不信，斜着眼上下打量着肉铺老板，「就你？还能弄到官家小姐？！」

肉铺老板也不多言，只是神秘一笑，伸手掀开了一块遮挡的油布。

油布之下，竟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几个女子，年纪都在二八年华，身姿婀娜，肌肤如玉，赫然是另一种级别的「货物」。她们虽也如同其他菜人一般被剥光了衣裳，赤条条地挂在铁钩上，但一个个面容姣好，甚至带着些许红润，眼神灵动，丝毫没有其他菜人那般死气沉沉的模样，反倒像是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这……」张屠夫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这还真是……」

「如何？我老李什么时候骗过你？」肉铺老板得意洋洋地摸了摸胡须，「这些可都是上好的货色，不仅新鲜，还干净，用来做菜，那味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捏了捏其中一个女子的脸颊，那女子也不躲闪，反而咯咯一笑，娇声道：「老板，你这手劲儿可真大，也不怕把人家捏坏了。」

「哟，小美人儿，还挺会说话。」肉铺老板乐呵呵地收回手，「放心，等会儿就给你找个好主顾，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那女子掩嘴轻笑，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其他几个女子见状，也纷纷开口，有的娇嗔，有的撒娇，有的甚至唱起了小曲儿，一时间，肉铺里莺声燕语，热闹非凡，哪里还有半分菜市场的血腥与污秽？

张屠夫看得眼花缭乱，喉结滚动，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其中一个女子的肌肤，却被那女子灵巧地躲开了。

「这位大哥，」那女子娇笑着，声音如黄莺般清脆悦耳，「想摸人家，可是要付钱的哦。」

张屠夫闻言，老脸一红，也想自己没什么钱买这么高档的，真的尴尬的退到外面，也就是那一批在菜市场直接卖的肉铺旁边。

这时候老板正在跟一个大神讨价还价，他走到一个挂着年轻女菜人的铁钩前，伸手捏了捏女菜人干瘪的胸脯，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围观的众人对老板露骨的行为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反倒有几个妇人凑上前来，仔细地挑选着「货物」。

「老板，这女娃儿看着倒是水灵，多少钱一斤啊？」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婶问道，她用手指戳了戳女菜人白皙的胳膊，仿佛在挑选一块待宰的猪肉。

「这位婶子好眼光，这可是上好的货色，十五文一斤，童叟无欺！」老板笑眯眯地回答，他特意提高了音量，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十五文？你这也太贵了吧！便宜点，便宜点我就买回去尝尝鲜。」大婶显然觉得价格有些高，开始和老板讨价还价。

「哎呦，我的好婶子，这价格已经很公道了，您也不看看这年头，粮食都涨价了，这菜人养殖成本也高啊！」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跟您说，这菜人啊，可是大补之物，吃了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比人参鹿茸都好使！您要是买回去给家里老人孩子补补身子，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大婶显然被老板的话打动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掏出几枚铜钱递给老板：「行吧行吧，就给我切两斤，要带点肥肉的！」

老板接过钱，脸上堆满了笑容，他熟练地将女菜人从铁钩上取下来，放到案板上，拿起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

类似的场景，每天都在清河镇的菜市场上演。对于镇上的居民来说，菜人，就如同猪羊鸡鸭一样，只是餐桌上的一种食物罢了。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特殊的「食材」，甚至还研究出了各种烹饪方法，将菜人做成各种美味佳肴。

「清蒸菜人脑」是当地的一道名菜，据说可以补脑益智，深受读书人的喜爱。这道菜需要选用新鲜的菜人脑，将其小心翼翼的地从头颅中取出，清洗干净后，加入姜葱料酒腌制片刻，再放入蒸笼中蒸熟即可。蒸好的菜人脑，色泽洁白，口感鲜嫩，入口即化，再淋上一些特制的酱汁，味道更是妙不可言。

「红烧菜人心」则是一道家常菜，做法简单，味道却十分鲜美。将新鲜的菜人心切成薄片，用油炒至变色，再加入酱油、糖、料酒等调料翻炒均匀，最后加入适量清水，用小火焖煮至汤汁浓稠即可。这道菜色香味俱全，非常下饭。

至于为什么要这种方式卖菜人，还要从很久以前一个故事说起：

某家店加工菜人的方式不同，并不会直接宰杀，而是砍掉四肢吊在肉铺上面等着人来买，某一天，老板手起刀落，眼看就要在一个新来的没手没脚的女菜人身上添上一道新的伤痕，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住手！」

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分开人群，慌慌张张地挤到前面，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打扮的壮汉。

「老爷！您怎么来了？」肉铺老板显然认识来人，脸上堆起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诚惶诚恐。

「我再晚来一步，岂不是要酿成大错！」中年男子怒气冲冲地指着案板上的女菜人，声音颤抖，「还不快把她放下来！」

老板不敢怠慢，连忙将女菜人重新挂回铁钩上。

「老爷息怒，息怒！小的不知这是您的……」老板陪着笑脸，小心地措辞着。

「我的女儿！」中年男子痛心疾首地打断了他，老泪纵横，「若不是我找到这家店，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围观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女菜人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众人看向女菜人的眼神顿时变了，夹杂着同情、好奇，还有些许的幸灾乐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忍不住问道。

「唉，说来话长……」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开始讲述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中年男子是清河镇上有名的富商，家财万贯，膝下只有一女，自然是视若珍宝，从小娇生惯养，百般呵护。哪知这小姐偏偏生性叛逆，前些日子与家中丫鬟偷偷溜出去玩耍，结果丫鬟被人贩子拐走，小姐也不知所踪。

中年男子心急如焚，派人四处寻找，最终才在肉铺找到了女儿。

「我可怜的女儿啊！」他抚摸着女菜人残缺的肢体，悲痛欲绝，「都是爹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啊！」

「老爷，您也别太难过了，好在小姐还活着。」肉铺老板在一旁安慰道，「这都多亏了小店的规矩，若是换了别家，这会儿小姐恐怕……」

老板的话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一般的肉铺，都是将菜人直接宰杀，只有这家店，会将菜人的四肢砍掉，只留下躯干活着，挂在铺子里售卖。据说这样做是为了保证肉质新鲜，但现在看来，这反倒救了小姐一命。

「是啊，多亏了老板啊！」中年男子感激涕零，「若不是老板，我今日就要与女儿阴阳两隔了！」

「哪里哪里，都是小店应该做的。」老板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清河镇，人们纷纷称赞这家肉铺老板心地善良，竟然能将生意做到如此地步，简直是菩萨心肠！

自此之后，这家肉铺的生意更加红火，许多人都慕名而来，指名要买他们家的「人彘」。而「人彘」这个词，也逐渐取代了「菜人」，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说法。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一阵附和声，夹杂着几句对「人彘」的议论，言语间是对老板「仁义」之举的赞赏。老板听着这些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仿佛做了什么大善事一般。

他伸手招呼伙计将那小姐从铁钩上取下来，动作粗鲁地扔进一个铺着稻草的箩筐里，又随手抓起一把铜钱，洒在了中年男子脚边。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老爷笑纳！」

中年男子看着散落一地的铜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也只得弯腰去捡。

「多谢老板，多谢老板！」

他将铜钱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又千恩万谢地接过箩筐，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匆匆离开了肉铺。

人群也渐渐散去，只留下老板和伙计收拾着凌乱的摊位。

「老板，您真要把那小姐还给她爹啊？」一个小伙计凑到老板身边，低声问道，「那可是上好的货色，就这么白白送人了，怪可惜的……」

老板斜了他一眼，笑骂道：「你懂什么！那可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若是能借此机会攀上关系，以后还愁赚不到钱？」

小伙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继续忙活起来。

老板看着店里琳琅满目的「货物」，满意地点了点头。

铁钩上，一具具白花花的肉体悬挂着，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靠近门口的位置，挂着几个年轻的「人彘」，都是些二八年华的少女，正是青春妙龄，肌肤吹弹可破。她们的四肢齐根而断，光滑的切口处，血迹已经凝固，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紫红色。

其中一个「人彘」长发如瀑，乌黑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巴和白皙的脖颈。她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但从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和白皙的肌肤来看，定然是个美人胚子。

她赤身裸体，胸前两团饱满浑圆的柔软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仿佛成熟的蜜桃，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再往下，平坦的小腹光滑如玉，没有一丝赘肉，而那神秘的幽谷，则隐藏在茂密的草丛中，若隐若现，更加引人遐想。

老板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桃红，你可真是个尤物啊……」他喃喃自语道，「可惜了，还没来得及尝尝你的滋味……」

他伸出手，粗糙的指尖轻轻抚过「小桃红」光滑的大腿，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老板，您看……」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指着角落里一个「人彘」，问道，「这个怎么卖？」

老板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男子所指的方向，只见角落里挂着一个体型丰腴的「人彘」，虽然年纪稍大，但皮肤依然白皙，而且肉质肥美，看起来十分诱人。

老板顿时心领神会，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

「这位客官好眼光，这可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货色……」

老板的话音刚落，一个尖锐的声音插了进来：「老板，这小桃红我要了，开个价吧！」 一个满脸麻子的胖子挺着肚子，挤到前面，色眯眯地盯着小桃红，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肥肉。

老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位爷好眼光，这小桃红可是我们店的招牌，细皮嫩肉的，最适合……」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猥琐地笑着。

「少废话，老子最讨厌你们这些读书人，磨磨唧唧的，赶紧开价！」 胖子不耐烦地打断了老板的话，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

老板见状，立刻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地招呼伙计将小桃红取下来，用一块破布随意一裹，递给了胖子。

胖子一把搂住小桃红，在她光滑的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引来小桃红一声痛苦的闷哼，却更加激起了他的兽欲。他淫笑着，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搂着小桃红扬长而去。

……

而在小镇的另一端，有一条僻静的小巷，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已经被磨得光滑，两旁是高高的青砖围墙，墙头爬满了爬山虎，偶尔露出几片枯黄的叶子。

巷子深处，有一间低矮的房屋，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问道书院」四个大字，笔力苍劲有力，透着一股古朴的书卷气。

这里便是陈老先生的私塾。

与肉铺的喧嚣不同，这里显得格外安静，只有朗朗的读书声不时从院子里传出来，在寂静的小巷里回荡，仿佛一股清泉，洗涤着人们的心灵。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陈老先生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捧一本《论语》，摇头晃脑地诵读着，声音洪亮而富有韵律，仿佛是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

他年过半百，花白的胡须垂到胸前，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虽然朴素，却干净整洁，透着一股儒雅的气质。

在他的面前，十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正襟危坐，听得津津有味。

陈老先生捋了捋胡须，目光扫过面前的这群半大小子们，心中不禁感叹：这群兔崽子，一个个看着人模人样的，心里头却装着花花肠子，哪里是真把心思放在学业上？

「今日，我们便来学习《孟子》……」陈老先生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始讲解，却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鸟鸣声。

这声音，对于埋头苦读的陈老先生来说，只是扰人清净的杂音，可对于这些正是贪玩的年纪的学生们，却像是打开了通往自由的大门。

只见坐在后排靠窗位置的一个圆脸少年，名叫李狗蛋，他本来就坐立不安，眼神飘忽不定，此时听到鸟叫声，更是心猿意马，再也按捺不住。他偷偷地将手中的书本竖起来，挡住陈老先生的视线，自己则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弹弓，对着窗外那只正在枝头欢快歌唱的画眉鸟瞄准起来。

其他的学生看到李狗蛋的动作，也都纷纷来了兴致。他们有的也学着李狗蛋的样子，拿出弹弓瞄准窗外的小鸟，有的则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等下课后去哪里玩耍，全然忘记了陈老先生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孟子》。

「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陈老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并非没有察觉到学生们的异样，只是年迈的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管束这些精力旺盛的少年们。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讲解着书本上的内容，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学生们的不敬和自己的无能为力。

而此时，李狗蛋已经拉满了弹弓，只听「嗖」的一声，一颗石子飞射而出，不偏不倚地打中了那只画眉鸟。

画眉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枝头跌落下来。

「好！」李狗蛋兴奋地跳了起来，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课堂上。

其他的学生也都纷纷叫好，有的甚至跑到窗边，想要看看那只被打落的画眉鸟。

「你们……」陈老先生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学生们，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你们真是气煞老夫也！」陈老先生指着台下这群不学无术的学生，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看看你们，一个个都像什么样子！《孟子》读到哪里去了？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学生们吓得噤若寒蝉，平日里顽劣不堪的李狗蛋更是缩着脖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老先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他知道，这群孩子虽然顽劣，但本性并不坏，只是缺少管教。可是，自己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前，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想到这里，陈老先生不禁长叹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学生们都散了吧。

学生们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跑出了私塾，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陈老先生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望着满桌的书籍，心中五味杂陈。

「看来，是时候找个帮手了。」陈老先生喃喃自语道。

第二天一早，陈老先生就出了门，他要去的地方，不是书肆，也不是学堂，而是镇上最热闹的菜市场。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充斥着各种鱼腥味、肉香味和汗臭味，与私塾那清净优雅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老先生强忍着不适，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着，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寻找一个能帮他管理学生的人。

他走过一家家肉铺、菜摊，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家肉铺门口的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家生意惨淡的肉铺，老板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打盹。与其他肉铺不同的是，这家肉铺的案板上，除了常见的猪肉、羊肉之外，还摆放着一个木盆，盆里装着半盆清水，水里泡着……一个人！

准确地说，那是一个被人砍去了四肢，只剩下躯干和脑袋的「人彘」。

「人彘」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满是污垢，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明亮，在看到陈老先生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希望。

陈老先生心头一震，他从未想过，在这样一个繁华的市井之中，竟然有人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活生生的人！

「老板，这‘菜人’怎么卖？」陈老先生指着木盆，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尽量平静地问道。

「哟，老先生，您眼光可真不错！」肉铺老板见有生意上门，顿时来了精神，他搓着手，满脸堆笑地介绍道，「这可是上好的‘菜人’，肉质鲜嫩，用来煲汤最是滋补……」

「老夫不是要吃她！」陈老先生打断了老板的话，「老夫是想买回去照顾老夫的起居。」

肉铺老板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陈老先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上下打量了陈老先生一番，见他衣着朴素，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老先生，您要是买回去吃，小的自然可以便宜点卖您，可您要是买回去照顾起居，这价钱可就……」

「多少银子，你说个数吧。」陈老先生不耐烦地打断了老板的话。

肉铺老板眼珠子转了转，伸出两根手指头，试探性地说道：「二两银子，您拿走！」

「二两？！」陈老先生眉头一皱，「你怎么不去抢？！」

「老先生，您有所不知啊，这‘菜人’虽然看着可怜，可养起来却不容易啊……」肉铺老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养「菜人」的各种成本，试图说服陈老先生接受这个价格。

陈老先生自然不会相信老板的鬼话，他与老板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五百文钱的价格买下了这个「菜人」。

陈老先生小心翼翼地抱起木盆，生怕颠簸到里面的女孩，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中，离开了菜市场。

回到私塾后，陈老先生找来一块干净的木板，将「菜人」连同水一起倒在上面，然后又取来清水，仔细地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污垢。

「你叫什么名字？」陈老先生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孩，轻声问道。

女孩怯生生地看了陈老先生一眼，没有说话。

「你放心，老夫不是坏人，老夫只是想给你找个容身之处。」陈老先生看出了女孩的害怕，温言安慰道。

女孩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罢了，罢了，你不说，老夫也不勉强你。」陈老先生叹了口气，「既然你无名无姓，那老夫就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忆茹，如何？」

女孩抬起头，看着陈老先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忆茹，忆茹，希望你能记住今日的苦难，将来好生生活。」陈老先生解释道。

女孩似乎听懂了陈老先生的话，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忆茹，谢……谢先生赐名。」

「好孩子，好孩子。」陈老先生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将忆茹抱到自己的书桌上，说道：「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吧，这里是我的私塾，平时会有一些学生来这里读书，你若是无聊，可以听他们读书。」

「学生？」忆茹听到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是啊，学生，就是一些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们都是来这里学习知识的。」陈老先生解释道。

「知识？」忆茹更加好奇了，「知识是什么？」

「知识……」陈老先生沉吟片刻，指着桌上的一本书，说道，「知识，就藏在这本书里，藏在每一个文字里，等你学会了这些文字，你就能从书里读到各种各样的故事，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奥秘。」

「真的吗？」忆茹看着那本书，眼中充满了渴望。

「当然是真的。」陈老先生笑着说道，「从明天开始，老夫就教你读书识字，如何？」

「好！」忆茹高兴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然而，陈老先生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个决定，将会给私塾带来怎样的变化，又会给忆茹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命运……

翌日清晨，私塾里书声琅琅，陈老先生站在堂前，手持竹简，摇头晃脑地诵读着《诗经》里的句子。学生们伏案抄写，偶尔抬头望向老先生，眼中满是敬佩。

忆茹被安置在陈老先生的桌案上，她身无寸缕，白皙的肌肤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泽。对于一个「菜人」来说，衣物是多余的，甚至是一种累赘。

当第一批学生走进私塾时，原本安静的课堂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

「先生，这是什么？！」一个胆小的学生指着忆茹，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惊恐。

「这不是菜人吗？先生，您买这个做什么？」另一个学生一脸不解，甚至带着几分嫌弃。

「就是啊，先生，这菜人看着瘆人，您快把她扔了吧！」

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忆茹惨白的脸色和绷紧的嘴唇。

陈老先生示意学生们安静，待众人不再言语，他才缓缓开口：「老夫昨日在菜市救下忆茹，她今后便住在此处，尔等需待她如师姐，不可无礼！」

「先生，您让我们叫一个菜人师姐？」一个身材高壮的学生不满地嚷嚷道，「我爹说了，菜人就是用来吃的，怎么能让她住在私塾里？会玷污了圣贤书的！」

「就是，先生，您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吗？」其他学生也纷纷附和道。

忆茹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语，心中悲愤交加，她多想站起来，大声反驳这些无知的少年，可她只是一具残缺的身体，连说话都显得无力。

陈老先生看着学生们，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忆茹，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在这个时代，人们对「菜人」的偏见根深蒂固，想要改变他们的看法并非易事。

正当陈老先生苦思冥想如何化解这场闹剧时，忆茹却突然开口了。

「诸位师弟，你们可知晓，这世上有一种鸟，名曰凤凰？」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空谷幽兰般，在嘈杂的私塾中显得格外清晰。

学生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凤凰。那个高壮的学生更是嗤笑一声，说道：「凤凰？那可是传说中的神鸟，你一个菜人，懂什么？」

忆茹并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而是继续说道：「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方能展翅高飞。我虽身有残缺，但我的心，我的思想，却如同凤凰一般，渴望知识，渴望自由！」

她的语气坚定，目光灼灼，仿佛一团火焰，照亮了整个私塾。

学生们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菜人，一时间都愣住了，就连陈老先生也惊讶地望着她。

「你们只看到了我的身体，却看不到我的灵魂！你们嘲笑我，贬低我，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读过的圣贤书，难道就是教你们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吗？」

忆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她的话语如同利剑一般，刺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我虽为菜人，但我亦有人性！我渴望知识，我渴望被尊重，难道这也有错吗？」

私塾里一片寂静，学生们低着头，不敢直视忆茹的目光。

「你们不是想知道知识是什么吗？」忆茹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学生们疑惑地抬起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们！」

忆茹的话语掷地有声，如同晨钟暮鼓般敲打在每个少年心间。他们从未想过，一个任人宰割的「菜人」竟会有如此坚定的意志和对知识的渴望。

沉默在私塾中蔓延，良久，那个先前出言不逊的高壮少年涨红了脸，憋出一句：「可是……可是你毕竟是……」

「是菜人，所以便不配拥有人的情感，不配追求知识，是吗？」忆茹接过他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却更显坚定，「我读过圣贤书，深知‘仁义礼智信’为何物，可你们呢？你们又将圣贤之道置于何地？」

少年们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言语。陈老先生看着眼前这一幕，欣慰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忆茹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赢得了学生们的尊重。

「好了，忆茹说得对，你们莫要再纠结于她的身份，」陈老先生慈祥地笑着，「今日起，她便是你们的师姐，你们需相互扶持，共同进步。」

学生们纷纷点头称是，好奇心逐渐取代了恐惧，他们围着忆茹，打量着这个「特殊」的师姐。

「师姐，你没有手脚，平日里是如何生活的？」一个学生好奇地问道，伸手想去触碰忆茹光滑的断臂。

「是啊，师姐，你平时吃喝拉撒怎么办？我们能帮帮你吗？」另一个学生也凑上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忆茹。

忆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她知道，这些孩子只是出于好奇，并无恶意。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自有我的生活方式，无需你们操心。」

「师姐，你就告诉我们吧，我们保证不笑话你，」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央求着，甚至有人伸手去挠忆茹的胳肢窝，试图逗她笑。

忆茹被挠得咯咯直笑，她一边躲闪，一边说道：「好了，好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私塾里顿时安静下来，学生们都眼巴巴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秘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忆茹顿了顿，说道，「我平日里吃喝拉撒都有人照顾……」

「是谁？是先生吗？」

「不，是你们！」忆茹指着这群学生，笑着说道，「从今天起，你们的学习任务又多了一项，那便是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学生们面面相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忆茹接着说道：「我虽然没有手脚，但我依然可以教你们读书写字，可以和你们谈天说地，可以分享我的所思所想。我需要的，只是你们的尊重和理解。」

学生们看着眼前这个「特殊」的师姐，心中五味杂陈。他们突然意识到，原来「菜人」并非冰冷的食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拥有独立思想和丰富情感的人。

从那天起，学生们对忆茹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不再害怕她，而是把她当成了亲人一般照顾。他们会轮流为她准备食物、端茶倒水，甚至帮她清理身体。

私塾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忆茹也渐渐融入了这个大家庭。她会和学生们一起讨论诗词歌赋，也会分享她曾经的经历和感悟。学生们从她身上学到了知识，更学到了如何尊重生命，如何用一颗善良的心去面对世界。

私塾的日常，在陈老先生宣布忆茹成为「师姐」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往日里，学生们寅时末便要起床，匆匆忙忙地赶往私塾，就怕迟到被先生责罚。可如今，私塾里多了个「稀罕物」，这些半大的小子们反倒起得更早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私塾跑，就为了能早点见到他们的新「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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