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不接他的话茬，也就是表明不计较此事了。狸奴轻咬了咬下唇，唇色更显得鲜红，忙转移话题说道：“我今天起得早，便侍奉六哥去练习箭术吧，我自己也好好学学。”

清晨的朝阳照在练兵场中的两个身影上，仿佛是为他们铺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燕王顾言悉，这位已经声名赫赫的射声军主帅，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冷峻，但面对眼前箭术极为生疏的七弟，眼中的锐气和已经被深藏的柔和所取代。

"左手要稳，右手拉弓弦..." 夜叉站在狸奴的身后，两人的身体几乎紧贴。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调整狸奴手中的弓箭，狸奴能感受到六哥的体温和他那平静的心跳，他的脸庞不由得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他微微地吞了口唾沫，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专心的学习六哥手中的技艺。

弓弦绷紧，箭头对准目标，但当狸奴释放箭矢时，箭却偏离了方向，与目标差之千里。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失落和自责充满了他的眼神。

顾言悉再次细心地调整顾言恕手中的弓和箭，"放开..." 他轻声在狸奴的耳边呢喃，箭矢迅速地飞出，虽然偏离了靶心，但好歹中靶了，也算是进步。狸奴略带些许自豪地转头看向六哥，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夸赞。夜叉轻轻地摸了摸小狸奴的头，没有说什么，毕竟连十几岁的新兵蛋子都能做到的事，真让自己夸还是夸不出口。

正徽四年深秋，凉州城在十月的朔风中显得格外宁静。夜空如墨，却能闻听到战火声和刀兵声掠过天际。顾言恕独坐在帐内，默默地为六哥祈祷，此刻过生辰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只因为那个他最想见到的人还在城外与吐蕃敌军厮杀。

四天后，长夜漫漫，月明星稀。狸奴缓缓睁开眼，见到夜叉站在他床边，他身披战甲，脸上的疲惫和战甲上的血与尘无言的诉说着一切。

“跟我来。”顾言悉没有多说，拉起顾言恕的手，带他向凉州城楼走去。当两人站在城楼上，放眼望去，万家灯火通明，像是漫天星辰落在了大地上，那是无数颗希望之星。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了淡淡的沙尘味道。

夜叉轻轻地打开一个红木小盒，露出了一把精致的长弓——“凤引弓”。这把弓是他的爱物，陪伴他走过无数战场，也见证了他从一个稚嫩的少年成长为雄壮的将军。

“以后你就拿它练箭吧。”夜叉将凤引弓递给狸奴。

顾言恕接过弓，眼里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泪光，他轻轻地抱住顾言悉，把头靠在他的胸口，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谧与幸福。夜叉注意到狸奴手上满是因练习弓箭而留下的伤痕。他心头一震，温柔地拿起顾言恕的手，轻轻地吻在那些伤口上。

顾言悉的手缓缓抚上顾言恕的脸庞，那冰凉的手指在弟弟温暖的肌肤上滑过，带着一丝颤抖。顾言恕的呼吸微微加快，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眼神中的火花与电光碰撞，他们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那种近在咫尺的心跳声仿佛在争吵着谁先发难。

顾言恕微微地仰起头，望向六哥深邃的眼眸，他轻轻地踮起脚尖，他的唇首先轻触了顾言悉的前额，然后滑过他的眼睑、鼻梁，最后定格在了他俊俏的薄唇上。

那一吻，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似有无尽的柔情要释放。狸奴的手环住六哥的脖子，他们的呼吸交织，唇齿间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情感。

在凉州城楼之上，两人缠绵的亲吻持续了许久，直到感受到空气的微凉。顾言恕的呼吸急促，他轻轻地推开六哥，然后两人开始解开自己的衣物。兄弟间相依相偎，每一寸皮肤的接触，都让他们愈发悱恻缠绵、如痴如醉。

已经是第八次了，狸奴满身上都是夜叉留下的碎琼乱玉，城楼的砖石上点点滴滴，都是浓烈的男儿气息。

“啊…啊…六哥，我真的爱你啊，就算为你死了也值了。”

眼看六哥又要来了，狸奴忙不迭的转过身子，跪在冰凉粗糙的砖石上，将甘露面红耳赤的吃进嘴里。他的身体恍若玉树琼枝，美目流转间，似有春水荡漾，如同隐藏在古老诗篇里的奔放与自由，勾起夜叉心底难以名状的怜爱之情。

顾言悉嗅到七弟身上有股不同寻常的异香，尤其是隐秘之处，闻后只觉通体舒畅、气血上涌。此番作用下小夜叉也愈战愈勇，促着顾言悉第九次提枪上阵。他喘着粗气感叹道，“那里怎么会越来越紧？呃……呃啊……莫非你真的是妖孽转世？”他在吐蕃边境寻了弟弟两个月，期间哪有心思清理长枪，如今这遭怕是要被小狸奴耗空了存货。

正当二人兄友弟恭之时，却有传令兵在门前密报，“皇上在宣政殿突发昏厥了，高热不退至今未醒。”

初冬的凉州城天寒地冻，朔风时而穿透衣物直抵骨髓。顾言恕站在营帐外，望着深夜的天空，脸色露出深深的忧思。

"狸奴，夜里寒凉，怎么还不就寝呢？"顾言悉缓步走出营帐，发现了七弟的身影，忙给他披上一件厚实的斗篷。

顾言恕微微一笑，转身说："六哥，有些旧事在心头，让人难以安眠。"

夜叉皱了皱眉，他的眼神察觉到顾言恕心中的担忧。"是因为五哥的病情吗？"

狸奴点了点头，"帝京传来的消息，说五哥的病情总是不见好。虽然我放下与他的情爱纠葛，但他终究是我们的兄长，更是励精图治的大雍国君。"

夜叉轻轻走到他身边，凝视着同样满天的繁星，"五哥向来身体康健，我相信他会度过这一关，你在这里担忧也于事无补。"

顾言恕缓缓吸了一口气，尽力将心中的担忧压下。他心里明白，夜叉对阿虺的牵挂一点也不比自己少，但他们多年相互扶持，对彼此都极有信心。只是在潜意识中，狸奴觉得帝京发生的一切并不简单，多年浸淫在宫闱的波谲云诡之中，他早已形成怀疑一切的习惯。他依偎在六哥怀中，遥望帝京的方向，心中默默为远在帝京的阿虺祈祷，愿他早日康复。

正徽四年冬，大雍和吐蕃各有胜负，皆损失惨重。吐蕃朝廷提出与大雍议和，凉州传来圣上旨意准许议和之事，两方达成停战。

在冬至之前，宫中传来消息，皇上虽仍在病中，也因添了一儿一女精神稍振。宫中的刘婕妤诞下皇四子顾成清，晋封为昭仪；同日杨才人诞下皇三女顾如瑾，晋婕妤；令众人颇感意外的是，并无所出的霍昭媛因侍疾有功晋封贤妃。她们三人都是昔年选为宝林的八个宫女，在后宫中颇为春风得意。

又过了几日，燕王营帐中传来圣旨，让燕王顾言悉即刻进宫。此时接近除夕，夜叉推测应该是皇兄想在除夕夜兄弟团圆才下此旨意，如今边患暂时消除，他也不必日日枕戈待旦。

狸奴倒是十分警惕，皇子诞生，众妃嫔晋封，五哥缠绵病榻，一切都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简单。其中还有一个缘故，那位以宫女之身晋封为贤妃的霍氏，正是从前背叛过自己的小宫女安舒。

杜彻在家信中提到，霍安舒晋封才人之后，曾和豫王妃李玉壶在宫中打过照面，二人曾一同侍候过狸奴，所以算是有交情。如今她成了皇帝的新宠，豫王妃自然不能再提重阳节旧事，毕竟当年是她以暖情香引阿虺、夜叉和狸奴兄弟三人行有悖伦常之事。两人碍于皇室颜面，不可能当面撕破脸，便只谈起以前侍弄花草的心得，众人眼中她们倒是颇为投缘。

“从前我真是小看她了，罪臣之女出身，无子无女竟能位临四妃，当真蹊跷。”狸奴心中有了一猜测，但帝京远在千里之遥，手上没有真凭实据，要撼动一个高位宠妃几乎是不可能的。

狸奴将心中的担忧诉与六哥听，此时顾言悉正在整理回京的行装，听完七弟的话，只以为是他舍不得自己，便捏了捏他的小脸说：“你不是也很挂念五哥吗？要不你充作随从也和我一起探望他？”

狸奴摇了摇头，“若被故人看到，便是欺君大罪。还有，若皇上旧情重燃，将我拘在帝京，我和六哥可就再难相见了。”话还没说完，狸奴早已经流下两行热泪，紧紧搂住他心爱的夜叉不愿撒手。

凉州城内寒风轻拂，祁连雪山远望仿佛隐约可见。顾言悉的离去使得整个燕王营帐中弥漫着深深的寥落之感，那些往日温暖的怀抱和深情的目光此刻都不在了。

顾言恕坐在帐篷的中央，凉风从帐帷之间吹进，使得原本静谧的夜晚更加寒冷。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夜叉的思念，仿佛要将他的心撕裂。

夜更深了，四周静谧，只有风声和边塞的虫鸣声。顾言恕开始脱下他的衣物，每一寸肌肤都仿佛格外敏感，每一处触摸都仿佛是为了弥补六哥离去后那难以言喻的孤寂。他的手轻轻在身体上游走，仿佛在寻找那一丝丝的温暖和慰藉。他的心中满是顾言悉的身影，他渴望再次感受到六哥深情的怀抱，渴望再次与他紧密依偎。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然后慢慢地向花心中探去，试图在自己身上找到那种与六哥之间的快乐。洋洋洒洒，出了几十道琼浆玉露落在衾被上，此时狸奴的心绪才稍稍平复。他穿上衣物，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将那份思念深深埋藏在心底。他知道，他还要在凉州等待，等待与六哥再次团聚的那一天。

正徽五年二月，自顾言悉返京已经过去三个月了，顾言恕渐渐觉察到局势起了变化，最开始的一个月夜叉还能时常传书信回凉州，到正月之后音书彻底断绝，不免让人疑窦丛生。

凉州的军营中亦迎来不少变故，凉州都督府司马项搴被调往肃州主理屯田事宜，不少赤霄营和射声军的旧部都被调派至肃州、甘州，接任的大多是关氏亲族和关老将军的故旧。虽然皇后的父亲关辛已年迈致仕，但其在军中影响力依旧不减，皇后的兄长关嵩如今握有整个甘陕一带的军权，可见皇上对关氏一族的忠心还是有信任的，毕竟当年有从龙之功，而且多年恪守臣子本分，又是皇后和嫡子成漓的母族。

可狸奴越想越觉得蹊跷，如果像杜彻所说，五哥如此谨慎多疑之人，怎么会突然放手让武将功臣世家将西北军权尽数握于手中？比起这些外姓人，燕王顾言悉难道不是更值得信任吗？

夜色沉重，银月被乌云掩盖，帐外的寒风刺骨。顾言恕躺在冰冷的床铺上，一层薄薄的汗浸湿了他的额头。他惊醒时，心跳得如擂鼓一般，眼前的黑暗仿佛还回荡着那场噩梦的残影。

在梦里，他看到两仪殿中，皇上面色惨白，龙体似乎被风疾逐渐侵蚀。突然，关皇后从帷幕后走出，身后跟随着一个貌若春华的霍贤妃。霍氏正手持小巧的玉瓶，将瓶中的毒汁滴入了皇上服用的药中。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顾言恕慌张地冲向前，试图制止，但梦魇中身体仿佛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地看着五哥服下汤药，身体软塌塌地倒在了龙椅上。关皇后的冷笑声和哭声在他耳边回荡，她扶持年幼的成漓为新帝，临朝称制，总揽大权。

为夺射声军兵权，燕王顾言悉被关氏下令软禁，而顾言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冷清的囚室里被迫饮下鸩酒。夜叉强忍着腹中鸩药的痛苦，脸上尽显坚定，与此同时，眼中对狸奴的牵挂与不舍却如火般燃烧。顾言恕眼前的顾言悉逐渐模糊，他奋力前冲，想要扑入六哥的怀抱，似要与他共赴黄泉，但身体仿佛受到巨大的束缚，无法前行分毫。

顾言恕此刻心如刀绞，痛苦至极。突然，一声尖锐的鸡鸣将他从梦境中惊醒。他浑身冷汗，四周寂静，只有屋外的寒风呼啸，但内心的恐惧与焦虑并未消散。他知道，这或许是一场预示未来的梦境，而他现下只有一个念头：“回宫，我死也要和两个兄长死在一起。”

顾言恕独自筹谋了半个月，他知道自己一旦回宫将面临的是极为复杂的宫闱斗争，为了给自己在“乌海城血战”之后消失的一年时间合理的解释，他构想过很多故事，而其中最真实可信的版本便是：他在战场昏厥之后被西域人发现卖到塞外为奴，因身在囹圄，不得返京。

为了坐实这个故事，他想到要利用正在从西域返帝京的三哥顾言思，让三哥看到自己在奴隶贩子手上，然后出面救下自己，再拉个奴隶当人证，便可算是天衣无缝了。

狸奴计算着时日，顾言思即将到达西域与大雍的边城，于是命六哥的心腹侍从随自己提前做好准备。

顾言恕身穿黑袍，手中握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其微弱的光芒随着他的脚步摇晃。当他踏入边城的奴隶囚牢，那沉重的气息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压碎，四周回荡着惨叫声和哭泣声。

走着走着，顾言恕的眼神突然凝固。在最深处的一个牢笼里，一个身形高大、线条分明的汉子被锁在冰冷的铁链上，那身材和外形令人想起话本里的项羽，甚是英武逼人。汉子的脸庞虽被拷打得布满伤痕，但双眼中犹如燃烧的火焰，透露出坚韧不屈的意志，一轮皎洁的月光透过狭窄的窗口撒在他身上，他裸露的左肩上，纹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老虎图案，仿佛在暗示他如老虎一样刚猛，他身下的缚袴早已被鞭子抽打的破烂不堪，狸奴细细看去那红彤彤的行货竟不比六哥的小。

几名奴隶贩子围着这汉子，拿着鞭子和棍棒，对他进行残酷的拷打。每一下重击，都让囚牢里的其他奴隶为之哆嗦，但这名汉子始终紧闭双唇，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顾言恕站在帘幕之后，无声的望着这残忍而血腥的拷打，心中五味杂陈，思忖着“就是他了。”

顾言恕从奴隶贩子处听来，这汉子名唤韩虎，他本是中原人，不知是何缘故，跑到塞外当了个牧羊人。因他身材精壮健硕，一身好力气，即使在边塞荒蛮之地，也能娶妻生子将日子过得怡然自得。

可近些年，西域流行起一种残酷的游戏，将奴隶和猛兽关在赛场中，人只有拼死肉搏杀死猛兽才能活下来，据说是从极西的尚武之地传来的风俗。西域的胡人马匪看上韩虎的体魄，忖度着能卖个好价钱，便趁夜将还在牧羊的他掳来，卖作与猛兽搏斗的斗士。而奴隶贩子见他不肯服从，便百般毒打他。

狸奴换了身奴隶穿的衣服，端着一盆清水和一把酢浆草进了韩虎的囚室，见那汉子身穿一件仅能蔽体的裈衣，身上都是伤口和血污，也觉得他甚是可怜。他伏在韩虎身前，用清水擦拭他身上的脏污，手指在他结实的胸前轻轻滑过。

韩虎十分警惕的往后闪了一下，但见来人也是个脖子上带着镣铐的奴隶，生得又是极为俊美面善，便稍稍卸下心防。

狸奴将酢浆草嚼碎，轻轻地涂在韩虎的伤口上，酢浆草的凉意让韩虎有些颤抖，甚至疼得直吸冷气，但当看到狸奴那一双秋水般含情的眼眸，他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体。狸奴嘴角勾起一个动人的微笑，温柔地说道：“放心，擦过酢浆草伤口很快就能好。”

韩虎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和疑惑，不明白为何这名奴隶会对他如此关心。狸奴见状，轻声说道：“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咱们都是中原人，在这异国他乡遭受如此的折磨，实属不易。”

韩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他想起了他牧羊的那片水草丰美的牧场，还有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唉，还是想办法逃出去罢。对了…你叫什么？”

顾言恕轻轻地抚摸韩虎的脸颊，安慰道：“你叫我狸奴吧。同是天涯沦落人，咱们先隐忍着活下来才能图来日。”

韩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在这片阴冷的地方，只有在这短暂的瞬间，才找到了希望的光芒。

翌日，观众席上人声鼎沸，震耳欲聋的喧嚣中混杂着赌注的叫卖、期待的呼喊以及对胜利者的欢呼。赛场上的沙土已经被染红，不少奴隶已经倒在了这里。

韩虎身材高大，肌肉坚实，他赤身站在场中，双眼犀利地盯着眼前一只野狼。狼的瞳孔散发着绿色的幽光，毛发蓬乱，凶猛无比，每一次跃起都是致命的攻击。

他巧妙地躲避野狼的突袭，用强大的身体和敏捷的步伐与其对峙。每当野狼扑来，他便用巨大的臂力将其摔到地上，野狼痛得嗥叫一声，但其韧性让人震惊，口中露出锋利的獠牙，调整了姿势，准备再次袭来。

韩虎眼疾手快，侧身躲过它的攻击，然后迅速反击，用力一拳击中狼的侧腹。在几次危急关头，韩虎都靠着自己的智慧和技巧化险为夷。场上的观众此时已经为他鼓掌呐喊，那种紧张气氛仿佛让每个人都融入了赛场中。

最后，在一次狼的猛烈进攻中，韩虎几乎没有躲避的余地，但韩虎凭借着惊人的爆发力一把捉住了野狼的颈项，生生将野狼的脖子折断。这一下终于奏效，野狼呻吟着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全场顿时沸腾，刚才还紧张的人们此刻欢呼雀跃。韩虎汗如雨下，但他紧紧咬住嘴唇，没有流露出任何疼痛的表情。

是夜，狸奴被奴隶贩子用麻布裹着送进韩虎的囚室，除了脖子上戴着粗铁锻成的奴隶项圈，身上没有其他衣饰。

“这是你今天战胜野狼的奖励，这样品相的小倌可不多见了。你替他开了苞罢，教他学会怎么伺候人。”奴隶贩子将门一锁，只留下囚牢中四目相对的两人。

狸奴双眼含泪的望向韩虎，但眼神里的意思是劝韩虎暂且隐忍顺从。他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身后，仿佛柔顺的丝绸，他脖子上的铁链和他那精致的脸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暗夜与星光的交汇，诉说一种无声的痛楚与美丽。

韩虎心中狠狠地揪紧了，他知道，眼前的美人就是昨日劝解安慰他的狸奴，他的姿容尤如新生的百合花，无瑕而又脆弱。此刻，韩虎别无选择，温柔的夺走眼前人的身子，便是最好的保全两人的法子。

天还未彻底放亮，但城门前已经人声鼎沸。众多边地的百姓早早地走出家门，只为目睹这场雄伟的入城仪仗。远远望去，顾言思所率领的车马仪仗队伍绵延数里，一队长长的队伍缓缓地蜿蜒前行，前方骑士的精铁盔甲在晨光中闪闪发光，宛如流动的银河。

马车里，顾言思靠在软垫上，手中抱着一个红木制成的剑盒。剑盒上雕有一条盘绕的青龙，龙眼里镶嵌着两颗湛青色宝石。这是吐蕃国君私下赠给他的礼物，以示两国从此和平，再不起刀兵。而盒中是吐蕃人举国之力寻回的宝剑——鬼侯剑，它不仅仅是奇珍异宝，其中更蕴含着深刻的政治动机。此刻顾言思目光沉静，却像是被思绪所困扰，使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话分两头，月光洒落在韩虎幽暗的囚室里，两人的影子在暗沉的墙壁上交织缠绕，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囚室的氛围似乎也变得更为浓烈，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情愫的味道。

韩虎轻轻吐出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握住了顾言恕的命脉。顾言恕微微一笑，吻上了韩虎的额头，然后是眼睑，鼻尖，最后轻柔地吻住了他的唇。

二人办完正事之后，那奴隶贩子命人将狸奴拉出囚室，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待到次日清晨，邀他来看台观一出好戏。

赛场之上，尘土飞扬，那黑心的奴隶贩子竟让韩虎与一头成年的猛虎肉搏。猛虎扑向那刚猛的汉子，它的爪子狠狠地抓在他胸前，鲜血迅速染红了土地。但韩虎并没有向痛苦屈服，他用力握住猛虎的前爪，用尽全身的力气扭打。韩虎虽然没有猛虎的尖锐爪牙，但他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和过人的力量。

赛场之上，猛虎的咆哮和韩虎的吼叫交织成一片。猛虎试图绕到韩虎的后方，但韩虎敏捷地躲开，一拳狠狠地打在猛虎的头部，猛虎一时失去了平衡。

韩虎趁机跃起，用尽全力跃在猛虎的背上，双手紧紧地锁住猛虎的喉咙。猛虎挣扎着，试图甩开韩虎，但韩虎死死地握住，不肯放手。但随着胸口伤口不断流血，他气力也眼看将要用尽了。

奴隶贩子趁机要抬价，“我看出你对这个小子有意思，五千两银子，你只要出的起，我让他活命。”

顾言恕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打量着周围喧嚣吵闹的观众，这奴隶贩子身边也没带什么仆从守卫。狸奴嘴上说要考虑考虑，却像猫儿似的悄无声息的绕到他的身后，抄起手边的土砖对着他的头一连猛击了十几下，将这恶贯满盈的奴隶贩子生生打死了。

看到韩虎与猛虎生死搏斗，顾言恕此刻心急如焚，赶忙去寻了战马和弓箭，眼中闪烁着火一般的决断。他骑着黑色的战马冲入赛场，马蹄踏起的尘土与阳光交织成一片金色的光芒。

凤引弓此刻在顾言恕的手中闪烁着冷光，只是第一箭难免紧张，竟射歪了从韩虎右眼旁擦过，在眉弓和眼角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箭矢最终落在猛虎的爪前，将猛虎惊了一下，引它攻向自己而非重伤的韩虎。一箭，两箭，三箭...短短十几秒内，连续数道箭矢如同雷霆一般射入猛虎的身体。

猛虎在箭矢的攻击下不断后退，发出震天的嚎叫。被矢射中的瞬间猛虎震惊地扬起头，一声怒吼从它口中传出，愈发凶猛的扑向顾言恕。终于，在最后一箭刺入头颅的重击下，猛虎身体一颤，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不再有任何动静。

顾言恕见猛虎已死，周围的看客都慌乱的四处奔逃，他将凤引弓收回腰间，放慢了马速，来到韩虎的身边，伸出手臂将他扶到马上。两人四目交汇，顾言恕眼中满是关切，而韩虎的眼眸则闪烁着几分诧异，原来昨日那婉转承欢的娇美人竟有这般的胆魄。在这一刻，两人心灵深处的羁绊仿佛超越了生死，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

在夕阳下的旷野上，沙砾飞溅，马蹄铿锵有力，似乎每一步都踏破了边塞的尘埃。顾言恕纵马朝着远方逐渐模糊的三哥顾言思的车队冲去。

韩虎的呼吸在他耳边轻微回响，狸奴可以感受到韩虎的体温，以及他因受伤而微微颤抖的身体。韩虎捂住胸口深深的伤痕，鲜血依旧从指间流淌，但他紧紧环抱顾言恕的腰，仿佛要将所有的依靠都融入这一拥抱之中。

沙尘暴的风渐渐带起两人的发丝，韩虎轻轻把头贴在顾言恕的背上，那一刻，他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痛，忘记了赛场上的危险。他的心中只有感激和一种难以言愈的欢喜。那种心意，就像初次尝到清水的口感，简单而真实。不是他和妻子一起牧羊时相濡以沫的平淡，而是一种愿意为他慨然而死的炙烈。

“谢谢你。”韩虎轻轻在顾言恕耳边低语，声音虽轻，但情意却深。

顾言恕没回头，但他的嘴角上扬，“你好好休息，一切都过去了。”

狸奴回宫的前夜，寝宫的帷幔在夜风中缓缓摇曳，月华寂静地映照着皇帝的熟睡脸庞。这些日子，顾言懋常因噩梦而惊醒，梦境里有宫闱的阴谋纷争，有想象中战场上的血与火，有小时候和夜叉一起的日子，可惜无论他如何渴望，梦里都不曾出现过狸奴的影子。

夜深人静，皇上轻轻地推开窗子，风中夹杂着几片梨花。他望向满天的星斗，吴王顾言思在信中说找到了七弟顾言恕，只是这一年他被变卖到西域为奴，受尽流离之苦。顾言懋心中默念起他的名字，心绪万千却无人诉说，回应他的只有窗边风声和远处摇曳的宫灯。

豫王府中，杜彻双眼微红的望着久未相见的狸奴，而一旁的豫王妃和太妃早已哭成了泪人，她们都真的以为狸奴葬身在吐蕃铁骑的战火之中，

顾言恕的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既有家人重聚的喜悦，也有愧疚与痛心。玉壶紧紧握住狸奴的手，泪水不断滑落：“殿下，你终于回来了，我每天都在祈祷，希望你还能平平安安的回来。你不知道这段时间豫王府里有多么难过。”

狸奴轻轻抚摸豫王妃的手，轻声安慰：“玉壶，我一直安好，倒是难为你们替我担忧。当真是我的罪过！”

司马太妃声音颤抖，紧紧搂着顾言恕几近痛哭失声：“你要是这样走了，我将来在黄泉路上哪有面目见你的母亲？哪怕有个一儿半女的，我和玉壶后半生有个寄托也好啊。”

杜彻试图劝解王府的两位女主人：“事情已经发生，不如好好筹谋当下。殿下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便是最大的喜事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也该为殿下高兴才是。”

顾言恕和杜彻劝慰她们一番后，忙商议起明日入宫觐见皇帝的事宜。玉壶性子柔婉和顺，太妃从来宽仁厚道，都不是管家的人才，所以自从杜彻成为豫王府司马之后，府中大小事务和一应账目都由杜卿负责。豫王从前奢侈糜费，所食所穿皆是御用极品，府中账目也是出多进少，要不是从前在岭南的市舶司捞了不少银钱，王府早已入不敷出了。如今幸得杜彻管家，执掌中馈，不但账目清晰，底下人不敢肆意贪墨，每年银钱盈余有数千两之数。

当韩虎被杜彻召入书房时，杜彻逐一和他“梳理”了过去豫王在塞外的遭遇，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情境，都要求韩虎记住，不得有误。

“你知道的，皇上对豫王殿下情非泛泛，但宫中人心复杂，其中不少人心怀嫉恨。你与豫王殿下的言辞必须统一，任何一个小细节的出错都可能成为致命之处。”杜彻眼神深邃地看着韩虎，打量着这位塞外羊倌的器量。韩虎微微颔首，他虽是粗人武夫，但也深知此事的重要性。

杜彻点了点头，命王府侍女腾出东院的耳房给韩虎住下，又唤来几个仆妇让她们伺候韩虎梳洗换衣。安置妥当之后，杜彻又拿出一卷密密麻麻的名册递与狸奴，“这是宫中的人员名单，殿下明日少不得会和这些内侍和大臣打照面，我都已经上下打点好了。”

看着眼前更结实强壮、历练有成的豫王殿下，杜彻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和关心。他知道，明天的宫廷之行将是关键，他不便亲自陪伴在他身边，但他会在背后为他的主君提供最大的支持。

狸奴走到杜彻身边，动情的握住他的手：“广达，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自当把持好分寸，不负杜卿这番苦心。”

夜深人静，豫王府之中，杜司马的书房是整座府邸里最为安静的地方，书墨的香味混杂着沉香的清香。杜彻的眼眸中闪烁着难掩的情愫，而狸奴的眼神则充满了深沉的感激和思念。在这千丝万缕的情感交织中，狸奴伸手轻轻环住杜彻的腰，杜广达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轻轻地垂下眼帘，羞涩地闭上双眼。顾言恕的唇轻轻覆上了杜彻的唇瓣，温柔又深情地吻着，他们的唇舌交织，情感激荡。杜彻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狸奴的衣襟，似乎害怕他会再次突然消失。狸奴的双手滑下杜彻的脊背，用温暖的掌心紧紧地拥他入怀。

“豫王回宫。”

首领太监的一声通传，彻底打破了顾言懋内宫表面的平静。

本是春日夜宴，皇亲贵胄与天子近臣在宫中齐聚。今晚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当属豫王顾言恕了，他从西北的战火中生还的消息如今在帝京已经传开了，只是他如今本人并不在席中。众人交头接耳谈论之际，只有燕王顾言悉、吴王顾言思和中书侍郎崔野平颇为淡定，今晚的好戏正要拉开帷幕，而崔野平也是这出大戏不可或缺的参谋之一。

如今帝京中歌舞戏盛行，今夜的戏曲，乃是吴王特意点演，以供皇上品赏。

首折为《赵子龙长坂坡救主》。听着急促的锣鼓声，宾客们仿佛目睹赵云身披银甲挟长枪，怀中护着幼主纵马冲锋，气吞山河。赵子龙为保阿斗不惜舍身的忠义，都让众人为之动容。

其后是《苏武牧羊》。舞台转换，恍若冰雪漫天，观众眼前的苏武身披薄衣，背临朔风，独自在边塞苦寒之地放羊，仿佛能从戏中身临其境地感受到那北国的严寒。词曲间时刻流露出对故国的眷恋与不舍，苏武不屈不挠之气节，令在座众人皆感其忠贞，心生敬仰。

终折为《故剑情深》。汉宣帝刘询与许平君恩爱情深被巧妙地融入到舞台的演绎中，当汉宣帝暗示群臣想要找回那把昔日贫微之时的古剑，实则是对他心爱的许平君的思念，令在场之人皆感其用情至深，不觉泪目。

顾言懋自然看得出来这几折戏暗指豫王此番遭遇，戏曲已毕，似要曲终人散，但皇帝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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