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月色万倾，公子无双。

爆竹声响，烟花将夜幕点缀得银花火树。

那人柔和了一双璀璨星眸，正定定地望着他。

仿佛鸿蒙初辟之时起，就已经在此处翩然而立，静候归期。

沈清秋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是他……是他！！！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

“柳清歌……”沈清秋又泣又笑的，最终哽咽不成声。

沈清秋擦了擦眼泪，飞一样地奔了出去。实在是等不及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一次无视了苍穹山内不许御剑的规矩，操纵着修雅剑越过花坛，翻过围栏。

周围人影一闪而过，模糊成道道虚影，沈清秋的掌心内全都是汗，从下了百战峰那一刻就有的心跳加速现在已经让他产生了某种眩晕感，令他快要窒息。

他冒冒失失、跌跌撞撞，像个炙热的毛头小伙子一样，怀着无限的欢欣和幸福，向着那个正在原地轻轻咳嗽着准备大步奔来的男人飞驰而去。

他爬上屋顶，踩着屋脊向站在屋檐上的人跑去，由于平衡感略差晃悠了一下，然后很快就稳住了身形。

他喘息着，胸口怦怦直跳，他停在他面前。

周围已经有围观的人从惊愕转至发笑了。

但沈清秋毫不在意。

他用亮得惊人的眼睛看着面前散发披肩的男人，看着那张洁癯却已然有了血色的面庞，看着那消瘦却依然高大的身躯，看着他真真实实地醒着，看着他隔着漫天的花火，转过头来，在夜幕下看他的时候，那双几乎与昨日无异的清冷眼眸。

雪声偏傍竹。

沈清秋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先把手中碍事的修雅丢掉，还是应该先上前抱住他，他刚才跌跌撞撞，现在哆哆嗦嗦，他激动而莽撞，如同一个少年，他眼里含着热泪，嘴角颤抖，想笑，又想哭，他真挚而热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是柳清歌抬手压下了雪白而缠绵的袖摆，静静地看着他一一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烟花暂时放尽了，沉寂许久的天空中，还亮着闪亮的启明星，余韵悠长。

万倾星光自穹顶峰上空照耀下来，几缕碎发被温柔的夏风吹着，悱恻纠缠中垂落肩头。世上纵有万般美景，柳清歌却只看得到眼前人的眼睛。半晌后他笑起来。

晴光映雪。

柳清歌从未有过如此好看的时候，哪怕是沈清秋第一次见到的二十三岁的柳清歌，也没有此刻这样令人一生都忘不掉的英俊，令人痴迷。

无尽烟火堆簇在他们头顶，无尽的红与无尽的紫，无尽的蓝与无尽的夏。紧闭的心门终于缓慢地打开，他穿越异世，经过五年长梦、两世人生，他跨过万水千山，终于在铺天漫地的晴光里，找到了他的柳郎，他的柳师弟，他的心之所归。

宛如天涯行客远道而来，久别的游子归了家，他终于来到了他的爱人身旁——

粼粼月色下，两人竟一时都不敢太靠近对方。

沈清秋木讷而立，望着近在咫尺的柳清歌。

最后，他抬起了手，那手指是温热的，触上了柳清歌的脸庞。他的心脏在急剧地跳动，他的噪音亦是沙哑不堪的，但他仍笑着。

为什么不笑呢，未来都是坦途了。

沈清秋的眼睛很亮，在水汽朦胧的视线中望着对面的人。幻镜中重逢时，他还是很矜持，会像个师兄一样，笑着擦拭柳清歌脸上簌簌落下的血与泪。此刻重逢时，他已有了他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勇气，他笑中含着泪，哽咽着，眼眶里全氤氲了却也不肯眨一眨，温柔地对他面前的珍宝说：“你好啊，柳师弟。”

柳清歌凝望着他，眼里好像有这世上所有的火焰与星辰。他侧过脸，任由自己的脸颊贴上来人掌心。

那温热的掌心，从无任何东西可以替代。

对面的人眼睛红红的，就这么凝望着他的脸，似有无限的委屈又有无限的期待，小兽一般用指尖蹭着他面颊上的泪痣。

“你好……“柳清歌就这样凝望着他，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他向这个再也不会离开自己的人，喑哑地，说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字，“沈清秋。”

沈清秋笑着笑着，泣不成声，不住喃喃：“……清歌……清歌……柳清歌……”

十二年以前，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十二年以后，我很高兴，还能再次遇见你——

当他把手给他，而他紧紧握住的时候。

当他说，你好啊，柳师弟。

当他答，你好，我的沈清秋。

他笑了，风平浪静，万里为晴，一切终得圆满。

那清静峰上的竹海红梅，终于再也不会凋零了。

一正文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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