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没有动过的身体实在是不听使唤，然而神奇的是沈清秋还没说话，柳清歌就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扶住他，这屈尊纡贵的行为让沈清秋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好容易从冰棺中连滚带爬地出来，刚走出数丈之外，脚底打了个滑，一个踉跄，被柳清歌平平稳稳地扶住了。边走边做广播体操直到出了灵洞，沈清秋行动姿势才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好歹没有再同手同脚了，于是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相互搀扶着缓缓往外走去。

外面已是浅夜，一轮吴钩当空悬，天幕繁星碎灿，银河宛如翩若游龙的长剑，闪动着熠熠辉光流淌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上。两人在小树林中穿行，踏着枯枝沙沙作响。

这里很安静，没什么人，他们的脚步越走越慢，却谁也没再开口说话，似乎不忍打碎这份难得的平静一般。从刚才到现在，他们谁都没去提这五年的事，沈清秋本来还有很多问题，可是这一会儿，对着这样的云霞，这样的风，这样的人，这样的月夜，他突然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必说了，柳清歌看起来也是一样。这里鸟语花香，连空气都是难得的清新，远离人魔之争，远离洛冰河，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心机筹谋，他们的精神松懈了下来，谁也不愿意去提及那些坏人心绪的东西。

早春夜里虫鸣四起，越发显得四下安宁，唯有夜空上一把银河如练，掬一捧光华万点，皎皎万岁春秋。

柳清歌静静走在沈清秋身旁，鼻尖时不时窜上一股极幽淡的暗香，香味并不浓烈，却无处不在。是上好的沉水香气，隐隐还有一丝白茶的芬芳。

月光皎洁，穿透了漫漫光阴，投射在这不经意的一瞬。他像是泡在极温暖的水里，有温润的暖意瞬间蔓延了全身，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平生第一次，喜悦的情绪，似乎离他这样近，咫尺呼吸之间，触手可及。

行至小树林边缘，抬头就能看见月亮了，沈清秋终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几年怎么样？”

花月城一别，败给洛冰河应该对柳清歌打击不小，沈清秋觉得必须关心一下这位师弟的近况。

柳清歌没有吭声，只勉强施舍了沈清秋一个目光，看神色还有几分茫然。他活像个肚大没嘴的葫芦，心绪越起伏越是说不出话来，只好冷着脸僵硬地杵在一旁，苦大仇深的，仿佛押送囚犯的狱卒子。

沈清秋微不可查地“啧”了一声，最终也只是笑了笑。

……也罢，这人性子本就疏凉，让他开口实在是难为他了。

两侧有灯火缓缓亮起，照在柳清歌洁白的衣襟上。柳清歌也不说话，只是扶着沈清秋的手臂默默地往前走。两侧的风吹过来，带着露水的湿冷，又有些夜幕的清新。柳清歌的手很暖，袖口的箭纹密密实实的，不时地擦过沈清秋青色的衣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远处，几十盏天灯正从山下村镇缓缓升起，悠悠荡荡向高空飞去。

天灯祈福，原来今天恰好是元宵佳节。

沈清秋眼角瞥向一旁的柳清歌，动了动眉毛：“师弟，你是不是因为今天是元宵节才过来？”

“嗯。”

“哎，原来不是天天来啊……”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这次回答倒是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看来是真的。可不知道是不是沈清秋的错觉，柳清歌的脸在灯火的映照下，似乎微微有些红了。

沈清秋为自己的脸大讪讪了一秒：“你来干什么？看师兄吗？”

柳清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怒道：“……来给你上香！”

“哎，那你是不是每年都要来呀，还要在棺材旁喝点酒，哭一哭，活像个小寡妇上坟？”沈清秋坏笑着说。一边坏笑，一边感叹这随时随地都要调戏师弟的坏习惯是不是写进DNA里这辈子再也改不了了……

“我……只是过来赏景。”柳清歌的耳尖红透了，手不由自主放上了佩剑。

好了，再撸下去，怕是要炸毛。

“对对对！穹顶峰的梨花特别好看。”沈清秋夸张地点头说。

再不给台阶对方就要拔剑了，这家伙一旦真闹起来可没那么容易哄好，沈清秋极有经验地终止了话题。

星河高悬，灯海延绵，偌大天地间，星星点点的橘黄光亮为夜空涂上了一抹暖色。他看着看着，突然就有一股热泪盈眶的冲动。

柳清歌察觉他神色有异：“你怎么了？”

沈清秋微微眯起眼睛，有些含糊地说道：“没什么。你看这天灯，多好看。”

柳清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火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你喜欢？”

“喜欢。”

沈清秋低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

“……太喜欢了。”

两人步伐渐缓，伫立在无边的穹顶之下，看着盏盏天灯带着千家万户的心愿，越飞越高，好像就要这样一直飞下去，一直飞到看不见的、朝他们微笑着的众神身边。

寒来暑往，枯荣明灭。

总还是有希望的。

沈清秋醒来的地方果然是穹顶峰山腰上的一处灵洞。出来以后，他和柳清歌首先来到了穹顶殿。

久别重逢，岳清源梦游似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晌才发出一声呓语：“小……清秋？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游魂儿似的走上前来，一脚踩了个空，短短几步路，似乎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沈清秋心虚地咳了一下，柳清歌则言简意赅地向掌门说明了情况。

岳清源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狂喜之余阴霾尽散，只顾一个劲儿地盯着沈清秋的脸猛瞧，眸子里有熹微的光在微颤：“清秋……你、你有没有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岳清源乍一靠近，沈清秋不由自主地感觉有些不自在，忙微微躲了一下，摆了摆手，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睛里露出带着些许赧然与怀念的笑意。

岳清源的眉宇间隆起欣慰和沧桑的悲欢，突如其来的狂喜让这位一向敦肃庄重的掌门身子和声音都止不住地微微发颤。他温热的手掌贴上沈清秋微凉的脸颊，虽极力忍耐却依然止不住地泪流。

沈清秋神色几变，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清秋无碍，让掌门师兄担心了……”

岳清源眼中含泪，一遍又一遍地点头，大概是因为太高兴了，更多余华丽的话反而说不出来，只知道一个劲儿重复着“好”、“高兴”、“开心”几个简单的词，抱着沈清秋大哭大笑了一场，这一闹居然闹到了夜半，岳清源总算冷静了下来，他缓了口气，拍着沈清秋的肩，站起身子要送沈清秋回峰，被沈清秋以“门派事务繁多，掌门师兄不可”为由婉拒了。

回清静峰的路上，尽管早已入夜，沈清秋的出现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大小小的惊呼声持续不断、此起彼伏，各峰弟子葫芦娃一般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清静峰弟子更是早就广而告之，齐刷刷聚在虹桥附近迎接。一见沈清秋和柳清歌两人慢吞吞地从虹桥上下来，呼啦一下全都围了过来。

为首的明帆已是一名高瘦的青年，虽不能说英俊非凡，但也算是五官齐整，好歹不像少年时期那样尖嘴猴腮、一看就是一张心胸狭窄的死炮灰脸。宁婴婴更是长成了身材妙曼的楚楚少女，看起来成熟了不少，不见了当年娇憨迷糊的影子。她一看见沈清秋就企鹅飞奔般扑了过来，拖着他的胳膊就往清净舍里走。

虽说娇滴滴、香喷喷的小姑娘来搂他实乃人间美事，沈清秋却无福消受。尤其是宁婴婴发育得不错，已不是当初小巧玲珑的萝莉了，胸部偶尔不小心蹭到他，蹭得沈清秋面无表情冷汗直流，又想起了狂傲仙魔途书评区那两栋求阉沈清秋的高楼。

宁婴婴扯着沈清秋的手臂摇来晃去，撒娇道：“师尊师尊，你可算是醒了！徒儿们都想死你了。”

沈清秋慈爱道：“为师也想你……们。”

不对啊。你想的应该是洛冰河，想个人渣反派做什么。而且你作为洛冰河他老婆之一本来难道不是应该一连五年都夜不能寐食不下咽骨瘦如柴肝肠寸断吗？

为什么现在一看反而胖了一圈！

沈清秋对洛冰河的后宫一向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可他总觉得宁婴婴和自己的预期……貌似落差有点大，况且柳清歌路上也有提到，柳溟烟现在也还是单身。

堂堂种马文男主，冰哥你究竟还行不行了？最大的后宫怎么还不赶紧下手呢？！

沈清秋不知道如今洛冰河的后宫规模如何了，可如果这是一本小说，进行到这一步居然连最重要的两个老婆都没收那还谈何爽度！沈清秋连忙敲系统去检查各项数值。可他蓦地发现，爽度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居然飙到了900多！

因为许多数值都是在休眠和离线状态期间加的，所以没有收到提示音。沈清秋戳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多出的积分明细窗口，里面排着一堆历史记录。

【宁婴婴：反女性角色无脑倒贴。B格+100】

【明帆：反配角无逻辑智障。B格+50】

【柳溟烟：反女性角色莫名倒贴。B格+150】

……

无处不在的倒贴型女性角色以及智障炮灰，这两点是构成种马文之雷的经典元素。现在女性角色不倒贴男主了，配角双Q貌似也提高了，所以B格自然提升了。这个沈清秋明白。

可洛冰河连妞都不泡了，系统居然也没扣他爽度，这点不科学！

难道说现在男主的爽度已经不是绑定在他身上了？或者说，重生一世，洛冰河的“爽”点，已经志不在此了？

这……沈清秋忍不住低头扶额，忽然有种无法直视的感觉。

罪过啊罪过，难道他把好好一个种马文男主……养成了X冷淡吗？！

沈清秋心情复杂地关上窗口，弟子们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簇拥着沈清秋踏入清净舍，宁婴婴和明帆眼泪汪汪地一左一右夹上来叫“师尊！”，其他的清静峰弟子也要跟着凑热闹，被沈清秋“出去跑五百圈”的眼神迅速屏退。

一男一女在他耳边一高一低地嘤嘤嘤：“师尊，你总算醒了。”“师尊，弟子想你想得好苦啊！”

好孩子，真是乖徒弟！

沈清秋还没来得及答话，忽然背脊一寒，他推开两个徒弟，一转头，便对上了柳清歌的一张面色不显的黑脸。

？柳巨巨？你那是什么表情？！

沈清秋原本欣慰而感激的心情立刻碎成了渣渣。他不能接受地道：“柳师弟你这是什么表情？师兄没死你不高兴吗？”

柳清歌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白，白了又红，五颜六色，好不精彩，沈清秋端详着柳清歌的表情，脸上的笑意越发掩盖不住。

这简直是他一大快乐源泉——调戏自己师弟看师弟害羞。

沈清秋还没接下一句，明帆和宁婴婴又哭又笑再次缠上来：“师尊，师尊！”

沈清秋被这许久不见的奥义·二重飞扑勒得喘不上来气，一巴掌拍松他们的手，可好说歹说，两人都不肯放开，最后还是柳清歌端着一张黑如锅底的俊脸把明·人形树袋熊·帆扔了出去才罢休。

柳巨巨当然不好扔女人，于是宁婴婴继续抱着沈清秋的腰撒泼耍赖。她死命缠着沈清秋，就是不撒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直在他耳边喊“师尊”，泪水哭湿了沈清秋的衣袖。

场面兵荒马乱人仰马翻。沈清秋有那么一点点小感动，可一群人神经病一般吵吵闹闹，又哭又笑，没话找话，无论如何不肯离去，又着实有些滑稽搞笑。最后，还是随行的柳清歌不耐烦地把人都轰了出去，留他一人在竹舍中静养。

沈清秋被柳清歌、岳清源和木清芳三个强行按着，摁在被子里睡了五天，腰都睡断了，这天得了批准终于能下地了，心道这老腰总算是能直一直了，他觉得自己是一副老头子愁眉苦脸捶腿揉腰的模样，落到日常来探望、正坐在桌边饮茶、偶然抬眼的柳清歌眼中，可就不大一样了。

发丝微乱，散于肩头，中衣领口歪斜，露出一段白皙的颈肩，喉结和锁骨明晰，脸颊涌上一层薄红，蹙眉不语，低头揉着后腰。总之，整个人看起来，是极其的……不端庄。

如此情状，引得柳清歌一阵呼吸不畅，额头，面颊，脖子，耳垂，连片的燥热发烫，无端端心虚心慌，忙转开了视线。

开始时的激动渐渐退却了，生活重新开始转动。

日子似乎是偷来的。

这几日，柳清歌天天都来给沈清秋温经脉，一切都和五年前一样，他来了便安静地坐在榻边饮茶，听竹叶潇潇，鸟鸣啾啾，山泉叮咚，岁月如流水倒逝，记忆中的身影跟眼前的容颜渐渐重叠。流年似水，命运无常，时间从指尖悄悄流淌而去，甚至看得见涌动的脉络，每一秒都那么弥足珍贵，仿佛上天的恩赐。

屋子里溢满了浓郁的暖香，香气之中那种懒洋洋的意味几乎要从呼吸渗透到心跳，那种醉人的余味令人不由自主地安定松弛下来。

柳清歌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贪恋地舍不得将目光从沈清秋身上移走。午后稀薄而明丽的日光沾在沈清秋低垂的眼睫上，营造出鲜活的生命感，令柳清歌脑子一片空白。

虽然有所准备，但当真的，再一次瞧见这个人康健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依然，浑身骨骼都细密地抖了起来。

这是鲜活的、真实的、活生生的——不是幻想，也不是梦。

像是一场经年累月的噩梦终于醒了过来，又像是深沉的海水，冰封后从心底涌出来，温暖着他冷却的四肢和麻木的大脑，一种久违了的平和而快乐的情绪将他包围。

生命在绝路上开出了绚烂的花朵，五彩缤纷地开在腐朽的树木上，他站在黄泉的彼岸遥遥相望，他想，或许，这就是一种叫做新生的东西。

一时间，窄小的竹舍中一片寂静，眼神脉脉，好似初春的桑叶，被春蝉啃食，又是花开时节。

柳清歌的视线缓缓从沈清秋身上移到榻边——通常那里总会有一把折扇，这几日却空落落的。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样东西，状似随意道：“顺手捡来的，给你。”说罢，抬手一抛。

沈清秋一愣，忙伸手接住。

一把带着竹叶香气、白底绢面、泼墨山水的折扇。

好吧！全新生活开始的第一步，自然要从最熟悉的程序开始！

首先需要的道具，当然是一把折扇！

沈清秋情不自禁展扇而开，摇在胸前，附庸风雅地轻轻扇了扇，顿觉神清气爽。

果然折扇才是装B利器，瞬间感觉B格暴涨！

沈清秋一展折扇，反手置于榻上，指尖顺着素娟的扇面一路滑下，仿佛风拂过经纬，指节若有所思地扣击着碧色的扇骨。

这把泼墨折扇早该在五年前那场花月城大战中便不知所踪了，柳巨巨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到它的啊？

沈清秋感动了：“师弟……你竟然还记得带这个给我。”

柳清歌微微转过脸去，睫毛簌簌，抿着嘴唇“嗯”了一声，虽然依旧面无表情，耳朵尖却泛起了绯色。

说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多把扇子给他去拾，一把普普通通的折扇又怎么经得住沈清秋天南地北地折腾，早该落在哪处教蚂蚁噬得干干净净。

这所谓“顺手捡回来”的扇子，是柳清歌亲自挑了相似的材料，一笔一画地勾勒了个十成十的相像罢了。

到底比不过沈清秋一个清雅绝尘的笑容。

二人正相顾无言，竹舍外忽然传来宁婴婴的声音：“师尊，您是醒了吧？婴婴可以进来么？”

明帆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他嚷嚷道：“师尊，几位师叔都来了，您方便起来吗？”

救命啊！怎么一来就来这么多！

沈清秋一骨碌从床上滚下，到处翻找外衫，刚整理好衣服，竹舍竹门便开了。齐清萋人未到声先至，撩起帘子，露出一张明艳的面孔，努嘴道：“真是越发娇贵了。一睡能睡五年！”

沈清秋转身，半真半假道：“齐师妹别这样，我体弱你是一向知道的。”

齐清萋哼道：“你麻烦事多，我是一向知道的。”

她身后跟着柳溟烟，进屋后欠身施礼，再后面是魏清巍、苦行峰峰主和醉仙峰峰主。明帆和宁婴婴跟着木清芳走在最后。不大不小的竹舍里，一下子挤满了人。

木清芳笑道：“柳师兄也在啊，我就说沈师兄气色不错，应是完全大好了，这回你们该信了吧？”

沈清秋口中说着“惭愧”，给众位峰主指了座位，众人入座。

他执起桌上茶壶，明帆连忙上来帮忙，被他示意不必插手。沈清秋亲自给众人斟完茶水，大家端起茶盏，喝茶的喝茶，闲话的闲话。

齐清萋挑目道：“沈清秋你……你这个人啊！知不知道你徒弟们当时都哭成什么样子了？成天哭哭啼啼的好好一个清静峰都乌烟瘴气披麻戴孝了一整年让人都不想上去！峰主之位也空着，你倒好，随随便便就撒手不管，只顾着一个人逍遥快活，知不知道师兄他们被你害得多惨！”

沈清秋最怕泼辣的齐清萋，明明是关心的话，却非要说得这么蛮横，就差没跳起来揪沈清秋后脖子了。一屋子人围着，看笑话的看笑话，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为什么柳溟烟嗑瓜子面纱也不取下来），沈清秋算是怕了她，连忙转移话题：“这五年大家都还好吧？”

坐在一旁的木清芳笼着袖子道：“大家都挺好的。”

他虽然说是“挺好”，可分明是想要叹气的神色。沈清秋正要再问，冷不防柳清歌突然开口：“木师弟，一会儿再给他看看吧。”

木清芳点头称好。

宁婴婴自从进来后，一直低头站在旁边，沈清秋招呼她上来，问道：“怎么了？”

宁婴婴慢慢蹭上来，抬起脸蛋，托腮看他，一双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似的，带着鼻音，嘟哝道：“师尊，婴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又哭了。沈清秋傻眼。他不是个泪腺发达的人，最多的是生理性泪水，为什么养大的徒弟个个动不动都爱梨花带雨……

这还没完。明帆触景生情，悲从中来，也一起干嚎：“师尊——”

这个鬼哭狼嚎的形象跟梨花带雨完全不沾边！

齐清萋一逮到教训他的机会便不放过：“看看！看看你的徒弟们，心疼不？以后还不好好顾着自己的命，知不知道别人都有多担心！”

沈清秋拍着宁婴婴的后背，手足无措了一会儿，边小小声安慰她边辩解：“我什么时候不顾着自己的命了？”

齐清萋狠狠地瞪了出声的沈清秋一眼，沈清秋无辜至极，又不能回瞪，只好缩回去不再冒泡。

靠，好不容易柳巨巨好感度提高不再怼他了，怎么还有人刷他的仇恨值啊！！！

他明明还是个刚刚痊愈的病人（？）好吗！！！

苍穹山派的同门聚到一起就特别能聊，什么鸡毛蒜皮的破事都能鸡飞狗跳地闲扯上半天，今天的寒暄格外长，众人还定下等沈清秋什么时候能外出了，再一起去醉仙峰约个饭。一时间，屋里一群人喝茶低笑嗑瓜子，一派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亲切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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