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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之旅】牧·牧的七日梦怪诞,15

小说:千年之旅合集 2025-08-26 14:18 5hhhhh 3710 ℃

  于是我带着他走向那个风吹日晒的码头,它虽然不存在于“门”里,但也是唯一连接“门”于外界的通道,那个码头本应每天都要接收很多靠岸的船只,只不过这几天除了那艘渔船就再没见第二艘外来的游客。白牧跟在我和饲主大人身后左顾右盼,时而飞过的蝴蝶都能吸引她捉上一段时间,克克洛斯没有跟来,仍然趴在自己的狗窝里,她说这种事情自己不感兴趣,也会打扰兴致。

  地面上昨天被我锤出的洞还留在那,里面的泪水倒是蒸发了一些,不再向大海里流淌了。我刻意走向那片区域,用脚遮挡住那个洞,不让饲主大人看见它。

  “你想问为什么那两个水手和渔船消失不见了?”饲主大人背着手望着被落日烧红的海面,太阳正要从海平面处消失。“我以为你能理解。他们被你排斥在外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走进你的心,所以等你走进‘门’里,他们自然而然就消失了。这样的神隐其实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我没想到你亲眼看见的时候居然会被吓一跳。”

  一个巨浪在远处翻起,在太阳落地的地方拍下,正好将太阳吞进海平面里,黑夜笼罩下来,皎月高挂枝头,“门”又该陷入一片寂静,我和饲主大人不为这天地所动,依然身靠身看着水光潋滟的大海。

  “瀚海无际,船只来往。”

  “而灵魂难停港边。”

  “我身疲倦,我心迷惘。”

  “唯他手轻扣我肩。”

  “日升月落,阴晴圆缺。”

  “转眼间时过境迁。”

  “千年独守,千万心愿。”

  “独我心之爱不变。”

  “……”

  “……”

  我和饲主大人一唱一和了一会儿,每当他说出上半句,我总会不假思索地对出下半句,从来不习惯用这种方式说话的我被自己的反应震撼了好一会儿,那些词像是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自己从喉咙里跑出来。

  “你爱他?”

  “我爱他。”

  “不管最后找不找得到他,你都爱他?”

  “不管他是不是想丢下我,我都爱他。”

  “我相信他不会丢下你的。”他又开始摸我的头,于是我默默贴近他的手臂。我知道白牧躲在一旁心花怒放地观赏着这一切,她懂事地没有打扰我们,一边捂着嘴防止自己笑出声打破黑夜的宁静,一边数着究竟有几缕月光洒在眼前的两人身上。

  “还想去哪里走走吗?”

  “去广场玩抛接球吧。”

  

  

  我和饲主大人在广场并没有玩很久的抛接球,他是我内心想象出来的,球也是我想象出来的,所以他什么时候把球抛出去,用多大的力气,球会飞多远,我知晓得一清二楚,那颗球也许会不按照常理飞行,但怎么也不会飞出心中的界限,所以玩到后面就像是我一个人在折返跑,没有丝毫的期待与惊喜,不仅累,而且很快就腻了。

  “留些力气,约真正的饲主大人再一起玩吧。”他无奈地耸耸肩,对此表示遗憾,不过我并没有表达出任何的不满,因为我深知很多事情无法靠自我安慰解决。

  我坐在浴缸里看着喷头,它就如我所想地那样洒下热水,慢慢在浴缸里浸泡我的全身,我把水漏开了一个小口,好让水位在一进一出的时候保持不变的状态。回想上次泡澡还是在那间木屋里,不知道最后饲主大人有没有利用那点水洗完澡,我泡在这花白的方形深柜里,隐约还能闻到身上的海水味和鱼腥味。

  在“门”里待了一天两夜,我对于找到饲主大人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头绪,他的去向还是那样令人无法捉摸,我已经对“门”的存在感到意外,而他还不在这里,只能说明他去往的地方要更加神秘莫测光怪陆离,但在自己的内心里故步自封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这会让我失去对外界的反应,我打算明天告别这个地方,虽然我舍不得它,也许未来某一天我会再找到进来的办法。

  直到热水将我身上,尤其是脚底的酸胀都驱散之后,我拖着吸满了水变得沉重无比的头发从浴缸里爬出来,用风魔法快速烘干之后爬进早就被饲主大人暖好的被窝里。他见我进来,把原先所在的位置让出来,自己平移到旁边仍然带些冰凉的地方。

  “没想到你会主动邀请我一起过夜。”他的声音一钻进我的耳朵,我的不安就会四处逃窜。

  “在‘门’里我也可以偶尔任性一回。”我靠着他坚实的臂膀,脚下有着他残留的体温,身边的他也在源源不断向我传递着热量。我长呼出一口气,向他表达了我的打算:“我明天就要走了。”

  “打算启程了吗?”

  “圣殿的审判长可不会因为遇到挫折就止步不前。虽然我也没有信心肯定自己一定能找到饲主大人,但停下脚步才是我最不想看见的结局。”

  “他一定也是这么期待你的。那么你想要早点睡吗?”

  “不。”我把食指放上他的嘴唇,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我说了要任性一回。这里除了我们不会有别人,没有什么可以打扰我们。”

  我意识到白牧还一脸纯真地趴在床边,向她使了一个眼神,她心领神会后便捂着眼睛跑到克克洛斯的狗窝里,两个人在里面捣腾了好一会儿才调整好各自的位置安分下来。

  “就算是想象的也好,接下去我想跟饲主大人经历一回属于爱人间的夜晚。”

  我侧过身,枕在他宽大的手臂里,食指从他的嘴唇划过他的脖颈,停留在他显眼的喉结上,就是这上下跳动的东西发出的动静勾引着每个企图从他的温柔里逃脱的人,我用几根手指来回地揉捏把玩着这满负罪孽的骨块,他被我的动作惹得瘙痒难耐,不自觉地想去抓我的手,却被我按倒在床上。

  “这是审判长对饲主大人花言巧语降下的惩罚。请老实接受。”

  “对审判没有异议。”他半眯着眼满脸从容地看着我,反倒激起了我的好胜心,正是这种掌握着大局的神态总在不经意间俘获她人的芳心,不仅仅是喉结需要接受惩罚。

  手指没有停止围绕喉结转圈,我便跨坐在他的身上对着那双略有裂痕的唇亲吻下去,然后他口中那条灵活又警惕的毒蛇突破我唇齿间的防御在我的口腔里留下名为爱的毒液,我的身体没有这种毒的解药,于是全身瘫软下去,束手无策地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只一瞬猎人就成为了猎物,而猎物意犹未尽地玩弄着他的战利品,等眼前的猎物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气,那条毒蛇才终于舍得松口,露出狡黠的眼神。

  “饲主大人好狡猾。”

  “哼哼,审判长没有说惩罚时不能反抗吧。”

  他满脸得意。我口中的唾液混合着他留下的毒在不经意间滑落我的嘴边,滴落在他的侧脸,我竟像着了魔般扑到他的脸颊上,对着那潮湿的脸庞啜饮,我用舌尖略过他的肌肤,他就用那双粗糙的大手划过我的后背。

  待我如愿以偿地饮鸩止渴,他将我轻放在软卧上,交换了双方的攻守,壮硕的身体遮蔽了天花板上的灯光,让我周围的景色弥漫上一层虚无缥缈的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脸色,只知道他打算开始享用他的猎物。

  他拖着缓慢的脚步攀上眼前略有倾斜的山坡,在路面上留下两条湿滑的足迹,让这片土地为之一颤,他闲然自若地轻笑两声,抚摸起镶嵌于山峰上最为瞩目的两颗红玉,地面的颤抖便随之加剧,于是为了停止这种颤抖,一汪清泉从天而降,浇灌在其中一颗红玉上,而贪得无厌的清泉竟从山峰上蔓延而下,淹没了整座山峦。

  “好痒。”

  “审判长一定有实力忍耐住吧。”

  他再一次贴上我的唇,这次闯进我嘴里的不是毒蛇,而是盛装着甘露的绿叶,叶片随心意摆动,上面的甘露就尽数流淌到我的咽喉里,我把这些甘甜的汁液吞咽下去,味蕾在跳跃,它们在渴求更多得以长生的甘露,这些甘露却加剧了体内的毒,我感到急不可耐,为了赶走我和他之间的空虚,我搂住他粗壮的脖子,让他紧贴在我的身体上,重压带来轻微的窒息感,那些空气无法进入的地方被他的爱意占据得满满当当。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我听见催促声擅自跑出我的喉咙,为眼前的人发号施令。

  天空早已聚集了很多阴沉的雨云,还在向下滴落着黏稠的雨滴,我看见一条巨龙不紧不慢地将那些雨水沾惹自己全身,在云层的下方挑拨,结果雨便夹杂着风声来得更加猛烈,风声高昂而悠扬,追赶着巨龙让他朝着云层急转直上。那条巨龙调整自己的姿态,昂首对着高空,深吸一口气后便一挺身穿透云层,那一刹那,风声四起,雷声大作,而暴雨倾盆而下,将本是深黄的巨龙点缀上一些乳白色。

  云层上是更深的云,它们将巨龙完全包裹,将他全身变得湿润,而巨龙显然对这样的触感心生爱恋,他在厚重的云层中来回穿梭,每次经过最薄弱的那层云时,天空便会想起雷声,云朵也随之搅动,改变自己的形状来贴合巨龙的身姿。

  “饲主大人……我,我快……”

  巨龙收到邀约,他加快自己游走的速度,雨量已经完全将身下的大地浸湿,风声不再遮掩,从云上吹向四面八方。他忽然俯身看我,离我仍有些距离,嘴里吹出的冷空气企图和弥漫在空气中的热流对抗,巨龙被夹在这两股空气之间,变得更加躁动,他频繁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在准备好一切后,猛然向着最深处的秘密冲刺,向空中名为处女的星座喷出一股温热的暖流。那一刻我听见自己的怪嗔正要不受我控制地呼之欲出,他却再一次用自己的舌根剥夺我发声的权利,喉咙中还在喷发着灼热的气息,我感觉自己的喉咙快要被这阵龙息灼伤,内心的寂寞也被它焚烧殆尽。

  巨龙游走之后,落雨也随之停止,它口中喷吐出的热汤有一些顺着云层滴落到大地上。他从床头抽了两张湿巾,耐心地为我做着最后的清洁工作,我试图稳固快要离散的神智,却除了刚才的欢愉什么也想不起来,舌尖舔舐着自己的口腔,想要再觅见一些他残留下的毒药。

  “又全身湿透了,但是没力气再洗澡了。”我用全身最后的力气向他撒娇,“就请饲主大人帮我把后背也擦一下吧。”

  我翻了个身,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他,湿巾冰凉的触感让我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但我很快习惯了这种感觉,在他的体温之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后来令我惊醒的也是一阵冰凉,我感到凉风钻进我的被窝,我看到自己身后被留出一个空洞的位置,而自己衣不蔽体,这样的状态,只要随便吹会风就会感冒,但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问题。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从床上跳下,猛然掀开被子,上面还留着我和饲主大人翻云覆雨的痕迹。

  “他又不见了。”克克洛斯明白我现在的心思。

  “他又走不了。”白牧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完全不心急。

  我咬着牙齿向卧室的门走去,手正要握住把手,门却抢先一步打开,我正想寻找的那个人手里拎着一袋早点站在门口。

  “哦?你睡醒了,昨晚睡得怎么样?”他把那袋早点放在我的书桌上,为我准备好餐具,“你怎么紧张兮兮的?让我猜猜,是不是以为你的‘饲主大人’又要离你而去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我脑袋上轻敲一下,用安慰的语气说道:“我又走不了。还是先来吃早饭吧,你昨晚说着梦话,一直念叨着要吃这个,快点快点,早餐可不能耽误。”

  我走到书桌前,看到那袋饲主大人特意为我准备的早点,那是几块表面涂满了巧克力的蛋糕,上面还用奶油写着“LOVE”。

  “昨晚……”

  “昨晚主人和饲主大人做得可起劲了~不过我保证我一直待在狗窝里没有偷看!”白牧抢先我一步拿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床板都在‘吱嘎吱嘎’地叫,我都担心这张床会不会就这么塌了。”

  “啊啊啊啊啊——偷听也不可以!!”我捏住她还在嚼蛋糕的脸,她就装作委屈地发出“呜呜呜”的呜咽声。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我是主人的一半内心,怎么可能完全察觉不到主人的心情?难道说,难道说难道说,主人昨晚上其实压根没觉得开心?”

  “怎么可能!饲主大人他……”

  “他技术可好了,是这样吧?嘿嘿。”白牧把那半块咽了下去,嘴边还沾着一些奶油,“有什么不敢说的嘛,主人不敢说我帮你说。”

  但我骗不过自己的内心,也只能任凭她们口无遮拦,好在这里是“门”,不是真实的真理圣殿,不然审判长的威严就要毁于一旦了。我没法狡辩,只能躲闪着饲主大人的眼神,用小叉子叉起一块蛋糕。

  “不管怎么说,我今天都要走了。”

  “想好下一站去哪里了?”饲主大人满怀期待地问我。

  “没想好,也想不出来,总之走一步看一步。”

  “那也是不错的打算。”

  “你们不打算挽留一下我?”

  “这又不是分别,何故做得那样消沉?”饲主大人的眼神很是坚定,“这是你内心做出的抉择,我们当然支持你,‘门’里的人只会成为你的守望者。”

  他把手放上我的脑袋。

  “要是找到饲主大人了,一定要多创造些美好的回忆,你下次来‘门’里,这里一定会焕然一新的。”

  他叉起另一块蛋糕送进我的嘴里。

  “吃完早饭就携着暖阳启程吧。”

  这盘蛋糕格外的甜美,我几口就把它们全都吞下了肚子,饲主大人帮我打扫完垃圾,推着我的背送我出门。

  我昨晚已经做好了决心,可真到了动身的时刻,我看着这个一切如我所愿的地方,居然会有一丝不舍。

  “别这样,你知道我们会一直待在你的这里。”克克洛斯用手指着我胸口的铃铛,“既然可以随时回来,走的时候就不要兴师动众。”

  她向来是这样,说的话没有一点人情味。

  “让我们来送送你,顺便看看你会选择向什么方向出发。”饲主大人见这般难堪的场面,也走出卧室来为我解围。

  “唉,你总这么宠她。”克克洛斯又打算钻回自己的狗窝。

  “你只要安心地向前走,我在身后跟着你,送到尽头的时候我会提醒你。”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我终于能够迈出踏出圣殿的第一步,今天的阳光很是耀眼,纵使山脉遮蔽着大部分的天空,灿金色的线条仍不屈地洒向我的脸。

  我打算去对岸看看,那里有一片漆黑的我未曾涉足的领域。现在的我不再惧怕脚底翻滚的熔岩,在悬崖边如履平地地走向对岸,顺便为身后的饲主大人开辟一条安全的道路。

  “内心的这些秘密,会有让他看见的一天吗?”他打量着两侧的书架,那些秘密他早已心知肚明。

  “我对于饲主大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倒是希望有时候他能灵活一点,不要像根木头一样直来直去。”

  “就算是威武如他有时也会犯这种单纯的傻呢。”他在我身后轻笑着,因为这是我心中所想之人不曾有的缺点。

  认真走这条路的时候,才发现这条通道并没有我想象得那样长,那天我不过是因为过于害怕耽误了自己的速度。我跨过柳树横躺在路中间的树根,略过那些写着真理的石碑,站在那片黑暗面前。

  “我想进去看看。”

  “那是‘门’之外的世界,你会遇见新的景色,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后会有期。”

  “祝你好运。‘门’会守望着你。”

  我一只脚踏入那片黑暗,那片阴影居然膨胀,在顷刻间涌向我的眼前,随后将我全部包裹进去,接着被那片黑暗弹了出去,我踉跄地向前缓冲几步,等站定之后,我回头,看见身后成为了一片黑暗。

  这黑暗并不是一个罩子,而是一块屏障。我伸手去摸,手却没有穿过去,而是结实地摸到一块冰冷的墙壁,我离开了‘门’,如今已经不再能回去,低头看向铃铛,我仿佛能听见内部的骚动。

  那并不是梦一场,我能感受到在‘门’里经历的一切所具有的真实,我静下心环顾四周,发生自己身处一片森林,眼前有一条河流,岸边有一艘木舟,船头站着一位老人。他见我过去,放下正想喝上两口的热茶,把自己的水杯盖紧拿起船桨,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老夫在这划了千万年的船,居然还能遇到如此独特的灵魂。”

  “灵魂?是在指我?”

  “上船吧,这里只有你一个人,老夫还能说谁。”

  “这船能带我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总之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正好我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便顺从这名船夫带着我远行。路上的风景千篇一律,那些树的长相如出一辙,我压根看不出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如果说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树叶,那么这里应该全是完全一样的树,这样的景色没有被欣赏的价值,我在这艘独木舟的一根木板上坐下,安静地等待船夫送我到达他口中的目的地。

  我们行驶到一处斜坡,木舟就顺着重力自然地向下游去,船夫终于有机会喝上一口温热的茶水,然后他也在木舟上坐下。

  “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从‘门’的后方穿越了过来。”

  “嗯……真是稀奇,感觉你的身上充满了秘密。该分享的事还是尽早分享了好,藏匿太多也会积劳成疾。”

  “所以我正要去找那个我可以分享秘密的人。”

  “找人啊……老夫没听说过来这里找人的,所以也说不准你能不能找到。”

  “找不到也没事,我会等他回来。”

  “嗯……等人倒有的是时间等。哦。我们到了。”

  在我和船夫这三言两语之间,身后的风光趁着我不注意飞速地流逝,来到眼下的场面——那些重复的树之间多出一条由鲜花铺满的道路,五彩斑斓的花成为迎接我的地毯,红花组成的线在为我指引道路。

  我下了船,船夫就顺着水流远去,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看着那条自己呈现到我面前,心想没有不走的道理。越往里走,地毯越宽,逐渐代替了周围的树木,最后展现的是一片花海,里面的建筑挂满了藤蔓。

  有两个人在入口的地方下魔女棋,我走上去问他们:

  “这是哪儿?”

  “你不知道这是哪儿?”其中一个人放下手中的棋子,满脸震惊地反问我。

  “我第一次来这儿。”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来这儿。”

  “所以这到底是哪儿?”

  “欸,你问他没用,你得问我。”他对面那个人打断我和他的对话。

  “这。里。是。哪。”我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很想一爪子掀了他们的棋盘。

  那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表情略显瘆人。

  “这里是地狱。这里是世界尽头。”

---DAY 6---

  这所谓的“地狱”和我想象中的有些大相径庭,我本以为那会是一个充斥着算计与阴谋,残害与对抗,到处都流淌着血的地方。断壁残垣和火光冲天才像是符合它名字的景色,而眼下的场景更像是某个城堡被人精心打理的后花园。

  走进这里之后我的内心出了奇的平静,虽然寻找饲主大人仍然是我心头之重,但那股疯了似的急躁被这里的景色转换成了一种释然,我想停下来多看看,这里的景色在告诉我,它是我将要走过的最后一站,我应该停留。

  于是我继续蹲在那两个人旁边看他们下魔女棋,我有些时间没和饲主大人一起下过棋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们俩人的棋艺很烂,经常走了这步却不考虑下一步,或者对着显而易见的局面犹豫不决,甚至走错了,还要找一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悔棋。饲主大人和我下棋的时候从来不会耍这种小聪明,所以我才愿意和他在工作之余来上两盘,虽然下棋需要动脑,没有玩抛接球来得痛快,但还是比日复一日地工作要舒服不少。

  他们经常下到一半就推翻重来,明明是可以逆转的局势却总想着投降,到了下一把也不会吸取上一次败北的教训,就这样像小孩子一样随心所欲地把玩着上面的棋子。我明白观棋不语的道理,但看着他们反反复复地重蹈覆辙,还是不经意“啧”了一声。

  “小姑娘,你站在这儿,有点影响我思考。”那个比较喜欢说废话的人说道。

  “欸,说什么呢?她明明站在我这半边,你别找借口。”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位,的确略偏向那个说话很直的人,但一般人一定都会认为我站在中心,不会在意这么点偏移。我更在意的是他们对于我的态度,或许他们没认出来我是圣殿的人,那种随意的语气就和所有人都是自来熟一样,轻松愉悦,没有装腔作势,我听不见他们嘴里的敬畏,反倒让我放下了心中的架子。

  又是两盘臭棋,这下那个喜欢说废话的人不乐意了,他把自己的棋子全都收进了盒子,摆摆手靠着路边的石头坐下。

  “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是你赢,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才喜欢跟我下棋?”他很不服气。

  “欸,怎么叫我欺负你?跟你讲下棋的技巧你又不听。”他对面的人开始指责。

  “活着的时候你就教我下棋,真没想到下来了还能被老师你逮到拉着我下棋。我不想学那些技巧,我想自己下。”

  “于是你就谁也下不过,你那些心思是个人都看得穿。”

  “真烦啊你,我不信。”他突然挺直腰板坐起来,目光转向我这边,“我要跟你下两把。”

  我自然不会拒绝这种难得的机会,那个说话很直的人——被青年称作“老师”的中年为我让出了位置,我坐在他的位置上和面前的人对峙。由于我站在旁边观战了好久,他的思路都被我挑明,他总喜欢选择一个毫无理由的地方下手,这样的动作虽然会让对手无法预料,却也难以形成自己的局面,只要对方不是一窍不通的新手,这样的走法拥有的结局就是被千万种套路换着花样击败。他和我下棋的时候也想要悔棋,但我没有同意,这是小人的做法,饲主大人从来不会悔棋,也不会允许我悔棋。

  五局三胜的游戏,结局是他收获三场惨败。我把棋子整理归位的时候,看见他脸上的倔强已经认了命,从凳子上滑落下去欲哭无泪地靠回那颗依稀能看出他身型印记的石头上。“我再也不想下魔女棋了,连个路人都能随便虐我。”

  “欸,别灰心,这名路人看起来可不简单。”中年捏起一颗骰子在手里抛了抛,像发现宝藏的海盗一般兴奋地看着我,“这技巧我从来没见过,敢问是在哪里学习的?”

  “我的饲主大人教我的。他是神谕司司主,我偶尔也会和他一起下棋。”

  “神谕司司主?!是……是圣殿的大人?那您想必是……”

  他忽然一把拉起那个颓废的青年,神情举止变得局促。

  “是审判长大人啊。真是失敬。”

  “既然都到了这里就没必要保持上面那一套礼节了。像刚才那样放轻松了下棋不也挺好吗?”我晃晃手里代表‘皇后’的棋子。

  “咳。但是审判长大人为什么会来到地狱呢?”

  “我也在找原因,但和你们来到这里的方式应该不太一样。”

  “您刚才说您的棋艺是神谕司司主教您的,要是能有幸和他下一盘棋就好了。”

  “我正在找他。”

  “他不见了吗?这可真是难办。”

  “行了,这种事我会再想办法的。现在不如再来和我下两盘棋。”我招呼中年在我的对面落座,现在他坐在那个青年的位置上,手持着另一种颜色的棋,“换了先后手,下法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只走了几步我就能看出他的思路明显比那个青年要清晰不少,虽然常常把棋子握在手里思考,但思考完后下出的棋确实能影响双方的优劣,他的手很稳,一旦决定落了子就不会犹豫,让我难得地见到一些饲主大人的影子,不过论技术还是饲主大人略胜一筹,因此我也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三场胜利。第一局我故意放水,在可以压制的地方为他放出了一个缺口,而他不失所望地利用这个缺口完成局势的逆转。我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因为这次反败为胜感到欣喜,倒有点像在分析为什么我会犯下这种失误。

  “果然不敌审判长的棋艺,我甘拜下风。”他嘴上这么说,还是投下了最后一次无力回天的骰子。

  “有没有兴趣和我聊聊你们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无非是某一天出现了意外,我成为了不幸的遇难者而已。”他把魔女棋一颗一颗整理回收纳盒里。

  “你听起来很平静。”

  “总要习惯的。刚开始下来的时候我也郁闷了好久,埋怨为什么灾难偏偏选中了我,我还藏着很多的话没有跟想要说的人说,我还有很多想见的人没有见。于是我绕着地狱环游了一圈,发现里面的人其实都像我这样,刚下来的时候充满了无尽的懊悔。”

  他整理完魔女棋,也像那个青年一样靠在留有自己痕迹的石头上,那名青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慢慢的心中的这种懊恼就逐渐淡了,我看开了。毕竟地狱里没有时间,不会衰老,不会死亡,那些孤单的灵魂最后总会聚集于此,我不过先一步来到这里而已,有什么话等他们来了之后再说也不迟。何况,这里的每个人都乐于分享自己在上面的故事,偶尔放下棋子听他们讲讲故事也挺有乐趣的。”

  “会不会有那种始终难以接受,一直吵闹着要回去的人?”

  “当然会有,比如他就是其中之一。”中年指了指那名青年,“他是我的一个学生,是所有学生中最刻苦的那个,我最看中他。可惜造化弄人,他在一次出行中不慎被魔物所伤,来不及医治。刚下来的时候,天天纠缠在我的身边,让我想办法带他回去,我说什么道理他都不听。”

  “后来呢?他最后因为什么乖乖留在这儿了?”

  “这里的人带他净了身。”

  “净身?是什么仪式?”

  “一种能让人忘记在上面所遗留下的遗憾和仇恨的仪式吧。就算是审判长,应该也会经历这个过程。”

  “……”

  遗憾和仇恨,是寄宿在内心的愿望,很多人以它为动力才能支撑起自己已经残破不堪的身躯继续日复一日期待自己难以揣测的人生,忘记了它们,大概就像火炉被取走了木材,只能作为家具倚靠在墙边,很难再燃起雄厚的烈焰。

  没有多余的石头给我靠了,我就只能继续坐在凳子上。我低头看着胸口的铃铛,想象自己要是忘记了遗憾和仇恨,‘门’该是怎样一副景色。能称得上仇恨的或许只有在暗中作怪的TORAH,遗憾可就多了,要是忘记了它们,悬崖对岸的柳树会枯萎,木牌会裂解,书架会坍塌,只剩下一片拒止他人进入的岩浆海。那可真是白浪费了对岸的一片美景。也许忘记了遗憾,我就会忘记自己正在找的那个人。

  “我能不净身吗?”我问中年。

  “所有人都可以等到他们做好准备了再净身,不会有人催促你。这里的太阳会永远固定在早晨的位置,时间不会流逝,场景不会变化,会改变的只有你的心态。”

  “所以我就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找饲主大人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得找点东西填一下肚子。”

  现在想来,我在‘门’里准备的东西都白准备了,它们现在估计还存放在我的卧室里被白牧时不时挑一个出来吃掉,这居然让我突然有些理解总是被我抢走小蛋糕的小克萝萝会有怎么样的心情,但靠想象出来的零食进不了我的嘴。

  “需要我为审判长大人带路吗?”中年见我要走,从石头上站起来。

  “你不在这里看着你的学生?他看起来睡得很沉。”

  “没有遗憾和仇恨的地方能出什么事呢?这里的人都是形单影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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