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新西贡”号全长290.4米，宽31.5米，尺寸已接近巴拿马级船只的极限。虽然船龄稍长，且改造自货轮，但其坐落于宽广甲板24米高的6层船身在当时已经无愧于其号称世界前十游轮的豪华气派。

此时，位于船舱一层正中的宴会大厅，汇聚于此的人们丝毫未受当天上午冗长拖沓的行程所累，他们满怀兴奋，陆陆续续从四周的数个出入口涌入。还不到六点时分，大厅里已是人山人海。

晚宴大厅的中央是一个十字型的大舞台，舞台中心又设有一个用于主持的升降高台，分布在舞台前后左右的“十”字四翼皆是8米宽，15米长类似T道的走秀长台。用餐的贵宾席位分成两片，里一层外一层地半月形环绕在舞台前方与左右方的长台周围，后方的另一条长台则向内一直延伸至严严实实的大幕后——那里算是后台。

无须指引，几年下来，晚宴的座位安排已经有了不成文的规矩。顶级黑帮的大佬们先行入场，纷纷就坐于靠近舞台的内环，围绕走秀台末端设置的席位无疑是他们的特等席。而其余的大多数人只能就坐于外围的散席，甚至，地位更为地下的人士只能屈居更后方，于宴会厅的边缘站立。

“Kenny！别来无恙。”

“Xing！I miss you！How’s your business？”

邢老大是最早进入大厅的一批人之一，与往年依照二线帮派的待遇不同，今年他被分配到上席区后方就坐——这无疑是田中健藏的安排。

田中专门派了一个手下引他就坐，还特地提前为他透露了今天晚宴的“菜单”，以便他依照个人兴趣选择座位——喜好20~30岁女性的他选了一个左侧靠后的席位。

不过，从来没享受过如此殊荣的他，屁股还没坐热，就起身离席，在会场中四处转悠，寻找相熟的人攀谈。邢老大平日交际广泛，熟人甚多，一圈招呼下来，额上已然大汗淋漓。他抬眼四望，这一会功夫，又有不少熟面孔进场，而晚宴即将正式开始，他只好放弃了和所有熟人挨个打照面顺带炫耀一番的念头，返回到自己的座位。

“各位，今日有幸——”

终于，“船宴”的主人，东南亚黑道的魁首，鼎鼎大名的老板西装革履地步上升降台，开始致辞。

一如既往，人人都知道老板是个好面子的人，每逢由他举办船宴，总是这般先来一段致辞，然后半拍半送几件古董珍宝给几位大佬以炒热气氛，其间酒水佳肴，一样不少——最后，等到这一套完事后方端上“正菜”，颇有些东方人的“含蓄”之道。

邢老大可不是什么风雅人士，他更喜欢哥伦比亚人和墨西哥人的风格——无限量供应的酒水、白粉和靓妞儿，简单又直接。

近十分钟过去，致辞尚未过半——老板才刚介绍完前排出席的几位身份最高的客人。有些不耐烦的邢老大掩住口鼻悄悄冲着一旁打了个哈欠，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一位坐在侧后方散席，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些面熟。

正想仔细分辨，邢老大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原来是老板刚刚介绍到自己，他赶忙起身朝着在场众位示意。当他再想要瞧个清楚时，那个男人的座位已经空了出来。

时间过去了十分钟，又十分钟，邢老大都有些犯困了。不过老板就是老板，废话再多也得忍着，这种面子可不能含糊了。邢老大突然有些后悔之前喝了太多茶水，他不禁有些羡慕起坐在后边散席上的同仁来。要不是田中老弟今年赏脸，自己还会像以前一样，安安分分地缩在大佬们的后面，可以随便找个借口离席，去厕所里点根烟，躲个清净——按照往年的经验，距离“正菜”上台，少说还有一个小时。

“……统一了日本黑道，不愧是少年一辈的俊杰。不过，田中先生旅途劳顿，上午又替在下接待诸位，身体有些不适，要稍晚到场。说来惭愧，这都是本人照顾不周……”

“田中老弟怕是中暑了吧？大热天的还穿什么西装——”邢老大看着台上聚光灯下的老板，小声嘀咕，“唉，老板也是，大人物都不怕热是怎么的？”

几滴汗珠从邢老大微秃的脑袋上沥下，他一边抱怨着天气和通风，一边掏出早就沾满了汗水的帕子——

“那娘们儿哪去了？”邢老大这才想起，那位半途跑开说要上厕所的绝色美人儿至今未回，“妈的，早知道叫个弟兄看着她了。”

对莫馨绮的失踪，他虽存疑却也没细究。一个女人头回登船，摸不着门路实属正常，若是她轻车熟路，倒反该琢磨一番了。

那小骚货该不会是撞上了什么大人物，然后勾搭到一块去了吧——邢老大突然有种预感。

在晚宴会场的正下方，三十分钟之前——

隆隆作响的机械声如雷贯耳，吸入肺中的炽热空气宛若那些纠缠多年的噩梦，在体内深处无时不刻地烧灼着神经，提醒起那段宛若炼狱的经历。

但也正是凭着那份沉重的过去，一个阔步奔行于复仇之道的女人得以轻而易举地沿着自己当年侥幸逃生的路线，一路摸到了这个昏暗的地方，同时也是“新西贡”号的腹地——轮机室。

潜入此地的途中，莫馨绮不可避免地打晕或杀死了数人，这就意味着被人发觉只是迟早的问题。但在那之前，她还有一段时间，一段可以用来赎“罪”的、为数不多的宝贵时间。

此刻，她再次站在那块在梦魇中纠缠了自己足足五年的厚重铁板前，莫馨绮不得不承认，当年找到这条通道纯属侥幸。

咫尺之遥下，是一个比这轮机室更加黑暗的地方，那里就是曾经的自己，以及现在海莉正被关押、凌辱和折磨的场所。

脱掉高跟鞋，从梯子滑下，莫馨绮快步奔向船底的牢房区域。她希望自己的动作够快，赶得及救出海莉，甚至是那里被关押的其他女性。和以前一样，那些畜生一定还绑架了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女人。

一阵异味传来，莫馨绮不禁泛起一股恶心——但这也说明她没有找错地方。转过一个拐角后，莫馨绮拉开了一道铁栅。

幽暗的灯光下，是左右两排被铁栏杆隔成三四平米一间的牢房，这些牢房里正关押着十多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左手边的一个女人被绳索捆在一张刑椅上，乳头和阴蒂处夹着电极，正不住地颤抖；右边是一个被蒙上双眼身材丰满的年轻妇人，她的双腿被铁链一字拉开，阴道内插着一只正不断扭转震荡的电动阳具，嗡嗡声中夹杂着她悠长的呻吟；不远处是一个躺在地面意识不清的女人，她的手臂上插着输液用的盐水吊瓶；远处墙端是一个倚靠在墙边，身上布满多种伤痕的女人；除此之外还有更多，但其中没有海莉的身影。

莫馨绮并不意外，这里的布局早已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像海莉那样“特别”的女性绝不会被关押在这间靠外的牢房。

两排牢房的尽头是一道厚实的铁门，那里是通向更深处的走道，莫馨绮将之稍稍推开一丝缝隙，淫靡的气息伴着女人的声音立刻就传了出来——

当年，就在这里，就在这扇门的背后，两个年轻的女孩被穷凶极恶的歹徒用最残暴的方式夺去贞洁，变成了女人。她们无助地望着彼此被男人的身影淹没；望着对方的身体被锁链缠绕，束缚，吊起，接受种种酷刑，发出惨叫与哀嚎；承受羞辱与痛苦，身心在无穷无尽的折磨中被摧残殆尽。

如此种种正一点一滴地浮现出来，不断地在莫馨绮的耳边窃窃私语。她犹豫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燃烧起来，怀着一丝近乎奢望的期冀，她猛地推门而入。

相对宽敞的房间正中央，充满恶趣味的大床上跨坐着一个半裸着身子，正忘情自慰的女人。她的乳房和阴部佩戴着许多金饰，纤白的手指正在乳头和阴蒂处抚弄。她的双腿左右打开，下体暴露在外，阴道和肛门被两根几近臂粗的黑色胶棒塞得满满。可她的表情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楚，反而充斥着喜悦和幸福，和无比的狂热。

这般淫靡景象，进门后的第一时间毫无遮掩地呈现在莫馨绮视线的正前方。目睹这意想之外的一幕，她不禁呆立当场，泪水盈眶，双腿打颤。呼吸变得急促的她，必须拼尽全力才能捂住自己的嘴，不去大声呼唤这个女人的名字。

卓妍，是卓妍，她还活着！

——她竟然还活着。

铛的一声，欣慰却又残酷的现实一时击倒了她，她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听到声音，卓妍望了过来。

她朝着莫馨绮的方向瞟了一眼，便又毫无顾忌地投入到那为了肉体欢愉而毫无尊严与廉耻可言的淫靡行径中。扭曲的笑容在她的脸庞绽放，她握住一支胶棒的末端，快速捅着自己被强行扩张开的阴道，同时又勉力眯起一对迷离无神的双眼，试图看清眼前这个正跪在地上的奇怪女人。

片刻后，卓妍的动作渐渐放缓了下来。她疑惑地将手伸向莫馨绮的方向，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莫馨绮冲了过去，紧紧拥住了她。

浓重的黑暗笼罩了莫馨绮的心，从她早已支离破碎的心防外寻隙而入，侵染着她对自己，和对这个无情世界的认知。但随着点滴泪水浸染进她身上的薄纱，灌注入她的脖颈与胸膛，那些早已被尘封、被粉碎、被遗弃的部分又重现回来，向她诉说、诠释着希望的意义。

“小妍，钥匙在哪儿？”

命运的安排来得太过突然又讽刺，此时此地，倾听卓妍急速的心跳，与她相拥而涕实在是上天太过于奢侈的馈赠。看到卓妍脚腕上的皮镣被一根细链锁在床头，莫馨绮振作心神，对趴在自己肩头不住颤抖的卓妍问道。

卓妍抬起头，她的脸上充斥着大片的空洞与苍白，但顺着她呆滞的目光，莫馨绮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挂钥匙的地方——这艘船几经修葺，却仍在使用传统的锁具而非先进的电子系统。

释放了卓妍后，莫馨绮又打开了这间大房角落里的一间单人牢房。这间牢房中关押着一个跪坐在地的长发女子，明显得到过精心打理的黑色长发均匀地倾泻在她四周，和无数条铁链一起从她的身体延伸向四面八方，反射着黝黑亮丽的光泽。

见到一个女人被以如此夸张的方式束缚着，莫馨绮不禁皱眉。半裸着的她，身上的衣物十分简单，只能算是勉强遮羞的程度。暴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上，还留有淡淡的伤痕——各种各样的伤痕，虽然色泽已经黯淡，但仍旧不难判断出她曾遭受过相当酷烈的刑责。

听到动静，这个戴着厚厚眼罩和口罩的女人把头抬了起来。无数根秀发从她的前额滑落，顺着她的两鬓披散至双肩。

将眼罩拨开，那之下是一副淡淡的妆容，隽秀清雅间点缀着漠然的凄婉。望着她的面容，就连莫馨绮也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个绝世的美人——田中所言非虚。

“小妍，这里有个美国女人吗？她个子很高——”

还没等莫馨绮问完，卓妍指了指房间的深处方向。

莫馨绮心里一沉——也只可能是在那里了。

“小妍，那里面有多少人？”

卓妍呆呆地望着莫馨绮，摇摇头。

“小妍，我去救刑房里的人，你来打开这个女人身上的锁，要快！”

在卓妍床边找到一根明显不适用于情趣的电击棍后，救人心切的莫馨绮将钥匙串丢给了卓妍，她怀着如蒙大赦般的解脱，义无反顾地冲进了这趟地狱之旅的最后一站——因而没能注意到她身后被封住了口的纱纪拼命用呜鸣声向她发出的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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