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在下对老板慕名已久，今日相见乃是田中之幸。”

“田中先生无须过谦，不过是虚长了些年岁，道上的兄弟给我面子罢了。田中先生是第一次赏光吧？”

“是的。年少时我就听闻过您的故事，从一个拳手，到反美斗士，最后成为人们口耳相传的老板，可以说您是我的偶像。”

位于船宴举办地豪华游轮“新西贡”号的最下层，隐藏在底层甲板与船壳之间的一大块空间是船主的私人领地——新西贡号在设计之初就规划好了这样的所在。

刻意做高的底层甲板下，容纳着两层的复式空间。卧室、客厅、会议室、办公室，再到游泳池、健身房等各类设施一应俱全。

此刻，近两百平米的健身房内，本届船宴的举办人，泰国乃至东南亚黑道公认的首领——老板，正与一位提前登船的贵客相谈甚欢。

他的名字叫做田中健藏——日本黑道的新星。

“您确定吗，那个女人一定会来？”坐在一旁，观赏着老板汗流浃背地在“沙袋”前施展拳法，田中以一口地道流畅的英语恭敬地发问。

“放心，我有确凿的证据——应该说是，口供。”老板的英语不像田中那样好，夹杂着东南亚语种固有的滞涩。他背对着田中，打出一套组合拳，在“沙袋”的不同高度接连制造出听上去像是包着牛皮的闷棍所击打出的沉闷声响，。

“口供？”田中微微低头思索，看起来似是不解，其实只是由于他眼前的这条“沙袋”实在过于独特，导致他的心思有相当的部分花耗在了那上面。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海莉——”老板退后半步，大幅度横扫出一腿，重重地踢在“沙袋”中段，“——就是之前，我让你打听她的航班，还拜托你一路跟踪的那个女人，我是从她的嘴里撬出来的。”

“哦？是那美国女人，真意外，她和这个香港女警有关？我猜，她们是朋友？”

“应该是吧，真是巧。”老板连续打出刺拳，又转身接上一记侧蹬，“沙袋”在高强度的连续击打下大幅度地摆动，一派摇摇欲坠的势头。

“我听过那个香港警察的名字，好像是叫莫——什么来着？听说很漂亮，比起那美国女人如何？”田中看起来很是兴奋。

“哈哈哈，如果小夜子女士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吃醋的。审美的眼光方面——你是喝过西洋人墨水的——说不好。但我保证，无论你喜欢哪种女人，莫馨绮都不会让你失望——你何不问问他？”老板有些累了，他把“沙袋”扶正，然后摘下了手套，走到一旁的水龙头边洗手。

“这么说就太值得期待了。喂——”田中把双手抱在脑后，靠向椅背，同时把头转向始终侍立在一旁的随从，很不客气的询问道，“——近藤，你以前见过那个香港警察吧？”

“是的，总代，莫馨绮可是不输给她母亲的美人。”前神都会总代近藤一雄弯下腰，毕恭毕敬地答道，“哦，对不起，您没见过莫嫣然，她也是香港警察，老板当年——”

“我听说过那件事。”在场的三人，田中健藏其实是资历最浅的，“老板设计，你们出力抓到她，在当年的船宴上对她公开处刑。”

“是。”近藤连忙低头应诺。

“几年后你还捉住过她的女儿莫馨绮。”

“是。”

“然后你通知了道上的所有朋友，要像对她母亲那样，把她也‘处理’掉。”

“是。”被提及当年的尴尬事，近藤不禁冷汗直流。

“你特意赶在老板前头带她上了这艘船，结果让她给跑了？”

“是。”

“更可笑的是，据说，就连当年的底片和录像也一并丢失了，还真是可惜呀。”

“……是。”近藤满面通红，这件事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笑柄。

“哈哈，老弟，你就别挖苦近藤先生了。”老板擦完手，找了个靠近田中的位置坐下。

见老板发话，田中耸耸肩，朝近藤很随意地扬扬手，算是暂时打住。

“近藤先生最近过得可好？”老板给自己剪了一支雪茄。

“承蒙关心，我在生活上很宽裕。”近藤反射性地朝老板鞠躬，但他马上就意识到内心的不快——就在半年前，他还可以和这位东南亚的黑道头目平起平坐。

“那就好，我和令尊是多年的好友，看到他的子嗣过得安逸，我也就放心了。”

“多谢老板。”

近藤心中愈发不悦，他当然听出了老板的言外之意，意思是说，他和他的父亲相去甚远。

田中这边更叫人恼火。直到船宴前，他对自己这个手下败将的态度都非常客气——哪怕那只是一个自诩有教养的胜利者的惺惺作态。可自从上了船，又是当众使唤自己给他提行李，又是毫不避讳地在别人面前奚落自己。到后来，田中干脆直呼己名，呼来喝去，自己俨然成了田中的跟班。

这种侮辱，近藤只能咬牙忍受，但真正令他不解的，是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致得罪了田中。

“那就这样吧，船尾那边就拜托了。”老板行了个日式的鞠躬，但也只是意思一下，几乎没有弯腰屈身。

“有劳挂心。”田中与近藤随之回礼，角度却是完美的九十度。

“现在是本地几个大帮派和南美、意大利的同行们登船的时间。我估计，莫馨绮如果要混进来，应该不太可能去搭这些人的顺风船。距离其他人登船还有些时候，你连夜乘飞机赶来，要不要先放松一下？”老板建议道，“小憩片刻，或者，对了，你对这‘沙袋’感兴趣吗，要不要试试。”

“……登船检查还是谨慎些好，反正这个行当里，我算是新人，去给前辈们接风洗尘也是应该的。”

“嗯，好——大阪的老爷子没有选错人。”

“谢谢，哦，近藤先生或许累了，他应该很喜欢您的‘沙袋’，我看他一直在偷瞄。”

“惭愧。”近藤把头压得低低的，田中说得不错，他确实一直在窥视老板拳打脚踢的对象——

一只从房顶悬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沙袋上，吊着一个姿色颇独特的女人。她的口中固定着衔木，一条宽皮带环过她的腰间，将她的上半身与沙袋紧紧捆在一起。一副手铐绕过沙袋顶端的吊链，拘束住她高举的双腕。沙袋背后，垂下的皮带牵系着另一副镣铐，从后方扯起她的足腕，一直提到位于胸口的高度，令她修长的双腿夹紧在沙袋两侧，身体大幅度地向后弯折。

其实不光是近藤，对田中来说，这种女人一样夺其眼球。想起方才，老板挥臂如风，拳影连绵之间，这个女人随着沙袋一道飘摇摆荡，却始终一声不吭，想来也不是寻常女子。一身运动内衣的她看起来身材精干，四肢与裸露出的腰腹上，肌肉的线条显眼又匀称，既性感又带着几分古典的雅致，这般身材绝非普通女性在健身房可以练就。而且她的容貌也挺不错，一头黑色的短发被束到脑后，露出的素颜丝毫未经妆点，却依旧清秀可人。

与相对干净完好的面庞相比，她的身体委实叫人看着心痛，全身上下布满淤青与红肿，从锁骨到侧腰、大小腿、手臂，无不是遭到虐打后的惨状。虽然她的乳房被胸衣遮掩着，但从衣料的缝隙间还是能看到不少青肿和淤痕——不过从老板刚才那几下子看，他还是有意识地在避开这个女人的脸蛋和敏感部位。

“她是什么人？军人？保镖？拳手？”田中在女人方面的“经验”还算丰富。

“猜对了，她是我养的拳手，身手不错，可惜——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听到“吃里扒外”四个字，女人的眼神有那么短短一瞬活跃起来，但马上又黯淡下去。

“她挺漂亮的。喂，近藤君，你喜欢这种的吗？”

“嗯，我，我的，喜欢。”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不喜欢就是同时驳了两位大佬的面子，近藤只能如此作答。何况，此刻的他的确很渴求一个像这样的女人，一个可以用来发泄的女人。

“那就有劳近藤先生了，我不在的时候，请替我给这个婊子一些，嗯，有日本特色的教训——别太过分就好。在我们这里，命最硬的人大概就是叛徒和警察了。”

老板与田中同时大笑起来，近藤也跟着陪笑。

大佬们离开后，健身房内就只剩下近藤与绑在沙袋上的这名女子。

近藤把房间里的灯光调亮了些，他走到沙袋边，取下女人口中被咬出两道深深牙印的衔木。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他满脸淫笑地望着这个不幸的女人，盘算着如何将这一路上憋在心里的怨愤统统发泄出来，“老板下手真够狠的。”

这烂货倒是有点姿色，我可以揍她个半死，让她求饶，求我狠狠地干她——

“呸！”

臆想中的近藤脸上一热，思绪也被打断。

一大口带血的唾沫打在近藤脸上，算是女人对他的回答——与面对老板时目光始终闪烁着躲向一旁不同，她正用鄙夷的眼神盯住近藤，毫不掩饰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厌恶。

“啊——可恶！去死吧！”近藤擦去脸上的秽物，歪着脑袋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暴乱的拳头朝着伤痕累累的肉体挥舞过去，胸口，腹部，侧腹，小腹——近藤的拳头毫无章法，但暴怒之下，依旧很有力量。这力量并不完全来自于他久疏锻炼的肌肉，更多地是源于他此刻的愤慨，以及近藤为人一生中，那灵魂深处无比熟悉与亲近的残忍暴戾的天性。

他此刻所发泄的，远不止是这几个小时以来近藤的言行对他造成的侮辱，他真正愤怒的，悔恨的，不甘的东西——是那个名为“鸦”的，与他从未谋面，为他立下汗马功勋后，却被他弃去的棋子——竟然是个绝色佳人。

当然，他所后悔的绝非是牺牲一个女人来交换己身的活命与体面的后半生，他所追悔莫及的，只是在舍弃那个女人之前自己未能抢先好好享受一番而已。

拳峰凶狠地撞击在侧腹，为结实的肌肉所阻，止步于半调子的发力；十分外行的近身短打也是一样，在腹部戛然而止，连全力挥出的胳膊都没能伸直；指节碰撞，擦过女人的乳房，尺寸不大却相当有质感的乳房跃动起来，上下晃悠着，坚挺地在内衣下保持着形状——这是近藤唯一感觉到攻击有效的部位，因此他有意增加了对这个部位的攻击频率。

不到五分钟，在一次对肋骨附近部位的打击后，近藤突然感觉到一股类似于击在硬木板上的手感。手腕一酸的他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腕部已经红肿——这便是外行胡乱使用拳头的代价。

“——可恶！”近藤恼怒地抱怨着，“好疼啊，混蛋，混蛋！”

近藤一边捂着手腕，一边跺脚，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他突然注意到女人的眼神。

被自己殴打时，这个女人的眼睛始终睁着，看着自己的拳头，但她从没有和自己对上视线，这时却主动看了过来——相比之前，那是一种比蔑视更加冷淡，冷到连厌恶也谈不上的漠然。

“——混账！混账！”近藤愈发恼怒。

这个烂婊子竟然敢这样小瞧我！

近藤的情绪暴躁起来，他像没头苍蝇般在宽敞的健身房内四处游弋。

“可恶！”他叫嚣着，将视线投向房间内各处，以期寻到任何可以立刻给这女人带来痛楚与羞辱的东西。

与往年大不相同，这一届的“船宴”，近藤原本是不想来的。尚有自知之明的他，也知道自己为人凉薄，若是以下人身份随同田中前来，免不了要受同行的奚落与冷嘲热讽——这自取其辱之事，近藤本不愿为。

可田中却“说服”了近藤——事实上田中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把纱纪被俘那晚的全程录像给近藤看了一遍。

于是，近藤“义无反顾”地主动请缨，以日本黑道领袖贴身随从的身份，和田中一同前来此地。

“这些该死的女人——”巡视半晌，近藤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也难怪，在健身房里还能找到刑具不成？

“啊，有了。”突然，近藤眼睛一亮。

当近藤重返沙袋边时，他的手里多了一只用于将杠铃片固定在横杠上用的夹具。

“看见了吗？女人。这个东西——”近藤笑眯眯地伏向女人身旁，扯下她残存的胸衣，从下方捧起她的乳房，掂量着分量；另一只手将夹具比在乳房的中段部位，敲打着那里的一片淤痕肌肤，“这个东西马上就要套在你的这里了，喂，你害怕吗？”

趁着难得的机会，一时得以喘息的女子，只是微张着口，吐出肺中的热息与从身体内部涌上口腔的鲜血。即使听到近藤的呼喝，她的视线也未曾移向这个因感觉到闷热而扯开领口的身材有些发福走形的男人——因为芭萨丽听不懂日语。

近藤理应也明白这一点才是——但被仇怨冲昏了头脑的他根本没意识到这些。此刻他只想到，这女人的确很抗揍，但他一定可以找到让她屈服于自己的手段——以前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在他的手里保有尊严！

这个自尊心受到重创的男人此刻太需要别人对他的屈从来满足他的控制欲和扭曲的性欲——这种时候，性欲不过是针对女性的控制欲的副产物而已。

“臭婊子，有些地方平时很难锻炼到吧？”近藤狞笑着，用双手钳开合得异常紧密的环形夹具，将之缓缓地对准芭萨丽向前挺起的乳房套了上去。

伴随着沙袋、悬吊在房顶的铁链和金属支架的剧烈晃动，缕缕细沙正从沙袋的缝隙中渗出，洒在地面。

发生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吊在沙袋上的女子正剧烈挣扎着的缘故。

鼓胀得通红的乳房被盘绕的铁圈给箍成了葫芦形，芭萨丽高声惨叫。手脚皆被固定住的她不停地挺起腰，然后又因难以忍受的剧痛回落到沙袋表面，发出“砰砰”的闷响。

反复着这样徒劳的动作，从沙袋与芭萨丽的脊背间渐渐渗出、飞溅出鲜血。频繁猛烈的摩擦撕裂了芭萨丽一直隐藏在近藤视线之外的背部上的伤口，每一次芭萨丽的后背撞上沙袋，沙袋上便被染上一层殷红。

芭萨丽幅度十分有限地扭动着毫无赘肉的躯体，在近藤的眼前狂舞。

近藤兴奋地望着这一切，一时沉浸在实施报复后的短暂满足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老板！”芭萨丽在极度痛苦中仍旧下意识地呼喊着某个名字。

“你叫他干什么，那个老东西——”意识到自己失言，近藤赶紧闭上嘴，见左右无人后，他才放心地说道，“——老板救不了你。”

近藤对夹具的功用颇为满意，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对着芭萨丽不时挺起的小腹来了几拳，却因把握不好正确的出拳时机而总是打空。忌惮再次扭伤的他改用脚踹，他抬起腿试着用皮鞋的鞋跟去蹬踹眼前女人的胸口，却因为女人临时向一旁闪躲而一脚踏空，差点就来了个劈叉，着实狼狈不堪。

当近藤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时，他又再次看到了自己最不喜欢的那种眼神。

他撑着身体起身，还没等站稳，就一把抓住了女人身上剩下的唯一遮掩。

“呵呵呵呵，老板还真不懂怜香惜玉，其实你还真挺漂亮的。”近藤一边撕扯着芭萨丽的运动内裤一边说道。

不过，出乎近藤的预料，这条运动内裤的质量很好，无论是用材还是线工，再加上本来就很结实、不易脱落的运动型内裤本来就不是常人可以徒手扯烂的，近藤在芭萨丽的胯间白费了许多工夫也没能把它脱下来。

蹲伏在女人身旁的他恼火地猛抬起头——迎面而来的却是女人蓄势已久的一记头槌。

咚的一声响，近藤只觉眼前一黑。

伴着一阵贯穿头颅的震荡，他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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